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乔内《沉睡的维纳斯》
提香《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绘制于《沉睡的维纳斯》之后。
在理查德·波斯纳看来,莎士比亚式的“剽窃”不会被诟病,有时代原因。首先,当时英国戏剧审查很严,如果完全原创,剧院要承担比较大的风险。其次,当时创作群体规模较小,作品有限,人们想要看到更多的作品,所以不会责怪诸如此类的创作方式。而对于过去的画家来说,他们不直接与市场接触,靠赞助人的资助为生,所以不会受到剽窃的影响。有人模仿他们的作品,是在帮助传播他们的名声。当时的画家工作室学徒会经常模仿画家的画风,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给后世的艺术市场带来了巨大的甄别难题。2017年,达·芬奇作品《救世主》拍下4.5亿美元的高价,而在牛津大学研究员Matthew Landrus看来,尽管这幅画的技法与达·芬奇几乎一致,但它还是出自达·芬奇的助手Bernardino Luini之笔的赝品。
《救世主》
时代的宽容,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创作总量的增大而变得越来越严苛,但与今天比较而言仍有余地。很多人不会相信,爱尔兰作家王尔德生前也受到过不止一次抄袭指控。同时代的评论者发现,王尔德于1881年出版的第一本《诗集》
(Poems)
大量衍生自他所崇拜的浪漫主义作家和前拉斐尔派诗人的作品,伦敦《星期天评论》
(Saturday Review)
评价这本诗集道:“这本书有聪明的痕迹,但也充斥着模仿、不真诚和坏品位。”当时牛津毕业生、后来的文史学者 Oliver Elton 则评价《诗集》说它们的作者根本不是人们假定的“父亲”,而是一些知名度更高的作家。后来王尔德也经常借用其他作家的表达,在他看来,没有创作出新灵感的“借用”不是违反职业伦理,而是水平不佳。这种说法明显沿袭自文艺复兴时期对“抄袭”的态度。
宽容不是没有好处。在创作欠缺的年代,每一次创造性模仿,都在激发新的灵感,同时也在推动文化的传播。
复制时代的艺术创作
是追求创作道德,还是守住底线?
照相机的发明,让我们进入了机械复制时代。本雅明提出的这个概念,是为了阐释照相机复制手段对艺术的破坏。艺术品被人从神坛拉向地面,艺术创作再也不需要精湛的再现自然的技巧,只需要一台相机。艺术品的“灵韵”消失了,所有的复制品都千篇一律。这种说法带有明显的精英取向,但他预言了后来艺术创作的方向——艺术民主化与参与化,艺术创作再也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连普通人都可以参与的活动。
《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者: [德] 瓦尔特·本雅明;译者: 李伟 / 郭东;版本: 重庆出版社 2006年10月)
“创作”是人类的天性,“创作”还能带来价值,获得关注,获取利益。所以当艺术创作的门槛降低,势必会带来各类艺术作品的膨胀式发展,大量的作品进入市场,文化商品不再罕有。伴随着市场体制的逐渐完善,文化商品的个性成为盈利的卖点。人们对原创性愈发推崇,而千篇一律的复制性作品则得不到市场青睐。在利益的驱动下,剽窃他人“个性”成为了普遍现象。而与文艺复兴时期不同,“个性”已经与利益深度捆绑,人们对于创造性模仿的容忍度,也随着剽窃的普遍化,而变得越来越低。
不提前商量版权的莎士比亚式的重述改写肯定要吃官司了,不过今天的人们还能容忍部分创造性模仿,如充斥于后现代主义作品中的“挪用”和“戏仿”。“挪用”指借用前人元素,表达新的意义。《气球狗》作者、美国波普艺术家杰夫·昆斯
(Jeff Koons)
曾因为不恰当的“挪用”几度陷入抄袭官司之中,赔了不少钱,但被法庭界定为合理挪用的作品,则不构成侵权。
不合理挪用:杰夫·昆斯雕塑作品《Fait d’hiver》与弗朗克·大卫多维奇的广告摄影高度类似,2015年,原作者提起诉讼,2018年打赢官司,获得17万美元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