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以工业遗存为代表的老工矿是时代留给人们的财富。它们分布在众多老工业城市中,提示着人们记住城市文明的曾经辉煌。然而,随着经济的转型、城市的发展,大片、大面积的工矿厂区亟待完成华丽转身,应对时代之变。
老工矿的嬗变,不仅呼应经济转型、产业创新,更关乎城市发展路径、发展方式。走内涵式发展之路,要求城市不应将其一弃了之,而是重新考量工业遗存对接城市新功能的种种可能性。随着一些老工矿化身为创意产业园区、文化博览园区、旅游生态园区等,它们在创意设计、公共服务、休闲娱乐、生态保护等方面实现功能再造,为城市风景增添别样亮色。
当下,如何让有丰厚底蕴的工业遗存以另类形态更好“活着”,发挥其在经济转型、产业创新、城市发展等方面的潜力?针对此,半月谈记者分赴工业遗存富集地,探求新发展理念下各地老工矿转型发展的新实践。
5月13日,媒体记者在由存放铁矿石的筒仓改建而成的北京冬奥组委办公地点参观。
谋变:阅览老工矿的新城市故事
——老工业遗存的新变身(一)
工业遗存是一座城市的精神特质、文化记忆和历史精华。当下,工业遗存纷纷变身、转型、升级,焕发生机,在刷新产业业态、改善百姓生活、推动城市发展等方面,彰显出其特殊价值和独特魅力。
阅读城市,请先触摸工业遗存地标
上海杨浦滨江是我国近代工业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这里诞生了中国第一家自来水厂、第一家发电厂、第一家煤气厂。随着浦东开发,上海全面促进产业转型,这里的厂区关停、建筑荒废、场地空置,但人们并没有忘记这片记录着城市人文、精神气质形成的地带。
杨浦区委*李跃旗说,目前开展的杨浦工业遗存转化利用工作,希望既把工业历史保护好,又使得现实与传统交相辉映,让每一个来到杨浦滨江的人,都能够阅读这座城市的建筑,感受这座城市的肌理,感悟这座城市特有的历史文化风貌。
中国科学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常青的团队受杨浦滨江委托,走访了这里的每一幢厂房,对建筑物的年代、用料、功能等进行评估,梳理出这一带有价值的建筑物、构筑物和绿化,并列出一张“保护清单”。
位于上海船厂的一幢不起眼的四层抹灰厂房建筑,是建于1920年的东方纱厂仓库,是杨浦滨江现存最早的无梁楼盖仓库。常青团队建议对其整体保留再利用,并向上海市文物局推荐为文物保护单位或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
每一次现场踏勘,宽阔的码头上工业时代留下的遗迹、被阳光晒得炽热的粗骨料地坪、黄浦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和江面上船只低沉的鸣笛,总会让规划师们联想到老工业时代的繁忙。保存历史“特征物”,才能体现历史神韵。杨浦保留了近300米防汛墙,斑驳的墙面提示着往昔工业码头的记忆。和防汛墙一同被保留下来的,还有大小不一的钢质栓船桩和混凝土系缆桩。
对于工业遗存,最好的保护就是再利用。文化历史的沉淀,留存于建筑,同时也体现于生活。在杨浦,历史感、智慧型、生态型、生活化的融合图景开始呈现。长阳创谷结合中国纺织机械厂原厂房的特点,凸显“绿、光、锈、合”的生活理念。“绿”是绿意,“光”是老厂房内部阳光与空气的引入,“锈”指的是工业记忆的保留,“合”则侧重于生活气息和沟通交流,各类活动的可达和顺畅。
“在杨浦的血脉中,有着百年工业积淀下来的严谨、朴实和勤劳。”当地人说,随着未来杨浦滨江由封闭的生产岸线变成开放共享的生活岸线,阅读上海,请先从杨浦开始。
产业“蝶变”,城市涌动新活力
城市发展迅速,城市功能重新定位,让传统工业逐步退出城区。加快以二产为主向三产为主的转型、传统产业向现代产业的升级,成为不少城区中老工业区的主要发展任务。
有着深厚工业底蕴的江西南昌市洪都老工业区位于青云谱区核心区域。青云谱区委*孙毅说,受城区发展空间的限制,目前支撑全区经济的工业企业都在加速外迁,产业发展的结构性矛盾日益凸显。
