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化用了庾信《马射赋》:"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 。
王勃把句中的意象换成了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意境转为开阔宏伟,颇有盛唐气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难得的妙句。
但《滕王阁序》并不是诗,而是一篇骈文。文章中的句子即使高妙,也并不一定都适合写在诗词中。
单说这两句,很少用在诗中。不过,在词中可以用到。
一、诗的句法结构-上四下三
为什么说落霞秋水二句不适合用在诗中呢?这和诗的句子结构相关,也和诗的吟诵节奏相关。
七言的诗,大多是上四下三结构,例如:
玉露--凋伤--枫树林,
这两句来自于杜甫的《秋兴八首》,2-2-3的结构,也可以看作4-3结构。又如:
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
这两句也来自于杜甫《秋兴八首》,这是2-2-2-1的结构,也是4-3结构。还有:
巫山--巫峡--气--萧森。
这种2-2-1-2的结构,也是4-3结构。
上面的三种,都属于上四下三结构,这是是七言诗最常见的结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下面介绍的这一种。
二、诗的句法结构-上三下四
七言诗中,也有极少见的上三下四结构。即所谓的折腰句,例如秦韬玉的《贫女》:
蓬门--未识--绮罗--香,2--2--2--1
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2--2--1--2
为--他人-作--嫁衣裳。1--2--1--3
前边七句,都属于上三下三结构。最后一句“为他人-作嫁衣裳”可以看作上三下四结构。
这种上三下四的句式,被称为折腰句,南宋的韦居安在《梅磵诗话》中介绍 :
七言律诗有上三下四格,谓之折腰句。白乐天守吴门日,答客问杭州诗云:“
大屋檐--多装雁齿,小航船--亦画龙头。”
欧阳公诗云:“静爱竹--时来野寺,独寻春--偶到溪桥。”
上面举例的都是七言诗,这种上三下四的上下贯通的句子,在宋词中不多见,我们在王千秋 的《减字木兰花》中可以看到 :
阴檐雪在。小雨廉纤寒又㬠(shài)。莫上危楼。楼迥空低雁更愁。 一杯浊酒。万事世间无不有。待早归田。欲买田无使鬼钱。
其中前面的三句七言句都是刚才说过的4-3结构。
小雨廉纤--㬠(shài)、楼迥空低--雁更愁、万事世间--无不有。
最后一句是比较罕见的3-4结构:
欲买田--无使鬼钱。
不过,这种结构的句子在阅读时,还是4-3的节奏,例如:
大屋檐多--装雁齿,小航船亦--画龙头。
静爱竹时--来野寺,独寻春偶--到溪桥。
欲买田无--使鬼钱。
而滕王阁序中的这两句明显与这种折腰句有区别,区别在哪里呢?
三、宋词中的折腰句
滕王阁序中的这两句很像宋词中的上三下四: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有好多人说这是5-2结构,也可以这样看: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但是在阅读的时候,按照3-4结构的节奏去读,更有顿挫之感。
这两个七言句,在结构上像宋词中的3-4结构。宋词中3-4节奏的七言句, 大多是一个3字句和一个4字句组合。
例如欧阳修的《锦香囊》
一寸相思无著处。甚夜长难度。灯花前、几转寒更,桐叶上、数声秋雨。
真个此心终难负。况少年情绪。已交共、春茧缠绵,终不学、钿筝移柱。
其中4-3的七言句,有:
一寸相思--无著处 。真个此心--终难负。
3-4的七言句,如:
灯花前、几转寒更。桐叶上、数声秋雨。
已交共、春茧缠绵。终不学、钿筝移柱。
词中3-4结构的七言句,前三个字被看作三字逗。古人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欧阳修的这三句,意思连贯,愿意看成七言句也行。
灯花前、几转寒更。桐叶上、数声秋雨。终不学、钿筝移柱。
不过,这一句,和大多数词作中三字逗的用法一样:
已交共、春茧缠绵。
前三个字看作一个短语(三字逗),更为合适。我们看看词牌中使用三字逗的 3-4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