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夏，耗时23天骑行2千多公里从拉萨至成都，岁月不饶人，路上深感力不从心。于是2019年买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2020年初夏由青海经西藏、新疆、甘肃、内蒙古，一路风餐露宿，历时38天骑行1万多公里在包头市固阳县路直车稀精神恍惚了一下，撞上了停过界待绿灯转弯的皮卡，左腿胫骨开放型骨折，腓骨断成好几截，股骨折断，旅行戛然而止。在异乡医院做手术，煎熬了1个多月。然，旅行之心不死，但自车行是骑不动了，摩托车也有了阴影，无奈之下学C1照。之所以过半百之年才学车，一是我财力有限，长途旅行养铁将军很吃力；其二，记得上初中时有老师说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往后四肢不再发达也不灵巧，头脑简单依旧，怕难学会。这回算是逼上梁山了，于是跑到陌生的山城攀枝花，试试静下来能不能把车学会。
科目一
我于3月中旬报了驾校，有2种选择：1）缴学费4千多，科目二科目三考不过，补考费须自己缴。2）缴学费6千多，科目二、科目三各包极限5次，且含练考试车的费用。我想自己不灵光，选择了第2种缴费6640元。好歹我也算上过高中，想着3月底把科目一过了。看过网上2千多道题，模拟考试却不过90分，最难记的是违反交规扣分和罚款题及交警指挥题。于是又把错题重捋一遍，一个礼拜过去了，总算能过90分了，学时也打满了，可不知何故运管总不签章，预约不上考试。周五去驾校一问，告诉我要把摩托车D照转过来，才能预约考试。心中虽怨女文员不早告诉我，但也没抱怨。打电话问家乡车管所，对方也说不清，只说迁证或注销都得本人去办，这下我有点蒙圈了。无奈等周一去攀枝花车管所询问，说只用身份证就能办，而且服务态度好，在手机页面上指导我办。可是问题又来了，我把以前留得手机号作废了。现在所用是我给父母办的手机号，有十来年了，算是留个念想，有生之年不会换了。须等网警审核通过号码，才能完成迁证，忐忑至第二天才审核成功。再预约又赶上车管所系统维护，至4月1日又施行新交规，模拟再不过。看了几天新交规，模拟才过。于是约到4月中旬，考试那天心中打鼓，于上所说难记的题多怕是过不了。还好92分，虽多波折，总算涉险过关。
科目二
第一次见到教练，1.7米强，光头，肉厚。毕竟59岁了，运动快一点就喘气，气管不好体粗也显出虚了。据他说年青时是这一片的刺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只在心里笑了笑。科目二只用一档和倒档，主要是找准点，速度慢。找准点对我来说不易，越想对上点越是把不准，虽然勉强入了方位，但总觉得悬。定点起步更定不准，教练气鼓鼓地吼了一句：“你真是个宝器！”从语气及神态会意，“宝器”应该是当地话术，即笨蛋傻瓜之意。中国的语言真是神奇，我笑了。
没几天，教练既不坐到副驾驶上，也不象其他教练跟车，而是让我自己玩。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单练了，希望教练能跟车指出错误来强化我的肌肉记忆，那怕多吼几句“宝器”。车练得时好时坏，过十来天才找到一点方向盘和控制速度的感觉。1个月过，学时打满了，教练让我预约考试，考试前2天带我去考试场地租考试车练。考试在第二层平台，是混凝土浇筑的，外围竖起保护的混凝土围墙。这还是让我意外的，可见攀枝花能利用的土地少。场地空旷没有绿植全是死板板的混凝土，和驾校场地是两种观感。上车就有点懵，点对不上，方向盘也乱了，前三次错误频出。教练可能怕给我压力没有吼我“宝器”，三次后他就下车了，让我自己练，后三次只有一次我确定过了，可能意识高度集中，另一次过没过还不敢肯定。心中嘀咕：后天能过的了吗？教练给我打气：考试就十几分，不要紧张，象平常练车一样开，一定能过的！
