炒葫芦籽的方法,葫芦籽的最佳吃法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1-08 23:13:38

阿东有盐之遥记那年

小时候的我正月里出门最爱的去处是大姨家。埠西头人把正月里走亲戚唤作出门。家里人上牟平或者是烟台唤作出门了。大姑娘矫人美嫁到前垂柳村也唤作矫人美出门了在前垂柳村。出门对大人而言是亲戚间互相走动走动的一种最高礼仪,亲情因为走动一步一步的两家人不说两家话。亲戚也有因出门闹得死臭尿*两家活不上门死不吊孝。就我来说,俺妈出门了在自个儿村里,姥爷舅舅也在自个儿村里。俺姑出门了也在自个儿村里,整个亲戚都窝在一个村里。大年初二上舅舅家,早上俺妈往柳条篓里装上两瓶牟平白乾两个大枣两个地瓜干豆饽饽两块糊黍(高粱)面糕,再放一包油渍渍果子(桃酥)。我拐着打着一条新毛巾的柳条篓子,领着弟弟们上舅舅家出门。走一个胡同过一条街就到舅舅家,弟弟们还在道上放洋鞭,我再问道姥爷舅舅舅妈过年好,初一早上我们都来问道过年好了,压腰钱也给我们了,是一毛钱。姥爷一个劲嘱记留着买本写作业。舅妈一个劲嘱记拿回家让俺妈帮着收拾着。柳条篓舅妈收拾着放在东炕稳着,弟弟们应卯的脚步也到了。我们兄弟三个不客气地装炒花生装桔子瓣糖,弟弟们两个棉袄布袋装得溜鼓还要把棉裤布袋装满,舅妈拿着盛糖柳盘放在三抽桌子上说弟弟们吃了再拿。弟弟们用袄袖口擦把鼻涕瞪歪两眼,歪歪着脖颈儿往院子走,差点儿被门槛绊倒了,提溜两把棉裤嘴里小声草一句,一蹦蹦地跑街上去了,我在腚后隔几步就能捡到花生糖块。舅妈嘱记我天晌了回来吃饭,晚上再把柳条篓拿回家去。大街上跟姑姑家表弟又汇合一起,表弟兜里有二踢脚,他敢拿在手里点芯子放,说炸不了手。后街的矫立根也说没事儿炸不了,他还拿个小洋鞭点着了放在手心里,你们看你们看炸手一点不疼。可能是真不疼,他把炸得黢黑黢黑的手掌递给我们挨个看看。表弟说我这还有个白纸洋鞭你敢在手心里放?矫立根说,草,你当我是吓大的啊!洋鞭爆炸手掌开花,矫立根掐着手臂原地转圈,十来个站站的小伙伴立马剩下仨,不用一刻钟,矫立根他妈吵吵上俺姑姑家找理去了。傍黑我把柳条篓从舅舅家拐回家,俺妈掀开新毛巾,看到两瓶牟平白乾换成两瓶牟平枣酒,俺妈知道那是留给姥爷哈的。

初三早上俺妈又打点柳条篓,一瓶牟平白乾一瓶牟平枣酒,两筒钙奶饼干,两个大枣饽饽,四个莲子,两块糊黍糕,还是那条新毛巾盖着。我们弟兄三个浩浩荡荡走过好几个胡同,来到姑姑家,又问道一遍姑父姑姑过年好,初一早上问道好已经问道了,压腰钱也给了,是两毛钱。表弟说他还有滴滴鸡没尬细放,留着今晚上再放,回头给我一把。弟弟们手里攥着高粱台(饴)大虾酥,腮帮子鼓鼓的,然后又浩浩荡荡上街站站,不管过年的新衣裳往饲养队摞的玉米秸垛玩趴猫。也不知道哪个孩子虎劲儿上来了,非得在玉米秸垛里烤烤火,一开始大伙儿还一乐只景,小心拍打窜高的火苗,架不住人多手杂火星也趴猫,等到发觉身后也着火了一个个也麻爪了,一个顾头不顾腚往草垛外面拱,幸亏还能顺着道钻出草垛外,等大人提着水梢来救火,我们一个个早作鸟兽散,救完火大人们都说又是小孩落祸放洋鞭把草垛点着火了。中午在俺姑姑家吃大白菜心拌烧肉,酥肉炖大白菜粉条,粉丝拌海米,炸带鱼,炒豆腐,焖鲅鱼。傍黑我又提着柳条篓回家,俺妈看到柳条篓里多一瓶桃罐头。

