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刃刺破胸膛,男子胸前的衣襟被染成鲜艳的红色,刺目的红,犹如开在地狱里的业火红莲。刺痛了他的眼,也灼伤了他的心。
“是不是我无论怎样都捂不热你那颗冰冷的心,是不是在你心里连一点位置都没有给我留。”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萧尘,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萧尘开口“我以为你会躲开。”
“哼……”男子冷笑一声“萧尘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说着猛地拔出胸口利刃,鲜血喷涌而出,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红色在眼前晕染开来。
犹记得那年在战场上,也是这样的一片猩红,数十万将士血染万里,枯骨成灰;天地茫茫只余他一人。
东璃国的二皇子,百姓心中的战神王爷,一生从无败绩;却在这桐城之战上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衣袍染血,发丝散落于肩头,宁折不弯的腰肢依然挺立。
“萧将军,你可愿归降。”
柳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下方虽败却依然不屈的男子。
“我萧尘从不知归降为何物。”
“那好,就让本将军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说着抽出腰间长剑,飞身下马与萧尘战在一起。
萧尘说的没有错,他傲骨铮铮从不知归降为何物,在这尸山血海之间,他的身后不再有一位将士,在敌军的千军万马之中穿梭,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我再问一句,你可愿降?”
剑尖抵在咽喉,他依然守着他倔强,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不降。”
一掌拍出,他从高处跌落。最后看一眼这蔚蓝的天空浮起白云朵朵,仿若看到了母妃温柔的眉眼。他伸手想去抓住这人间最后一点暖,却终究只余一丝清风吹过,所有的画面全都消失不见。
手掌跌落,轻阖眼帘,唇角一丝温柔浅笑,也许很快就会和母妃团聚了。
“战王已死,从此东璃国再无战神。”
北辰的将士欢呼着,战神已死,从此东璃再不敢猖狂,北辰将一家独大。很快欢呼声沉寂,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远处传来山风阵阵,轻声呜咽着,就像为这年轻的战神的身死而悲鸣。
清风吹起床幔,温柔的拂过脸颊,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萧尘口中轻唤:“母妃。”猛然张开双眼,看着这陌生的环境,空荡荡的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天堂?还是地狱?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子一身墨色衣袍,逆着光向他走来。“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怎么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男子邪魅一笑,伸手抚上萧尘脸颊:“你又以为是谁呢,谁又会在那尸山血海中将你捞出。”五指顺着脸部温柔的曲线插入他如烟雾般的发丝。
“萧尘,战神已经死了,从此你再不是东璃国的二皇子,你只是我北辰国抚远将军的一个下等的奴,记住了,你以后就叫阿尘,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尘,而不是战王萧尘,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药碗“把药喝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成天病怏怏的样子。”
萧尘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哈哈哈……”
“你现在废人一个,你说我对你还有什么目的,你还不知道吧,在你战死的第二天东璃国就已送来了降书,言之凿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你知道那具代替你被送回东璃国的尸体的下场如何么,被东璃的皇帝挂在城墙上暴尸三日,以惩戒你发动战争,使百姓陷入战火之苦。”
萧尘阖落眼帘,当初父皇告诉他:“北辰挥兵南下攻打东璃,如今东璃上下无一人可领军抵挡,尘儿可愿为父分忧?”当时萧尘只是一个单纯的皇子,就连一只鸡都没有*过,他的父皇却要他提剑*人。
当时他想说:“我不想去,不想*人,不想自己的世界从此涂满鲜血,只余战场厮*。”可是看着父皇满怀期待的眼和鬓边白发,所有的不想全都咽回肚里:“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然而当时他不知道,他这一去将永无退路。
十年战场挣扎苦守边疆,十年未回宫看上一眼;就连母妃过逝也只是在空寂无人的田野里,燃了几根香烛纸钱,聊以祭奠。
十年间他从一个看见鲜血都会做噩梦的皇子,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双手染血的战神。
他知道他死后会下地狱,却没想到,他还没死,却被自己父皇污水泼身,恶名昭彰。
转眼一月已过,萧尘身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他再次尝试着运行体内真气,依然以失败告终。柳云说的没错,他现在废人一个,对他也造不成威胁,也许他留着他只是为了折辱他浑身的傲骨,让他尝尝被人踩入泥土的滋味。