第二日教练让我专练定点起步，可是总也定不准。旁边另一个教练说了一句：不要要求多了，只要从后视镜下沿看见中间白线就停车。这一招对我这脑袋和四肢配合不默契的人果然管用，慢慢定点起步就能定在点上了。隔日考试，预约的是上午，车管所系统出了故障，在大厅里白坐了一上午，中午小馆子老板都慌了，馆子里全是考试的学员，还有站着等的。我吃了一碗刀削面，无所事事快2年了，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回车管所大厅，靠在椅子，闭上眼睛感觉时间更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睁眼看手机，或象驴拉磨一样在大厅里转圈。14点开考时，脑袋有点飘乎乎的。近五点钟才轮到我，上车看了后视镜，系上安全带，挂一档起步，不知是过度紧张，还是把人等傻乎了，感觉脑袋空空的，全是机械地作操作，过了倒车入库，正侧方入库时，系统竟然说我压线了，立时糊涂了：是哪里压线？停了2、3秒想：不管它，教练说了不管哪里错了，跑完，第二次从起点始到错误的节点止能完成也就过了。下了定点起步的坡，系统再说倒车入库，我才知道是倒车入库压线，至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压线的。过了倒车入库，语音提示考试完成。但心还迷糊着，签字时问保安：让签字是过了吗？保安回：签字就是过了。签过字拿挎包走时，又问了一遍保安。在街上走着，还觉得不真实，稀里糊涂竟然把科目二过了。
科目三
练科目二时，教练就说科目三才是最难得。须找到开车的方向感，速度和档位要匹配，火爆脾气完美呈现，就象一头发了情的公狮子。那天有三个学员车练，只我是第一次跑大路，排在第二位。山区的路坡陡弯急，一边沟壑一边傍山，让我这平原来的人看着都胆怯。排第一位学员约比我小约十岁，教练的左手就没离开方向盘，速度档位不匹配啦，方向盘把得太死啦，眼睛看路太近啦，等等！不停被训，“宝器”两字象出镗的子弹扫射着。或许我是头一遭吧，教练的左手也不离方向盘，可能是枪管象过热有点哑火了，“宝器”是点射。第三位是小青年，教练只在急弯或有会车时才把一下方向，一是年青人开得确实比我俩都好；二是战场后勤跟不上，大概缺“宝器”牌弹药了。轮回前一位又象是粘贴复制，到我时教练又缓下来，而且教练左手敢离开方向盘了。
有时前一天我练得还可以，第二天突然间就判若两人，状况不断；有时觉得是教练心情不好，总被呵斥，还曾抬手在我胳膊上抽过了2次，看那架势势大力沉，却并不怎样痛。据说因此还被女学员投诉过。我都是笑脸相迎，从不找什么主观理由，承认自己没有年青人接受能力强反应快。一天练过车，我走在灿烂阳光里，忽然想我过世的父母也没有这样死乞白咧地训过我，不禁笑了。与当地学员相聊，又懂了另一话术，把挨骂挨训说成“掏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掏心窝的“掏”，算是音译吧。自认为教练每天要面对不同资质的学员，从未象其他学员私底下有报怨，想来教练训人是习惯性应急障碍，怕已不受精神控制，后来发现不是这样。一青年来学车，从谈话中知道教练和其父交好，指导时语气温和，嗓音拔高了也能快速宛转下来。一次青年开车过坑洼烂路，把地盘罩子撞掉下来，象拖个地雷一样咣咣响，过了烂路教练肉厚的身子吭哧吭哧钻入车底取下铁罩子，扔后备箱说明天去修。心想若是我或其他学员教练不得把“宝器”当导道使，不被训翻了才怪。
当我们开车有些感觉了，就能练考试的指定路线。模拟夜间灯光，靠边停车，直线行驶，变道会车，通过红绿灯，都是细节繁琐的程序。我的脑袋和身体就象是进入冷战的夫妻，互不体谅配合，连系统的语音提示都听不见。教练直摇头这么大的声音你都听不到，那我也是无语了。忽然有一天能听见语音了，才跌跌撞撞有了一些感觉。考试前一天带我去考场练车，又是蒙圈，跑一次全程有4次错误，后只练模拟夜间灯光，靠边停车，直线行驶，不是忘打转向灯，没挂档就松离合起步，或是起步时忘按下手刹等等，各种细节问题层出不穷，练一个小时没有一次顺畅通过，那种崩溃心态可想而知了，感觉教练说打气话时的语气都很勉强了。
