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苹果
文：周政
秋熟透了，苹果也熟了，熟了还有我梦里的故乡。
我始终把水道村当成我的故乡，因为当年下乡插队在那生活了六年，我的青春都搁在那里。正值苹果收获季节，我收到水道村支书的邀请函，要我回家看看。像是听到母亲的召唤，那夜未曾入眠，眼前都是在农村的那段生活。
天明，我就乘去水道的汽车，去赴故乡的苹果节。
苹果卧了一街，如大河泻下的一条美丽的河流，赤橙黄绿的果实好是太阳光的结晶体，不禁让人想起小时候读过有关太阳山的故事。忽而觉得自己走进了太阳山，走进了故事里。俯身捡拾着太阳山的果实，也捡拾着太阳一样好听的名字：红富士、津轻、北斗、红金星、金帅……这每一颗果实都是一首诗，一幅画，一个文字与图像的组合。沿着摊儿徐行，总有一张张熟识的老面孔打着招呼，把红灿灿的苹果呼呼地往我怀里塞，真想学学太阳山那个贪心的拾金的人，只是衣兜太小，难以容下这许多的情。
大街上飘着浓浓的果香，山里的空气都变得甘醇而香甜。深深吸那空气，就觉得这里的每个山都包含着大批的香料，心里由衷地感动起来。早年，这里的空气可没有这般香呢。什么苹果啦，村里人见都没见过。我清楚地记得下乡插队的第一年，我从烟台带回几个苹果，房东大嫂把一个苹果切成四瓣，小柱子、小芳子、爷爷和奶奶各一瓣。小柱子两口就吃光了，看他那贪婪的样子，根本记不得是什么味道，我就又拿出一个苹果一切两瓣，小柱子、小芳子分开。这会儿他俩舍不得快吃，一点儿一点儿地用舌尖舔，半个苹果两人吃了一天，夜间小柱子还搂着苹果核睡。为了弄清苹果是怎么来的，小柱子、小芳子缠了我好几个夜晚。当我说苹果是种子种在地里长树结的果子，小柱子、小芳子就小心翼翼地把几颗苹果种子种在院子里。
我们几个知青就很感到有责任，就找村支书说了我们的想法，要在村南的桃花山栽种苹果，村支书很高兴我们的想法，我们几人就回到烟台，在果科所引进了金帅、青红香蕉、大小国光苹果苗木，村里组织了青年突击队，村支书领我们上山整地栽种苹果。我们吃在山上，住在山上，那场面激情动人！
谁知，在整地时，一块巨石滚下来，冲着我们知青而来，村支书舍己扛住石头，被石头压伤了腿，我背他去了医院，腿打上了钢板。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村支书三天就拄着棍子上山了，和大伙儿一起栽苹果树了。因为他的腿上有钢板，我们知青叫他“铁腿大叔”。
那一年，我们栽下了数万棵苹果树，栽满了桃花山，我们知青也就成了果业队的队员。只是不待苹果结果实，我们知青一个个离开了水道村，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招工返城的返城，都走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苹果出了名，成了名副其实的烟台苹果，这里的老百姓不再为生计发愁了，便想到我们这些当年栽树的人，就请我们回村过过苹果节。
咚锵咚锵的锣鼓敲开了喜庆的大门，四溢的果香喷起满天的欢腾。苹果装成的彩灯，滴溜溜地转着；苹果垒成的塔楼，高高耸着；苹果组成的“烟台苹果第一村”
的大幅标语，掩住了一面墙壁。姑娘们踩着高跷跳着苹果的舞蹈，小伙儿们肩扛“抬搁”，“抬搁”上的孩子们站在一个个大苹果上。村里人以这独特的方式，抒发心里的喜悦！
在人群中，我见到了“铁腿大叔”，他已是满头白发，但腰板还直，满面红光，让我感到他还和当年一样，一点儿都没变老。也许是，人逢喜事吧，他笑得合不拢嘴。他声音很大地说：“现在日子可不像从前了，就是靠这苹果家家都富了，咱村也成了小康村。你们是栽树的功臣，不请你们回家看看，全村的人都心不安呀。”
“铁腿大叔”拉着我在满街的苹果中穿行，边看边介绍，哪哪是国优，哪哪是部优，还说这里的苹果已经销售到全国，香港市场上也有我们村的苹果。我说，真是想不到，咱村竟然创出这么多名闻天下的苹果品种。“铁腿大叔”
笑着说：“如今咱这里才可以说是真正的烟台苹果。”
我见到小柱子、小芳子了，他们都是大学生村官，他们领我去了桃花山，说是这里的果业要扩大，许多新品种在这里安家落户，国家科委把这定为“国际果品示范基地”。除了苹果，还要栽板栗、大王枣、核桃、大樱桃、葡萄、桃子等……
我想，不出几年，这里将会是什么样子？肯定地说那时不光是苹果节，还有大樱桃节，葡萄节啥。无数个光明的太阳山，将把数不清的珍宝捧在人世间……因为这里是青山绿水。
哦，烟台苹果，你在这含金含银的土地里深深地扎下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