对于如同青云谱的城区而言,这种“转型”往往是断层式的、也是被动的。如何变被动为主动?旧工业建筑群虽然老旧衰败,但许多具有工业遗产价值的东西都还在,如今要做的,是整饬和适应性再生,植入合适的功能或业态。如今青云谱区正加速工业遗存的转型升级和功能再造。
创意东八区、1865创意产业园、创意中央科技文化产业园……这些江苏南京人耳熟能详的创意产业园区,其实都是由老旧工业企业“关停并转”、搬离主城留下的老厂房、旧建筑改造而成的。如今,一块块“锈带”重新崛起为产业高地。
南京定淮门12号原来是*多年的莫愁洗衣机厂厂址。2003年,4万平方米的老厂区改造变身为世界之窗软件园,融现代建筑与古典园林于一体,很快汇集了多家高科技企业,一时间经济价值凸显。
同时,工业遗存变成各种新空间、新产品,城市产业获得转型契机,为城市功能注入新活力。
苏州二叶制药有限公司前身是苏州第二制药厂,始建于1946年,是国内最早生产青霉素的企业之一。2011年,苏州二叶制药有限公司外迁。当地保留苏州二叶制药厂内烟囱广场、钢罐塔楼等文化元素,重新配套电缆、消防、智能等系统,再结合环古城河风貌带分设功能区,老厂区由此转身成为充满怀旧气息和时尚元素的文化产业园区。
在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发电厂,拦江大坝、丰满水电博物馆等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有机结合,成为吸引游客的重要资源。与传统旅游相比,到这里,不仅可观光休闲,而且能够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工业旅游让当地的名气越来越大。
对接城市发展新理念
当下,工业遗存谋变的新路,让绿色发展、循环发展理念在城市发展中有了更多的路径选择。在南京市栖霞区马群街道,原属于南京煤矿机械厂的“灰头土脸”旧厂房如今升级为企业总部基地。这里的绿色资源为园区的招商带来独特优势。负责运营管理的南京商业经营管理有限公司招商部主管张琛说:“园区保留了几十年的梧桐、水杉,这是历史留下的财富。”
空间紧张是我国城市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普遍问题。工业企业被不断扩展的城区包围在内,客观上对城市整体功能的划分形成阻碍。同时,由于一些企业为重化工企业,对城市安全和居民生活环境也造成潜在威胁。老工业企业的搬迁、老厂址的改造成为城市发展的必然。
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一所副所长宋嘉认为,一些老工矿的厂房、建筑位于主城区黄金地段。如果推倒新建,便与普通商务楼没有区别,也没有任何招商优势。在原本的基础上改建老工矿,不仅成本较低,且对环境产生的影响较小,这是最灵活有效的土地利用方式。
如今在老工矿的转化利用过程中,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让升级版的老工矿充满亲和力。改造后的长春电影制片厂老厂区免费向公众开放,人气十足,形成文化地标,带动周边形成一个电影文化聚集区。
位于长春东盛大街的万科蓝山住宅项目,是原吉林柴油机厂所在地。万科蓝山社区中保留和修复了部分工业旧址建筑,红砖墙、锈钢板等老工业材质与现代建筑彼此映衬融合。临街一片俄式风格的老厂房建筑群,记录着上世纪50年代的红色岁月。据介绍,为将社区建成融合工业历史底蕴与现代城市时尚之地,蓝山项目要求建筑要避让树,保留有代表性的老厂房;同时建立了工业博物馆,把这里的历史保存下来。(记者 李荣 刘巍巍 吴锺昊 段续)
2016年5月13日拍摄的北京冬奥组委办公区料仓办公楼外景。当日,位于新首钢高端产业综合服务区的北京2022年冬奥会组织委员会办公地点首次向媒体开放。
挖潜:工业遗存怎样“活在当下”
——老工业遗存的新变身(二)
无法回避的是,当前工业遗存的保护利用仍存在一些乱象,还有不少难题需要解决,亟待综合施策,让工业遗存真正“活在当下”。
不能只是地产开发,或一拆了之
城镇化进程中,越来越多完成使命的工业设施退出历史舞台,而退出的方式,往往是拆除。不少人认为这些老旧厂房、陈旧设备早应一拆了之:一些企业认为“拆光厂子卖完地就万事大吉了”,一些居民希望拆迁以改善居住环境,多分几套新房。