第二天参加考试的学员近50位，9点排队登记入场。我没有排队，昨日那状态就没必要抢着挨枪子，有两个小伙子竟也坐在椅子上，等到排队的都过了，三人才去登记。到科目三考试场地，学员们在凉棚下椅子上坐等，听考官喊名字。靠前的一位女学员，还没起步就挂掉下车；一位男学员竟然几次都没打着火；还有起步熄火的，我们三人嘀咕这都啥情况，太受打击了。我观察考过试的学员，那表情真是水火两重天。考过的腿上象安了弹簧，两只胳膊象爱神的翅膀，十里春风喜笑颜开；那没过的，腿象注了铅，胳膊象脱了臼，勾头搭脑，就象染上了新冠。我之所以找2位小伙子聊天，是想缓和身体的紧张度，还意外了解到一个细节和我的教练教的不一样，靠边停车不用退空档，只用拉手刹，起步时按下手刹。过了2/3的学员将叫到我们其中一位，看他下车的神彩就知道过了，我确定了他靠边停车没退空档。快12点了，考试车陆续停了，考场里只剩我们两个。最后一辆考车过来考官喊到我的名字，我上车定了定神，或许是闲扯起作用了，又或是等麻木了把紧张熬跑了，脑袋竟清醒着。做过模拟夜间灯光，靠边停车我确实没退空档，只用了手刹。过了这2项就驶出场地上路了，至直线行驶之间约有1公里的一段傍山路是没有项目的，又放松了一些，直线行驶是一段100多米下坡路，拐过急弯双眼远视，稳住转向盘，轻点油推3挡，直线行驶尽头是直角转弯，要踩刹车降速退2档，感觉这辆车更难换档，2档的阻力特别大，就象是楔子往罅隙里挤，练考试车时2档就拖进了4档，我吓意识地瞥了一眼档位。过了直线行驶就完全放松了，下面的路线练得最多的。变道时出了点小情况，等后侧社会车辆驶过，我开左转向灯，又一辆车快速驶来，再等。待辆车超越，考试车上系统竟说我变道已完成，但我还是做了变道动作。驶回考场，我解了安全带下车时，那面无表情象植物人的考官冷漠地说了一句：怎么练的车？换档还要看档位。当听到语音考试合格，我心情很好，这句话却在我心中投下了一抹阴影。我问：过了吗？考官冷回：过了，去签字。感觉那几个汉字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我心想，既然过了何必说那么冷的话。或许是那抹阴影浮到了脸上，最后那位考生疑惑地问我过了没有。我说：过了。你是压轴出场，不能演砸了。棚下的不锈钢坐椅上早已空了，我目送小伙子在冷场中走上考车，签过字走了。
科目四
科目四的学时在考科目三前就打完了，5天看完1600多道考题，模拟考试只第2次不达标，后都能过。而且题都简单，感觉就是故意送分，竟有一次满分了，这是心中最有把握的一关。只是预约考试，一直停在科目三界面上。考官说那句话时木乃伊的表情又浮在心上，我甚至怀疑到审查考试视频没有过。周一去驾校问，才知科目四是科目三的子项目，在科目三上继续预约就是科目四了。本想约周五，但预约要间隔7天，于是约下周一。走进考场坐在屏幕前，心脏血流还是有点快，10题后就完全放松了。到第48题，心中还想不要满分，49题便分神少选错了，正合我意，做完50题交卷，98分通过。于是到学习室看新手上路视频，等着发驾照。考试全结束了，由一位车管所保安点名发驾照。驾照拿到手的那一刻，奇怪自己竟没有喜悦。过了科目三我和朋友聊天，说出了忽然间在我脑壳里闪过的念头：拿到驾照既多了一项生活技能，也多了一种结束生命的方式。开车早就驾轻就熟的朋友一时没转过弯，我说一场车祸就能结束生命呀。朋友笑了：把事情想得太明白了不好。想想也是，但你想或不想，车祸每天都在发生，也会有生命终止。
等我买了车，又会将我带入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