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用双手在泥土里刨食吃。他的手掌和泥土一样黑,身子和泥土一样卑微,父亲不善言谈,和泥土一样总是沉默。我一直想,父亲是不是泥土里长出来的一株庄稼?
父亲少年时,多才多艺,是校文艺宣传队的成员,话剧、舞蹈、京剧都能来,在公社样板戏巡演中,总有他的身影。父亲的笛子吹得极好。农闲时,他会拿出他那支长长的笛子吹给我们听。他会的曲子特别多,偶尔有不会的曲子,但只要听我们唱一遍,他立刻就能吹出来。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听父亲吹笛子了。
父亲在体育方面也有特长,篮球是他的强项。他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曾带领校队在全县的比赛中取得过冠军。奖品是《*选集》《红岩》《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书籍。
开垦荒地是父亲想的第一个办法。一把镐头,一顶草帽,是他经年的写照。凡是能站住脚的地方都被他开垦成耕地,种上了庄稼。远水解不了近渴。开垦荒地救不了眼前的青黄不接,父亲的第二个办法,常常半夜出发,步行到五十里外的集市上挑两筐蔬菜,赚取差价,换一家人几天的口粮。秋收结束,他又马不停蹄地到外地打短工,赚取微薄的收入,弥补家用。
日子终于好起来了,父亲也老了,背也驼了。看着他的头发白如雪,我特别难过。不想让他再匍匐在地里讨生活了,我想让他缓一缓。父亲舍不得他双手挖开的地,看着地里长满了草父亲心疼。我从集市上买来三捆果树苗,栽在了地里。这样,父亲种不了庄稼,终于可以缓一缓了。我很高兴。
一年秋天,父亲突然打电话,让我周末回老家一趟。我很着急,匆匆忙忙回家,还没坐稳,母亲端来一盘苹果,让我尝尝,并说这是咱们自己种的苹果。我很惊奇,母亲补充说,就是前年咱们栽的果树结的果子。我跑到地里,只见一棵棵果树仿佛一个检阅的方阵,红通通的苹果挂满了树枝,展露了醉人的笑脸。我的心里既心疼又难过。父亲终是个闲不住的人。
父亲一生朴素,不张扬,毫无怨言,默默地劳作、流汗,努力为这个家撑起了一方天空。父亲就像一株不起眼的庄稼,把自己的一生埋在泥土里,把最干净的“粮食”给了他的兄弟姐妹和妻儿,给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