曾经的战神,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奴,一个最下等的奴。
多么讽刺。他一生戎马,最后却只能困在这四方天地间。
“怎么,不甘心吗?还是你以为你养好了伤就能从这防护森严的将军府里逃出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充满讥讽。
“难道我不该逃吗,就该在这四方的天地之中被你囚困一辈子。”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逃?你能逃到哪里去?除了本将军这里,你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萧尘回头怒目而视,抬起手掌想给他一巴掌,却被轻而易举的捉住手腕。
“既然你不想在这里,就去奴役房吧。”男子说完,拂袖而去。
奴役房,最下等的奴隶所住的地方,几十人住在一个房间里。奴隶没什么尊严,所以也从不讲究卫生,房间里腥臭的汗水味,混合着东西腐烂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散着,令人几欲作呕。
萧尘胃里翻江倒海的翻腾着,强忍着不适感,越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奴隶,往里面走去,周围的奴隶呆滞的看了他一眼,又翻身睡去。
所谓奴隶*自然是府里最脏最累的活。天还未亮,奴隶们便被喊起,分散在将军府各个角落。
“阿尘,你去把府里所有的夜香倒了。”管事的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萧尘冷冷的站在茅房外,迟迟不肯进去,他是皇子,就算在战场上挥剑*敌,血染衣袍,他的生活起居也都是有人照顾的,从未见过如此污秽的东西。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干活。”身后士兵挥舞着皮鞭,“啪”的一声,皮肉绽开,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他的衣襟。
萧尘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白衣,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刚进入战场的自己。
天气阴沉沉的,他一身白袍,立于战场之上,周围将士奋力厮*,他提剑却迟迟无法下手。
“将军小心。”一名兵士替他挡了一剑,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提剑一剑结果了偷袭他的敌军士兵,可怀里这个年轻的生命却阖落了双眼,任他如何唤都唤不醒。
从此他退下了一身白衣,终日一身墨色锦袍,这样就看不见身上染着的血,还可以骗自己说“也许这身上只是沾了水。”
“你……”也许是旧伤未愈,身子孱弱,无法再承受这突来的一鞭,话未出口便感觉一阵晕眩,晕倒前他看到一男子飞速向他跑来,就像多年前为他挡剑而死的少年。
身上好沉,就像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他越拼命的呼吸,越吸收不到新鲜的空气,猛然睁开双眼,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柳云?他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身上,在亲他?
一定是我还没睡醒,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触感犹在,然后他可耻的发现他居然有了反应。
他使劲推了他一把,伤口撕裂,他闷哼一声。
“别动,小心伤口。”柳云伸手欲按住他的身子。
萧尘翻身躲过:“干什么你?”
“喂你吃药啊。”
“吃药?”
“对呀,你伤势过重,昏迷中总是不肯好好吃药,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萧尘伸出舌尖舔了舔,果然有一股药味,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抿了抿嘴,不想理他,毕竟不管什么原因,他就是占他便宜了。
他是这么想,但是某人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云看着他涨红的脸,面若花红,薄唇透亮,忍不住再次亲了上去。
“唔……”萧尘脑子当机了,他不是说喂他吃药吗?为什么现在还……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扇在他脸上,手腕被他轻而易举的抓住。柳云握着他的手轻轻吻了吻他莹润的指尖。
萧尘猛然抽出被握住的手“你发什么疯。”转身落荒而逃。
萧尘坐在庭前的石阶上盯着自己的手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战俘,是奴隶,怎么净往他不能接受的方向发展。
不行,他得逃,不能再在这里了,要不然他一定会万劫不复。
是夜,他一身夜行衣,躲过夜间巡逻的守卫;看着高高的院墙。以前这小小的院墙当然拦不住他,他轻轻一跃便能轻松越过。可是现在,不行。幸好旁边有一颗大树,他费力的爬了上去。
还没喘匀一口气,便见对面男子一脸戏谑浅笑“这么晚了,阿尘是要到哪里去?”
“我……啊……”萧尘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站在树枝上,一脚踏空,直坠下去。
“完了,这次死定了。”他闭上眼睛,却落在一个温暖怀中。
“难道这就是变相的投怀送抱吗?”
