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凯和父亲温万福
封面新闻记者 杜江茜 李媛莉 实习生 邹阿江
又是一年清明,四川成都,院山公墓,祭扫的人愈发多起来。一道门,隔离了两个世界,门外,卖花的小贩、祭扫的市民、通往停车场的小道上车辆正排起长队;门内,墓碑成行列,树木长青林,人们默然行走期间,然后在某一处长久驻足。
温世凯时常会在墓园里走走看看,这是他的工作之一。偶尔,看见墓碑上镌刻的年月,他的大脑在第一时间就算出出逝者的年纪,这里也有夫妻合葬,墓碑上,两位老人亲密靠在一起,有孩子的墓碑,上面写着,“亲爱的宝贝”……
“生与死,其实很简单,最后都是寥寥数字说完一生。”这是温世凯入行的第8年。2014年,他是在通过六门精算师考试后,告诉家人,要创业,领域还是殡葬这行。
彼时,他的父亲温万福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告诉儿子,“我们这个行业很特殊,既然想好了,就没有后悔药了。”
这对面容相似的父子,在个性上完全不同。温万福豪爽,说起话来嗓门大、语速快,“说话慢了,别人觉得你不耿直,生意容易被抢走。”
上世纪90年代,温万福在自家店前。
—— 温世凯有多大,温万福就在殡葬这行干了多久。
成都文殊院前,曾经的殡葬一条街,鼎盛时有接近200家寿衣花圈店,香烛纸钱曾熏黑墙面,纸香和蜡烛味弥漫整街。
这里是温万福入行的起点。因为发现花圈的利润更高,这位开始转方向的“麻将销售冠军”,在第一年,看到寿鞋底的7个点,腿就打幌,“害怕是肯定,但是要养家嘛。”
上世纪90年代的文殊院,一条街上绵延着160多家殡葬用品店,这里竞争激烈,店家们的脾气就跟店里的炮仗一般,言语不和直接能在马路上干架,“我头上有一道疤,就是当年和街对面商户抢生意被打的。”
但无论怎样,人情味,始终是殡葬行业无法剥离的底色。
温世凯几乎是在殡葬用品店长大的。
曾经,温万福因为搭建灵棚被大风吹倒,跪在逝者灵前,磕头道歉,也因为能被委托为牺牲的英雄搭建灵堂而骄傲,一说就是几十年。
“人活一世,长则百年,短则几十年,早晚要睡觉。”这是温万福对生死的态度,年轻时候,他们去帮逝者穿寿衣,逝者的亲人都不敢进屋,呆在旁边的小屋子里。“未知死焉知生?你对死后的东西不弄明白,那你这个生的意义在哪里?”
温世凯几乎是在殡葬用品店和殡仪馆长大,小学坐在纸人、花圈、骨灰盒堆堆里做作业,大学后,在别的同学都去金融机构、企业实习时,他一头钻到墓地上呆着。一路接受着精英教育,他个性细致和善,几乎没有和人红脸的时候。
温世凯相信,葬礼是对一个人一生故事的回望,每场葬礼,都应该是一次生命教育,个性化定制会是未来殡葬行业的发展趋势。
温世凯和父亲
拿着癌症晚期的诊断书,一位30多岁的女士找到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她跟温世凯说了自己对葬礼的要求,从仪式的风格,配乐,到寿衣的颜色和骨灰盒的样式等。女性去世后,温世凯带着团队按照她生前的要求完成了那场葬礼。
还有一位老人,在生前就安排好后事,他想得很细致,比如,在灵堂上专门开辟角落,陈列生前出版的译作,那是所钟爱的事业。灵堂上不要放《大悲咒》,而用他最爱的古琴曲《高山流水》,那是用心的生活。此外,自己准备寿衣,火化骨灰用作树葬,不需要骨灰盒。
写好遗嘱后,他和孙子去了三亚,在旅途中,他自己选了一张满意的照片作为遗像,蓝天碧海边,老人笑容轻松温暖。
“他是在睡梦中悄然离开的,没受什么苦。”温世凯记得那场葬礼,简单肃穆,前来祭奠的每个人,都认真道别。
事实上,8年来,温世凯做过的葬礼策划已经数不清了,但他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变化,客人对葬礼的要求越来越趋于简单、精致、绿色,传统习俗正在通过文明的方式被传承。
向死而生,是人生,也是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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