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哈努克亲王在天安门城楼上
文/吴建民
“我们永远承认您”
1970年3月18日，就在西哈努克亲王对苏联进行访问的时候，时任柬埔寨首相朗诺伙同亲王施里马达发动政变。政变显然是在美国支持下发动的，而这与法国政局的变化和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形势密切相关。
柬埔寨曾经是法国的保护国，1953年在西哈努克亲王领导下宣布独立，之后两国关系仍然十分紧密。文化方面，当时法语在柬埔寨十分流行：学校教学用的是法语，柬国内许多上层人士也都是留法的，西哈努克本人法语就讲得很好，*总理在会见西哈努克亲王时也经常用法语翻译。政治方面，1966年时任法国总统戴高乐访问柬埔寨期间在金边发表演讲，明确批评美国发动越南战争是一大错误，主张外国军队撤出去。
1969年4月，戴高乐下台。同年6月，蓬皮杜大选获胜，继戴高乐之后担任法国总统。蓬皮杜虽然声称奉行戴高乐的外交政策，但实际上，他与戴高乐特别是在对待越南战争上的主张是有差别的。
此时，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战争正处在关键时刻。柬埔寨当时虽对外奉行中立政策，但对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是同情的。越南军民同美国交战所需的武器弹药和各种后勤资源，也都是由越南北方经过“胡志明小道”运送过去的。该小道有一部分经过柬埔寨领土，西哈努克亲王对此表示默许，这对于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是很大的支持。美国经常对越南境内的“胡志明小道”进行狂轰滥炸，但对柬埔寨境内的“胡志明小道”，美国则不能炸。因此，朗诺在美国支持下发动政变，意图之一就是要切断“胡志明小道”。
西哈努克亲王原定1970年3月19日起开始访问中国。随着3月18日政变爆发，西哈努克究竟是按原定计划访华，还是有别的打算，这是当时中国外交部关注的问题。当时主管柬埔寨的亚洲司领导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往西飞去法国，当“寓公”；一种是往东飞，来中国。
最终，西哈努克选择了后者。3月19日上午，西哈努克亲王的专机按原定计划飞抵北京。*、叶剑英、李先念等几位中国国家*亲自到机场迎接西哈努克亲王，还邀请了46位外国驻华大使一道参加。飞机降落后，西哈努克快步走下飞机与周总理等人亲切握手，热情拥抱。周总理深情地说：“热烈欢迎西哈努克亲王来华访问！您仍然是柬埔寨的国家元首，我们永远承认您，决不认同别人！”面对中国人民为他举行的热情的欢迎仪式，西哈努克十分激动。
随后，周总理陪同西哈努克亲王乘车赴钓鱼台国宾馆，中午设便宴招待西哈努克亲王一行。我记得当时在宴会厅里，西哈努克亲王的眷属和随行人员哭哭啼啼，情绪沮丧。亲王虽然没有哭，但显然受到了他们的影响，面色低沉。午宴开始后，周总理站起来作了简短致辞。他首先分析了印度支那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形势，认为总体上看，印支人民在斗争中愈战愈勇，美帝国主义虽然负隅顽抗，但绝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然后，周总理坚定地说：“金边上空的乌云毕竟是暂时的现象，乌云必将散去，阳光会普照金边。我相信在不太久远的将来，西哈努克亲王一定会作为柬埔寨的国家元首重返金边。”总理神色镇定，讲话铿锵有力，对未来充满信心。听了总理这番话后，西哈努克亲王原本低沉的面容慢慢恢复了正常，其他人的哭声也渐渐停止了。
周总理邀请西哈努克亲王一行在中国继续住下去。客居北京期间，西哈努克亲王不断发表文告，揭露美国的侵略行径和朗诺集团的罪行，文告通过新华社向世界进行发布。此后，柬埔寨前首相宾努亲王和他的夫人也来到了北京。宾努亲王在柬埔寨政界颇有影响，他们夫妇来北京显然是对西哈努克亲王重要的支持。此后，不少柬埔寨流亡海外的人士纷纷来到北京投奔西哈努克亲王，支持抗美救国斗争的队伍不断壮大。
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
三国四方会议
西哈努克亲王在柬埔寨人民中享有崇高的威信，代表了当时柬埔寨的合法政府。朗诺集团在美国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把西哈努克亲王逼上了公开反对美国侵略和干涉的道路。在这种形势下，出现了越老柬三国联合抗美的机遇。1970年4月24日，在中方推动下，中国与越南、老挝的*,以及西哈努克亲王磋商后决定：在广州举行三国四方会议（三国是指越南、柬埔寨、老挝；四方是因为越南尚未统一，有越南南方的*参加），建立联合抗美救国统一战线，举起印度支那三国联合抗美的大旗。此次会议是印度支那人民抗美救国斗争中的大事，也是中国外交上的一着好棋。
会议之所以选择在广州举行，是因为广州临近印度支那，越南北方、南方和老挝，他们的*过来比较方便；会议地点在广州的珠岛上，这也是*总理的精心安排，因为这里比较隐蔽，保密性好。我当时在西哈努克亲王接待办公室工作，提前两天就与西哈努克亲王、宾努亲王等人一道乘专机来到广州。
恰在此时，意外发生。就在三国四方会议即将召开的前夕，西哈努克亲王与宾努亲王发生了争执。宾努亲王很生气，决定他们夫妇不参加三国四方会议了。会议马上就要开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外交部方面最先急了：先让主管司长去见宾努亲王做工作（由我担任翻译），希望他息怒，还是去参加第二天的会议。当时宾努亲王正在火头上，亚洲司领导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一次不行，第二次就由外交部主管亚洲的副部长韩念龙亲自出面找宾努亲王谈，也是我做的翻译。可宾努亲王仍然怒气未消，双方谈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不愿意出席第二天的会议。大家没办法，只得希望*总理亲自出面做工作。
4月23日，*总理飞抵广州，听取了韩念龙副部长的汇报。韩念龙说：“如果宾努亲王不出席会议，那会让外界看到柬埔寨内部的分歧，不利于大局，必须说服宾努亲王与会。”周总理同意韩念龙的意见，决定立即会见宾努亲王。
周总理没有一上来就要求宾努亲王收回成命并同意出席会议，而是分析了印度支那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形势。总理强调，在当前形势下召开三国四方会议，显示印支三国人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共同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干涉，意义重大。如果柬埔寨方面仅由西哈努克亲王出面，显得势单力薄，宾努亲王如果参加，情况就不一样了，这对抗美救国斗争的大局有利。
周总理上述一番话讲得合情合理，宾努亲王很难拒绝，就同意出席第二天的会议。但是他余怒未消，说他夫人不出席宴会。周总理笑着对宾努亲王说：“夫人还是参加好。我专门把我的夫人邓颖超请来了，她很想见一见您的夫人，一起出席吧！”听了周总理这番话，宾努亲王笑了，同意夫人也出席。
听到宾努亲王夫妇同意出席会议的消息，我们非常开心，大家都说：“总理一出面，难题就解决了。”
4月24日上午，三国四方会议顺利地举行，发表了共同抗美救国的联合声明。中午，*总理出面举行午宴，款待三国四方的贵宾。周总理在会上即席讲话，我担任翻译。
周总理在讲话中，祝贺三国四方会议的成功，阐述了会议成功的巨大意义。他还代表中国政府和人民表示坚决支持印支三国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说：“我们将和你们团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胜利在一起！”总理话音未落，现场一片沸腾，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作者系中国前驻法国大使）
出自：纵横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