萧尘睁开眼,赶紧跳出柳云怀中,脸色涨的通红,却不出言反驳。
柳云看了他一眼:“怎么,想逃走。你以为你逃的出去。”
他冷漠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逃不掉呢,万一我逃出去了呢。”
柳云听到他说话,反而气笑了“萧尘,我自认待你不薄”
“你说这话不觉得打脸吗,我堂堂一国皇子,被你当成最下等的奴,怎么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
柳云听后,反而气笑了:“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做一下一个最下等的奴该做的事。”
萧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头“什么事?”
柳云伸手揽着他的腰肢,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抚远将军最下等的奴只有一种,就是……”他在口中沉吟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字“床奴。”
萧尘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柳云,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携着萧尘掠过重重高墙,推开落尘轩的大门。
“将军。”下人纷纷行礼。
“都下去。”柳云大手一挥,下人们纷纷离去。
萧尘被扔到柔软的床榻之上,他翻身想逃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你只能在我怀里,被我碾落成泥。”说着低头含住了他朝思暮想了多年的双唇。
一夜风流,柳云穿好衣冠,伸手抚过萧尘柔软的发丝,感觉掌下之人轻微的颤抖,收回手掌“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出了内室。
他本身旧伤未愈,又被折腾了一夜,果然又再次华丽丽的病倒了,这一病又缠绵病榻近一月。
转眼马上又要入秋,柳云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命人赶制了几件秋季的衣袍送来。
“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你不是喜欢白色吗?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穿白色的。”柳云不经意的说。
“你怎么知道?”他以前确实喜欢穿白色,可那是十年以前,在他还没有上战场的时候;在他还没有提剑*人的时候;在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还在母妃怀里撒娇的时候。
他看着这洁白的衣袍,好像又看到了当初在他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少年。
是他的犹豫害死了他,也是他的死亡成就了以后的战神。
可是这洁白的衣袍他已不配再穿了,因为他已满手血腥,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少年。
夜色微凉,一番情事余韵过后,柳云拥着萧尘,身子不若女子的柔软,但他就是喜欢,他轻吻着他的发顶“我们举办一场婚礼如何?”
萧尘闻言睁开眼睛看着他,讽刺一笑:“婚礼?你想让北辰的子民都看到曾经的东璃战神是怎样在你身下承欢么。”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皇上赐婚,让我娶兰亭郡主为妻。”
“所以呢?”
“我想给你一个名分。”
萧尘翻过身没有理他,名分?他的身份拿出去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何来的名分。
然而不管萧尘愿不愿意,婚礼在这一天如期而至。
抚远将军大婚,如今将军兵权在握,各路王公大臣,大小官员纷纷来贺。
在这满棚的宾客中,一小少年抱琴而来。
“阿柳,今日你大婚,小弟为你弹奏一曲。就当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如何?”少年阿陌看着眼前俊美男子,一身红衣猎猎,身姿挺拔,眼角眉梢都荡漾着初为人夫的喜悦。
“你这又是何必。”柳云一声叹息,无奈的看着强作欢笑的阿陌。
阿陌苦涩一笑:“今日我赠你一曲,全当我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天涯相遇,我们便是路人。”说着将木琴置于亭中的石桌之上。
琴声铮铮、悠扬婉转,一曲热烈奔放而又深执缠绵的凤求凰,被他弹成了曲调哀怨凄凉的孟姜女。
一曲终了。
“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为兄尽量帮你。”柳云看着眼前的少年,曾经两人纵马*敌,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在最艰难的时候,阿陌甚至还割腕放血,只为救下频临死亡的他。
阿陌苦涩一笑:“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阿陌直视着他,眼神坚毅。
“是。”
“那好,我要你……”他沉吟良久终于吐出最后三个字:“的新娘。”热闹的婚宴瞬间鸦雀无声。
柳云看着阿陌久久无语,直到所有人都以为,柳大将军一定会亲手*了这个狂妄的小子的时候。他笑了,笑容凉薄不达眼底。
薄唇轻轻开阖:“不知阿陌想要哪一位呢?”
