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竹简共有三卷,上卷包括捭阖、反应、内揵、抵巇等四篇;中卷包括飞箝、忤合、揣、摩、权、谋、决、符言、转丸、胠箧等十篇,其中转丸、胠箧已失传;下卷包括本经阴符、持枢、中经等三篇。
从兵法来讲,《鬼谷子》是一部文兵法,并没有直接论述战争,而是把政治、外交和军事谋略熔于一炉。它以捭阖、反应、内揵、抵巇、飞箝、忤合为哲学指导,以揣摩为前提,以说人为基本手段,把制订谋略、推销谋略和实现谋略有机结合到一起,融会了社会心理学,贯穿了唯物辩证法。是一部专论政治和外交谋略的专著,是一部争取和平、制止战争的兵法。是对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战略思想的发挥,是对其“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的专论。故世人称《鬼谷子》为“文”兵法,称《孙子兵法》为“武”兵法,文武相得益彰,同为战国时代的旷世奇书。
有趣的是,文武两部兵法的读者对象不同。如果说《孙子兵法》是献给国君和将军们的军事战略学,则《鬼谷子》是为平民知识分子写的立身驭世谋略学。他主张知识分子要善于揣摩天下形势,善于选择贤明君主,善于推销自己,为其出谋划策,借用其权势,建功立业,匡世救民。在封建统治者掌握绝对权力的年代里,鬼谷子公然敢为无权无势的知识分子写书,教导他们如何运用计谋左右君王,如何借用君主权力,实乃“大逆不道”也,难怪汉朝以后封建统治者不喜欢这部书。
在中国历史上,《鬼谷子》长期受到封建统治者的冷遇,被视为儒家思想之大逆,斥之为摇唇鼓舌、争名好利之学。如明朝大臣宋濂,激烈否定《鬼谷子》曰:“皆小夫妇鼠之智,家用之,则家亡,国用之,则国偾(侉);天下用之,则失天下。学士、大夫宜唾去不道。”对于这些否定言论,只要稍加分析,就不难看出是非曲直。
儒家多以苏秦为靶子,攻击《鬼谷子》和纵横学说,真乃冤哉。仅以苏秦本人来说,合纵抗秦,使秦国不敢向东发动侵略战争,为六国赢得了十多年的和平,不谓无功;苏秦能挂六国相印,不谓无能。《战国策》说了公道话:“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决于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拆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任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再说即使指责苏秦争名好利,也不应罪及苏秦的老师。鬼谷子本人仅是一位隐姓埋名的老师,毕生从事传道授业,并未争一己之名利。他在《捭阖篇》的首段,就开宗明义提出:要效法古之圣人,“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他在《内揵》说:“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民入产业。”足见其学说之宗旨是为国为民。其实,他对苏秦、张仪也有规劝。例如,当苏秦、张仪二人在政治上春风得意之时,曾修书叫他们在功成名就之后,相机而退,“二足下功名赫赫,但春华之秋,不得久茂。今二子好朝露之荣,忽长久之功;轻乔松之永延,贵一夕之浮爵。痛焉悲夫!二君。”
再说,争名好利,又何止纵横家!那些否定《鬼谷子》的正统君王和儒学大师,又有几人超脱于名利!如果个人名利与国家民族之名利相统一,争名好利,又有何罪!其实,《鬼谷子》的核心思想是图存避亡,或曰图成避败。物竞天择,天下之动植物尚且要图存避亡,何况于人!
