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至此,我们不禁要问:柴进这样一个锦衣玉食之人干嘛要和梁山一帮"贼寇"走得这么近?
点评《水浒》的清人王望如也曾有此一问:
柴进拥之富,何事不可安享,乃为绿林通声气,为囚徒作津筏,真有盗心者耶?
其实仔细一想,并不难理解。
其一,义气相投。柴进上应天罡之数,与梁山好汉有注定的兄弟之缘,所以自然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其二,乱世中的自保策略。这点应该更现实。小说之背景,宋徽宗时代,因蔡京、童贯、高俅等奸臣弄权,已呈乱世之相,此时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人人自危,柴进虽身为皇亲贵胄,但那已是老黄历了,他与绿林人士结交,明显带有自保的目的。
春秋时代养生士的孟尝君也是富可敌国,要不然也养不起士,而当时也恰逢乱世,他养士的目的之一也是自保。最终门客之中的“鸡鸣狗盗”之徒,还真的救了他的性命。所以,把柴进比孟尝君,的确很是恰当。
果然,柴进在与高俅一派对抗时就完全处于下风,他一直经营的自保之策也终于派上用场。
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其妻弟名叫殷天锡,为强占柴进叔父的家的花园,竟将柴皇城殴打、气死。面对殷天锡逼勒地产,柴进自以为有丹书铁券,要与殷天锡理论。
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见在沧州家里,已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
按理说,这丹书铁券乃太祖所颁,应该具有圣旨一般的权威,可一个小小的殷天锡竟全不放在眼里,口吐狂言道: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
为什么会猖狂成这样?只能说明当时已是臣强主弱的时代,谁势力大谁厉害,皇帝的权威性已没多少了。
其实柴家的名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殷天锡岂能不知他家的真实身份,显然就是仗着有保护伞,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然他也不敢公然霸占柴家花园。此时,他趁着柴进的丹书铁券没在身边,甚至要来个先斩后奏,要把柴进打了(干掉)再说。
没想到刚好撞上硬茬的,李逵此时恰好在柴进家,他抢出门来将殷天锡二三十个随从打跑,又一顿拳脚将殷天锡打了个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此时书中给了不作就不会死的殷天锡这样几句诗:
惨刻侵谋倚横豪,岂知天宪竟难逃。李逵猛恶无人敌,不见阎罗不肯饶。
一个泼皮无赖都可以“惨刻侵谋倚横豪”,可见值此乱世,丹书铁券已完全保护不了柴家的巨额财富,跟一张废纸也相差无多。这也说明,朝纲废弛,国法难行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李逵打死殷天锡,暂时救下柴进。之后,高廉疯狂报复,将柴进痛打几乎致死,随后投入到一口枯井之中囚禁。最终引出了梁山人马大战高唐州,李逵井中救柴进。柴进终于上了梁山,彻底成为"盗匪"中的一分子。柴进的自保战略布局终于完成。
宋江在救柴进灭高廉之后,
就令众人把柴进扛扶上车睡了,先把两家老小并夺转许多家财,共有二十余辆车子,叫李逵、雷横先护送上梁山泊去。
看到了吧,柴进给梁山带来了的东西是二十余车,这些东西肯定不是锅碗瓢盆破衣烂衫,一定全是金银细软。
对照一下当初晁盖等人劫的生辰纲,也不过十一担金珠宝贝。挑生辰纲的兵士曾这样说道:"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也就是说,蔡京的生辰纲约为一千多斤的金银财宝。而这次柴进带上山的可不是担子而是车,一辆车装的东西绝对要比一担多得多,就算往最少估算,柴进给梁山带来的财富至少是生辰纲的两倍往上!
可见,柴进是梁山的最大的"金主"无疑!
梁山“财务总监”柴进柴进上梁山之后,理所当然地继续扮演"财神爷"的角色,专门掌管钱粮。在英雄排座次的石碑上,他对应"天贵星",就是富贵之星下凡!
上梁山之后的财富,和作为财主的财富又不可同日而语了。梁山之财,除了是众位大财主之财的合集之外,更有每次战役大肆抢夺的战利品,打大名府、打高唐州、打江州、打祝家庄、打曾头市……,哪一次不是满载而归。
所以,上山以后的柴进,其出手会更加阔绰无疑,不信就来看看他去大名府营救卢俊义时怎么做的。
当时卢俊义被家人李固陷害关押在牢中,李固上下打点,特别是给了牢头蔡福五十两金子,卢俊义的死罪基本没跑了。而此时,柴进下山悄悄拜见了蔡福。他开门见山就声明是梁山来的,随即说道:
"久闻足下是个仗义全忠的好汉,无物相送,今将一千两黄金薄礼在此。倘若要捉柴进,就此便请绳索,誓不皱眉。"
——手握重金的柴进说起话来就是这么硬气,这么直接。
只把个蔡福"吓的一身冷汗,半晌答应不的。"后来只好含糊应对,柴进当即就让戴宗真的就把一千两黄金递给了蔡福。金子!一千两!还是薄礼!
如果蔡福开始吓出一身冷汗,还带着惧怕梁山好汉的成分,那么当他把一千两金子真接到手里时,"摆拨不下,思量半晌",此时已完全是被真金白银给震住了。这便是“财帛动人心”,更是“公人见钱,如蝇见血”!
最终,蔡福没有跟金子过不去,有了这一千两黄金,他上下打点,卢俊义的死罪再也问不成了。而李固那五十两金子也算白丢给蔡福了,他哪里知道对手送的是一千两。比例太悬殊了!
可以说,《水浒》在此处,无情地揭示出古代公门之中的黑暗。所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一个"财"字,决定了命运,决定了生死。而此时此地,也非柴进担任此角色不可。
柴进,财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