少年阿陌邪魅一笑:“嫂夫人我是不敢肖想啦,不如就把你今天纳的美妾给我,如何?”
“好啊,既然你想要,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他带走了。”
“来人,拿下。”说着门外冲进来一队士兵,只是还没有近阿陌身前便纷纷倒地。
柳云看着满地的士兵,冷笑一声道:“看来阿陌,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这么轻易的把我这满院的兵卒变成了一群不能用的废物。”
阿陌双手一摊,无辜的道:“这还得多谢阿柳不嫌弃我送你的新婚礼啊,混音咒诀,中招之人须凝神静气,以驱除咒诀之力,若强行运功便会引起真气紊乱,轻则休息个十天八天也就没事了,重则筋脉尽断成为废人。不过你放心,你这帮兵卒功力低微,休息个一两天也就没事了。”
说着纵身一跃向着柳云身后的新娘掠去,柳云抬手横劈一掌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带走他了。”
阿陌后退一步堪堪躲过:“不然呢,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拦得住我。”说着从怀中掏出三根银针向着柳云激射而出。
柳云侧身堪堪躲过两针,却被最后一针射中左肩,感觉肩膀一麻,迅速传遍全身。柳云抬头怒目而视道:“你……”
“阿柳,看在这几年你待我不薄的份上,我不伤你,但是这人,我今天势必要带走的,我不能让你毁了他。”阿陌眼眶赤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解决。
“他是你什么人?”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说着纵身一跃,揽过新娘腰肢,运起轻功踏过房檐树梢,转眼消失无踪。
“你逃不掉的。”柳云眼眶赤红,状似癫狂。
多年离别苦,梦里再难寻。
萧陌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多年未见的兄长,眼睛里有少年不屈的倔强,他强忍着多年离别的悲伤。
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男子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良久萧陌抬头看着眼前的兄长,曾经东璃国的二皇子,百姓心中的战神王爷,早已没有了那种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锋芒。也许是被多年软禁的原因,身上多了一丝柔软温和;就像搏击长空的鹰隼,被折断了羽翼,剥去了浑身的羽毛,露出了柔软的皮肉。
“二哥,来换上衣服,我带你回家。”萧陌匆匆忙忙从马匹上挂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给萧尘。
“不必了。”
“二哥,你……”萧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子。“为什么?”
“逃不掉的,柳云之前对你没有防备,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旦他反应过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不信,我为此跟他虚与蛇尾,装疯卖傻了三年,为的就是把你救出去,就是豁出性命我也得把你带回去。”萧陌死死地拽着萧尘的双臂,激动的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就把你的命留下吧。”
“柳云,没想到你居然恢复的这么快。”
“东璃国的三皇子?没想到你隐藏的这么深,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居然没发现。”
“放他走,我跟你回去。”萧尘起身拦在萧陌身前。
“我若不放呢,你待如何?”柳云走近抬手捏住萧尘下巴,让他抬头看着他。
“你放开他。”萧陌抬手一掌劈在柳云胸前,柳云一手揽着萧尘,迅速向后退去。
“拿下。”抬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蜂蛹而至,向着萧陌扑*而去。
萧陌在重重的包围中奋力厮*,却终因敌不过源源不断扑*而来的士兵,刀枪刺破皮肉,锁链勒紧咽喉,萧陌赤红着双眼,做着最后的挣扎。
“啊……”一声大吼,周身风云涌动,锁链寸寸断裂。周围士兵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纷纷倒地不起。
“看来你这兄弟功夫精进不少,已经不输于当年的你了。”说着抬手抽出身上佩剑,一剑掷出,宝剑携带着迅猛的疾风,穿透胸前的皮肉把萧陌钉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回头看着怀里的男人,这个东璃国的二皇子,曾经的战神,败于他手时一声不吭,只是冷眼看着他;当年被他百般折辱,亦是傲骨不屈,死不低头。
却在这时满脸泪痕,柔弱神情犹如风中蒲柳,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蓦地胸中窜出一股邪火,让他忍不住低头狠狠咬上那曾倔强不屈的水润双唇。
良久他松开他,看着萧尘薄怒涨红的脸,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嫩红的脸。
“怎么?心疼了。”
萧尘怒视着他,如果眼神能*人,也许柳云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忘了你被点了哑穴。”说着伸手在他胸前一点。
