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离去的许多年里，始终不敢为母亲写点文字，因为每每提笔涌上心头的都是思念和亏欠之情。从高中离家住校开始便再也没有好好陪陪母亲，尽尽孝道，以致今日空留一片思念和遗憾，只能通过那些不堪的回忆来填补。
母亲是操劳一辈子的人。母亲没有文化，也没有宽阔的眼界，眼里都是她的家还有三个孩子。作为彻头彻尾的农村妇女，母亲能做的很有限，只能尽力地维持着生活。打我记事起，母亲就是个劳碌的人，家里那几亩田地是她洒下汗水最多的地方。对于这一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母亲格外珍惜，没日没夜在庄稼地里忙活着。记得有一年夏天，年纪尚小的我半夜醒来发现家中空无一人，下床想出门，却又发现屋门紧锁。胆小的我慌成一团，两只手狠狠地拽着窗户上的铁窗棂喊着娘大哭起来，邻家大婶探过墙头安慰我说：“你娘浇地去了，不要害怕，别哭了。”到了冬天，土地休眠，母亲又琢磨其他挣钱的法子，豆腐坊就在这时候开起来了。走街串巷卖豆腐要趁早，为了赶时间父母每天凌晨两三点就开始忙活，在寒冷的天气里，母亲脸颊上挂起了晶莹的汗珠。当一盘豆腐成型，天刚蒙蒙亮，母亲帮父亲把豆腐装上车，父亲外出叫卖，母亲又开始张罗我们几个孩子早上的饭食，一天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母亲是干净一辈子的人。母亲没见过世面，也没有过多的讲究，始终都照着自己的观念过活。在母亲的想法里，整洁干净的家，才有家的样子；整洁干净的人，才有人的样子。一家人住在三间土坯房子里，连地面都没有硬化，裸露着的土地显现出这一家子的清贫。母亲并没有让尘土肆意的铺陈在桌面、椅背和那几块不算大的窗玻璃上，每次扫地都是事先洒下些清水防止尘土飞扬，然后再擦拭那几件简单的家具。在母亲的打理下，这个家虽简陋却不显破败。同样，对于日常的衣着，母亲也颇费心思。家里穷，孩子们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衣服，姐姐穿的都是哥哥穿过的，等我上了小学之后才有哥哥姐姐替换下的几套衣服。即便是穿着陈旧简朴，母亲却不允许她的孩子们邋遢，可淘气的孩子哪里知道母亲的苦心，早上穿出去的干净衣服到晚上归来早已是满身污渍，又给辛苦的母亲加重了负担。
母亲是吃苦一辈子的人。母亲没见过富裕的样子，也没过几天宽裕的日子，手头一直都是那么紧巴巴的。我出生时恰逢计划生育，母亲虽把我东躲西藏，但终究还是没有逃脱罚款，对于一个只有六百元存款的家庭来说，三千元的罚款就是堵不起来的大窟窿。等到东拼西凑缴完罚款，这个家也终于空了。母亲那时有多难，任我怎样也无法想象。母亲这一生吃的苦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困苦。母亲常常给我讲起“一块月饼”的故事。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有一年中秋，奶奶给了母亲一块月饼，如果你认为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对于一块月饼就应该满足的话，那就错了，因为还有两个孩子在苛求地望着那块月饼。就这样，娘仨靠着一块月饼过了一个中秋节。
母亲就是这样一个苦命的人，直至离去都没有盼到子女的反哺，她生命中的天空仿佛一直都是阴沉着的。当她最小的儿子即将大学毕业，当她的天空开始展露曙光的时候，她却永远地离去了。
天下的母亲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一样的是对家庭的执着、对子女无尽的关爱，不一样的是所经受的困窘与不顺心。“子欲养而亲不待”总是让人唏嘘不已，暂且停下对事业的追逐、对前程的渴求，好好陪伴一下自己的娘亲吧。
费县农商银行 庄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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