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原名查良铮,20世纪中期我国著名的诗人、翻译家。1940年从西南联大毕业并留校任教,后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英国文学硕士学位。
1952年,从芝加哥大学毕业的穆旦,本可留在美国的一些大学里任教,也可以靠着写诗就能有很好的生活。但他却坚持要回国,要将一些优秀的国外文学翻译给新中国的读者。
可当时正值朝鲜战争,美国政府不允许在美的中国籍高级知识分子离开,穆旦几近周折,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冲破重重阻挠,最终回到了祖国,在南开大学任外语系副教授。
一回来,穆旦就开始紧张的翻译工作,为了给这个民族增添文学滋养,他甚至停止了写诗,以便专心于译作。5年内,他便翻译出版了普希金的好几部代表作,以及《拜伦抒情诗选》《济慈诗选》等等,他的译作发行量很大,以至于没人知道他是诗人穆旦,只知道他是翻译家查良铮。
除了翻译外,他的书也教得特别好,在南开有口皆碑。然而,穆旦个性正直坦诚,他不会逢场作戏,更不会说假话,遇事总是喜欢仗义执言,因此很不得一些人的喜欢,这也为他后来的厄运埋下了隐患。
1959年,在南开大学“反右倾”运动中,有人翻出了穆旦的过去,举报了他,天津中院随即宣布穆旦为“历史反革命”,判处他接受“机关管制”“监督劳动”。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紧接着日军入侵缅甸,当时的滇缅公路已成为中国坚持抗战的生命线,它是援华物资进入中国的唯一通道,中国军民天天修,日本人则日夜轰炸。
“好男儿当捐躯为祖国,不该苟且偷生。”1942年,已在南开任教的穆旦,积极响应号召,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并担任远征军第一路副司令、国民党高官杜聿明和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史迪威的翻译官。后又上了最前线,进入到被誉为“魔鬼之谷”的胡康原始大森林,同行的5万多同胞都葬身于此,而穆旦在历经8天饥饿和身染痢疾之后,竟奇迹般地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正是这段经历让穆旦此后厄运连连。他被分配到校图书馆里接受“劳动改造”,白天要从事打扫厕所、楼道等杂役,晚上则要写“思想汇报”“认罪反省”。
4年后,穆旦终于被解除“管制”,成为了图书馆的普通员工,虽然他仍然要定期写思想汇报,但毕竟能重新提笔了,此时的他决定完成一个宏大的计划,翻译英国作家拜伦的名篇——《唐璜》,他曾对妻子说:“《唐璜》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部诗体小说,我一定要让中国的读者读到它!”
此后,每天下班后,穆旦便急匆匆地赶回家里伏案翻译,他常为一行诗、一个字而整夜不能寐,为一条注释、一个疑点而跑遍天津和北京的图书馆。
穆旦用了整整3年时间,终于完成了2万多行的《唐璜》初译稿。但就在此时,“文革”爆发了,穆旦再次陷入困境,好在他拼死保住了《唐璜》的手稿。
1973年,穆旦修改好了《唐璜》,并试探着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写信,询问能否出版,编辑回信说,寄来看看。穆旦兴奋不已,他捧着回信,反复地说着:“他们还是想看看的。”
他用牛皮信封小心地将译稿包好,并在扉页上写上鲁迅的名句,用于激励自己:“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1976年的一个晚上,穆旦不幸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造成严重的骨折,但他坚持在家里休养。此后的他,每天架着拐杖,艰难地来到书桌前,铺开稿纸,坚持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翻译工作,连除夕也不例外。
由于长时间的劳累,穆旦的腿伤越来越严重,一年多后不得不住进医院手术。手术的前两天,穆旦将译作的全部手稿都整理好,然后放进一个手提箱里,“我把我喜欢的拜伦和普希金的诗全部都译完了,”他如释重负地对16岁的小女儿说,“好好替爸爸保存它们。”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手术的前一天,穆旦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59岁。
穆旦去世3年后的1980年,《唐璜》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式出版,1985年春,穆旦的骨灰落葬在北京香山脚下的万安公墓里,陪伴他的是一部散发着油墨香的《唐璜》。
文学界这样评价这部力作:“《唐璜》是一部杰出的译作,查良铮对语言的把握程度,绝非他人能比,它保持了拜伦的口语体及讽刺艺术的几乎一切特点,读起来跟原著一样流畅生动,让人如品美酒,回味无穷……”
1981年,穆旦被平反,有友人为他送上了一副挽联:“坦荡荡玉壶冰心,血热热耿介忠魂!”这或许是他一生最好的写照吧。
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穆旦曾这样写道:“我至今仍认为,人只能或为理想而活着,或是为物质享受而活着,享受到手的可能淡而无味,只有理想使生活兴致勃勃,人生的乐趣也在严酷的冬天!”(来源丨思维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