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玉 阎俏如 上海 北京报道
“你要做什么部位?”6月2日，在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源深路155号的上海华美医疗美容医院(以下简称“上海华美”)，工作人员熟练地问着《中国经营报》记者。
虽然是工作日，这家2019年11月底刚刚被中国整形美容协会评价为5A级别的美容机构依然往来者众多。根据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文件，在其2019年医疗美容评价结果中，5A为医院类最高等级。上海市仅有两家医疗美容机构获此殊荣。
不过，记者最新获取的文件显示，由于涉嫌违法发布低俗隆胸广告，今年2月21日，上海市嘉定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依法对上海华美作出了相关处罚，责令当事人停止发布违法广告，处罚款人民币25万元。
另据天眼查显示，从2016年9月至2020年2月26日，上海华美共有9次受到工商行政部门处罚的记录，仅2019年6月份以来就有3次处罚记录，2018年5月至2019年5月的一年时间里有2次行政处罚记录。
对于上海华美2019年获评5A级，中国整形美容协会专职副秘书长曹德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上海华美受到行政处罚的时间并不在2019年度考核范围内，且受到的行政处罚也未达到违反评级标准的程度。
案涉低俗隆胸广告
记者获取的一份《上海市嘉定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2019年6月，该局接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交办的广告线索，反映上海华美涉嫌违法发布低俗隆胸广告。
经查明，自2019年1月起，当事人通过在其公司网站设置二级域名，在百度网发布竞价隆胸广告。当事人共设置了“自体”“自体脂肪”“丰胸”“上海假体隆胸”“隆胸整形”等82个关键词，通过在百度网搜索上述关键词，出现关联到前述二级域名下的网站链接，点击连接后进入对应的广告页面。经调查核实，当事人通过此种方式共发布了7 个广告页面。
比如，在页面1中，当事人使用了“特贝茨隆胸”的文字表述;并使用“感受安全舒适的隆胸体验”“不用引流手感更佳 深V乳沟 不影响哺乳”“手术不损伤乳腺，只采用美国FDA、欧洲CE、中国SFDA认证产品，术后持久稳定，不影响哺乳生育”等文字，对其使用的特贝茨隆胸术从功效及安全性方面做了详细表述;在该页面中有“12星座女王真人隆胸案例”栏目，其中标注星座为双子座，女性名称为李幂，手术医生为谢卫国院长，手术项目为特贝茨假体隆胸，并发布了该名女性术前上半身裸露形象(仅对乳头部分做小范围修饰)及术后6天、37天、85天、96天的上半身形象;在该页面中弹出了揉搓女性乳房的动态视频。
经查明，自2019年1月起至案发期间，当事人除了在百度网发布上述竞价隆胸广告外，另行发布了眼睛、鼻子、吸脂、植发等各类医疗整形项目的竞价广告。另经查明，自2019 年1月1日至2019年7月31日期间，当事人在百度网共点击消费18.45万元，即广告费用为人民币18.45万元。
此外，上海华美在广告中宣称李健医生实施了10000 隆胸成功案例，王荣锡实施了 6000 隆胸成功案例，并宣称有35869位“宝宝”在上海华美隆胸成功，上述案例数据为当事人编撰，并无相应依据。
针对上述问题，6月10日，上海华美相关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不清楚，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多项违规缠身
上海华美坐落于上海浦东小陆家嘴商圈，紧邻浦东大道。在医院门口的宣传玻璃上，“爱美丽的眼睛会说话”“春日美鼻图鉴”“小V脸 谁不爱”“十二星座傲娇女王 挺出你的美”“DEAR FAT 活出你的自脂力”等宣传标语刺激着爱美者们的神经。6月2日，记者以大学生的身份，以隆鼻为由实地走访了上海华美医院。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医院在“618”期间推出优惠活动，不少项目都相当于半价优惠。比如，原价9800元的鼻部(韩士生科硅胶)特惠价只要4580元;原价22700元的鼻部(韩士生科硅胶 耳软骨鼻尖成形术)特惠价只要9800元。在记者问及能否贷款时，相关工作人员表示，可以自行使用花呗等平台。
