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上,一张已有些年头的芦席,芦席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油灯下。有爷爷抽着旱烟的惬意,有母亲纳着的新鞋底,有父亲为田里庄稼的惦记,当然,还有我们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在那个年代多么憧憬的理想生活。而这“热炕头”在北方的家庭里更是至关重要。土炕的建造,在北方人们叫做“盘炕”。“盘炕”是项技术活,用土坯垒制,与烟囱相通,和灶火相连。灶堂里的火燃烧着,土炕就逐渐变热。但是,如果技术不过关,烧起来烟火就不顺,甚至倒流,特别是遇有逆风的天气,烟火会从炕洞口扑出来。所以,一铺好炕成了一间新房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烧炕也是有讲究的,要热而不烫,热而耐久,热而舒坦。稍有不妥,土炕上的芦席就会遭殃,炕头上那一片片的焦黑色就是当年一天烧了好几捆柴禾的见证。人要实心,火要空心,烧炕,不仅让我们学会了在农村的烧炕取暖,也让我们懂得的人生的深刻哲理。
干材细米不漏的房是当时最好的光景了。是的,一日三餐,岂能少了那捆柴禾,所以,玉米杆子,干树枝都是可以热水煮饭的必需品了。而捡柴禾的任务也自然落到了那些半大孩子的身上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房屋后面的山上,或者是门前那条河的畔上,总有几个孩子弯腰苦干,待到夕阳西下,他们的背上多了那一捆足够明日烧炕的柴禾。
说起“土炕”,又想到了订在墙角的木橛。那时候,人们都过着春种秋收的日子,为锅里的二升米(过去的一种计量单位)奋斗着。即使两三岁的孩子也任其自己玩耍,为了避免从炕上掉在地下,只能在木橛上系根绳子。不管孩子再怎么哭闹,也只能等大人们收工回家。
“来,来,炕上坐”!这是北方人民最热情的招呼了。然后,沏上一壶热茶,抽上一代旱烟。聊一聊去年谷子的收成,议一议今年玉米的行情,就这样,直到华灯初上,才踩着月光回家了。次日,依旧,“来,来,上炕坐……”
一铺土炕,就是老一辈人的一生啊,生在土炕上,长在土炕上,养家糊口在土炕上,娶亲嫁女在土炕上,客来客往在土炕上。当然,直到闭上眼睛也在土炕上。
时至今日,已是卧室睡觉客厅品茶般如此分明,曾经的那铺土炕已破旧不堪,可是土炕上的岁月,土炕上的情感却依然在内心深处燃烧着,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