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油香菇做汤,茶油香菇怎么蒸好吃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1-06 21:42:57

北风和太阳比赛,谁能让人脱下衣服。北风呼呼地吹,人把衣服捂得更紧了,但太阳稍一用力,人就开始脱衣服。病毒跑来说,你们算什么,我能让人戴上口罩,并把人关进家里。于是,病毒咳了一声,人立刻戴上口罩,把自己关在家里。
冬天去了,春天来了,人还关在家里。
——摘自我的一篇日记

2019年12月中旬,我从温暖如春的休斯敦,飞回了颇有寒意的杭州。
离开杭州11年,这是我第一次在冬天飞向父母。
我选择冬天回家,是为了与父母过一大串节日,圣诞节、元旦、春节、情人节……还有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和圣诞节同一天。是的,我11年没与父母一起过生日了。
冬天是优美的,丰满的,是一棵挂满节日的大树。
但意外的事发生了,后来,我和父母关上门,过了一个“自闭”的冬天。
那天,我飞到杭州时,空中回旋着冷风,下着针尖似的雨,我不觉得冷,像一只兴奋的归巢鸟,抖抖羽毛上的水珠,发足奔向一个叫“绿野春天”的社区,这个社区被青山拥抱,东连小和山,南靠午潮山,西接天目山,北临金岭山,处在西溪的源头,仙气缭绕,四季都有花,是个用花草编织的大花篮。
是的,这儿就是我父母家,是归巢鸟归巢的地方。
事先,我与先生菲里普约好,我先飞来与父母过节,他2020年2月过来,与我们一起过情人节,然后我俩去云南,庆祝我们结婚11周年,我们要去昆明、丽江、大理、香格里拉…… 这个计划让菲里普激情万丈,他说,他来时,会把情人节礼物带来,我和妈妈各一盒KISS巧克力,我爸一条万宝路,他还说,他要带最好的相机,把整个云南拍下来,他查过了,云南是个美得离不开的地方。
但是,二月君还没驾到,菲里普却收到了航班取消的通知,他的中国梦泡汤。很快,我也收到了航班取消的通知,我回美国的日期变得扑朔迷离。夫妻俩被阻隔在大洋两岸,就像牛郎遥望织女。阻隔我们的是一种病毒,名叫新型冠状病毒。
当然,这是后话。