专家认为,工业遗产要真正融入城市建设,不能简单粗暴开发,或一拆了之。
清华同衡详细规划研究中心副主任徐刚认为,不少工业遗存位于城市的核心地段,土地的潜在价值很高,因此一些地方政府对土地产出的期望值很高,这使得政府对于工业遗存的保护缺乏动力。
专家呼吁,地方政府应采取措施,严格限制对工业遗存粗暴拆除行为,尽力科学合理开发保护。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阮仪三指出,首要的任务就是在全国范围内摸清家底。
中国建筑学会工业建筑遗产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刘伯英坦言,我国工业遗存众多,所有的都保护,既不现实也不科学。当务之急是要在摸底的基础上,分类分级考虑,集中精力办大事。
专家认为,可以对相关设施以对中国工业化的贡献、是否具有典型的历史意义、再利用价值高低等标准实施分级管理,有针对性地进行腾出区功能升级。
当作负担心态、象征性保护须警惕
专家表示,最令他们心痛的是纵然振臂高呼,一些地方政府也始终没有培养起保护和合理利用工业遗产的意识,对其历史文化价值更是缺乏认识。有的企业即使有二次开发的想法,也往往因缺乏足够财力、人力和政策支持作罢。
半月谈记者采访中发现,说起工业遗存保护,许多地方政府和企业负责人都表示知情,但不少将其视为负担。各方对于工业遗存保护利用的认知不统一,涉及经费投入,难免互相推托。
一些地方政府和企业存在把工业遗存当作负担的心态,对工矿遗存保护利用动力不足,往往采取象征性保护,如仅留下一栋楼、建上一座陈列馆等。
防止不当、过度开发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地方的工业遗存被一窝蜂改造成文创园项目,命名方式极其雷同,改造后的功能属性也惊人一致:创意产业 办公。
在南京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胡小武看来,打造产业园区最忌“千人一面”。他建议,首要解决特色不鲜明问题,园区之间要形成错位发展,努力培育出各个园区的拳头品牌和特色产业。
不少园区定位不准、特色不彰、层级不高的背后是一些单位缺乏对工业遗存文化内涵、历史内涵的深入挖掘,仅将内外空间简单整治一下就对外招租。经济效益成为追求的第一目标,文化和社会价值被冷落一旁。
在一些工业遗存再利用项目中,过度开发倾向则令人担忧。在黑龙江哈尔滨颇具历史的一家机械厂,老厂房被“精装修”了一遍,地面全部使用大理石铺装,完全看不出当初的影子,工业的意象仅仅靠弄一些钢管雕塑来提示一下。
相关专家表示,对于未被列入文物保护单位的工业遗存,目前国内还没有专门机构来规范其改造利用。不同类型、不同年代、不同历史背景的建筑物、构筑物,适合进行何种开发再利用,这些都需要予以明确。
活化工业遗存,用好“两只手”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地方政府在工业遗存改造项目中定位不当,有的越位“大包大揽”,斥巨资开发却因缺乏总体规划协调,后期配套服务不到位等,效果欠佳;有的缺位“不作为”,不注重引导和扶持社会资本,使有意参与开发的企业只能“单打独斗”,难以形成规模效益。
采访中,专家和企业人士均表示,工业遗存再利用的核心是“活化”,单纯由政府主导不可行也没必要,政府应充分发挥“牵线搭桥”的作用,重在引导,在政策和资金方面予以支持,在保护和开发中严格监督,同时做好配套服务。
重庆市南岸区“N18 LOFT小院”项目开发企业负责人吴颖红曾用“九九八十一难”来形容企业在工业遗存保护利用中遭遇的困境。旧工业区人员转型、未来预期不明晰等难点问题都曾让吴颖红头疼不已。
专家表示,企盼政府和企业良性互动,共同激活工业遗存生命力。“保护利用工业遗存不能是权宜之计。”重庆社会科学院文史研究所所长张凤琦认为,保护利用工业遗存,政府要做好规划,使之成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记者 闫祥岭 刘良恒 付昊苏 刘巍巍)
