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由于意识形态所限,要看上外国电影殊为艰难,每年引入的译制片屈指可数,除了同样来自社会主义阵营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就是《追捕》、《望乡》、《啊、野麦岭》这样的日本片。小学时听长辈说,为啥不让看国外电影?主要是老外爱随便亲嘴,容易带坏孩子。
但这期间陆续有了《小花》、《知音》、《牧马人》这样的爱情故事片,不管发生在何时何地,也不论发生在什么样的人群之间,描写爱情的作品,总能轻易打动人心。依稀记得观看《庐山恋》时,男女主角刚要亲密接触,满场哗然,而后转化为阵阵悄声笑语。电影散场后,大人们收拾板凳起身离场,意犹未尽的孩子们被吆喝着往家撵,拉在最后三三两两的,多为年轻男女,小伙子们会用电影里的台词打趣,姑娘则以娇嗔回应,寂静夜空里的笑声,犹如萤火虫点点闪烁,暗涌着丝丝甜意……
比诸农村的打麦场,镇上的观影条件要好出很多,影院上片时,工作人员会挂出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工整写上“香港精彩武打枪战激情片xxx”,不管电影内容如何,前面那行描述定然不可少,其宣传效用大致相当于而今广告里推介食品时必加的“古法炮制”一样,犹如确凿的品质证明。刺激不刺激很难界定,但武打片确实能激起男孩子们的兴趣,八十年代末,屏幕上疯狂刮起了武侠风,《少林寺》、《武当》、《木棉袈裟》,每上一部武打电影,都能给小伙伴们增添若干打闹的理由,上学放学、课间做操,嘴里总要“嗨哈嗨哈”地比划几下。
由于早年文体活动贫乏,在校学生没有电子产品可以沉迷,所以每逢五四、六一这样的节日,学校会组织包场观影,虽说这样的场合看不到武打片,但能借着看电影的机会,悄悄靠近有好感的他或她,的确是一次大好的机会。要说当年看过的《红衣少女》、《十六岁的花季》,内容早已全然忘却,留存在记忆里的,只有同学们稚气的脸庞和那段青涩岁月……
任何喜好都不是无来由的,我爱上电影是受了父亲的启迪,不管出差或是开会,只要有机会进城,他都会带我看部电影,我跟他在南京看过《天云山传奇》,在扬州看过《芙蓉镇》,甚至一起看过《第一滴血》,看得最多的,还是载歌载舞的印度片,写到这里,耳边就自然弹出《流浪者》的电影配乐:阿巴拉古,呜....呜….呜....咦,那会怎么没觉得唱歌跳舞冗长烦人呢?说到爷俩一起看电影,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因为忘了时间差点赶不上回家的轮船,两个人一路小跑到了码头,总算没错过,上船后,边撑着腰喘气,边相视大笑,那幕场景历历在目.......
光阴易逝,转眼间我的孩子也长大了,我常鼓励她放假时带同学多去影院。因为我读高中时,最爱做的就是和老铁们同去看电影。比起镇村,县城的观影条件可又好多了,九十年代初,大的影院有三家,学校包场会去人民剧场,我们自己常选校门口的胜利剧场,另有一家叫新华影院的,人气最高,并非其硬件更好,只因这家影院门口星罗棋布地排着一圈录像厅,除了成龙周润发周星驰,另有高中生们更好奇的“那些片子”。当年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录像厅,不仅给少男们提供了羞于启齿的启蒙教育,也是最初培养我们产生影片审美的地方。现在看片时,忽而发现贾樟柯的电影里跳出熟悉的录像厅,不自觉地又忆起了无比亲切的录像厅生涯,既然大导演都曾沉迷于此,我们又有啥好羞愧的?每思及此,总会忍不住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