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下了一场暖雨
天津网讯 天津日报记者 赵煜 汪宗禧 初冬初雪,披挂蓟州山野。可在罗庄子镇花果峪村,冷雪却在半空里化作细雨。山崖上的蓬草,农家院内的藤蔓,竟有些回春转绿的意象了。撩开雨雾,本报记者引领着各路仁人义士,来到两户伤残果农家,一次就买断了5万斤滞销酸梨。
款款义举动津城
11月8日,本报《海河之声》版头条,《上山采果摔残身体摔破生计 蓟州两果农数万斤酸梨急盼买主》一经刊出,就牵动了众多读者的仁心爱意。本报舆情中心热线电话铃声不断,本报官方微博热语连篇。网友@莜莜说,“看得满眼都是泪水,谁能帮帮他们。”网友@佳佳说,“果农们真的太不容易了,登高爬梯,最后还是不赚钱,真是太惨了。订购100斤,算是尽我微薄之力。”……
东丽区居民于金婷打来电话说:“我日子过得不富裕,买不了那么多酸梨,他们不能动了,可我腿脚还听使唤,我愿意摆个摊,为他们叫卖酸梨。”在南市食品街工作的张先生告诉记者,他自己买不了太多酸梨,只能把这信息转发到各大朋友圈,并请求圈里人快快转发,多多转发。河北区王串场街的张淑英大娘,两天里跑来报社三趟,“酸梨运过来了吗?我买,我在小区一招呼,好多人都想买。两户果农真让人揪心呀。”
天津春蕾志愿服务队队长李永看到本报报道后,当即编辑成微信,发到志愿服务队下面的“妈妈会”。这个“妈妈会”平日里就爱心四溢,这回更是一发不可收,一吆喝就认购了14750斤酸梨。
本报媒体人自当实实在在扛起为民解忧使命,由《天津日报》“新闻117”客户端在网上牵头发起了众筹助困活动。消息刚刚上线,编者读者争相抢购,两天就认购了1.2万斤酸梨,为果农筹得1.5万多元善款。
不到两天,各路人士就认购了2.7万多斤酸梨。
还剩2万多斤无人接手。记者正发愁,天津芦台春酒业有限公司找上门来了,张口就要把5万斤酸梨尽数吃下。真是怜悯心有多大,胃口就有多大。记者担心,公司也就160多名员工,如何消化这海量酸梨?芦台春酒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孙艳艳点开手机微信给记者看,原来不只是员工认购,她把朋友和芦台春经销商都拉进来了。好事不能一家独揽,为兼顾各路人士,记者力劝孙艳艳少买一些。“那我们就买3万斤。没那么多了?那我们就给3万斤的钱,有多少算多少。这又不是做生意,不必斤斤计较。”孙艳艳说,“我们芦台春取利于民众,就该时时惦念着回报民众。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叫上我们。”
记者原本担心,谁会理会本报偏僻版面上一篇报道?谁会在乎偏远山村两户老农的苦辣酸辛?现在看来,中国百姓骨子里,从来都不缺乏家国情怀、社会责任、人性良善,谁能浸润其中,谁就能无难不克,无忧不解。
酸梨变甜果,冷雪化春雨。
天寒人心暖
11月10日一大早,天津芦台春酒业公司总经理孙艳艳带上员工,开着箱式货车直奔蓟州山里。紧随其后的是开着箱式大货车的天津春蕾志愿者服务队、天津日报舆情中心党支部全体党员。一路冷雨阴风,快到罗庄子镇了,拉酸梨的货车却被津围公路上一处限高横梁拦住了。焦灼之际,蓟州邦均镇志愿者王玉宝赶来了,当即叫来亲戚,领着货车绕了很远的山路,中午时分才赶到两位果农所在的罗庄子镇花果峪村。摔残在炕上的高素青、史芹早早就把丈夫妻子赶出家来,淋着雪在山道边迎候。客人车还没停稳,果农杨庆山和史芹妻就踩着两脚泥水跑过来,握着客人的手,眼圈红了。天暖雪融,下上小雨了。宾主冒雨进院,但见大筐大筐的酸梨叠压着,占去了大半院落。杨庆山说:“看看我这酸梨,大着呢,鲜亮着呢。”大家虽因酸梨而来,可关心的不是酸梨,直奔屋里炕前。“老天爷有眼,人世间有情,你们来了,我们家能还债了,能过活了,一冬不愁了。我这嘴笨呀,咋谢你们呢?咋谢你们呢……”女主人高素青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接过孙艳艳送上的一捆百元大钞,脸上的雨,比窗外的雨下得还要大。孙艳艳上前握住高素青的手,也是泪眼相望。无需道谢,无需劝慰,手是烫的,泪是热的,心是暖的……