此外，记者在三楼的手术室/病房走廊中看到张贴着成功进行手术的不同案例。在对谢卫国副主任医师的介绍中，上海华美在宣传资料中提及其为：“《十二星座女王隆胸案例打造》指定手术医师、《中国美鼻图鉴创造12星座美鼻范本》指定手术医师”。
然而，上海华美在宣传中使用女性形象作为代言人正是此次嘉定区市场监督管理局通报批评的行为之一。
嘉定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援引《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六十二条第(一)项“广告代言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没收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二倍以下的罚款：(一)违反本法第十六条第一款第四项规定，在医疗、药品、医疗器械广告中作推荐、证明的。”第十六条第一款第(四)项“医疗、药品、医疗器械广告不得含有下列内容：(四)利用广告代言人作推荐、证明。”
上海华美相关工作人员回应记者采访表示：“三楼的案例，是顾客和我们签有协议，在我们这边做手术，她觉得很不错，给我们做宣传的，是经过顾客允许的情况下做这样一个宣传，如果顾客不同意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暴露她的隐私的。”而针对记者提及的广告法问题，上述工作人员表示对此并不了解，“我只是一个医护工作人员而已，不是律师。”
事实上，近年来，由于违法发布相关广告，上海华美可谓多项违规缠身。
天眼查显示，2019年11月，由于违反广告法第九条第(八)项规定，发布广告含有淫秽、色情、赌博、迷信、恐怖、暴力等内容，上海华美被上海市浦东新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25.5万元并责令停止发布。2019年9月12日，由于违反广告法第十五条第一款规定发布处方药广告、药品类易制毒化学品广告、戒毒治疗的医疗器械和治疗方法广告的，上海华美被浦东新区市场监管局罚款50万元。从2016年9月至2020年2月26日，上海华美共有9次受到工商行政部门处罚的记录。
获评5A之惑
尽管身背投诉和多项处罚，上海华美仍在业内权威的中国整形美容协会评价中获评最高等级。
2019年11月底，中国整形美容协会发布关于2019年医疗美容机构评价结果的公示。2019年协会组织对18个省区市的67家医疗机构开展了评价工作。经过省级协会组织申报、资格审查、现场初评和协会组织现场复评等，共36家机构达到A等级。
评价结果显示，上海华美获评5A级，为医院类最高等级，是上海市获评5A级的两家机构之一。此外，记者梳理看到，67家机构中共24家医院为5A级。
不过，记者查阅中国整形美容协会2019年评价工作的通知文件了解到，其要求申报机构须符合在“申报前1年内无重大事故、无严重违法违规行为记录、无造成重大社会不良影响的事件”。
那么，上述要求的具体标准是什么?为何上海华美在2019年受到行政处罚后仍能参评且获得5A评级?
曹德全向记者介绍，中国整形美容协会的医疗美容机构评价指标更注重医疗质量、医疗安全，且只是针对机构一段时间内的评价。
对于上海华美2019年获评5A级，曹德全表示，2019年的评级针对的时间段是2018年5月至2019年5月，上述行政处罚是在上海华美申报评级之后下达。上海华美受到上述行政处罚之前，已经申报了评级。
另一方面，协会的评级标准中“申报前1年内无重大事故、无严重违法违规行为记录、无造成重大社会不良影响的事件”实际上是有具体评价细则的，指的是医疗机构在一年内没有发生重大医疗事故即二级以上医疗事故，同时一年之内受到的行政处罚没有单笔超过20万元。协会对上海华美的申报材料进行了复核，在2018年5月至2019年5月期间，上海华美没有违反上述两个要求。
曹德全同时表示，通过近些年社会和媒体的监督，协会的评级标准也在不断完善。2020年开始，将增加一条标准，即申报前一年累计受到3次以上行政处罚则不允许参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