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对鲁国的乐官太师说:“音乐是可以通晓的。刚开始演奏的时候要互相配合一致,继续下去是节奏和谐,声音清晰,连续不断,这样直到整首乐曲演奏完成。”孔子又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之后,就开始订正诗乐,使《雅》、《颂》都恢复了原来的曲调。”
古代留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篇,到孔子时,他把重复的删掉了,选 取中合于义的用于礼义教化,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祖后稷,其次是叙述殷、周两代的兴盛,直到周幽王、周厉王的政治缺失,而开头的则是叙述男女夫妇关系和感情的诗篇,所以说:“《关睢》这一乐章作为《国风》的第一篇,《鹿鸣》作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为《大雅》的第一篇;《清庙》作为《颂》的第一篇”。三百零五篇诗孔子都能将演奏歌唱,以求合于《韶》、《武》、《雅》《颂》这些乐曲的音调。先王的乐制度从此才恢复旧观而得以称述,王道 完备了,孔子也完成了被称为“六艺”的《诗》、《书》、《乐》、《易》、《春秋》的编修。
孔子晚年喜欢钻研《周易》,他详细解释了《彖辞》、《锡辞》、《卦》、《文言》等。孔子读《周易》刻苦勤奋,以致把编穿书简的牛皮绳子也弄断了多次。他还说:“再让我多活几年,这样的话,我对《周易》的文辞和义理就能够充分掌握理解了。”
孔子用《诗》、《书》、《礼》、《乐》作教材教育弟子,就学的弟子大约在三千人,中能精通礼、乐、射、御、数、术这六种技艺的有七十二人。至于像颜浊邹那样的人,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诲却没有正式入籍的弟子就更多了。
孔子教育弟子有四个方面:学问、言行、忠恕、信义。为弟子订四条禁律: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他认为应当特别谨慎处理的是:斋戒、战争、疾病。孔子很少谈到利,如果谈到,就与命运、仁德联系起来。他教育弟子的时候,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难,烦闷发急的时候,不去启发开导他。他出一个道理,弟子不能触类旁通地推演出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复讲述了。
孔子在自己的乡里,谦恭得像个不善言谈的人。他在宗庙祭祀和朝廷议政这些场合,却能言善辩,言辞明晰而又通达,然而又很恭谨小心。上朝时,与上大夫交谈,态度和悦,中正自然;与下大夫交谈,就显得和乐安详了了。
孔子进入国君的公门,低头弯腰,恭敬谨慎,进门后急行而前,恭有礼。国命他迎接宾客,容色庄重认真。国君召见他,不等待车驾备好,就动身起行。
鱼不新鲜,肉有变味,或不按规矩切割,孔子不吃。席位不正,不就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从来没有吃饱过。
在一天内哭泣过,就不会再歌唱。看见穿孝服的人和盲人,即使是是个小孩,也必定改变面容以示同情。
孔子说:“三个人同行,中心有可做我老师的。”又说:“不去修明道德,不去探求学业,听到正直的道理又不前往学习,对缺点错误又不能改正,这些是我是忧虑提心的问题。”孔子请人唱歌,要是唱得好,就请人再唱一遍,然后自己也和唱起来。
孔子不谈论怪异、暴力、鬼神的事情。
子贡说:“老师在文献方面的成绩很显著,我们是知道的。老师讲论有关天道与人的命运的深微见解我们就不知道了。”颜渊感慨地长叹一声说:“我越是仰慕老师的学问,越得它无比崇高,越是钻研探讨,越觉得它坚实深厚。看见它是在前面,忽然间又在后面了。老师善于循序渐进地诱导人,用典籍来丰富我的知识,用礼仪来规范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已经竭尽了我的才力,我现在也好像有所建树,但老师的学问却依然高立在我的面前。虽然我也想追赶上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达巷这个地方的人对我说:“伟大啊孔子,他博学多才却不专一名家。”孔子听了这话之后说:“我要专于什么呢?是专于驾车?还是专于射箭?我看还是专于驾车吧。”子牢说:“老师曾说:‘我没有被世所用,所以才学会了这许多的技艺’。”
鲁哀公十四年(前481)的春天,在大野这个地方狩猎。给叔孙氏驾车的商猎获了一头怪兽,他们以为这是不祥之兆。孔子看了后说:“这是麒麟。”于是便将它取走了。孔子说:“黄河上再不见神龙负图出现,洛水上再不见神龟负洛书出现,我也就快要完啦!”渊死了,孔子说:“这是老天要我死呀!”等到他西去大野狩猎见到麒麟,说:“我的主张到尽头了!”感慨地说:“没有人能了解我了!”子贡说:“为什么说没有人了解您?”孔子回答说:“我不抱怨天,也不怪罪人,下学人事,上通天理,能了解我的,只有上天了吧!”
