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课间的时候,教师办公室内。
任玲薇把谢宝华叫到里屋,关上门。办公室里屋是老师的单身宿舍。任玲薇出生在保州市曲洋县西部的小山村里,家境贫寒,回趟家需要四个多小时,住在学校每个月还能多拿一百多块钱,所以任玲薇就选择住校,既省了路费,又能多挣点钱。
任玲薇打量着谢宝华,十七八岁的样子,黑亮垂直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白色衬衫把他的身材衬托的修长而显得有力,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犹如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作品。
一个二十出头的实习生和一个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就这样四目相对。任玲薇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赶快转过身来,道:“你和张强打架了?”
其实在来的时候谢宝华已经想到任玲薇会问自己这件事,自己也早就想好该怎么说,可是一见到任玲薇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搪塞道:“老师,我……其实……”
“行了。”任玲薇看到谢宝华的样子,“噗嗤”一笑,道:“我已经去看过张强了,幸亏没什么事儿,要真出什么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任玲薇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以后,你别说我是你罩着的,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我知道了,老师。”谢宝华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等等。”任玲薇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稿纸,递给谢宝华,道:“这是今天的作业,回去你给大家转告一声。”
谢宝华接过稿纸,道:“放心吧!老师。”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
中午十二点左右,学校食堂。
“华哥。”夏小米找到谢宝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一脸兴奋,道:“你太牛逼了,直接把张强干服了,以后我跟你混了。”
谢宝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怕别人不知道啊?”
“切”夏小米不以为然,吹着大话:“知道怎么了?谁敢说什么?谁要说闲话我把牙给他打掉。”
谢宝华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跟着我就消停点,别惹事儿。”
夏小米“嘿嘿”一笑,下手从谢宝华的饭盒中捏起一块青椒,放到嘴里,道:“知道了。”说完转身跑开了。“哎!你手干不干净啊?”
谢宝华跟张强的这一架不白干,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何人找他的麻烦。就几天的时间,二中这一片儿的小混混都知道,二中有了一个新霸王— —谢宝华。用一把三*刮刀,打趴了以前的霸王张强。而且越传越邪乎,有的说谢宝华把张强的手剁了,有的说谢宝华一刀把张强捅废了,有的甚至干脆说谢宝华一刀把张强捅死了,说什么的都有。总之,谢宝华在这片儿算是名声远扬。
一周后的一天清晨。
谢宝华刚刚起床,夏小米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华哥,张强找你,在北边的牡丹公园。就他一个人。”
谢宝华看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夏小米,道:“急什么?就你这样儿,活该一辈子跑腿儿。”
谢宝华和张强没有什么接触,算不上了解,但他打心里觉得,张强应该不会报复自己。这时,夏小米从怀中掏出一根两尺长的方木,对谢宝华说:“华哥,这个你拿着,一会打起来用得上。”
谢宝华看看夏小米手中的方木,淡然一笑,道:“放起来吧,用不上。”说完大步走开。
夏小米赶紧把方木揣到怀中,紧随其后。老大不用,就留着自己用。心想:张强要是敢动谢宝华,自己就一棒槌楔死他。
谢宝华走到学校门口,看门的大爷一看是谢宝华,没敢说话,直接躲进屋里装作没看见。谢宝华见此场景,一阵苦笑,暗道: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刚是初秋,北方的清早儿就有了一丝凉意。牡丹公园和第二中学就隔着一条牡丹大街。不过一支烟的功夫,谢宝华便走进了牡丹公园。四下看了一眼,见张强在石桥上靠着石栏抽烟。回头对夏小米说:“你在这等我。”说完,便径直向石桥上走去。
张强见谢宝华过来,赶紧拿出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他。谢宝华本来不会抽烟,但碍于面子还是接了过来。张强立刻掏出火机点上。
谢宝华两个肘关节抵在石栏上半弓着腰,抽着烟,时不时咳嗽几声。张强在他身边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靠在石栏上。二人沉默了良久。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就连空气都凝固了。
最终还是张强打破了沉默:“华哥,我想跟你。”
谢宝华抬头看了一眼张强,笑了笑,又看向远方,道:“跟我?跟我能干什么?我要钱没钱,我可养不起你。”
“华哥。”张强站直身子,道:“你知道吗?我从小父母就在外打工,他们一直在忙,好像永远都忙不完,打上小学开始,就是我奶奶接送我去学校,就连开家长会,都是奶奶去。上小学的时候别人都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行,他们说我是野孩子,我就做野孩子,从那时起我就经常欺负别人,我要让别人都怕我,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是坏孩子。”说着,张强也像谢宝华那样趴在了石栏上,接着道:“后来,奶奶告诉我,咱不惹事儿,也不要怕事儿。其实我特别听奶奶的话,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故意欺负过别人。但是越来越大,我就觉得自己特失败,成绩成绩倒数,父母父母看不见摸不着,你说像咱们这么大的谁家父母天天不在家?”
谢宝华抬起右手搭在他的后背,拍了两下,道:“父母也有父母的难处,咱们做儿子的也得体谅他们不是。”
张强点点头,道:“那次我们打过架以后,我想了很多,跟我一块的没有一个帮我的,最后还是你把我拉起来。说真的,那一刻,我特别感动,也许我太容易满足了吧!”
“行了。”谢宝华道:“别想那么多,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走吧,我还没吃早饭呢!” “啊!没吃饭呢?走,油条豆腐脑,我请客。”“拉倒吧你!我在学校门口买一煎饼得了,快上课了。”
一周前,欺负过谢宝华的张强,成了谢宝华最好的朋友,也是日后他最信任兄弟,和谢宝华有着过命的交情,二人都可以把命交给对方。
或许,这就是青春,青春是盲目的,是热血的,也是冲动的,更是充满挑战的。二人前不久还是你死我活的仇敌,现在又成了最好的朋友。这种关系很微妙,说不清楚,也许只有在那个年龄段的他们才体会的最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