正月里走亲戚除了姑姑舅舅还有姨家。因为姑姑舅舅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哪天也能碰见十回八回,没有新鲜劲儿。大姨出门了在清泉埠村,离我们三十里路。年节的功夫大姨才回老家看望老爹,顺道跟俺妈说说知心话。我们表姊妹兄弟们团圆的时候也不是很多,一个是我们出门上姨家能凑一起玩,一个是姨夫带着他们一家上俺姥爷这出门,我们表姊妹兄弟们能凑一起玩,我们也都珍惜这短暂的站站功夫儿。正月里爸爸骑着大金鹿自行车,我和二弟勾勾在大梁上,俺妈抱着三弟坐后座。大道上都是我们南来北往出门走亲戚的人家,每一辆自行车都不少于三个人。也有三三俩俩结伴而行的,小孩子续捣了就抓起来道上的积雪打雪仗,棉帽子带没系紧,帽耳朵闪忽闪忽像老雕翅膀。小塂小坡俺爸还不用下车就能骑上去,大坡可就得一家五口下车赶车走上塂顶,记不得是哪遭儿,俺爸问俺妈坐好了没有,俺妈说坐好了,俺爸左腿一点地,自行车顺着下坡一嗖嗖嗖的,道两旁的杨树一刷刷地往身后跑,等上平道了俺爸才发觉身后的老婆不在后座位上。俺爸把我和二弟放道边上,骑着车又往回迎俺妈和三弟。俺妈布着(抱着)三弟深一脚浅一脚沿着道边走,还要防备脚底下打滑刺溜。俺爸火刺搂地赶着自行车上坡迎上冤几几下塂的俺妈,你管么不是!连自行车都坐不稳当!害得我两头跑!你能耐你能耐,车都骑不稳当,你不知道把俺娘俩载晃地下了吗?你跟兔子一样嗖的没影了,我叫号你你还二拜拜没丝丝反应。旁边顺道的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娘们搭上腔,大妹子你知足吧,俺家里的那个吊草的那遭儿把我撂塂顶上,自个一溜烟滚蛋家去了,到家门口才知道把我撂半道上了,你说那个吊草的是不是玩意儿,害得我布着俺闺女走来家,我叫那个吊草的三天没上炕,我还不信治不宾服他。等我们一家五口走到缫丝夼隧道,我知道马上到俺姨家清泉埠村了。