6月2日,一场以“面包的童话”为主题的创意面包时装秀在北京798艺术区举行,模特身着由面包造型饰品点缀的礼服亮相秀场,为观众带来一场时尚盛宴。
异彩:那些老遗存的新活法
——老工业遗存的新变身(三)
一些大城市、中小城市、乡镇工业遗存经保护、升级改造,创新要素、产业要素融入其中,重获新生。这些借助各方力量,科学规划设计,各具特色的保护改造,值得借鉴。
记忆苏醒于798
漫步在798艺术区,佩斯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蜗牛咖啡……在这座建筑森林里,艺术像是森林里的花朵,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绽放着自己的魅力,环境、建筑、人交融共生。
走在798艺术区摇曳的树影下,值得拍照的艺术作品在这里俯拾皆是。无论是搞怪滑稽的塑像,还是“小清新”的画作,抑或是寄给未来的、和快递相反的“慢递”邮局,都在不经意之间透露着小小的艺术感。人们在这里拍照留念,留下生活的片刻,抓住当下,“存储”记忆。
十几年前,大概不会有人预料到,半个世纪前“根正苗红”的军工厂会变身成为今天游人如织的艺术聚集地。1996年,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制作卢沟桥大型纪念群雕,先后租用798厂两个大工业仓库进行创作,开创了利用旧厂房进行艺术创作的先河。
2001年,中央美院临时搬迁至798厂附近。旧工厂厂房高大、房租低廉、偏远僻静,是作为艺术家工作室的理想选择。于是,从2002年开始,中央美院的一些老师陆续在这片被废弃的“孤岛”上建起了工作室。消息不胫而走,一些国内外艺术家纷纷在这里建立了工作室或展示空间,798艺术区逐渐形成规模。
在世界著名建筑设计师伯纳德·屈米眼里,“在798艺术区,艺术家和工人一起工作”是令人激动的。从2003年开始,在屈米的“妙手”之下,这座工业遗存逐渐“苏醒”。798已然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一张名片。法国前总统萨科奇、国际奥委会终身名誉主席萨马兰奇等几十位政要都先后来过这里。
逐渐高涨的人气渐渐演化成一年一度的“狂欢”。红砖厂房、锈迹斑斑的排水管道和电音灯光、拥挤的人群从未显得“违和”。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祁述裕认为,798艺术区的成功,得益于它准入门槛低、展示空间大、运营成本低、配套设施齐全等优势。“798艺术区休闲、餐饮一应俱全,能满足游客的各种要求。798艺术区既是商业性的艺术展示空间,也在很大程度上扮演了公共艺术展示的功能,在培育艺术家、提高公众艺术素养方面,发挥了独特的作用。”(记者 孙琪)
工业遗存洛阳拖拉机厂。
东方红工业游:洛阳归去不看花
提到洛阳,千年古都、龙门石窟、牡丹花会等印象会瞬间跳入脑海。但洛阳的内涵还不止这些。
洛阳涧西工业区,是“一五”时期我国最集中的工业区之一,其中有6个苏联援建的“156项目”,是最具典型性的工业建筑群。涧西工业区讲究对称布局、突出中轴线,雄伟壮观,线条流畅丰满,洋溢着崇高感和自豪感,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
在洛阳地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狭长的城市西北部,三横四纵的笔直街道,自北向南将涧西工业区的生产区、生活区、科研区划分得条理清晰、功能齐备。洛阳矿山机器厂、第一拖拉机厂、轴承厂、铜加工厂一字排开,四大厂前广场被延绵5.6公里长的建设路一脉贯通,气势磅礴。四大广场向南延伸,庞大的苏式建筑群是当时约11万产业工人的生活住所。红砖红瓦、檐角屋顶的4层小楼,整齐划一。主干道纵贯其中,工厂区、街坊区沿线规律分布,形成统一有序、层次分明的现代工业区格局和风貌。
从小在此长大的中国工业建筑遗产学术委员会委员杨晋毅表示,这样的规划设计科学价值极高,直到现在都不过时。
