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3年开始,到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止,在这将近七年的时间里,因为做国际贸易工作的关系,我在俄罗斯以及一些东欧、北欧的国家,前前后后、断断续续的驻外工作了很多年,其中最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俄罗斯,在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区的城市新西伯利亚。
我当时的主要的工作就是从上述各个国家采购各种大宗商品,并把这些物品从这些国家进口到中国国内,实际上我们公司采购的商品有很多,但是最主要的还是集中在木材、小麦、玉米、油菜籽、大豆、牛肉、猪肉等,运输的方式主要是通过铁路,铁路的性价比最高,其次是海运,海运运费便宜但是运输时间太长,极少数时候也用空运,只是在国内的客户有紧急需求的时候才采用空运的方式,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太贵了。
我在俄罗斯工作一段时间之后,业务也逐渐打开了局面,工作量也逐渐增加,这时候只靠我和翻译两个人就不能很好地完成工作了。
所以,我跟国内的总公司请示之后,决定在俄罗斯当地先招聘一到两个人,分担我的工作,并协助我处理一些当地的公共关系、业务关系、财务税务和法律事务等方面的工作。
我们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小办事处,既没有大公司的知名度以便能够被别人广为知晓,也没有什么招聘的途径和经验,那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好通过当地的华人朋友圈、认识的当地朋友以及中国留学生群体里面发信息,自己觉得合适来应聘,或者大家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们。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各种途径给我们的信息有几十条,经过十几天的筛选,前后面试过七八个人,最后我经过各方面的权衡,还是选择了一个俄罗斯女孩斯卡娅,作为我的助理。
为什么选择斯卡娅呢?有两点最重要的因素,第一是她是俄罗斯当地人,第二是她会说流利的汉语。
斯卡娅为什么会说流利的汉语呢?原因很简单,她在中国哈尔滨留学过。斯卡娅略带一些东北味的中国话相当的流利,在来我们办事处工作之前,在新西伯利亚当地一家旅游公司做导游工作,主要是接待从中国来的游客,带着从中国来的旅行团在俄罗斯各地跑来跑去,做了三年之后,她觉得来回奔波太累了,想找一个相对固定的工作,于是就在朋友的推荐下,加入了我们的小办事处。
对斯卡娅的更多了解,是在她和我们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那时候大家慢慢地熟悉了起来,工作之余经常在一起聊天、吃饭和娱乐休闲。
从斯卡娅自己的描述之中,才知道她的血统是如此的复杂。
斯卡娅的父亲是斯图亚特人,斯图亚特人是黄种人,据说是蒙古人的一支,在俄罗斯有个斯图亚特共和国,就是斯图亚特人的自治共和国,基本上相当于我国的民族区域自治的自治区,这个斯图亚特共和国和蒙古国接壤,在蒙古国的正北方。
斯卡娅的母亲是俄罗斯族,虽然是俄罗斯族,但是她说她母亲的血统极其复杂,往上查三四代,有高加索人、白俄罗斯人、格鲁吉亚人以及哈萨克人的血统。
不过,如果不知道斯卡娅本人的血统,单看斯卡娅本人,从外貌和体型上来看,她还是更像亚洲人多一些,虽然身材比较高大,但是五官面相、眼睛的颜色以及头发的颜色,更像我们东亚人。
关于斯卡娅在中国留学,学习中文的过程,以及她在中国的经历,我们自然也是很好奇,我们对这个问题也进行了很多次交流,当然都是工作之余的闲聊,这个事情说来话长,综合斯卡娅自己的描述,大致过程是这样的。
斯卡娅的爷爷是一个钢铁方面的科学家,在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中国和苏联的关系相当友好,苏联援建了中国156个大项目,而且在各行各业支援了中国很多专家,在这些派往中国的专家之中,就有斯卡娅的爷爷。
斯卡娅的爷爷在中国的鞍钢援外工作了三年多的时间,后来因为中苏关系破裂,所有的在中国各行各业援助的专家学者都陆续回国了,她爷爷当然毫无例外也撤回了苏联国内。