孔子说:“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使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只有伯夷、叔齐丙人吧!”又说:“柳下惠、少连降低了自己的志向,使人格受到了侮辱”。又说“虞仲、夷逸隐居,不言世务,行为合干清高纯洁,自我废弃合于权变“。又说:”我就跟他们不同了,既不降志辱身以求进取,也不隐居避世脱离尘俗,没有绝对的可以,也没有绝对的不可以”。
孔子说:“不成啊,不成啊!君子最提忧的就是死后没有留下好的名声。我的主张不能实行,我用什么贡献给社会留下好名呢?”于是就根据鲁国的史书作了《春秋》,上起鲁隐公元年(前722),下止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共包 括鲁国十二个国君。以鲁国为中心记述,尊奉周王室为正统,以殷商的旧为借鉴,推而上承夏、商、周在法统,文辞简约而旨意广博。所以吴、楚的国自称为王的,在《春秋》中仍贬称为子爵;晋文公在践土与诸侯会盟,实际上是召周襄王入会的,而《春秋》中却避讳说“周天子巡狩来到到河阳”。依此类推,《春秋》就是用这一原则,来褒贬当时的各种事件,后有的国君加以称推广开来,使《春秋》的义法在天下通行,天下那些乱臣奸贼就都害怕起来了。
孔子任司寇审理诉讼案件时,文辞上有可与别人商的时候,他从不独自决断。到了写《春秋》时就不同了,应该写的一定写上去,应当删的一定删掉,就连子夏这些长于文字的弟子,一句话也不能给他增删。弟子们学习《春秋》, 孔子说:“后人了解我将因为《春秋》,后人怪罪我也将因为《春秋》。”
第二天,子路死在卫国。孔子生病了,子贡请求看望他。孔子正拄着拐杖在口修闲散步,说:“赐,你为什么来得这样迟啊?”孔子于是就叹息,随即唱道:“泰山要倒了!梁柱要断了,哲人要死了!”他边唱边流下了眼泪。对子贡说:“天下失去常道已经很久了,没有人能奉我的主张。夏人死了停棺在东厢的台阶,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厢的台阶,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两柱之间。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坐在两柱之间受人祭奠,我原本就是殷商人啊。”过了七天孔子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岁,死在鲁哀公十六年(前479)四月的己丑日。
鲁哀公为他作了一篇悼词说:“老天爷不仁慈,不肯留下这位老人,使他扔下我,孤零零一人在位,我孤独而又伤痛。啊!多么痛!尼父啊,没有人可以作为我学习的楷模了!”子贡说:“鲁君他难道不能终老在鲁国吗?老师的话说:‘法丧失就会昏乱,名分丧失就会产生过失。丧失了意志就会昏乱,失去所宜就会出现过错。’老师活着的时候不能用他,死了作祭文哀悼他,这是不合礼的。以诸侯身份称‘余一人’,是不合名分的啊。”
孔子死后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岸边,弟子们都在心里为他服丧三年。三年心丧完毕,大家道别离去时,都相对而哭,又各尽哀;有的就又留了下来。只有子贡在墓旁搭子一间小房住下,守墓总共六年,然后才离去。弟子及鲁国他人,相率前往墓旁居住的一百多家。因而就把这里命名为“孔里”。鲁国世世代代相传,每年都定时到孔子墓前祭拜,而儒生们也在这时来这里讲习礼仪,行乡学业考校的饮酒礼,以及比射等仪式。孔子的墓地有一顷大。孔子故居的堂屋以及弟子们所居住的内室,后来就改成庙,借以收藏孔子生前穿过的衣服,戴过的帽子,使用过的琴、车子、书籍等,直到汉代,二百多年间没有废弃。高皇帝高皇帝刘邦经过鲁地,用牛羊猪三牲俱全的太牢祭祀孔子。诸侯、卿大夫、宰相一到任,常是先去拜谒孔子墓,然后才去就职处理政务。
孔子生了鲤,字伯鱼。伯鱼享年五十岁,死在孔子之前。
伯鱼生了伋,字子思,郭年六十二岁。曾经受困于宋国。子思作了《中庸》。
子思生了白,字子上,享年四十七岁。子上生了求,字子家,享年四十五岁。子家生了箕,字子京,享年四十六岁。子京生了穿,字子高,享年五十一岁。子高生了慎,享年五十七岁,曾经做过魏国的相。
子慎生了鲋,享年五十七岁,做过陈胜王的博士,死在陈这个地方。
鲋的弟弟叫子襄,享年五十七岁。曾经做过汉孝惠皇帝的博士,后被提升为长沙郡的太守。身高九尺六寸。
子襄生了忠,享年五十七岁。忠生了武,武生了延年和安国。安国做了当今孝武皇帝的博士,官至临淮郡太守,寿短早死。安国生了卬,卬了生。
