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的问题
关于MMO的问题是这样的。MMO指的是“大型多人在线”，那么按一般理解，这么多人、好几千甚至上万人，在一个世界里，他们必定要发生交互。正如我常说的，WOW对整个网游界、游戏界的贡献，就是定义了什么是“副本”。往大里说，是定义了网游里MMO的方式（之一）：“大家一起打副本”。从WOW之后，无数网游都继承了这个概念。
但不要忘记，任何时候你首先是作为一个“个体”而存在。MMO中你有和别人一起打副本的时间，但不能把游戏变成“只有和别人一起打副本”。那样的游戏会非常累。所以MMO的真正含义，是如何平衡“个人与集体”。不客气地说，在地球时代，这个平衡做得是有点问题的：组队太困难，组团更难。为了集体活动你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组织、开荒、计算DKP等等，而在那之前你还得先想办法加入一个强大的公会。这样剩下的属于你个人的时间就不多了，而这些时间要用来挖矿、采花、练生产技能等等。不客气地说如果你在地球时代不够肝，是不可能站到服务器一线水平的。
举个例子：地球时代的合剂。这些东西当时我们服务器平均80G一个，而就算是熟练工，在提尔之手刷钱一小时也就50G。Raid按一晚上7点半打到1点、喝3瓶合剂算，需要去打钱5小时才够，这还没有算修装备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药水。（比如大蓝，1G一个，一晚上怎么也得喝上个一两组）不喝合剂行不行？Naxx毕业的法系职业不到700法伤，一个超级能量合剂就可以 150，等于提升20%战斗力，你不喝？所以地球时代的辉煌，全是玩家们用一张张点卡（当时的国服特色）烧出来的。用上述说法就是“个人时间为团队活动服务”。
系统地看，地球时代的WOW搞出了一套体系：个人-小队-小团队（20人）-大团队（40人），而你从中获得的收益不太成比例：如果说5人本的蓝装是进团本的前提，则个人活动时基本没什么收益，纯粹是在干脏活、累活、重复性劳动。但是为了体验到多人游戏的乐趣，你必须付出。我记不清有多少次周三凌晨——当时是周二维护——奔跑在燃烧平原，寻找富瑟银矿脉。那种感觉，今天的玩家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
地球时代虽累，但因为没有对比，喷的人不多。
每日任务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每日任务”实际上是对个人时间的集中释放。诚然，每天做同样的事可能会无聊：整个TBC里*我最多的不是魔能机甲，而是沙塔斯城外的大型卡利鸟。但是从互动关系来看，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完成每日任务获得金币，维持日常的开支。这样，就不再有什么独行的必要。这个指导思想后来一直贯穿着游戏的全过程。
另一方面，TBC“最坏的部分”我们幸运地避开了：国服开了没多久就更新到2.2，取消了副本钥匙。要知道在2.1里，要进风暴要塞先要做一个长达35步的“诅咒密码”任务。这任务有一步要去毒蛇神殿接（进毒蛇神殿要打卡拉赞隐藏Boss）、有几步分别要通关英雄难度下的暗影迷宫、蒸汽地窖、禁魔监狱和破碎大厅——前三个号称“TBC新三大（5人副本）”，破碎大厅的干脆是个限时任务……要知道TBC前期英雄副本难度在WOW所有版本里都能排上号，那些精英怪打带盾的骑士3下、打布衣就2下。等于说要进风暴要塞，你得把之前所有副本全都洗一遍。哦对了，要进英雄本，先要把对应声望刷到崇敬，不然你连门都进不去。刷声望也不一定靠做每日，因为像贫民窟这样的声望根本就没有每日：前期可以打乌鸦人交毛，30毛一交；尊敬之后就是纯靠刷奥金顿三个副本，硬给刷到崇敬。
（我本人手比较快所以赶上了。像纳鲁试练：仁慈，也就是从一王算起45分钟通破碎大厅的任务，我就是2.1版本做完的）
换句话说，我们躲过了TBC最肝的部分。
至于团队活动，一个经常被提到的改动是压缩了团队规模：大团从40人降到25，小团从20人降到10。这种压缩并没有改变其本质，之后我们会看到，25人和10人没什么区别，甚至10~30人的弹性模式也没区别。
随机模式出现
促使暴雪做出改变的，是组队难这个问题。地球时代、TBC，因为组野队而闹的笑话或产生的纠纷不胜枚举，而最大的问题还是很多人因为找不到队而流失或失活（即减少在线时间，这对于T2P的游戏来说相当致命）。所以暴雪就在WLK里加了个随机组队系统：这个系统在测试服PTR就已存在，正式上线时做了一些改良。应该说这个系统做得很好，大家都比较满意。它和今天的随机本没什么区别，除了不能跨服（这是服务器的问题）。
团本方面则是进行了难度区分的尝试，如奥杜尔的特殊操作设计、TOC的粗暴设计、ICC的阶段Buff设计等等。可以说，WLK在人际关系方面设计得是最好、自由度相对最高、玩法最多样化的。再加上剧情高度指向性，WLK是我心目中魔兽最好的版本。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WLK就没有缺点。比如Naxx直接就拿来用，比如TOC的“团本”粗制滥造（还有你打破了我的大门，老鼠这种国服老梗），比如30%Buff给出来搞得全民成就龙，比如莫名其妙的2.4红玉圣殿，等等。此外就是国服忘了开。但是用“MMO”和“RPG”这两个维度去看，那它真的是非常优秀。