好了,我想说,一只兴致勃勃的归巢鸟,与和父母一起,开启了过节模式。
12月25日这天,妈为我订了一束红玫瑰,21朵,三个7,妈说7是个好数字。我爸送我一只胖老鸭,可怜的老鸭,一大早就被我妈煮得咕嘟乱响,汤里有超量的笋干、生姜,销魂的香气绕着我游走。想到11年前,我在杭州的日子,只要我回家吃饭,妈就炖如此这般的老鸭。
在那天的生日宴上,我贡献了一锅青菜肉丝酱油面,我的保留节目,谦虚地说,手艺不怎么,但爸妈还是把盘子舔干了,妈说,她做梦都是想吃这碗面;爸说,小女儿这碗面打遍天下无敌手。谦虚地说,他们的话都夸张了,但我还是红了眼睛,我真是不孝,任自己浪迹天涯,害得爸妈做吃面的相思梦。吃完生日面,我拿出美国带来的迷你圣诞树,大小像棵青菜,直接种在了饭桌上,挂上葡萄大小的彩灯,煞有介事地完成了圣诞装饰。然后请爸妈拆礼物。方方正正的礼物,被密不透风的彩纸包住了,爸妈眯着眼睛,打量,笑问,葫芦里什么秘密?我说“拆吧拆吧”,他们连忙拆,一点没迟疑。拆出来的东西,一件是菲里普送的血压计,一件是我婆婆安妮送的巧克力,还有一件是我送的薄荷糖。爸抱起血压计进屋了。妈陶醉地吃了一颗巧克力,把圣诞树放进装饰柜,和我的照片放一起,那儿还有哥哥姐姐们的照片,大家一起排排坐,看着妈妈。
我爸92岁,我妈87岁,平生第一次过圣诞节、拆礼物,表现得很淡定,你看看,拆礼物的动作绝对不像新手。而我,心满意足,我终于和父母一起,过了圣诞,吃了生日面。
就像我每次回家一样,爸、妈、我,三人世界运转正常,像一台不紧不慢的风车。大家各司其职,妈是保洁员,淘米洗菜搞卫生,这些事她不让我碰,认为我弄不干净,我是粗枝大叶邋里邋遢的人吗?是。我知道,我妈更知道。得得,我担任了炊事员,谦虚地说,手艺不怎样,但我做什么,爸妈喜欢什么,夸我是大师傅。我爸呢,身担三职——锁门员、保安员、买菜员。我说,爸,门还是归你锁,安还是归你保,既然我来了,买菜的权就下放给我吧,我有力气,我在美国会养鸡会割草。爸不屑地说,你一个女孩子,有力气?有过我?
得得,我五十好几了,还是女孩子。
买菜员的权力我夺不下来,爸照样每天拖一只布兜,下楼买菜买水果,有时去闲林镇或留下镇,在车流人群中闯荡,像个久经沙场的敢死队员。我跟他去时,他总是把我挡在身后。与其说我保卫他,不如说他保卫我。
爸说,他92岁了,还能出去买菜,他为自己骄傲。
那几天,我和爸妈常一起出去走路,沿绿野春天的山路,大口呼吸,空气是甜的,有淡淡的蜂蜜香,当然爸妈闻不到,他们鼻子不太灵了。有时由老爸带队,我们三人离开小区,走向马路对面的金岭山,山脚下有条河,名叫灵项溪,轻灵蜿蜒,像条发光的项链,像它的名字。我爸说水里有鱼,很多鱼。爸信誓旦旦地说,等春天来了,我钓鱼给你们吃,天天吃。
我说这些事,似乎与主题无关,其实很有关。
没过几日,小区封了,我们再也没出过小区,再也没拜访过灵项溪。当然,这也是后话。

2020年元旦到了,我们过了一个大吃大喝的新年。
下一个节日就是春节,我11年没回家过年了,这一天我等了11年。我总在唠叨11年、11年,让人烦厌,但是这事对我来说真是大事,人生能有几个11年,11年又有多少人生,你说。
元旦后,我妈收到一封信,来自浙江大学退休科,请她回校拿过年慰问品。我爸不高兴了,他说:“又是发米发油发绿豆,发钱不好吗!”妈怕我爸血压上来,连忙说:“算了,不去拿就是了。”话是这样说,我知道他们都想拿,他们这等年纪的人,穷过,饿过,挣扎过,条件再好,钱再多,也不肯浪费粮食。果然,我爸沉思了一番,果敢地说,他当代表,他去拿。
我心里也嘀咕,什么年代了,过年还发米和油,慰问老人,往卡里打钱不是更仁慈?
抱怨归抱怨,我还是拦下老爸,出发,替父从军。这时候不挺身而出,我还算小棉袄吗。
那天,我汗流浃背,从浙大背回了大包小包慰问品,大米小米红豆绿豆茶油香菇木耳……堆起来像西湖边的雷峰塔,能压住八条白蛇。
我说这件事,似乎与本文主题也没关系,其实关系可大了!
很快,那堆被我怨声载道背回来的慰问品,报答了我的不弃之恩,解了我们吃饭的燃眉之急。
1月20日,杭州市“卫健委”紧急通知,全城严防严控抗击新冠病毒。
1月21日,杭州确诊第一例病人。
1月22日,武汉封城了。
1月23日,浙江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防响应。杭州取消所有团体活动。
1月24日,除夕,不出门,不聚餐,从这天开始,杭州人把自己关在家中。
1月25日,初一,浙江医生驰援武汉,场面让人欲哭无泪。
1月26日,省际高速公路设卡。
1月27日,所有公路设卡,长途客运关闭,商场学校关闭……
然后,或者说紧接着,所有区、镇、社区也闭关自守了。
一夜之间,这个世界静了,空了,慌了,人人戴上口罩,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上了“没脸见人”的日子。只因为病毒咳了一声。自高自大的人,聪明绝顶的人,被看不见的东西囚禁了。
我们的小区封了,门岗外拉起了红线,架起了障碍物,门卫和物业联合站岗,出入凭通行证,每家每户每两天只能出一人,还有,进出都要量体温,体温不正常者,居家隔离。
小区物业的对面,拉出了一条大红横幅:“老爸老妈要听话,此时就该把病防,戴上口罩勤洗手,不窜门来不麻将。”那两天,网民们“秀”出很多横幅,相比之下,我们这条很温馨,但过于儒雅,不如“出门试试,立即逝世”及“出门打断腿、还嘴打断牙”之类生猛。
那天,我妈把我拉进了绿野春天的业主群,这里已有467位业主。
在这个群里,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武汉,说着病毒。此时此刻,14亿人都在说。
邻居们也说吃饭的事,讨论怎么买菜买米,小区边上的小店也加入了,他们纷纷表态,只要加上微信,他们就免费送货,送到大门口,保证零接触。引来一阵欢呼。
后来,邻居们开始慰问物业和门卫,出钱、出物、出力、出美言。
这些邻居我都不认识,所以很少出声,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看到大家既惊恐又慷慨,而且团结一心,想到加缪的《鼠疫》,因为鼠疫,那个叫奥兰的城市封了,陷入比鼠疫更恐慌的恐慌中。