2012年,厂前广场西侧建起东方红农耕博物馆,参观线路开辟了包括参观东方红履带拖拉机总装线、东方红大轮拖总装线等内容的工业旅游项目,东方红工业游正式形成。从唐代曲辕犁,到建国后引进的老式拖拉机,到新中国第一代东方红拖拉机,再到如今多种多样的大马力巨型拖拉机,游客不仅能走进生产车间,体验真实的生产操作,还能在农耕主题博物馆,见证世界农耕的发展历程,感受中国农业机械的发展。
目前,东方红工业游景区已发展出观光体验游、研学体验游、文化体验游、交流学习游、农机选购游等一系列旅游品类,涧西工业区也成为许多游客在龙门、关林、白马寺等“老三篇”之外,进一步了解洛阳必去的景点。
牡丹的“赏花季”已过,东方红工业旅游热度却依然不减,一辆辆大巴车仍穿行于古都洛阳,在涧西工业区来来往往。(记者 付昊苏)
陶溪川之味:从“红色官窑”到“景漂”舞台
作为景德镇“红色官窑”之一的宇宙瓷厂,其兴衰是景德镇人最深刻的城市记忆之一:厂房红墙上的宣传口号,某个角落仿佛下一个整点就会响起广播,上班自行车涌进大门……
一个时代结束了,但那个时代创造和留下的是绵延千年陶瓷历史的重要一页。这里有最早采用煤燃料的老窑房;镌刻着工业化印记的机械设备和陶瓷产品的标准器型;十大瓷厂成立的批文、公信笺和生活用券……
为了保护好这些近现代陶瓷工业发展的历史见证,2011年,江西省从老工厂、工矿遗存保护利用入手,打造景德镇陶溪川国际陶瓷文化产业园,并以宇宙瓷厂作为核心区。
城市特色是景德镇的核心竞争力。在陶溪川项目之前,景德镇已有过工业遗存改造的尝试,结果并不十分理想。改造与保护模式与其他城市大同小异,改造后的工业遗址缺乏与周边环境的互融,只注重原有厂房建筑的保留,但与城市精神内核脱节。
“陶溪川是世界级的!”新加坡著名国际城市规划大师刘太格评价道。陶溪川在对旧瓷厂的改造与再利用中,将传统元素与现代设计相契合,“新”与“旧”合理过渡,从整体园区规划到建筑室内外环境都充分体现了对原有场地的尊重,诠释了后工业景观改造过程中如何进行取舍,又如何实现多元化发展,从而创造了一个宜人的、具有陶瓷工业文明特征的景观空间。
中国国际贸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嘉浩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洪敬南说:“景德镇不要发展成为纽约,也不要发展成广州。景德镇就应该不断地挖掘和发展陶瓷历史文化内涵。”
2015年,沈阳大学陶艺雕塑系毕业生陈彦佟来到景德镇,因为作品出色,陈彦佟被周围的同伴们推选出来,免租金进入到陶溪川邑空间创意商城创业。2016年,又代表陶溪川前往深圳文博会和意大利法恩扎市进行文化交流。
“我们的作品比较现代,脱离景德镇传统的青花瓷印象,比较适合现代年轻人的审美。”陈彦佟说,他将插画形象的猫和兔子等绘在碗、盘、咖啡杯等生活用品上,让人感到“萌萌哒”。
在60万人的景德镇,有两三万像陈彦佟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专业大学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景漂”。他们把创意和设计融入陶瓷,让大家看到一个新的景德镇。
“我们不是要把陶溪川打造成一个旅游景点,而是要打造成一个能够让年轻人创业,能够靠从事陶瓷生存发展的平台。”景德镇陶文旅集团董事长刘子力说。
陶溪川为年轻人搭建了与世界接轨的学术交流平台。落户于此的中央美院陶瓷艺术研究院将为研究交流、艺术创意、人才实训等提供一流服务;10余家国际工作室、国外陶瓷艺术设计机构邀请来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协会众多艺术名家和知名设计师流动创作、办展与授课,为年轻人带来新思想。
对于景德镇普通市民来说,陶溪川是一个亲切、精致、浪漫的公共空间。建设之初,陶溪川就确立了“陶瓷 ”文化业态。无论是穿梭在锯齿状“包豪斯”风格的厂房间,仰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保留至今的烟囱,抚摸大工业生产时期的窑炉设备,还是散步于新建的广场感受异域风情,又或者品一杯咖啡、体验一次手工,陶溪川都是一个有味道又有趣的地方。(记者 吴锺昊)
