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全球化逆转、人工智能崛起……人类社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全新变化与挑战。巨变时代的中国教育将面临哪些机遇与挑战？日前，“汉语教学与职业教育走出去”研讨会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举行。研讨会围绕对外汉语教学、国际交流与职业教育走出去、汉语国际化与跨文化理解力等热点话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与研讨。
德国女孩周静雅16岁时插班入读佳木斯市第十一中学。潘冬/摄
这里是来华留学生的“第二故乡”
【素有“华夏东极”之称的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是让许多来华留学生有“家”的感觉的地方。】
美国青年雷乔斯，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13岁开始接触中文，“那时，我妈会经常带我和8岁的弟弟去一家中餐厅吃饭，弟弟被菜单上的汉字所吸引，说想学习中文，妈妈竟然同意了，还专门为他请了一位台湾老师。我是顺便跟着上了几堂中文课，没想到一下子就喜欢上了。”2年后，当有机会出国交流学习时，雷乔斯便毫不犹豫地选择来中国。
2005年8月，15岁的雷乔斯作为交流学生，插班进入佳木斯市第一中学学习，并居住在他的 “中国爸爸和妈妈”家。当时的他，也曾一度羡慕那些去了更繁华大城市的小伙伴们。但是后来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能来到佳木斯，是人生最幸运的一件事。当然，那时的雷乔斯并不知道，1998年佳木斯就已成为中国地市级城市中第一个面向海外独立推广汉语的城市，因为那一年，在佳木斯市教育局与美方项目负责人玛㛉女士的共同努力下，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的华盛顿中学，正式将汉语纳入该校外语教学课程中。
10个月后，已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雷乔斯结束了留学项目，恋恋不舍地离开佳木斯，回到美国继续读高中。进入大学，雷乔斯选择攻读中国文学和德国文学专业。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雷乔斯学得越多，对中国的了解也越多，但是面对有几千年文化历史的中国，他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我在中国的经历已带给我深远的影响，令我终身难忘。”
如今已33岁的雷乔斯，仍会在每年的春节、中秋节以及中国爸爸妈妈的生日时，打来越洋电话问候。佳木斯，这个几乎是中国最东端的小城，俨然已成为他心灵深处的另一个“家”。
2015年，德国女孩Carla Repmann比雷乔斯晚了整整10年来到佳木斯。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很中国的名字“周静雅”。16岁的周静雅被安排插班入读佳木斯市第十一中学。10个月后，中文零基础的周静雅，顺利通过汉语水平考试（HSK）六级考试，并返回德国继续读高中。一年后，周静雅高中毕业，她再次做出让父母吃惊的选择——回到中国读大学。
周静雅一直被不同语言和文化间的差异所吸引，“不需要跟德语和英语比较，汉语本身就很有意思，比如方言、汉字、神话传说……”她最终选择了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深造。她说，自己选择学习汉语的初衷之一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因为中文是门槛很高的语言，会中文能增加我的自信和求职资本。”
周静雅十分看好中国的未来，“我生活在这里，每天感受着令人吃惊的‘中国速度’，我喜欢这种速度！”她经常鼓励远在德国的朋友们能来中国看看，“人们往往会对不熟悉的国家或文化带有刻板影响，这很自然。而在中国的经历，让我学会了开放和包容，学会了接受各种新事物。”
周静雅觉得“中国之旅”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这里不但让我收获了学业进步，还体验到了精神上的成长。我意识到，像中文这样难的语言都能学会，其他任何困难和挑战都是可以克服的。”2022年7月，周静雅大学毕业了，她选择继续留在南开大学攻读汉语言文学硕士学位。
据佳木斯市教育局外事处科长于家介绍，伴随着佳木斯市对外教育交流的开放与发展，近30年来该市已接收来自世界各地27个国家的高中生520余人，有603个志愿者家庭参与接待了来华学生，每年都会有不少外国留学生回佳木斯“省亲”，有一位留学生曾先后回来过6次，还有的留学生带着父母回访他们的中国爸爸和妈妈。
2019年，从全球各地回访佳木斯的外国留学生超过60人。120余名留学生回国后，再次选择回到中国上大学和继续深造。在“引进来”的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佳木斯当地师生有机会走出国门，亲身体验出国留学和深造。
科特迪瓦国立博瓦尼理工学院负责人与中方代表一起，现场观摩技术人员调试柔性生产教学平台。科团/摄
汉语国际化在非洲已取得重要进展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巨大感召力下，中国正成为非洲教育的重要合作伙伴，汉语国际化更是在非洲取得了重要进展。】
2018年9月，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举行，中国正式提出要在非洲设立10个鲁班工坊和向非洲青年提供职业技能培训的倡议。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首次提出要“打造中国特色职业教育品牌”，推动职业教育走出去，探索“中文 职业技能”的国际化发展模式。
