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欢
作者◇陈欣桐
初春。清明小长假，读叶嘉莹老师的《北宋名家词选讲》。
窗外，春风浩荡，云来云往，波纹如酒绿。只是，更好的春光尚需时日，需待阳光更暖，草色返青，小径红稀，芳郊绿遍，春深似海。
低头，读欧阳修的词，尤以他的西湖组词令人回味无穷。“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濛濛 ，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读完整首词，我的第一印象是群芳过后有何好？游人已散春已空。而传神之笔却在最后一句“双燕归来细雨中”，此词是他被贬颍州做太守时所作，不是群芳过后西湖的景色有多美，而是欧阳修的心境有多坚韧。他才可以在春已暮的狼藉之中，在被贬的日子里，还能云淡风轻地看细雨微风中归来的燕子，文字中见不到一丝伤感和不平。
少年时读他的《醉翁亭记》，印象里是他春风得意之时，出去游玩兴尽而返的山水游记。因为在我年少的思想里，怎么会将那样逸兴翩飞的游记与贬谪联系在一起。而今再读，始知其心志，是他在患难与挫折面前心志的映照。
叶老师说欧阳修的作品有一种“姿态的美丽”，而他那些遣兴的诗词是“对一种伤感，悲哀的反扑”，深以为然。原来，好的作品反映的内容，并不都如其文章诗词表面那般繁花似锦，而它真正映衬的往往是你见不到的内心的挣扎。他的许多好的词都出自他被贬之时。之前读晏殊，平步青云，仕宦显达如他亦屡次被贬谪。历史总是在不断地被重演。
临水而居，对一水之湄的热爱正如欧阳修之爱西湖（此西湖非彼西湖，而是他被贬时的安徽颍州西湖）。虽然我不能如欧阳修一样，为他喜爱的山水写下传世诗篇，“敢陈薄伎，聊佐清欢”，云朵波纹，灯火星光，清风明月，却是我的清欢。
苏轼的《前赤壁赋》中有“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日日与江对望，听风看水，夜夜看取窗前灯火阑珊星光满天，目遇之而成色。我喜欢这样的良辰美景，从不曾厌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