太史公说:《诗》中有这样的话:“像高山一般令人瞻仰,像大道一般让人遵循。”虽然我不能达到这种境地,但是心里却向往着他。我读孔子的著作,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到了鲁地,参观了孔子的庙堂、车辆、衣服、礼器,目睹了读书的学生们按时到孔子旧宅中演习礼仪的情景。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徘徊留恋不愿离去。自古以来,天下的君王直到贤人也够多的了,当活着的时候都显贵荣耀,可是一死什么也就没有了。孔子是一个平民,他的名声和学说已经传了十几,读书的人仍然崇他为宗师。从天子王侯一直到全国谈六艺的人,都把孔子的学说来做为判断衡的最高准则,可以说孔子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先宋人也①,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②,祷于尼丘得孔子③。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④。生而首上圩顶⑤,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⑥,姓孔氏。
①先:祖先。 ②颜氏女:据《礼记·檀弓》说,名征在。 野合:据《索隐》、《正义》解释,叔梁匕与征在成婚时已超过六十四岁,而征在岁数尚小,二人年龄相差悬殊,此种婚姻在当时不合礼法,故谓野合。 ③祷:祈祷,向神求福。 ④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 ⑤纡(wéi,维)顶:形容人头顶四周高,中间低,呈“凹”字形。圩,洼田四周的埂。 ⑥古人有名也有字,且义常相关联。因叔梁纥曾祷于尼丘山,故子名丘,字仲尼。就是把“尼丘”二字拆于来。仲,排行老二之意。孔子有异母兄名孟皮。
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其父墓处,母讳之也①。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②,设礼容③。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④,盖慎也⑤。郰人輓父之母诲孔子父墓⑥,然后往合葬于防焉⑦。
①母讳之:叔梁纥去世时,征在少寡,在当时社会,她不便送葬,故不知叔梁纥坟地所在,所以无法告诉孔子其父的墓地在何处。 ②陈:陈列、摆设。 俎豆:古代祭祀时盛祭品的器皿。 俎是方形的,豆是圆形的。 ③礼容:指制仪容。 ④殡:停放灵柩。 五父之衢:睦名,是鲁城内的街道。 ⑤慎:慎重。 ⑥郰:同“陬”,陬邑。 诲:告诉的意思。 ⑦焉:代指防山。
孔子要绖①,季氏飨士②,孔子与往。阳虎绌曰③:“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大夫孟釐子病且死④,诫其嗣懿子曰⑤:“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⑥。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⑦。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⑧,三命兹益恭⑨,故鼎铭⑩云:‘一命而偻(11),再命而伛(12),三命而俯,循墙而走(13),亦莫敢余侮(14)。饘于是(15),粥于是,以餬余口(16)。’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17)必有达者(18)。今孔丘年少好礼(19)其达者欤?吾即没(20),若必师之(21)。”及釐子卒(22),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23)。是岁,季武子卒,平子立。
①要绖:古代丧服中的麻腰带。 要,通“腰”。 ②飨:用酒食款待人。 ③绌:通“黜”,排除,贬退。 ④病且死:病重将要死。 且,将要,将近。 ⑤诫:嘱告。嗣:继承人,此指儿子。 ⑥灭于宋:孔子六世祖孔父嘉在宋国内乱中为华督所*,其子防叔奔鲁,故云灭于宋。 ⑦孔子远祖弗父何为宋襄公之子,依礼法当为宋国嗣君,但其让位于弟弟,即后来的宋厉公。 ⑧佐:辅助。 ⑨三命:指三次加官晋爵。兹益:更加。 ⑩鼎铭:鼎上所铸的文字。 (11)偻:曲背,引申为弯腰鞠躬。 (12)伛:义同“偻”。 (13)循墙:挨着墙。 循,沿着。 (14)侮:欺侮。 (15)饘(zhān,沾):稠粥。 于是:在这个鼎中。 (16)用饘、粥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表示过俭朴的生活。 (17)当世:指做国君。 (18)达者:显贵的人。 (19)好:喜欢。 (20)即没:如果死了。 (21)若:你,指孟懿子。 师之:以他为师。 (22)卒:死。 (23)南宫敬波与孟懿子同为孟釐子之子,此处不应更言“鲁人”。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①,料量平②;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③。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④,斥乎齐⑤,逐乎宋、卫⑥,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⑦。孔子长九尺有六寸⑧,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