站在窗前,我的目光漂移,漫无目的,对面的山坡绿色荡漾,绿中藏着一块绿菜地,像是冬青菜,长得气势磅礴。白头鸟在光裸的玉兰枝上说话,刚绽放的梅花及有新意,桂树间荡着过年的红灯笼,一切没有变,变的是人,小径上没有游走的人,人乖乖地猫进了家。偶尔有人走过,是背消毒水的师傅,巡逻的保安,或是吊着胸牌的物管员,他们行色匆匆,都蒙上了口罩。我平时没留意过他们,事实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现在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想看看他们的脸。
我对爸妈说,那个病毒十分可怕,我家的防控要升级,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全家的安全,我最年轻,请你们听我指挥。爸妈连连点头,像听话的孩子。然后,作为防控指挥部领导,我发布了几道命令:第一,我们不出门;第二,也不让外人进门;第三,今天开始节约粮食;第四,每两天出一人采购,我家就出我。命令刚刚下达,我爸反对,他说,女人不能出门,我家出我。我妈说,你们都需要保护,我家出我。妈还说,林,你还是快逃回美国,越快越好。
他们一个抗令,一个要我逃跑,都没把疫情当回事。我继续劝说,我说,感染肺炎的大多是老人,不出门是为了不感染,不感染肺炎,也不感染其他毛病,感染了就得去医院,去了医院就得关起来,没有护工,子女也不能陪……那才是糟糕透顶。
说实话,我不想这样吓他们,但不吓不行。果然,他们被吓住了。
我还把小区里“老爸老妈要听话”的横幅照片给他们看。

茶油香菇做汤,茶油香菇怎么蒸好吃(1)