祝甸砖窑文化馆外景。
千年砖火,祝甸“变奏”
走近江苏省昆山市锦溪镇祝甸村,高耸入云的红砖烟囱映入眼帘。再前行,便是已改头换面的砖窑厂——祝甸砖窑文化馆……这里,厚重的砖窑文化与灵动的水乡古镇相映成趣。
“三十六顶桥,七十二座窑”
水乡锦溪,人杰地灵,古韵悠长。当地一直流传着“三十六顶桥,七十二座窑”的说法,小桥流水与红砖窑厂成为许多锦溪人的童年记忆。
锦溪窑业大都集中在苍茫一色的长白荡西侧,一座三面环水、景色秀丽的滨水村落——祝甸村。现存于此的明清古砖窑十余座,为江苏境内分布密度最高的一组古窑址群。每座历经世事变迁的古窑都由一根烟囱、一个小土山似的主窑体和一个窑房组成,窑房直对着长白荡,远远望去,古窑犹如帆舟,在水一方。
“这里曾经遍布制作金砖的窑厂,金砖文化和古窑文化成为锦溪历史文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锦溪镇党委*王文说。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变迁,砖窑厂慢慢退出历史舞台,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遗址。周边村民告诉半月谈记者,村口的砖窑厂是1981年建成的,后来废弃了,原本打算拆掉。
“留下乡愁应是乡村演变的底线。”中国工程院院士崔愷是祝甸砖窑文化馆项目的设计者。在他看来,把这块“不合时宜”的旧址保护下来,恰是对历史最好的尊重和报答。
古窑重生,今天写给历史的情书
如今,热火朝天的烧砖场景已不复存在,锦溪却因对古窑文化的特殊情感,建成祝甸古窑文化园,使江南古窑的原貌获得一份美好的收藏。
园中坐落着由村口废弃旧砖厂改造而来的祝甸砖窑文化馆,用以纪念和传承祝甸的历史。文化馆一层主要用作小型主题课堂和文创市集、书屋、窑烧咖啡等公共开放空间,徜徉其间的游客,常常被雅致精巧的砖木工艺品吸引驻足。二层为砖文化展示区、大型会议区以及相关功能配套区。“在此间创造轻松自在的室内环境,可让人慢慢回味乡村风韵。”游客杨琼说。
在不改变原有结构和风貌前提下,祝甸古窑文化园对砖瓦厂进行加固处理和创意改造,植入众创空间、培训教育、餐饮休闲等功能,旨在打造集青年创业、旅游创新、文创引进、非遗展示等于一体的江南水乡文化创意产业园。
同时,祝甸古窑文化园还在砖瓦厂集体建设用地上新建10栋与周边村庄民居风格一致的民宿,带动村民对自有建筑进行自发保护与更新,展现乡村旅游新风貌。
“这样的保护性改造,目的是使具有滨水生态和砖窑文化双重优势的村落重焕生机。”崔愷说,这里将变身为砖窑文化体验休闲综合体,将实现KAB青年创业孵化(昆山)中心、砖窑文化体验、特色民俗、农事互动结合于一体,实现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重拾乡情,搭建文化发展的桥梁
一座砖窑的改造,唤醒当地人的乡情记忆,成为文化发展路上拔地而起的桥梁。以祝甸古窑文化园为起点,在这个江南小村,以保护为前提的改造开始了探索和尝试。
2016年11月8日,锦溪祝甸古窑文化园开园当天,即签约旅游项目14个,投资总额达21.65亿元。同时,落户在园内的乡伴创客学院总部基地和乡创WAKA学院正式揭牌。“这些新项目、新载体为当地旅游业发展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并成为昆山乡村旅游新的亮点和品牌,助力昆山打造具有江南水乡特质的国际文化旅游休闲度假胜地。”昆山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许玉连说。
江苏省住建厅厅长周岚说,虽然一座砖窑的改造是从物质环境切入的,但对乡村而言,这是一个触媒,客观上促进了社会资源向乡村流动。
透过熄灭的袅袅砖火,回望旧砖厂的“穿越”之变,如今,一条江南古村的改造重生之路逐渐清晰。(记者 刘巍巍)
链接:法国与德国老工业区如何改造利用
——老工业遗存的新变身(四)
作为上一个工业时代留给人们的礼物,工业遗存在世界范围内也非常普遍,不少国家的工矿生产虽然已渐成历史,但工业遗存却在新的时代实现了华丽转身,令人惊叹。半月谈记者日前走进了位于法国和德国的老工业区。
