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车上常玩一些游戏，比如嘴巴不能发出声音，但可以咳嗽、打喷嚏和打哈欠，显然这样的规定是有人咳嗽。其实就是不能说话，不能笑，不能唱歌。谁发出声音谁就输了，而其他人都赢了。大人需要安静的时候这个游戏非常好。
今天上午我们四人去湖边公园的路上，我突然感觉要打开话匣子，想和大娃爱咪玩反义词游戏，我说一个正的她说一个反的。这时小娃乐亚坐在安全座椅上懵懵懂懂地看着窗外。我说让乐亚也一起玩。
“反义词是什么意思？”乐亚问。
“Opposite.”爱咪说。
我说比如上和下，大和小。
我说高，乐亚接住说矮。我说对对就是这样。
乐亚马上来了兴趣专注起来。于是对上了很多，高与低，长与短，里与外，胖与瘦，开与关。
而大娃爱咪觉得自己肯定没问题，所以保持沉默，把答题机会都让给了妹妹乐亚。
当我说烫的时候，乐亚说冰，我有些惊讶也就兴致更甚，随即再问热，乐亚说冷。我有些赞叹！虽然下个月5岁了，但今天还是四岁，在美国出生没有接受过专门的中文教育，而且是第一次接触反义词。烫对冰，热对冷，程度上太准确了，大人都不容易做到。后来回家考了女儿，问烫的反义词，女儿说凉，我说你中文完全不行没有乐亚好。
车子还没到公园，我一下子竟然想不出什么来，就对大娃说如果有一本字典，看着那些字，会弄出很多反义词来。爱咪不太明白字典是什么，我说就像你们的英文可以查所有单词是什么意思的那种书，爱咪哦了一声听懂了。
“我来做给乐亚说。”爱咪也兴致勃勃了，手指头在下巴不停地拨拉，这是她想问题或者回答别人的问题做选择时的经典动作。
“姐姐想不出来，我来弄。”乐亚有些得意，说了左，我们说右。乐亚接着说房，我们说房没有反义词，乐亚说房子坏了破了。我们明白她的意思房子好的时候和坏了的时候，所以我们想出了新与旧、好与坏。
爱咪说那边，手指着车子的左边，乐亚马上说那边，手指着车子的右边，我说应该是那边和这边。
爱咪说天和地，我说这不是反义词，是天对地，对韵歌里那种“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我说白天，乐亚说黑天，我说不对，爱咪说晚天，我说是黑夜。
我们的反义词基本定位在单个字。开车的外公，一直来语文并不好，今天却表现得出乎寻常，和爱咪对的文思泉涌。
轻与重，密与疏，紧与松，湿与干，进与出，先与后，浅与深，丢与捡，凹与凸，浓与淡，粗与细，生与死，沉与浮，亮与暗，正与反，老与少，近与远，胀与瘪。
当然爱咪有些对不上来，比如凹与凸，紧与疏，胀与瘪。但已经很出彩了，她和妹妹乐亚一样没有专门学过中文。而不经意间乐亚也时不时对上一个。外公问厚，乐亚说前，她以为是后，前与后，对的。爱咪再比划着厚的意思，乐亚懂了说薄。
乐亚说饭，我们很疑惑：“饭？”，她说饭生的和烧熟了。我们说她厉害，生与熟。
我听着听着觉得这个游戏挺有意思，就说要记录下来，打趣说这篇文章要被收进中文教科书小学语文里，爱咪知道小学语文课本是怎样的，最近我正教她一年级。
回到家里，我洗碗的时间，外公和爱咪又对出很多。哭与笑，多与少，甜与苦，香与臭，美与丑，直与弯，呼与吸，富与穷，女与男，硬与软，收与放，宽与窄，伸与缩，生与死，正与副，正与负，加与减，迟与早，睡与醒，睁与闭，点与面，难与易，走与停，开与停，正与歪，分与合，穿与脱，对与错，正与误，动与静，竖与横，简与繁，来与去，推与拉，乘与除。
我说乘与除可能不是，外公说加和减是，乘与除也就是。我告诉爱咪说，正的反义词歪，歪就是不正，中文有意思吧。
我问饱的反义词是什么？乐亚问是宝宝的宝吗？我说是吃饱的饱，乐亚说是没有吃饱。乐亚又想出一个，Yes、No，我们说对。
乐亚又用手捂住我耳朵，说：“外婆，我想到一个，买东西和不买东西。”
他们还不停地想出新的词来，我说不要了，太多太难写，如果真的要多多益善，那就餐桌上放一张纸，全家人谁想到就写上。
睡前我们还是被反义词弄得停不下来。南与北，升与降，取与舍，输与赢，成与败，始与终，始与末，爱与恨，阴与阳，起与落，顶与底，退与进，得与失，单与双，弱与强，公与私，主与仆，真与假。又从成语一岁一枯荣想到枯与荣，悲与欢，离与合，是与非，曲与直。
太多了，不要再说了！但我们还刹不住随心所欲乱说。我看着爱咪的脚说大拇指和小拇指。外公说背和抱，因为乐亚一出门就要外公背或抱。我说头和尾，我们经常吃鱼整条烧，鱼头和鱼尾只是不同部位，怎么能是反义词呢。乐亚说鸡和鸭，我们哈哈大笑，想起白天在湖边公园玩的时候，远远看见桌旁有人坐着，乐亚以为是鸭子，她每次去湖边都要追赶鸭子，那里的鸭子很大。
在相互晚安了很多次后，我再三说不要吵了好睡了，爱咪还是热情不减，她说猫和狗是反义词。她小名是猫，乐亚属狗，猫和狗就是她们姐妹俩，但两个人有共同的亲属、同样喜欢画画、乐亚穿姐姐小时候的衣服之外，几乎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很多甚至完全相反。
今早突发奇想打开的话匣子，没想到一天都关不上。这一夜，我有些失眠了，脑子里喋喋不休反义词。恍惚觉得爱咪临睡前的哈欠和此时此刻她们外公如雷的呼噜声，哈与欠、呼与噜也是反义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