*“你打破了我的大门，老鼠”：TOC5人本里黑骑士的出场台词，“You spoiled my grand entrance, rat.”一开始被翻译成“你打破了我的大门，老鼠”，实际应为“你破坏了我华丽的出场，鼠辈”。这是国服翻译中一个著名的错误。
如果WOW就只是这样……但它不可能只是这样。CTM一个臭名昭著的改动是10人本和25人本共用CD和掉落列表，让人实在是找不到组大团的理由。再加上剧情方面生拼硬凑，4.0、4.2的最终Boss全是扫起来再打一次，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暴雪是不是除了挂龙头就想不出别的把戏了？眼看人数持续走低，一个真正的大*器出现了，那就是随机团。
为什么随机5人本不影响游戏，随机团本却影响？因为团队副本对5人副本是倾斜的，是不平衡的，而且自创生那一天起就倾斜和不平衡。具体表现就是5人本掉的是蓝装，团本掉紫装，甚至直到今天也大约如此（虽然因为弹性等级，蓝和紫已经一样）。多年来玩家有个印象，紫的比蓝的好，团本比5人本高级。高级的活动需要更多努力、对应更好回报，这是符合玩家价值观的。现在你搞个随机模式出来，进去随便混混就可以拿到外观相似只是装备等级略低的装备，而这甚至还比拼命打5人英雄本拿到的装备更好……不夸张地说，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2005年以来的所有价值观都崩了。
这种改变造成的影响在MOP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很多人可能忘记了MOP是个怎么样的版本，这里着重讲一下。
MOP的选择
首先，这个版本里没有所谓的“英雄难度副本”。或者说，有英雄本，但是和普通本一模一样（90级的那些），难度没区别。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懂，打过的人就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MOP里的5人本/5人“英雄本”打起来就跟喝汤一样。结合上文可以看出，暴雪自己也意识到“随机团掉比5人英雄更好的装备”这事情有点蛋疼，所以他们想搞出一个新系统来平衡。往上提5人英雄的掉落不现实，那么就需要有别的玩法。
这个玩法就是“挑战”。MOP的挑战系统差不多就是7.0里那个挑战，也就是后来的大秘境：限时完成、过程没有任何奖励、完成后根据通关时间给评价，然后根据评价给奖励。当时是有金银铜3档，如果所有挑战都打到银牌以上，给一个凤凰坐骑（现已绝版）。不过有别于我们更熟悉的风暴要塞凤凰，它是有毛的……外观上差了点意思。
因为是新加所以这个挑战被设得很难：类似今天的时光漫游，你的装备全部自动调整为463级（5人副本水平）。而怪的强度也是恒定的，并且“非常强力”。强到什么地步呢，比方说血色大厅挑战模式，地上拴的那群狗一口就能咬死布衣，只要一口。显然如果要冲银牌你就必须跳一些怪，这就注定了某些组合可以过，另外一些组合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举个例子，贼是必带，因为贼有帷幕）是不是很熟悉啊？没错，和今天的大米一样。
由于太过严苛，挑战一直没几个人打（倒是工作室应运而生）。5人本太简单、挑战又太难，看起来除了团本没有选择……那倒也不是。暴雪专门设计了一个玩法叫“场景战役”（Scenario）：3个人就能打，不需要坦也不需要奶（当然也可以有）。轻松，随意，可以看成是5人本的轻量化版本。另外，场景战役还都有自己的剧情，所以也可以看成是重视剧情体验的副本降级版。一定程度上，今天的“海岛争霸”就是从场景战役概念转变而来。
这么好的玩法，为什么没能保留下来？因为奖励太难设计了。当时的设定是场景里啥也不掉，打完给勇气点数，可以理解为换装备的货币，然后每天首刷给个箱子。剧情和玩法说实话是不错，但再好的剧情也架不住天天玩、再新的玩法你打个5次也腻了啊。一旦腻了，能吸引人去玩的唯一因素就只剩奖励，于是场景战役变成了刷勇气的工具。既然本质上还是刷，我做日常刷（比如BFA）或直接打英雄本刷（比如TBC）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去打场景战役？
于是我们看到，MOP里小队（3人或5人）玩法全崩，然后上一版又把公会搞碎了你也没地方找公会加。结果就是普通玩家只能干三件事，打随机团、做日常（搞了一大堆声望出来，好多东西挂声望上，智障一样），还有就是满世界找银龙*。之前的玩家可能还有公会，之后的玩家大都是无政府主义：你不知道要加什么会，你自己建会又不知道要加谁；你如果是闲人不知道加会干什么，你是会长不知道加了人进来有什么用。整个系统一片混沌仿佛天地初开。
这时如果回退到过去的公会系统、取消随机团，一切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暴雪选了另一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