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以为自己只是长了乳腺结节而已,直到一周后去取病理报告。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11月18日,周一,下着雨。“报告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导管原位癌,疑似浸润’。”
“其实当时我不太相信。心中想为什么我这么年轻会得这个病?”
雨桐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姐姐,姐姐告诉了父亲。那时,雨桐的父亲在小区周边的菜地里种菜,听到消息后,他就哭了。自此之后,父亲每天都窝在家里背着母亲掉眼泪。
“其实我妈肯定是看得出来的,她肯定会想,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个老头天天掉眼泪。”至今,家人还都瞒着母亲雨桐的病情。
如果病理报告“导管原位癌”之后的逗号是个句号的话,她只需要做一次手术,但“浸润”就意味着她还需要动第二次手术把周边的组织全部切掉。雨桐解释道,导管就相当于是一个个气球,癌细胞开始是包在无数个气球里面的,但是时间久了,“气球”破裂了,癌细胞就会进入到其他地方。
第二次手术结束,雨桐的母亲从湖州去杭州照顾了她一个月。放疗开始前,雨桐把母亲劝回了湖州老家。她担心母亲会对放疗过程生疑。
接着,雨桐开始了23 4次的放疗。在经历了乳房局部照射15次之后,被照射的皮肤变成了烧伤后的状态,起水泡、皮肤变黑、蜕皮。最后4次时情况更加严重,那段时间她不能穿贴身的衣服,每天都需要早晚各一次涂抹烫伤的药膏,直到现在,被照射的部位依旧发黑。
放疗期间,每天陪伴她的是76路公交车,她开玩笑说,动力火车有首歌《忠孝东路走九遍》,她把从家去医院的新华路走了27遍。
经历了两次全麻手术,雨桐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以前灵光了,她经常会忘记事情。乳腺癌改变了她的生活,同样改变了她的工作。
雨桐说,在刚刚得知她确诊乳腺癌后,公司就想把她开掉,但后来还是给她保留了职位并缴纳社保。去年12月到今年3月期间,公司按照杭州市最低工资的80%给雨桐发放工资,“一千多块钱”。
放疗结束后,雨桐觉得留在公司里也没什么意思,就辞了职。
今年6月,雨桐开始寻找新的工作。但面试了几家公司都连环被拒,对方给出的理由都是她的身体情况不足以支撑公司的工作量。
兜兜转转,雨桐回到了几年前的一个老东家那里,仍旧是销售的岗位,仍旧是以前的领导和同事。
重新开始工作,她看淡了很多。过去倘若业绩不好,她就会情绪很低落,现在她觉得没有事情比身体更重要。她不想天天唉声叹气,负能量对病情一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的雨桐。
生病之后她加了一个病友群,群里大多是80后、90后。群里有一个92年的小妹妹,5年前全切了右乳,然而今年四五月份的时候,左边又复发了,在原来的地方又长出了癌。看到这个消息后,雨桐退了病友群,她不想因为病友的经历影响自己的心情。
“五年之后,其实就到了稳定期,但她五年之后又复发了。乳腺癌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晴子,31岁,江苏常州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活到老死。”
去年12月10日,晴子被确诊为乳腺粘液腺癌。当时她30岁,是一家公司的HR,也是一个六岁女孩的妈妈。
“女性一定要常做两癌筛查。”身边一个患乳腺癌的女性朋友曾经叮嘱过晴子。起初她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无意中在自己的身上摸到了一个小块儿,去医院检查后即得到了乳腺癌的确诊报告。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晴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偷偷去医院的拐角独自哭了很久。“我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当时的晴子觉得癌症就是绝症, “这怎么可能?我的宝宝才6岁,她不能没有妈妈啊!”
医生告诉她,乳腺粘液腺癌不同于一般的乳腺癌,很少有复发转移的情况,治愈率和生存率都很高,而且她目前处于早期阶段。
确诊乳腺癌的消息,晴子第一个告诉了丈夫,“就像交代后事一样”。第二天,晴子的丈夫陪她一起去公司辞去了工作,她没有将自己患癌的信息告诉同事。
晴子不知道怎么同父母和孩子说自己的病情。
过了很久后,她平静地跟母亲说:“妈妈,我上次的报告出来了,是癌,不过是一种不那么严重的癌。”
至于孩子,晴子一直没有勇气主动开口,直到一次交谈。
“妈妈,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会变成小星星吗?”
“会的,妈妈会变成小星星,但是妈妈会努力活得很久很久。”
女儿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晴子愣住了。她感慨道:“现在的小孩都是人精啊,大人从没在她面前提过一句,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晴子向孩子委婉地说了病情后,孩子抱着她哭了:“我不想成为没有妈妈的宝宝”。
晴子的朋友圈里几乎全是女儿的日常,小姑娘唱歌跳舞主持节目,阳光又活泼。她希望女儿可以一直快乐,也祈祷自己不要缺席孩子的成长。
在化疗阶段,晴子用的是医保不能报销的进口药,整个疗程共耗费近20万,比国产药贵一些,对身体的肝脏心肺的保护更好,很少有脱发的现象。
化疗是所有癌症患者治疗中最难熬的阶段。全家人对晴子都很上心,她却不想让亲人看到她最难受的样子。“我经常会吐,但是吐了再吃就行了,没力气也会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晴子的化疗药物。
在与癌细胞赛跑的过程中,晴子在微博上加入了一个刚建立的“粉红丝带乳腺超话群”,群里的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病情。不过后来晴子就很少在里面交流了,每当她看到更严重的病友,就会不由自主地共情难受。
“接受治疗时碰到什么样的人非常重要”。晴子后来遇见了很多病友,每个人的病情不同,心态也不同。隔壁床的病友,不仅做了全切手术还要做靶向治疗,但依然没有丧气。晴子说:“我时常会想起她的话,我能感到自己跟在她身后,走的每步路都是正能量的。”
晴子在日记中写到:“有些事情我没办法改变,所以还是面对现实吧。”
今年5月,晴子结束了4次化疗和25次放疗,最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现在晴子处于内分泌治疗阶段,在今后五到十年之内还需要坚持吃药。她的主治医师告诉她,如果五年内没有癌细胞转移或复发,在临床上才算初步痊愈,之后仍需定期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