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蓉 章然 文/摄
动物凶猛。
10月17日下午，上海野生动物园发生一起动物意外伤人事件，园区工作人员在猛兽区（车入区）实施作业时，遭受熊攻击，一名工作人员不幸死亡。
事件一出，引发热议。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跟着杭州动物园副园长江志，走进杭州动物园猛兽区，看看它们如何被管理。
在动物园，那些与猛兽为伍的保育员如何照顾它们的衣食起居；人类如何与它们朝夕相处；展览区的铁门之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知识和故事？
饲养执行双岗制
每种猛兽都有细化安全规范
推开一道铁门，我们走进了黑猩猩展览区的内室。这是供它们休憩和进食的区域。
内室和展览区之间仍隔着两道铁门，上方则是一道可以拉闸的铁门，“下面的门是保育员通行的，上面是黑猩猩的通道。”江志介绍说。每天，保育员将铁门拉起放下，开启或结束猛兽的一天。
内室和展览区之间仍隔着两道铁门。
两道铁门
上面是黑猩猩的通道。
杭州动物园内，生活着老虎、狮子、熊、豹、大象等各类猛兽，它们都是列入安全防范第一梯队的大型动物，但在江志看来，“黑猩猩才是动物园中最危险的动物。”
“它不仅智商高，而且双臂的力量特别强大。如果门上有铁栅栏可以让它抓住，黑猩猩会将铁门踹得整座房子都发抖。”为此，杭州动物园在黑猩猩的展览区和内室之间特意设置了两道钢筋闸门。
在动物园，与猛兽的交流必须采取硬性隔离。无论是喂食、清扫笼舍还是赶猛兽回圈，都要隔一道铁门，除非是人工喂养的猛兽幼崽。“比如，五六个月大的棕熊和黑熊、1岁以下的马来熊、6岁以下的黑猩猩等，它们还没有攻击人的能力，保育员才会和它们直接接触，进行驯练或体检、疾病治疗等。”江志说。
“每种猛兽各有特质，也有分门别类的细化安全守则。”江志说，园内保育员在饲养这些危险程度较高的大型动物时，日常进行的每一步，都会依据动物保育员饲养规范和每类大型动物操作流程规范这两大守则操作。
保育员每天早晨来的第一件事，是花15~20分钟查看所有管辖的区域，检查树木有无倾斜，去内室查看情况。“这是为了防止树木倒下，或者猛兽自身有何异常。”江志说,“然后才换上保育员专属的服装，这样动物熟悉了，会比较亲切点。”
最重要的是开闸，必须双岗制，就是有两人同时在岗，方可操作。
一位保育员站在小隔间内，紧紧拽着牵拉闸门的铁杆；另一位保育员站在外场安全区域，观察动物是否出洞。“两个人配合，一出洞就关闸，避免危险操作。”
闸门的锁至关重要，要一锁二看三拉，确定完全锁住。别小看这一个小小的举动，闸门锁没牢靠，也会造成意外发生。
为预防突发事故
设置应急预案、常备麻醉设施
杭州动物园从开园以来，一直很注重预防猛兽区的安全事故。
从园内的设施管理上，把猛兽区域高大的梧桐树枝砍掉，防止猛兽借树出逃。笼子的钢筋，经常要去测试，如果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一定提前换钢筋，以防出现意外。
每逢重大节假日前期进行安全检查，重点核查猛兽区的设施设备状况。
设施上，不同猛兽的门也有细微区别。相对于其他猛兽，熊的门更加牢固有弹性，钢铁埋在墙里；老虎则是整个钢筋焊好的门。
为预防突发事故，园区内设置了应急预案。若有动物出逃，第一个发现的工作人员，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跟踪动物，打电话给主管部门汇报情况，及时疏散游客，请求公安援助。
同时，杭州动物园常备麻醉吹管和麻醉枪以应急。
“麻醉吹管能吹15米远，肺活量不错的男员工都能办到。”江志说，杭州动物园在杭州市公安局和中国动物协会的允许下，申请了两把麻醉枪，包括一把手枪、一把步枪。
麻醉枪支由综合管理科和兽医院一起管理在枪库，如果需要使用，在开启电子门时，杭州市公安局会呈现同步信息。