“放了他。”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萧尘,你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这么跟我说话,就不怕我把他剁碎了喂狗。”柳云掐着他的下巴凶狠地说道。
萧尘阖落眼睫,再睁眼已是所有情绪全部掩藏:“有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当然能做到,也只有你可以,别忘了,今天可是我们大婚之夜。”说着伸手一把把楼入怀中。
沉寂的落尘轩猩红的床幔之后,萧尘被重重压在床榻之上;纵使被百般折磨,受尽屈辱,他也是高高扬起头颅,绝不屈服。
柳云看着他倔强的神色:“你这样就不怕我把萧陌*了。”
萧尘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凶狠的动作起来,猩红的床幔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摇曳。
萧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萧陌一骑轻尘渐渐远去。
“如你所愿,我已经放了他,现在该回去了吧。”柳云揽着他的肩膀轻声道。
最后看一眼远去的一人一马,萧尘转身下了城楼。
其实柳云待他不错,除了强迫过他之外,生活上从未苛待于他。可是他怎么甘心,堂堂一国皇子被他当成禁脔养在这高墙大院内。
他恨他,心里对他却有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为自己有这种情愫感到羞耻,便越发对待柳云冷漠起来。
时光匆匆,转眼柳云新娶的夫人已过门三月有余。
萧尘也有三月未出过落尘轩的大门,他不想看到下人们捧高踩低的嘴脸,也不想看到柳云新娶夫人有多么的光鲜亮丽。
是的,他其实很在乎,不是在乎他只是一个妾,而是在乎他还会有另一个女人,也许不止一个,以后还会有两个三个或者更多个。
他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窒息,面上却不动声色。
身后传来阵阵*动声,只听一丫鬟的声音想起:“大胆,见到夫人还不行礼。”
萧尘回头看到一女子身着华服,脸上的皮肤嫰若霜雪,眼神嘲讽,嘴角卷起讥诮的弧度。
“你就是尘夫人,果然长相标致,怪不得让将军念念不忘,夜夜流连在你这落尘轩。”女子开口声音宛若黄莺轻啼,说出口的话,却恨不得让人一把把她掐死。
萧尘斜睨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大胆,夫人跟你说话呢,你居然敢走。”身后的丫鬟伸手指着萧尘,大声叫着:“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萧尘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吃过板子,小时候母妃护着他,父皇也表现的一副慈爱的样子;进入军营后刀伤剑伤他都受过,却唯独没有人敢打他板子“很好。”他不挣扎也没有反抗,任凭两个护院把他压在长凳上,一下两下……
“啪……啪……”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小院里格外响亮,模糊中他看到一个身影向他飞奔而来。
又好像看到了当初用身体为他挡了一剑的少年,少年用生命成就了他的一生;他伸手想去抓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躯,指尖轻触,眼前的画面却像烟尘一样散了。
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染红来人衣襟。
猩红的床幔随着风起不停的晃动着,萧尘伸出手,奔腾的血液在薄薄的肌肤下不停的涌动着,他为什么还活着?
“你醒了。”柳云坐在床沿看着他,满脸疲惫。
看着这样的柳云,让他感觉有一丝熟悉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似的。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难道真被打出幻觉了,若自己真的多年以前见过他,也不会记不住的。
他轻轻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冷汗直冒。
现在的身子也真是差到极点,若在以前他就是身中数刀还可奋力*敌,如今就被打了几板子就受不住了。
“你别动,想要什么?跟我说。”
是幻觉吧,要不然他怎么在他声音里听出了小心翼翼的温柔讨好。
果然是最近无聊,想的太多了么。
“我想喝水,给我倒杯水吧”
柳云起身倒水,喂他喝下。初春的天气微寒,他替他盖好棉被:“我去让人拿些东西给你吃,你先休息一会儿”
萧尘养伤期间,柳云好像也无所事事起来,平常忙起来几天都见不到的人,这几天却天天在眼前晃,一步都未曾离开。让萧尘以为这大名鼎鼎的抚远将军被皇上罢免官职了。
“你最近都没有什么公务要做吗?”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样天天陪着你,不好吗?”柳云看着他,眼里有温柔宠溺。
他转身看着院中的一株桃花:“你是将军,虽然现在没有战事,也不应当这么闲的,应该有什么事要发生。”
“阿尘就是聪明,总是一语中的,那你不妨猜猜看,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如今战乱平息,没有外患,那就只有内忧;你是将军,战乱平息是要上交兵权的,兵权未交势必引起帝王疑心,看你行事这么猖狂,你该不会是要……”他犹豫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大逆不道的字眼“造反?”