等到斯卡娅出生以后,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爷爷说,虽然因为中苏关系破裂了,他在中国的援外工作中断了,但是他对中国以及中国人的印象非常好,对中国所有的回忆都是非常美好的记忆,唯一遗憾的一点是,他没有学会中国话,所以从小就跟斯卡娅说,长大之后一定要到中国去留学,学会中国话。
所以,斯卡娅高中毕业之后就来到了中国留学,斯卡娅在高中的时候学了一点中文,但是完全达不到能够自如交流的地步,于是到了中国之后,先找了一个语言学校,在语言学校学了一年中文。
一般俄罗斯人来中国学习首选的是哈尔滨,而不是北京,为什么是哈尔滨,这也很好理解,主要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哈尔滨这个城市的建立和繁荣和俄国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去哈尔滨,从建筑方面也能够感受到浓浓的俄罗斯风情,虽然对我们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些有关历史的伤痛记忆。
在语言学校结业之后,斯卡娅就准备进入大学学习,当时有两所大学可以选择,一所是黑龙江大学,另一所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斯卡娅当时对这两所学校根本不了解,就按照名头选择了黑龙江大学,因为她觉得黑龙江是省,哈尔滨是省会,一定是黑龙江大学更加牛叉一些。
后来,我们每每谈起这件事,大家都当做一个梗来说一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黑龙江大学和哈尔滨工业大学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两所学校的差距,在斯卡娅进入黑龙江大学不久之后就知道了,不过她倒是不以为然,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学理工类的专业,所以,她这四年在黑龙江大学过得也快乐充实。
在中国同学的带领下,哈尔滨当地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自然走了个遍,在放假的时候,斯卡娅自己也去了很多东北的城市,比如齐齐哈尔、佳木斯、长春、延吉、沈阳、丹东、锦州、大连、营口等很多地方。他爷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鞍钢集团,她当然也特意抽出几天时间来体验,拍了很多照片,虽然斯卡娅的爷爷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在回国的时候去爷爷墓前祭奠的时候,会挑一些她在鞍钢拍的照片放在爷爷墓前。
北、上、广、深这类一线城市自然是要去的,西安、成都、昆明也没有错过。
就这样,斯卡娅在哈尔滨、在中国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的同时,汉语也是突飞猛进,不但交流起来没问题,就是很多骂人的东北方言,她也能够分的很清楚。
在大三那一年,斯卡娅就到哈尔滨的一家旅行社开始兼职了,主要是负责接待从中国去俄罗斯的旅行团,也有一少部分业务是接待俄罗斯来中国的旅行团。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斯卡娅也一直在这家旅行社工作,带着从俄罗斯以及其他前苏联国家来中国的旅行团,在中国各处游山玩水,生活过得倒也是很惬意,薪水也不错,在旅游旺季的时候有两三万一个月,淡季的时候也有七八千块钱,相对于俄罗斯的薪水,那简直高得不要太多,因为像斯卡娅这样的大学应届毕业生,在俄罗斯也就平均每个月挣个四五千块钱。
在大学的时候,斯卡娅就交了一个中国男友,据她说是吉林四平人,俩人感情一直不错,很稳定,相约大学毕业的时候就举行婚礼。
但是这样的日子因为斯卡娅的家庭变故戛然而止,什么样的变故呢?斯卡娅的父亲是一个警察,在一次与犯罪分子的交火中不幸因公殉职,她回家和母亲一起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就带着母亲一起返回了中国哈尔滨,因为她家不像其他俄罗斯家庭那样,有好几个孩子,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因病再也不能*了,所以只有她一个孩子。