法国洛林:因地制宜打造休闲小城
记者在法国传统老工业区洛林地区走访发现,尽管“去工业化”之后,当地复苏之路仍在探索中,但个别市镇利用当地自然禀赋,向打造旅游休闲小城转型,已取得明显成效。位于洛林地区摩泽尔省的昂内维尔镇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走进昂内维尔镇,记者首先从刷新的房屋、干净的街道、正在营业的商店中感受到一种充满活力的精气神。
和当地人简单交谈后记者发现,他们虽然很怀念以前工业时代的繁华,但是对未来也同样充满憧憬,这种憧憬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当地政府。“去工业化”后,洛林开启了由传统的单一经济结构发展模式向多元化的可持续发展模式转变的经济转型,为了确保转型顺利进行,法国政府和洛林地区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昂内维尔镇,政府则主导打造大型休闲旅游基地。
走进山林掩映中的昂内维尔大型休闲旅游基地,入口左手处是一个小型自然公园,里面不少小型休闲设施,往里走,可以看到一个利用当地地热资源修建的温泉浴场,价格适中,环境幽静,很适合人们休息放松。
令记者吃惊的是,基地中还有一个大型室内滑雪场,雪道长达500米。工作人员自豪地说,这是整个欧洲最长的室内滑雪道。记者看到,几位老师带着一群孩子前来体验滑雪之乐,欢声笑语响彻滑雪场。基地中还有特色餐厅、中高档宾馆等配套设施,一个大型高尔夫球场还在修建中。
据工作人员介绍,基地经营数年来,经济效益很好,特别是给当地创造了不少就业岗位,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作为老工业区,昂内维尔镇的成功转型让人们认识到两点:第一,转型意识要提前树立,决心要坚定。当地政府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意识到转型的必要性,并开始动用公共财政修建这一基地;第二,转型定位要明确,应因地制宜。昂内维尔镇修建的休闲基地让摩泽尔省大型旅游休闲场所更丰富,因此取得较好的经济效益,具备了可持续发展的能力。
德国鲁尔:煤矿区改造传承工业文化
德国境内的石煤矿绝大部分位于北威州的鲁尔工业区,德国政府2007年决定,到2018年关闭境内所有石煤矿,这意味德国源自中世纪的煤矿开采即将成为历史。
为了庄重地告别曾经支撑德国工业并给其带来无上荣光的“钢筋铁骨”,位于鲁尔区的RAG煤矿集团、RAG基金会、赢创工业集团和德国矿业、化工和能源工会2015年共同发起倡议,计划在鲁尔煤矿区实施一批文化、艺术、教育和体育项目。其中,斥资1500万欧元对德国矿业博物馆进行修缮和改造是主要内容之一。
位于波鸿市的德国矿业博物馆在世界矿业博物馆中负有盛名,每年接待参观者约40万,拥有地上约 1.3万平方米的展区和地下2.5公里长的矿道网。
从波鸿市中心向北驱车约10分钟,一座高耸的绿色人字形提升井架映入眼帘,井架四周是褐红色的现代建筑,这里就是矿业博物馆。
这座博物馆是基于上世纪30年代开挖的一座矿井建设的,游客沿着矿道可进入井下25米的作业面,尽管不见繁忙的采煤景象,但这里安放的大型采煤机仍在静静诉说德国的采矿故事。
登上高耸的提升井架,波鸿市景尽收眼底。井架挺拔的身姿、钢铁的质感是整座博物馆最抢眼的标志,许多游客将其作为一个观景平台,登上井架似有登上埃菲尔铁塔俯瞰巴黎之感。
鲁尔区4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曾有百余座煤矿,生活着60万矿工。在德国人看来,煤矿的关闭、矿区的改造,不能抹去他们的记忆,相反,矿区遗产作为鲁尔区独有的宝贵财富,应得到充分尊重,进而合理利用。如今,整个鲁尔区已成为德国工业文化的中心,无论是将原来的矿井改造成博物馆、城市景观,还是改造成文化创意社区,工业文化始终贯穿其中。(记者 韩冰 沈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