姨夫老早就把街门打开了,西炕正中放着饭桌,饭桌上描着映日荷花的搪瓷茶壶从壶嘴飘一缕缕茉莉花香气,饭桌上布置着一盘钙奶饼干一盘桃酥果子,桌子下面一个纸笸箩盛着各式糖块,一个纸笸箩盛着炒葫芦籽,青岛香烟拆封了和一匣洋火一起放在一个盛着旱烟沫的纸笸箩里。姨夫拿香烟给俺爸点上,自个儿卷一但旱烟抽上。我们姨表姊妹兄弟们忙着互相谝弄兜里的压腰钱小零食。夹道里圈养的鹅鸭鸡等贼怯怯地把嘴叉进翅膀底下。我们所过之处留下骂声一片。街门口晒阳阳的老太太们滴滴咕咕。二婶儿呀,你都说说吧,这帮落祸錾子你都寻思不到能给你捉个么况。那个小么点的把洋鞭拴鹅脚上,把俺家里的鹅就么吓死,你知道俺家里的大鹅是给俺看门的,比狗都管事儿。叫他们作索的成神经病了,看见人就躲看见狗却底着头就去扭狗一口。你可拉倒吧大姑,头年秋天这帮东西把俺后院栽的转叶莲攉攉得一点不剩,你说那个时候转叶莲种哪成磅?逼线线也没有啊,俺费劲巴力栽了留着过年待人接客用,这可到好布丝没有一点儿,当初答应你给你一笸箩也抓虾了昂。你忘了吗二婶儿,头年伏天那赶儿,这帮浑帐把俺家里的那陇西瓜好一顿作索,你都不知道他们挨个小西瓜掏个洞,那时候西瓜正是长的时候,种还没长出来,俺家的还寻思着下西瓜卖俩钱扎箍扎箍小推车换条外胎,叫这些宗宗气死了!大姨撒吗也能听到一句两句闲话,大姨笑眯眯地对街坊说,一辈儿羊一辈儿狼,俺家的软绵绵的,小辈儿还吃你那套啊!弟弟们脸上描画的条绒衣裳也轱辘的不是泥就是鸡毛,俺妈拽过来就扇腚片,大姨说正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空档,你就叫他们反吧,能反能跳说明旺盛着呢。姨夫把俺爸当客伺候,请在村里当*的弟弟来陪客。正月里请客吃饭规矩很多,这也是一个家庭一年下来人情往来的总结。请人来家吃饭,先打发小孩儿跑腿,孩子窜门入户告诉张氏某人哪天哪日请客吃饭,等到日子了再挨家挨户上门去请,孩子叫不动,大人再登门去请。正月里宴席的第一波仪式从哈水开始。哈水之前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俺爸在一席的位置坐着,来一个人俺爸谦辞一番,让人家坐一席,人家心里都明白一席就是俺爸的,席位决定你是大客还是配角。饭桌上摆着蛋糕饼干桃酥料花四样点心,水是茉莉花茶泡的茶水,主陪挨个给客人添茶水,一轮下来茶壶里茶水所剩无几,姨夫及时冲上开水,主陪端起茶杯冲俺爸示意,二哥呀,搛搛吧。俺爸拿着红筷子搛眼前的饼干,其他客人随俺爸的脚步也搛一块饼干递嘴里,主陪看到大伙儿都搛了,就开始招呼大伙儿哈口茶水送送,饼干吃完了,姨夫也凑空给客人续上茶水,主陪又看看俺爸,拿着筷子指着桌上摆的四样点心,再搛搛来,再搛一筷子。俺爸又搛一个蛋糕吃,其他客人就便搛其他的点心。蛋糕吃完了,主陪又劝再搛搛,俺爸说不搛了,上菜吧。主陪又挨个劝一遍,大伙儿都随俺爸的意思表示不哈水了。姨夫边撤点心边劝客人再吃一块,第一道菜上桌了干辣椒炒大公鸡,鸡打头鱼打尾,正式宴席必须遵守的规矩。菜上桌了主陪开始给客人揌酒,先问俺爸,俺爸说不哈酒哈水就行!主陪说大过年的小揌点意思意思,俺爸说没有量呀,主陪说揌一口在盅里看着,俺爸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凑一起哈酒,你也知道我听着酒味儿就晕乎乎的。今年真不哈口?不哈不哈你们尽兴!添第一盅酒最耗口舌,主陪挨个作动员大会,大伙儿都难为情的接受主陪的盛情,推来推去扭扭捏捏桌子上的大公鸡也不冒热气了,主陪端起七钱酒盅望着俺爸,今天二哥一家上俺哥家来出门,第一杯祝你们连襟两家新的一年大吉大利!我干啦昂。添酒的功夫姨夫又上一盘白菜心拌猪头肉,炸花生米,大葱炒豆腐。第一杯酒下肚,第二杯酒就好添许多,哈酒上脸的脸色红彤彤的,有量的来着不拒,炕上气氛经过第一轮哈水烘托,互相之间热络起来,提意哈一杯的先征求俺爸的意思,俺爸总是客气一番,别看俺爸不端杯,桌子上的话题始终被俺爸引导,俺爸居高临下的述说在外面出差的见闻,不时从上衣布袋掏出大前门香烟散给大伙儿抽,有的恭维俺爸说好烟呀,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就别在耳朵上。俺爸抿一口茶水说姨夫,大哥好换茶叶了。姨夫掀开茶壶盖看看半壶茶水给大伙儿添茶水,添一轮后赶紧重新从茶叶筒拿新茉莉花茶冲上开水,打打沫儿先给俺爸续上新茶水。俺爸看着桌子上的人个个脸红脖子粗,舌头也在嘴里呜呜啦啦不利索,就瞅空上趟茅厕,上炕坐下后征求俺姨夫的意思,把我捎那瓶刺五加酒给大伙儿尝尝?说是征求其实是显摆。姨夫上东炕拿来方瓶的刺五加酒,大伙儿都嚷嚷别开了别开了,姨夫又是刀子又是剪子把瓶盖打开,客人都说好酒瓶盖也结实,有的要酒瓶拿回家摆三抽桌子上好看,有的说你想装上散酒混充好酒。吵吵嚷嚷谦辞再谦辞,一瓶刺五加剩个底,俺爸看着一个个在那手舞足蹈,就问主陪上饭吧?姨夫就手把焖黄骨鱼端上桌,大枣饽饽,大白菜粉条豆腐发面大包,莲子,都端桌边放着,主陪挨个又敬酒,大伙儿都说不哈不哈了吃饭吃饭。客人都等俺爸先搛一筷子鱼肉,再动筷子搛菜就饽饽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我们小孩儿和俺妈俺姨在东炕吃桌子上撤下来的菜。俺爸说我吃饱了昂你们慢慢吃,大伙儿忙不迭地回应再吃一块儿,新正大月儿别装饭量,吃不饱可骑不到家。姨夫把桌子撤干净又端上瓜子花生还有烟笸箩,大伙儿歇口气又谈论今年收成天干不干等话题,俺爸对农活不感兴趣不爱庄稼地活,实行生产责任制后,作小买卖手头上宽裕点,就更不下地干活了。我们弟兄们兜里时常有个毛八分的闲钱,小商店里我们常常出溜。

赶着太阳正好,我们一家五口要启程回家了。我们姨表姊妹兄弟们早偷偷商量好了下次见面都玩什么。时光不老人的岁数见长,懵懂无知的少年也当上了父母,曾经耍得来的玩伴笑着笑着走远了,有的哭着哭着却抱得更紧了!姨夫每次见到我都念叨,红娟出门了的时候,我做的糖醋鲤鱼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鱼。而今姨夫和大姨已不再人间,清泉埠村的路也走到头了,虽说还有亲戚在,可想拾掇从前的感情却味同嚼蜡。没有老人的乡村,我的灵魂摆渡在乡村和城市之间,或者说暂厝城市的半空。一个词,生性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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