好吧,听你的,但倒垃圾的事归我。我爸说,退了一大步。我一定不生病,要生也要熬牢。我妈积极表态。对对,要熬牢,我们加油。我说。我喜欢“加油”两字,这两字简单明了。“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也不错,但得看什么时候用,人逼到悬崖上,生死关头,喊加油更实在。
爸妈是可怜的,他们老了,想安心地多活几年,现在却陷入了惊恐之中。
方方说,时代的灰尘,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现在,这座山落到了武汉人头上,也落到了我们每一个人头上,所有人得弓起背脊,背负它朝前走。背不动,也得背,我们都想活。
接下来,我清点了食品。
家里有大米40斤、小米五斤、红豆两斤、绿豆两斤、年糕15斤、番薯干4斤、茶油5瓶,鸡蛋28只,鸭蛋20只,酱醋糖盐齐全,还有白木耳黑木耳香菇红枣莲子……冰箱里有老鸭3只、嫩鸡2只、猪肉5斤、豆腐干若干,海鲜若干,还有57只菜肉烧饼。以上东西,有的是我们的存货,有的是浙大发的,有的是亲戚送的,比如那57只菜饼,是我桐庐姨娘亲手做的,为了做这些饼,她弓着背脊,累了好几天。
清点工作完成,我掌握了情况,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就缺蔬菜。
“我得去买菜,”我对爸妈说,“万一小店关门就糟了。”我高瞻远瞩地说。
出门前,戴好帽子和手套,架上太阳镜,蒙上口罩。我家没有医用口罩,只有几只防尘口罩,政府在网上发免费口罩,我连抢三天,屁也没抢到,手气太差。
出门前,欢送仪式盛大而隆重,妈为我披上一件不知哪个朝代的破披风,在我帽上加了一只超市塑料袋,爸神色凝重,如同将军给士兵发枪一样,把他的买菜武器,那只灰色拖兜交到我手上。我不知道,这个出征仪式,让那个叫新冠病毒的流氓见了,会有何种感想。
菜店就在小区边,一个很小的鲜果超市,店主已戴上了大口罩,店主向顾客宣布,交通管制,进货困难,三天后可能没菜了,要买赶紧买。大家开始抢,我也赶紧抓菜,抓了够五天吃的青菜萝卜芹菜波菜花菜和豆腐,抓了够吃两周的鸡蛋,还顺手抓了一袋沙糖桔。有个顾客叽里咕噜,说青菜贵了,花菜贵了,萝卜贵了,你TM乱涨价。店主说,因为进价贵了,还进不到呢,马上没菜吃了。顾客说,你别造谣,造谣老子举报你。店主嚷了起来,现在严防严控,非常时期,谁还敢造谣。我认为,他们的法律意识都很强,可以打4点5分,但我没再听下去,拉上满满的一兜菜,怀着海盗般的心情往回走。
我拖着菜的样子,活像拖着一座大山的巫婆。

库存的鸡鸭吃光了,得补货了,我们喜欢吃鸡鸭,几乎餐餐吃。猪肉不是不喜欢,是价钱太贵,肉猪四五十块一斤,根本吃不过瘾,不如鸡鸭实在,鸡鸭煮成一锅汤,有大口吃肉的快感。
于是,我爸拔通了小樊的电话。小樊是闲林农贸市场的经营户,专卖鸡鸭。我爸喜欢小樊,他人好心好鸭更好;小樊也喜欢我爸,因为我爸把他当朋友,还买了他数不清的鸭子。电话很快通了,爸请小樊送5只老鸭3只本鸡,要胖点的。小樊说,鸡没有了,鸭也没几只,而且不胖。爸说,鸭子全给我,另外帮我带些菜。没多久,小樊到了小区门口,我和爸一起过去,门岗外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戴着口罩,眼睛越过保安,正着急地向里张望,他就是小樊,他带来了5只老鸭、5斤排骨、3斤全精肉、五块豆腐,一大袋青菜萝卜。一算钱,不到一千块,一样也没涨价,鸭子还降了点,因为太瘦。我上去谢小樊,他说,你们别担心,菜吃完了告诉我,我送。
风声更紧了,除了湖北,浙江成了重灾区;除了温州,杭州成了重灾区;杭州呢,我们余杭区成了重灾区。真是没想到,一夜之间我们被推上了疫情的风口浪尖。
人不能骄傲,你永远不知道谁在前面等着你。
我再也没出去买菜,爸妈不让我出去,他们说,我如果生病,他们无法向菲里普交代。于是,买菜买肉的事,我爸只请闲林的小樊帮忙,小樊也是招之即来。如果买小东西,我爸就找小梁,请他代买。小区边有家“邻里”杂货店,店主叫小梁,一个文静和气的年轻人,“邻里”店面不大,但干净有序,我爸常去那儿买东西。小梁的家就在我家对面,他帮我们代买了好几次蔬菜,回家时送到楼下,价钱算得很清楚,一分钱不多拿。
小樊小梁总是戴着大口罩,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替我们送菜、带菜,小樊小梁都没这义务,我们非亲非故,他们可以不管,但他们还是管了,也许因为我爸是这里最老的老人,也许是为了积人缘。总之,祝他们生意兴旺。
另外,也要谢谢小颜。我家没有医用口罩,我爸向自己的老单位——浙江外国语学院求助,没多久,我爸收到了20只口罩,来送口罩的叫小颜,原离退休办负责人,我爸的小朋友。
我爸趁机教育我,人要放下架子,要搞好群众关系,若不是他有小樊小梁,我们吃什么,只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我听了,觉得他没把我当回事,我说别担心,有我呢,我不会让你们挨饿,真的弹尽粮绝了,要饿死了,我上山偷菜。我指指窗外的山,那儿有一坡绿菜。
我爸听了,瞪着我,他肯定以为听错了,他女儿怎么说得出这种混话。
说到口罩,我得加几句。自从菲里普的航班取消后,他既失望又生气。不过他没有气糊涂,有一天跑到HEB,买走了仅有的四盒口罩,然后跑去邮局,付了加急费,快快寄出了。“亲爱的,邮包10天就到。”他在电话里向我报告,“里面还有情人节礼物、结婚纪念礼物。”
但是,10天过去了,菲里普的口罩没到;一个月过去了,菲里普的口罩还是没到。
最近,我们的口罩快用完了,我们开始反复使用,有太阳就挂在阳台上晒,远看像三面小白旗。昨天,物业两个小姑娘敲门,给我们送了三只口罩、一瓶消毒水。我们大吃一惊,莫非她们看到了阳台上的“小白旗”?那么,趁此机会谢谢绿野春天的物业,现在,可以用“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样的句子了。