天津理工大学副教授刘云生，全程参与了该校与科特迪瓦国立博瓦尼理工学院于2020年合作共建的鲁班工坊。据他介绍，目前鲁班工坊有几种不同的建设模式，比如“鲁班工坊 中企”强强联合的办学模式，主要服务“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吉布提鲁班工坊是这种模式的典范；泰国、尼日利亚的鲁班工坊，目标是打造“铁路上的职业技术培训基地”，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人才和技术支撑；科特迪瓦鲁班工坊，则是以促进科特迪瓦及非洲发展的内生动力为目标，选择以中外高校合作共建为模式。
刘云生用“真、实、亲、诚”来形容他们与科特迪瓦合作共建的鲁班工坊，“对方专门来华选定了符合其未来教学发展和国家工业化发展所需的教学型实训设备和生产性实训设备，包括电工操作平台、智能灌溉以及加工中心、数控机床等，一些生产性设备同时可用于生产磨具，为当地腰果、花生、咖啡、可可等提供剥壳工具，这样的精准服务可直接服务于当地的加工工业。工坊在嵌入高等教育工程实训课程的基础上，为下游企业的生产技术创新提供了技术保障和有效的职业技术培训服务，带动了当地企业技术进步和产业转型升级。”
刘云生认为，在职业技术教育领域，中国对非合作理念高度契合了非洲国家科教兴国及其培养青年人才的发展战略，“科特迪瓦正是看准了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巨大发展机遇，主动选择与中国合作，在该国新建了7家职业技术学校，大力发展本国职业技术教育，着力解决青年人的教育和就业难题，增强国家发展的内生动力，维护可持续发展目标。”
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研究助理邹雨君在做调研时，曾采访过多位来自非洲的留学生。其中，一位来自乌干达的土木工程专业留学生的话令她印象深刻。这位留学生说，“我看到乌干达的建筑工地都有中国企业的身影，我意识到中国的土木工程专业一定很强。所以，我决定来中国学习。”
邹雨君发现，中国正日益成为非洲教育合作的重要合作伙伴，而职业教育合作是中非教育合作的重点，企业的参与更是中非职业技能培训合作的最大特色和优势。在非中资企业已超过一万家，而且规模大、产业分布丰富，为本地创造了很有吸引力的就业市场，“毫无疑问，中国企业已成为非洲劳动力重要的就业市场。”
目前，职业技术教育培训是非洲新一轮教育发展的重点，“政府推动职业技术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是为了缓解青年失业和不充分就业的问题”， 邹雨君说。
相关研究发现，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同时，也带动了职业技术教育走出去， 而职业技术教育走出去又对接了海外中资企业的用工需求。与此同时，学习汉语已成为当地青年提高求职率的重要能力之一。目前非洲地区已有14个国家把汉语纳入了国民教育体系。汉语国际化在非洲已取得了重要进展。
图为中国承建的埃塞俄比亚阿瓦萨工业园的女工们。李琦/摄
国际交流中的跨文化理解力
【历史上的国际交流枢纽地区往往是创新中心。在国际交流中，跨文化理解力的作用举足轻重，而汉语的国际化也有助于提升中国的创新力。】
北京大学南南合作与发展学院助理研究员、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王进杰，长期研究教育与人力资本、教育与发展、非洲发展等问题。她提及，“历史上的国际交流枢纽地区往往也是创新中心”。例如，2000多年前的地中海国际贸易发达，使得希腊和后来的罗马成为世界的经济和创新中心；二战前后，美国成为国际贸易的枢纽，同时也成为最具创新力的国家之一。
“国际交流能够促进创新的根本原因在于，再大的国家相对于世界而言仍很小，而人员的交流和流动效应对于创新的影响不容忽视”。王进杰指出，在国际间的思想交流和人员流动中，由于英语是通用的商业和学术语言，英语国家也因此而更具创新和发展优势。“我们可以看到，汉语的国际化正在循序渐进地逐步展开，而推动汉语的国际化也有助于提升中国的创新力。”
在国际交流中，跨文化理解力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根据《中国企业全球化报告》显示，在所有限制企业国际化经营和发展的因素中，文化差异因素尤为重要，国际经营人才缺乏和文化差异是影响企业国际化经营的两个重要因素。
王进杰曾于2018年与团队一起赴非洲多国调研，前后一年多的调研成果最终体现在《助力非洲工业化——中非合作工业园探索》一书中。他们在“一带一路”沿线非洲国家调研中发现，在中非合作工业园区，中非文化和中非发展理念都存在差异。比如，在中国企业工作的大多数非洲当地人，领了工资就尽情消费，“一个人挣钱，全家族的人都可以分享”。用钱接济亲人朋友在当地是一种荣耀，因此想要积累财富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与此相反，中国因经历了数千年的农业文明，“小农经济”深远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消费和储蓄观念，勤俭持家、为子孙后代积攒财富是公认的价值观。
王进杰指出，中国“走出去”企业在海外的顺利发展，一方面需要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同时亟需跨文化能力的建设，“如何有效地解决文化、价值观差异带来的挑战，实现跨文化融合，是每一个‘走出去’企业都必须面对的挑战。”
已有33年外事教育和文化交流经验的于家认为，国际交流往往是双向的，“这种双向的教育与文化交流，非常有助于终身教育时代的创新学习和跨文化理解力的提升”。他表示，黑龙江是农业大省，在农业机械化生产和粮食加工方面具有非常独特的优势，当地有不少非常有特色的职业技术学校，“而这些特色和优势对于非洲国家来说，有很强的可借鉴性”。下一步，他们将继续发挥自身在中外教育交流中的独特优势，精心培育和挖掘当地的职业教育品牌，努力探索出一条“中文 职业技能”的国际化发展之路。（中国教育报-中国教育新闻网记者 郜云雁）
作者：郜云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