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事，和一大四的学生聊天。聊什么，她问我当年的大学生活，我问她当下的大学生活。就这么聊着。
我想起，那些年陪着我们一起度过学生时代青葱岁月的谚语格言；那些年刻印在教室墙上的名言警句；那些年写在笔记本第一页的座右铭。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有事者，事竟成。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成功是什么？就是走过了所有通向失败的路，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成功的路。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如此等等。
我问她：“你们教室墙上有没有名人名言呢？”她说，没有。我问：“知道座右铭是什么意思吗。”她说：“知道。”“你有没有座右铭？”我问。“高中时，老师给过我们一些让我们选，我没选。”她说。“上大学以后，你们同学会讨论这个话题吗？”我接着问。“几乎不讨论。讨论的话题基本上都是自媒体上的热点新闻，偶尔讨论化妆，也议论一下班上的男生。”她说。“那么，你有没有座右铭呢？”我问她。她想了想，说：“似乎有，又似乎没有，不是很明确。‘所有人都显得很寂寞，用自己的方式想尽办法排遣寂寞，事实上仍是延续自己的寂寞。寂寞是造化对群居者的诅咒，孤独才是寂寞的唯一出口。’马尔克斯的这句话算吗？”“当然算。”我说。
“其实，我比较喜欢安静，也比较享受一个人时候的孤独感，我喜欢独处。逛街，爬山，我都喜欢一个人。”“可是，有时候，我又习惯不了寂寞，一再去找人安慰，活活活成了祥林嫂。可是，我的生活又没有什么改变。我必须放弃我的方式，与寂寞共存。”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向我倾诉，而我一直在倾听。“没啥意思，您肯定懂，就是人类会发现自己孤独，并试图与孤独斗争，却因此更加孤独。总之，人生百年，即百年孤独。”说完，她盯着我，那眼神明显表达出想从我这里得到某种答案。
“孩子，你比同龄孩子思考得深刻？”
“可能。”
“你的同学也会思考这些问题吗？比如孤独，寂寞，等等？”
“我们或许与你们那个年代不太一样，我们思考问题都是背对背的。所以，他们思考什么，我并不知道。”
“哦，关于思考，你们不交流吗？”
“几乎不交流，交流的都无关思考”
“好的，那关于孤独和寂寞的话题，我谈一下我的看法。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但路过的人充其量只看到一阵烟。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这是每一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的特殊性所决定。尽管人类的孤独是无法互通的，却是共同的。因此，孤独和寂寞，又是人类的共性。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我的意思。”
她抿着嘴，点点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浅浅的不易被察觉的笑。
我却在想，时间难道真的如此无情？四十年，到底是慢还是长。面对小我近四十岁的孩子，我却有恍若隔世之感。
看来无修无饰的“时间”二字，才是人类最好的共同的座右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