茶油香菇做汤,茶油香菇怎么蒸好吃(2)


母亲帮父亲戴上口罩

绿野春天是好地方,就像她的名字,绿野春日悠长。这样的地方,在杭州也算凤毛麟角。新冠肺炎爆发后,这儿依然美轮美奂,魔鬼没有,病毒没有,是干净的避难天堂。
但是,这儿也有遗憾之处,小区里没有卫生院,更没家庭医生这等美事。看病难。特别是老人,像我爸妈,他们八九十岁,配点药打个针,得辗转到西溪医院、浙江医院,或更远的医院。
“闭关”后,爸妈的身体出过小小的状况,但总体良好。他们牢记一句话:熬着不生病。可怜的爸妈,听到“新冠肺炎”就吓得变色,还要拼命控制情绪,怕血压异常。他们做得很好,把自己关在家,开门拿报纸也死死蒙住脸。我真的为他们骄傲,他们熬住没生病,凭借体质,也凭借求生的意志。
为了不生病,我们三个一起奋斗。我们节约资源,不敢大吃大喝,但营养保证。我们每餐吃营养煲,鸡肉煲或老鸭煲,猪肉煲或豆腐煲;每餐吃掉一只两三斤的大白萝卜,另加一捆小青菜、一碟小辣椒,还有爸爸种的大蒜。晚餐除了小菜,有酸奶、小米红枣粥,配上我姨娘做的饼。餐间吃苹果,“闭关”到今天,我们吃掉了5箱新疆苹果,是在“邻里”买的,小梁亲自送到楼下。
姨娘的饼吃完后,我学着做饼、做包子,忙得手舞足蹈,做出来的东西,正看反看都不是东西,爸妈一点都不嫌弃,边吃边说,丑点不要紧,吃到肚里是一个模样。
我们三个组成了“闭关”运动队,坚持在家走路,从厨房门走到厕所门,我爸走三四百步,我妈走一两千步,我走五六千步。我爸总是倒数第一,他并不自卑,他说,他这年纪,92岁了,能走路已不错了。我立即表扬他,夸他是泰山顶上的老青松。下午我们集体午睡,午睡起来集体做操,各领风*,我妈做大雁功,我爸做广播操,我做八段锦,大家不敢偷懒,要提高免疫力,专家说,免疫力能救命,那么就自己救自己吧。世上没有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悲怆,但是真理。
集体活动之外,我们干自己的私活。我妈看视频、上微信、洗洗刷刷、料理花草,有时坐下来演奏电子钢琴,琴音叮咚,余音袅袅,好是美妙。但我一给她录音,她就马上弹错,哎呀,心理素质不过关。我爸呢,我爸出自农民家庭,喜欢种菜,他的菜园就在窗台,一排泥花盆,种的都是大蒜,爸喝完酸奶,在空盒里加满水,拿去喂他的大蒜。大蒜喝着酸奶长大,长得膀大腰圆。我烧菜时,爸就来问我,要不要大蒜,我说要,他马上去摘;我说不要,他满脸失望。后来我索性都说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大蒜炒进肉里,也炒进青菜,我爸十分满意,吃饭时,他吹嘘大蒜的功能,“我的大蒜能抗新冠肺炎!”他毫不含糊地说。他的话一点不错,我们三个都抗住了。
二月二,龙抬头,网友们都说,今天是理发日。我爸正好属龙,我提出给他剪头发,他对我并不信任,从前都是我姐盛秋给他剪。我告诉他,你别担心,我在美国割过草,技术含量差不多。爸一脸狐疑地坐下了。其实我哪会剪发,我只剪过自己的刘海,但这话不敢说。卡嚓嚓开剪,头发让我剪掉了,但高低不平,像小狗啃过的草地。我妈瞪着眼观摩,等我剪完了,她向我眨眨眼,对我爸说,老头,很漂亮,不像监狱里出来的。我爸听了,马上去照镜子,我爸92岁,还是很爱漂亮。我对妈说,妈,你头发太长,也剪一个?妈连忙摇头,她说,不不,长点更暖和。