柳云轻轻把玩着他的发丝道:“本来是想着等事情平息后再告诉你的,没想到这么快被你猜到了。”
“你疯了,若是输了,你便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若真有那么一天,阿尘会为我伤心么。”
会吗?他不知道,可是一想到他会死,他便忍不住心口好痛。他捂着发疼的心口,脸色苍白“你要好好的,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好好的。”
“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一天也终于到来。
这天落尘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剩余的士兵被柳云全部带走了,萧尘在房间里焦急的等待着。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蒙面黑衣人,先是探进一个脑袋,接着慢慢走了进来。
“你是何人。”萧尘满脸戒备,握起手中佩剑。
“二哥,是我。”黑衣人拉下脸上面巾,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
萧尘心口一松:“你不是回东璃了吗?怎么还没走?”
“二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一定要带你走。”
“再等等。”
“等什么,我好不容易迷晕了外面的护卫,等柳云那小人回来就来不及了。”萧陌焦急的道。
“好,你等一下。”萧尘犹豫了一下,回身拿起桌上的佩剑道:“走。”
两匹骏马在黑夜里疾驰飞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萧尘勒住马缰说道。
“不,二哥,要走一起走,母妃临走之际心心念念都是你,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有机会我一定回去,你快走。”说着一鞭抽在萧陌的马背上,马儿吃痛,在夜幕里迅速的疾驰而去。
“今天一个都别想走。”远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呼声,柳云策马而来,运起轻功足尖轻点马头,马儿轰然到底;飞起一脚只把萧陌踹下马来。
萧陌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胸口起身“本以为你会死在皇宫里,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说着起身向他攻去,掌中疾风劲猛,手下毫不留情。
“柳云,别伤他。”萧尘在身后喊着。
挥出的手猛然一顿,然后迅速推出,萧陌便像断线的风筝,朝远处跌落。
“阿陌。”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长夜。
萧尘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扶起地上的萧陌“阿陌,你怎么样?”
“二哥,我答应母妃……的事做不到了,我没有……办法带你回家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萧尘慌乱的擦着却怎么也摖不干净。
“对不起,是二哥的错,是二哥连累了你,二哥救你,我一定救你。”他踉跄着抱起萧陌,想带他去找大夫。
一具高大的身影拦在身前。
萧尘看着他,眼神愈发冰冷:“让开。”
柳云还未来的及开口,一柄利刃刺破胸膛,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刃直没胸膛。悠然笑了,笑容疯狂,几近疯癫。
“是不是我无论怎样都捂不热你那颗冰冷的心,是不是在你心里连一点位置都没有给我留。”
“我……我以为你会躲开。”他手握着长剑,不知所措。
“萧尘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男子凄厉的喊声还在耳边回响,可是说这话的人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尘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玉佩,这是那天从男子胸前掉落的;萧尘伸出颤抖的手捡起玉佩,翻过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尘”字。
翻过记忆的长河,又来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十五岁的萧尘茫然的站在战场之上,看着双方兵马奋力厮*,他手握长剑,却迟迟无法下手。
“将军小心。”
兵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在这纷乱的战场上格外的清晰。
他看到一个瘦弱的孩子挡在他的身前,面黄肌瘦的样子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
“你怎么样?”他慌乱的看着少年,一剑穿透胸膛,鲜红的血液迅速染透了他的白衣。
“将军在战场上一定不能……不能心慈手软,要不然……不但你自己会受伤,你的……子民也会跟着遭殃,既然来到了战场就得……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少年断断续续的说完,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的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将军别……别哭,小的贱命一条,不值得……将军为我掉眼泪。”说完手臂悠然跌落,没了生息。
将军一怒,浮尸千里。
他伸手为少年整了整衣冠,解下怀中玉佩,放入少年手中,捡起地上跌落佩剑,红着眼眶冲入敌营,手起刀落,瞬间满地的残肢堆积在战场上。