至于“摇唇鼓舌”,又有何罪!在封建社会里,世袭贵族和掌握大权的统治者,可一呼百应,当然用不着摇唇鼓舌,但众多无职业、无收入、无世袭、无后台、无引荐的普通知识分子和平民百姓,要想图存避亡,要想成就事业,若自己再不言不说,又如何推销自己的才能,为世人所用呢?儒学祖师孔子、孟子周游列国时,不也要摇唇鼓舌吗?其实,鬼谷子的言说理论,融合了兵家之诡、老子之隐、周易之化,贯穿了捭阖辩证法和社会心理学,本身就是一门学问,是进行社交、特别是从事外交的人,不可或缺的。
在贬低《鬼谷子》的同时,有人怀疑它的成书年代,说它不是战国时代著作,而是后人托名的伪书,其根据是:因为中国学者一直把《汉书·艺文志》视为汉代图书总目,而《鬼谷子》著录始见于隋唐史书,在《汉书·艺文志》中没有著录《鬼谷子》。其实在汉代史书中并非无记载,司马迁在《史记·苏秦张仪列传》中,以及刘向、扬雄、王充的著作中,均提到鬼谷子。至于为什么《汉书》未著录,这是一个何时发现和公布《鬼谷子》的问题,值得专家们研究,但据此就认定是伪书,未免过于武断。当代房立中主编《新编鬼谷子全书》的《鬼谷考》中对此问题有如下解释:“综合分析历史记载和新发现的史料,我们似可以推论:《鬼谷子》一书奠基于战国时某隐士,经苏秦、张仪一类纵横家的丰富充实,成熟于苏秦进代。因是密书,世虽有所闻,但很少有人能见全书。至陶弘景、乐一时方传于世,故《汉书》未著录而《隋书》著录。”《鬼谷子》究竟何时成书,不妨作为一个学术问题留待专家学者考古论证,但不应妨碍后人研读。
谚语云:“真理是时间的女儿。”《鬼谷子》虽然长期受到一些统治者冷落,但一经传世,就受到了众多有识之士的重视和称赞。例如,南北朝时期的陶弘景,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曾为宋、齐、梁三朝顾问政事,博得了“山中丞相”的美名,他对《鬼谷子》评价很高,亲自为之注释;再如唐朝元冀,甚赞《鬼谷子》,为其指要几千言;宋代高似孙,高度评价《鬼谷子》“其智谋,其数术,其变谲,其辞谈,盖出于战国诸人之表”;清代孙德谦尤为推崇《鬼谷子》,他在《诸子通考》中说:“《鬼谷子》一书所以明交邻之道,而使于四方”,国人若能把《鬼谷子》用之于邦交,“隐消祸乱,俾国家受无形之福,则其功为重大。”
近十多年来,我国有众多学者从事《鬼谷子》研究。1994年10月,在云梦山,召开了全国首届鬼谷子学术研讨会,成立了鬼谷子学术研究会。房立中主编了《新编鬼谷子》,张建国主编了《鬼谷子实用智谋大全》。原外交部副部长、中国鬼谷子研究会会长符浩先生说得好:“我们应该很好地弘扬中国传统的优秀文化,研究鬼谷子,把我们祖国的古代文明推向世界。”与此同时,北京成立了纵横商务管理研究院。这些学术研究信息表明:在21世纪,《鬼谷子》将大有用武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鬼谷子》已引起了国际广泛重视。德国著名历史哲学家斯宾格勒盛赞鬼谷子:“鬼谷子因有察人之明和对历史可能性的洞察,以及对当时外交技巧的掌握,而成为最有影响的人物。”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最推崇斯宾格勒学说。国际上有人把斯宾格勒喻为现代鬼谷子,把基辛格喻为现代苏秦,誉为当代的纵横家。
原日本战犯、大将土肥原,早年在侵略中国时,到处搜寻《鬼谷子》,没有结果,战后又一直寻找《鬼谷子》,前后寻觅了35年,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视为珍宝。由于该书古文难懂,找不到人能翻译,他就自己啃读。一字一句地查字典,20年后,他写出了关于《鬼谷子》的评注。日本学者很重视鬼谷子的学说,武内义雄著有《读鬼谷子》。日本东京成立了纵横研究院,介绍纵横家思想,研究鬼谷子智谋。在马来西亚,设有“鬼谷子纵横研究院”,在菲律宾设有“鬼谷子学术研究所”,并筹办了“鬼谷子学术月刊”和“鬼谷子学术奖金”。1955年,中国台湾学者陈英略写出了《鬼谷子的心理作战方法与理论》,很快被美国人翻译出来在美国传播,美国蔡斯将军为该书写了序言。当今世界如此重视《鬼谷子》,作为中化儿女,岂可忽视对民族瑰宝的研究与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