那天理完发,爸找出一顶新四军帽子,他年轻时当过新四军。穿戴整齐后,爸下楼倒垃圾,倒了很久没回来,我们正在着急,他回来了,他说,他去搞捐赠了,捐给门卫一袋沙糖桔、四只丑八怪;捐给物业小姑娘每人两块巧克力,捐给物业领导一支香烟。
我和妈捂住嘴笑。这算什么捐赠,他应该扔下一万块就跑。
刚才,我们都过了磅,和“闭关”前比,我妈重了1.5斤,我爸重了4斤,我重了4.5斤。回国前我奋力减过肥,现在全回来了。
“闭关”的日子,憋得慌,憋得难受,却憋出了肉肉,意外的收获。
最让我欣慰的是,老爸老妈在突然的改变中,扛住了,挺住了。
中国能度过难关,是因为14亿人的努力,是因为每个人的切切付出,是因为每个人的负重前行。米兰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说,人负担越重,生命越贴近大地,就越坚韧。

茶油香菇做汤,茶油香菇怎么蒸好吃(3)


作者和父亲

我哥我姐都在外地,都在家“闭关”修炼,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天天在手机上集合。
我们的家庭关系,在躲避病毒的日子变得异常紧密和谐。
每天早上起床,大家开始互通最新疫情,除了我爸,我们的消息都来自网络,有好消息有坏消息,有实话有假话,有真相有谣言,五颜六色,五花八门。通报消息时,大家一会发怒一会悲叹一会沉默。武汉每天都在死人,那些很想活下来的人,一个个成为冷漠无情的数字,数字砸在我们心里,像冰凌一样尖锐冰凉疼痛。一切像是梦,竟然不是梦,多希望是场梦。
如果全中国的人拒绝野味,真正的拐点才会到。
最怕不长记性,最怕习以为常,这比瘟疫本身还可悲。
可怕的疫情爆发后,我根本无心写作,只是埋头学习国画,每天画猫不止,画的是戴口罩的猫。看着戴口罩的猫君,我有古怪的感觉。捉摸了半天,我发现了一件事,人戴上口罩后像猫,因为没有脸了,脸成了概念。而猫戴上口罩后很像人,特别是眼睛,眼睛里的惊讶、困惑、期盼,很像人的目光。人能看到一切,却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眼睛,那么,看看猫吧,看看它的瞳仁。
爸妈天天看我的画,看戴口罩的猫,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们说,今后看到戴口罩的猫,会想到关在家里的日子,想到戴口罩的日子,想到林儿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听了想哭,我讨厌口罩,我讨厌戴口罩的日子,我想把他们带到西湖边,看不戴口罩的湖水,还有不戴口罩的山塔。
我们一家人交流时,有时菲里普会插进来,他给我们看鸡鸭的视频,并关心我们的安危,他很关心的一件事,是他的口罩有没有到。我总是告诉他,对不起,亲爱的,你的口罩还在路上。
我哥说,菲里普的口罩可能被征用了。菲里普说,这样也好,说明有人需要它。
每次菲里普出现,大家都找他说话,为他解闷,他飞不过来,我飞不回去,全因为该死的新冠病毒。但菲里普心态不错,他几次对我说,亲爱的,你在错误的时间回了中国,但在最正确的地方陪伴了爸妈。他说,家里的事有他,他会把我的鸡、鸭、孔雀管好,一个都不会少。他还说,他已经翻了地,播了种,我回家时,会看到容光焕发的菜园。
我们“闭关”抗疫,军功章也有菲里普的一份。