夕阳渐渐西沉,如血的残阳照射着这满目苍痍的人间,萧尘在这尸山血海之中一人独立。
在这遍地浮尸的战场之上,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毫无意识的死尸;也许这就是他以后的人生,终有一天他也会像他们一样,在这毫无人性的战场上变成一具尸体。
萧尘双目阖落,无声悲鸣。再回身已不见了躺在地上的少年,只余一方巾帕在风中摆动。
手帕上一支红梅傲然独立,下方一首小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萧尘手握巾帕在战场上疯狂的寻找,却依然不见少年身影,连残肢都没有。他蹲在战场上如离群的孤狼低低哀鸣。
从此他退下一身白衣,成日只着一身黑色战袍。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他的思绪被猛地拉回。
他抬头看到柳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扯过他的手臂,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急切的含住他的双唇。
“呜……”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却又怕撕裂他的伤口,只好任他亲着。
良久他松开他:“萧尘,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就算我死了都不行。”
他听了这话却只想哭,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轻轻的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因为……”他想说我只想把你一身傲骨化成我怀里的水,柔软成泥。可看着他湿润的眼睛,这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于是只好低头再次亲吻他柔软双唇。
意识迷离间,他他终于把他一直很想问,却始终羞于启齿的话问了出来:“柳云你爱我吗?”
男子动作猛然停住“你……怎么了?”
萧尘起身,捡起跌落在床沿的玉佩:“这个怎么在你这里?你是不是当初替我挡了一剑的人?”
柳云看到玉佩悠然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乎吗?”
“我……”萧尘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却只听压在他上方的男子悠悠的道:“我当初去找过你的,我拖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回去找你,可是你怎么说,只让人回了冰冷的两个字‘不见’。”
柳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亲卫的那张嘲讽的脸“就你这样的,还妄想攀上将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一群兵士围着他一个重伤未愈的人,大肆嘲讽。
然而他不甘心,趁人不注意就想往将军营帐闯去,结果可想而知,他被人暴打了一顿,奄奄一息,被扔在了堆积成山的尸堆里,差点被一场大火焚烧成灰。
“我没有被敌人的长枪*死,却差点死在自己人的拳头下,萧尘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嗯?”
萧尘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在时光长河里的一段记忆,当时他一人斩*敌军数万将士,加上悲伤过度,终于在踏入营帐的一刻不支,晕倒在地。
这一晕便是三天,他刚刚醒来还未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夕,便听到帐外的喧哗声,亲卫来报有一小兵来见,他摆了摆手道:“不见。”可他当时并不知是他。
他低下头,终究是他对不起他。
他握紧玉佩起身。手臂被人抓住往后一拉,他跌入一个坚硬的胸膛:“你想去哪里,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吗?萧尘我恨你,总是留我一个人。”
萧尘闭上眼睛,心如刀割,是他活该。
嘴唇被人含住,良久他听到一句低低的呜咽:“可是怎么办,我又放不下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月后
“二哥,你真不跟我回去吗?”萧陌站在城郊的凉亭边再次确认着。
萧尘抚了抚少年的发顶道:“我如今废人一个,再回去已经没有意义,而且父皇恐怕也不希望我回去,替我在母妃坟前上柱香,儿子不孝,现在不能回去看她了。”
“母妃不会怪你的,你自己在这要好好的。”说着看向萧尘身后“你不要欺负我二哥,要不然就算你是北辰皇帝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柳云上前揽过萧尘腰肢:“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萧陌冷哼一声,转身策马扬鞭而去。
“皇上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这皇后凤袍,还请皇后娘娘来试穿一下。”回到宫中,就见一个太监领着一群宫女,手捧华丽衣衫,等殿内。
萧尘垂下眼睑,遮住所有情绪道:“我回避一下。”
手掌被人捉住,清越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去哪儿,我的皇后。”
萧尘猛地顿住,慢慢回身“你的皇后不是……”
“那个女人,她怎么配。”
他拉过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说着揽过他腰肢走向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