回到哈尔滨之后,斯卡娅和她的男友还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之后她的男友就给她们做中国菜吃,或者带她们到外面吃饭,或者休闲娱乐一下,哈尔滨也有很多俄国的侨民,城市的气质和氛围也很符合俄国人的想象,所以她的母亲很快地就适应了在哈尔滨的生活。
中国有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在斯卡娅的身上应验了,本来她想带着母亲在哈尔滨、在中国度过一个愉快的晚年生活,她的母亲在一次检查中被查出了乳腺癌,没有办法,她辞掉了在中国的工作,带着母亲回俄罗斯做手术,手术之后又开始化疗,所以他也一直陪着母亲在俄罗斯生活工作。
斯卡娅的那个中国男朋友也在她的劝说下,也来俄罗斯寻求新的发展,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非常相爱,彼此并不想离开得太远。她的男朋友到了俄罗斯之后,也帮了斯卡娅的妈妈很多忙,尤其是照顾癌症病人,跑前跑后的非常耗费人的体力和精力,如果没有男朋友的帮忙,斯卡娅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来。
等到斯卡娅的妈妈病情稍微稳定之后,斯卡娅和她的男朋友也开始出去找工作,斯卡娅是俄罗斯人,又能够说流利的汉语,非常容易得就找到一份旅行社导游的工作,而她的男朋友并不会说俄语,虽然和斯卡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和她学了一些简单的俄语,但是远远达不到日常工作中交流的程度,所以半年多找不到工作。
后来,斯卡娅和她的男朋友商量了一下,在俄罗斯的中资的公司应该没问题,去了几家中资公司面试后,也没有被录取,问了一下原因,别人的回答是,中资公司在俄罗斯开展工作也主要是和当地政府、当地公司以及当地人打交道,不会说俄语肯定不行,你又不是高管,还能给你配秘书吗!
斯卡娅建议她的男朋友先去语言学校学习俄语,然后过了语言关,再去找工作,但是她的男朋友并不想在俄罗斯长久的工作生活,所以没有同意斯卡娅的建议。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斯卡娅的男朋友后来就回到了中国,开始的一年之内,还来俄罗斯看望了斯卡娅两次,后来就没有来过,电话和微信也渐渐的没有了,事实上两个人就算分开了。
我们在俄罗斯的办事处业务也不是非常的多,交给斯卡娅的工作她基本上都能很好地完成。我们在俄罗斯采购的大宗商品季节性非常强,在收购的季节和发货的时间内工作比较紧凑和忙碌,可能会连续多天不分昼夜的高强度工作,在此之外的工作时间就比较弹性,大家平时来公司转一圈,如果没有事就自己忙去了,如果有急事或者开会什么的,再临时召集大家就来得及。
在俄罗斯驻外工作,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吃饭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自己不会做饭,出去吃俄餐,十天半个月就会倒了胃口,所以,我们办事处雇了一个中国的厨师。据他自己说在国内拿过厨师证,不过我也没看到,在我看来就他做菜的水平,在国内顶多算单位食堂的水平,做菜的味道非常不错,但是在摆盘、造型等这些方面不怎么讲究,所以没看出来他受过专业训练。倒是国内流行的菜品,不论属于什么菜系,他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确实比大饭店的厨师差不到多少。
有了这个厨师,在异国他乡的俄罗斯,能够每天吃到中国菜,那是很幸福的,不论是我,还是办事处的中国员工、俄罗斯员工,都感到非常满足。
对于斯卡娅来说,在中国留学、生活多年,没几天就被中国丰富多彩的美食给征服了,早已经把自己的俄国胃换成中国胃了,俄国单调的食物和单调的做法,偶尔吃一两顿还可以,长期吃那就会疯掉,斯卡娅的母亲也和斯卡娅一样,在中国生活的一段时间也喜欢上了中国菜,她们回到俄国后也是非常的想念中国菜,自己又不会做,那就只能去中国菜馆吃,但是在俄罗斯去中国菜馆吃中国菜太贵了,偶尔吃一顿解解馋还可以,经常吃那是吃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