①尝:曾经。 史:一作“委吏”,古代管理仓库的小官。 ②料:计算。 量:量具。 平:公平,精确。 ③司职使:管理牧场的小官吏。畜蕃息:牲畜殖兴旺。 ④SB11[SB12[SB13[SB14[SB15[SB16[SB17[SB18[SB19[SB20[SB21[SB22[SB23[SB24[SB25[SB26[SB27[SB28[SB29[SB30[SB31[SB32[SB33[SB34[SB35[SB36[S0S0S0S0S0S0S0S0S0S1S1S1S1S1S1S1S1S1S1S2S2S2S2S2S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⑦。
①鲁君:指鲁国国昭公。 ②适:往,到。 ③乘:辆。 ④竖子:童仆。 俱:一起。 ⑤窃:自谦之词,冒充。 ⑥毋以有己:忘掉自己。 ⑦稍渐渐。 益进:增多。
是时也,晋平公淫,六卿擅权①,东伐诸侯;楚灵王兵强,陵轹中国②;齐大而近于鲁。鲁小弱,附于楚则晋怒;附于晋则楚来伐;不备于齐③,齐师侵鲁。
①六卿擅权:指韩、赵魏、范、中行及智氏六个大臣把持国政。参见卷三十九《晋世家》。 ②陵轹:同“凌轹”,欺压。 中国:此指中原地区。 ③备:防备。
鲁昭公之二十年①,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②,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③,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④,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⑤,霸小矣。”景公说⑥。
①公元前522年。 ②辟:同“僻”,偏僻。 ③身举:亲自推荐。五羖(gǔ,古)指五羖大夫百里奚。百里奚原为虞国人,晋虞,为晋所俘,作为陪嫁臣随秦穆公夫人即晋公子夷吾的姐姐入秦,后逃离秦国,在宛地被楚国人捉住,秦穆公以贤,用五张羊皮把他赎回,任为大夫,故云。事详见卷五《秦本纪》。羖黑色公羊。 ④累绁:(xiè,谢):同“缧绁”,绑人用的绳索,引申为拘禁。 ⑤王:统治天下。 ⑥说:“同“悦”。高兴。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因斗鸡故得罪鲁昭公①,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②,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乾侯③。其后顷之④,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⑤,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⑥,闻《韶》音⑦,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⑧。
①据《左传·昭公二十五年》记载,季平子与郈昭伯因鸡斗仇,郈昭伯就劝鲁昭公讨伐季平子。 ②孟氏:即孟孙氏。 ③处:安置。 ④顷之:不久。 ⑤家臣:卿大夫的幕僚、私臣。 ⑥太师:乐官。语乐:谈论音乐。 ⑦《韶》:古代乐曲名,相传为虞舜所作。 ⑧称:赞扬。
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①。”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②,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③;倨傲自顺④,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⑤,*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⑥,周室既衰,乐缺有间⑦。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⑧,趋详之节⑨,累世不能学⑩,当年不能究其礼(11)。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12)。”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13)。”以季、孟之间待之(14)。齐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15),反乎鲁。
①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国要像国君的样子,大臣要像大臣的样子,父亲要像父亲的样子,儿子要像儿子的样,上下各守秩序政治就可以走上轨道了。 ②信:的确。 ③滑稽:谓能言善辩,巧嘴滑舌。轨法:遵守法规。 ④居傲自顺:傲慢不恭,自以为是。 ⑤崇丧遂哀:重礼丧葬,长期不止。 遂,通“久”。 ⑥大贤:指文王、周公等人。 息:灭。 ⑦这一句的意思是说,礼崩乐坏已经很久了。 ⑧使上下朝的礼节繁琐。 ⑨趋:小步快走,表示恭敬。 详:审慎。 ⑩累世:几代。 (11)当年:毕生。 (12)先:导引。 细民:小民百姓 (13)奉:进献。 (14)季、孟之间:指上卿和下卿之间。季孙氏当时为上卿,孟孙氏为下卿。 (15)遂:于是。