今天是3月5日,一晃,三月过了5天。
数了数,我们已整整“闭关”41天。
外面,整个杭州,整个中国,返城返工返家,“三返运动”如火如荼。
昨天,我们收到了菲里普寄来的3MN95口罩。
一切变好,就像人们期望的那样。
当然,我们的绿野春天,依然保持严防节奏,保安依然堵着门,物业依然提醒我们少出门。
园子里的梅花全体开放,玉兰树举起了白净的花骨朵,沿山的小路上,出现了零打碎敲的邻人,周边小店都营业了,我爸恢复了买菜官的职务,我和妈也开始去室外走路。走路的人来来往往,依然戴着口罩,哪怕站下来与花树合影,也无人想到脱口罩,仿佛口罩已成了另一层皮肤,牢牢地长在了人的脸上。
所以,我们还不能脱下口罩,还不能到处乱走,继续“闭关”吧。
只是不知道,当我们脱下口罩那天,脸是不是还是原先那张脸,心情肯定不是了。
世上事随时在变,永远没有同一秒的时间,也没有相同的地点,更没有一样的心情。
美国已动员大家做好应急准备,并开始向中国学习抗疫经验。
我很关注休斯敦的浙江老乡。这几天,他们在群里谈论美国的疫情,并四处寻找口罩。
一月二十八日,浙江疫情告急时,休斯敦的美南浙江同乡会,号召为家乡捐款,浙江人马上接起了捐款长龙,他们以疯狂的速度,集合了捐资,购买了口罩,火速寄到浙江的十几所医院。我也参与了捐款,并时时看着他们,看他们奔跑、忙碌、数钱、买口罩、联系医院。他们中很多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家遭遇水灾时,他们帮助过我们,是一群善良的兄弟姐妹。
我知道,他们送来的口罩是杯水车薪,但浙江很需要这样一杯水。
我知道,哪怕需要贡献自己的血液,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因为他们是浙江的孩子。
我还参与了北美华文作家协会的捐赠活动,他们和浙江人一样,静悄悄的,以奔跑的速度,很快集起一笔捐款。他们是小说家、诗人、散文家、评论家、剧作家……也是普通的平民,他们用非常微小的捐赠,书写了朴素而简单的慈悲情怀,没有矫情,没有谄媚,没有浮华。多好。
现在,“新冠”病毒跑到了美国,我的浙江老乡,我的作协同仁,他们都需要口罩,但他们却没有口罩了。我知道他们无悔,但我确实替他们着急。
我把这事对爸妈说了,爸妈长叹一声,然后对我说,把我家的口罩都寄给他们吧。
我数了数,加上菲里普寄来的,我们只有26只,我根本帮不了他们。
希望美国的疫情不会再蔓延。
希望我的浙江老乡、作协朋友赶快弄到口罩。
希望有一天,中国人都走出家门,所有人脱下口罩,对着太阳,仰起脸,晒出一层健康而快乐的膏油。不戴口罩的日子,有多好。
离这一天还有多久呢?
好吧,继续等候,我们熬过了冬天,再熬春天。不信熬不过去。
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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