村里100多户,家家都有酸梨树,少的年收1万多斤,多的能收几万斤。一个村年产酸梨百万斤。相邻的青山等村,年产量更是高达几百万斤。量越大,价越低,有时三四角钱也没人要。摘下的烂在家里,摘不下的干脆烂在树上。杨庆山说,农用三轮车上不了车牌就上不了公路。有时只好跟别人合伙雇大车,拉到县城市场附近人家寄存,再推小车去卖,晚上12点就要去农贸批发市场排队占地儿。即便这样折腾,酸梨也未必卖得出。“今年酸梨刚下树,车就翻了,我那位就砸残了,我也不能出门了,这一年的收成眼看着就要烂手里了。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你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远道上来的人,解了我的大难……”
全身摔残的史芹,躺在炕上一句话都说不出,从孙艳艳手里接过钱,只把脸面埋在枕头里,抽泣不止……
史芹妻抱着1岁的孙子,声泪俱下:“说句寒碜人的话,我们家从来没进过这么多钱。就是他不摔着,这酸梨也难说卖得出去。你们要不来,我这孙子都快没奶粉吃了。”看见孩子吃的奶粉是粗陋的简包装,孙艳艳不放心,回头吩咐部下:“再苦不能苦孩子,奶粉的事你去办。”
有一事大家不解:既然酸梨养活不了全家,为何不砍掉酸梨树种别的呢?史芹从枕头里扬起脸来为他的酸梨讨说法了:“你知道这酸梨树多大年纪了?几十岁上百岁了,祖上留下的,有魂的,舍得砍吗?”孙艳艳睫毛又挂上泪珠了:“是呀,这酸梨树是有记忆有故事有传承的,他们宁愿挨摔受穷,也守着酸梨树不离不弃。再说,这么大的树,对水土对空气是多好的调节呀。他们养着这些古树老树,也是对环境的一份贡献,我们应该补偿他们。”
车上装满1万多斤酸梨,送上1万多元现金,春蕾志愿者服务队几位队员午饭都没吃,甚至连口水都没喝,开上车就往回赶。“我们回去第一站,是把酸梨送到空港,再回市内分发点等志愿者来领取。吃饭的事,晚上回家再说吧。”主人一把没拉住,车就拐过山脚不见了。
紧跟着,芦台春酒业的货车也装满了。
尽管很多人不爱吃酸梨,可是十几位客人还是以个人名义,又买下大筐大箱的酸梨,大车小车都塞满了。
解罢燃眉之急 再谋长久之计
几角钱也难卖出的酸梨,却以每斤1元以上的认购价悉数卖出。两户果农户均进账2万多元。眼前这个冬天好过了,可是往后呢?史芹妻千恩万谢之后,抱着小孙子又哭了:“儿媳有病,儿子一步都离不开。家里就史芹这根柱子撑着,可他也折了。你看看这孩子,连个纸尿片都没有,再看看这屋子,一下雨一化雪漏得满炕都是水……”史芹妻说不下去了,给泪水噎住了。
孙艳艳脸色又沉重下来:“救急不救穷,再救也无功。是得想个长久之计。 大嫂您放心,回去我们会想个法子的。”
“我有办法!”蓟州区邦均镇青年企业家王玉宝献上脱贫妙策:“我那里正办着一个‘山野有机公社’呢,公社里有巴马香猪,每家我给你们弄几头养着。免费给你们猪苗,免费给你们建猪圈。巴马香猪皮实着呢,山上的野草、树叶、秸秆,还有你们卖不出去快要烂掉的水果,都是好饲料。几个月就出栏一次,我高价回收!”
史芹妻破涕为笑:“不出家门就能赚钱,有这样的好事?”王玉宝说:“您在家擎好吧。”
临别了,两户人家含泪相送。杨庆山跑回炕前跟妻子嘀咕了几句,复又跑进堂屋,抱出来两大盆红豆杉,“我们家没别的,就这两盆红豆杉。我们两口子侍弄了十几年,宝贝着呢。今儿就送给你们了。”看着这两棵比人还高的珍稀美树,众皆惊呼:“这可是你们俩的爱情树呀!”“这也是常青树,长寿树,你们不收下,我那位会跟我打架的。”谁也拦不住,两盆红豆杉就装进了芦台春酒业的货车。史芹妻也搬出一个纸箱子,硬往客人怀里塞:“我家没有稀罕物,这是我做的酸梨罐头……啥时候再来呀?”
雨停了,心里的雨还在丝丝缕缕地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