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卒于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①,中若羊②,问仲尼云“得狗”③。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罔阆④,水之怪龙、罔象⑤,土之怪坟羊⑥。”
①穿井:打井。 缶:一种肚大口小的瓦器。 ②《索隐》引《家语》云:“桓子穿井于费,得物如土缶,中有羊焉。”若,好像。 ③这一句的意思是说,询问孔子时谎称得到的是羊,以看其是否博学多闻。 ④夔:古代传说中的一种龙形动物,只有一足。 罔阆(làng,浪):同“罔两”,古代传说中的山精怪。 ⑤罔象:古代传话中的水精怪。 ⑥坟羊:据《集解》说,是一种雌雄未成的怪手。又称土精。
吴伐越,堕稽①得骨节专车②。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于会稽山③,防氏后至④,禹*而戮之⑤,其节专车,此为大矣。”吴客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⑥,其实为神⑦,社稷为公侯⑧,皆属于王者。”客曰:“防何守?”仲尼曰:“江罔氏之守封、禺之山⑨,为釐姓。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⑩,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11),数之极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
①堕(huǐ,毁):同“隳”,毁坏。 ②谓一节骨头有一辆车长。 ③:召集。 ④防氏:部落首领。 ⑤戮:陈尸。 ⑥纲纪:法则,原则。这里是造福的意思。 ⑦守:指监守山川按时祭祀的人。神:指神化了的部落首领。 ⑧社稷:指土地和谷物,此指守土神和谷神的人。 ⑨汪罔氏:上古部落名。 ⑩僬侥氏:古代传说中的矮人。《列子·汤问》:“从中州以东四十里,得僬侥国,人长一尺五寸。” (11)十之:指三尺的十倍,即三丈。
桓子臣曰仲梁怀①,与阳虎有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桓子,与盟而之③。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④,陪臣执国政⑤,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⑥,弟子弥众⑦,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
①嬖臣:宠幸之臣。 ②隙:裂痕。 ③(shì,释):通“释”,释放。 ④僭:超越本分。指下级冒用上级的名义、礼仪、器物。 ⑤陪臣:诸侯国的大夫,对天子自称陪臣。此指季氏。 ⑥《诗》:指《诗经》。《书》:指《书经》,又称《尚书》。《礼》:指《周礼》、《仪礼》、《礼记》,全称《三礼》。 ⑦弥:更加。
定公八年①,公册不狃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②,更立庶孽阳虎素所善者③,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旭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
①公元前502年。 ②三桓:指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因都是鲁桓公之后,故称“三桓”。适(dí,嫡):同:“嫡”。指正妻所生的儿子,为法定继承人。 ③庶孽:妾所生的儿子。
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①,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瘟无所试②,莫能己用③,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④!”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⑤?如用我,为东周乎⑥!”然亦卒不行。
①畔:通“叛”。反叛。 ②温温:柔和的样子。一说同“蕴蕴”,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③己用:任用自己。 ④傥:义同“倘”。或许。庶几:差不多。 ⑤徒:白费,空。 ⑥这句的意思是说,在东方建立一个像周那样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