“我们演练过，若有突发意外情况，5分钟内，麻醉枪就能到现场。”江志说，杭州动物园兽医院的医生平时也会经常训练，确保意外发生时能精准打到靶心，命中目标。
两种伤人高发情况
饲养员操作不规范 游客缺乏安全意识
尽管安全做足、设施到位，这十年间依然不断有动物园内野生动物伤人事件新闻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事实上，动物伤人有两种高发情况。江志分析说，一种是饲养员不规范操作导致意外发生。比如，图省事一人操作喂食，或不细心关闭闸门，向内室探头探脑。
“动物的思维方式与人类不一样，不能以人的观念去揣摩。比如，老虎在生孩子之后，是十分担惊受怕、害怕被攻击的。如果饲养员不按照规定程序，探头去观察内室就容易被攻击。另外，动物的护食性比较强，常规的把饲料从地上捡回放到桶里的动作，在动物看来，你是在抢他食物，它们会攻击你。”
而猛兽的攻击，特别是一群五六只猛兽集体发起攻击，人类很难逃脱。
猛兽群起攻击时，麻醉枪很难起到面对一只猛兽时的作用。首先，麻醉枪的功效不能立即生效，通常要十分钟才起效。而群体攻击时，麻醉枪声反而有可能激起群体猛兽的兽性，血液流速加快更加暴躁。同时，不同的动物有不同的药物耐受性，有的动物耐受性差会迅速倒地，有的动物耐受性好能支撑更长时间。
“哪怕是兽医在进行动物身体检查时，麻醉动物后还要绑起来，以防动物突然清醒。”江志说，作为与动物密切接触的保育员，更要循规蹈矩，完全按照规范流程操作，否则易导致意外发生。
第二种高发情况，就是个别游客缺乏安全意识，进入猛兽区。
江志提醒说，猛兽的兽性发作时，它们对从小养到大的保育员都不一定认识，更何况是突然闯入地盘的陌生人。
“我们的虎山，以前后面是没有封起来的。十几年前，发现有游客喝醉酒从山上爬下想要进入虎园，幸亏当时虎园的老虎全部进入内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此，杭州动物园将虎山后面全部封起来，只遗留前面一部分供游客观赏。
敬业和细心最重要
经过严选的猛兽保育员更需按部就班
在动物园，猛兽保育员有一套严格的挑选机制。每位猛兽保育员的上岗背后，都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被考量。
“在公开招聘时，我们会写明岗位是大型动物保育员，让应聘者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江志说。
在杭州动物园，每一位新员工都会先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系统培训再上岗，学习安全管理制度、饲养操作制度等。培训结束后，新入职的保育员将在园区内不同的饲养点轮岗，“一般的饲养点轮岗一周，而猛兽区通常会轮岗一个月，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适应。”江志说。
最后，根据每位员工在轮岗期的表现，再结合个人特质和兴趣，才能从中挑选出适合照顾猛兽的保育员。
“保育员最重要素质就是敬业和细心，也需要有良好的身体状况、保持情绪稳定的能力。”江志说，猛兽保育员的身体和情绪状态都会对工作产生极大影响，“照顾猛兽少不了体力活，而一旦无法保持专注力，掉以轻心，就有可能酿成大祸。在猛兽饲养点，更需要能够按部就班守规则，并细致观察动物一举一动的人。”
为此，江志也会对保育员的生活状态时刻保持关注，“比如，他们家庭和睦，才不容易在工作中分心。”
“无论是游客还是饲养员，无论你与它有多熟，与猛兽相处时，都需要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他总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