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我的嘴巴长满了疮,越长越多,嘴一张,就直流血,疼极了。
同桌多多的鼻子上也长疮了,她的鼻子高得像只大白鹅,又红又肿,一个大鼓包,还闪闪发亮。
多多看我的嘴,我看多多的鼻子。“我妈说,疮长熟出头就好了,不用找医生瞧。”多多告诉我。我妈也是这样说的。
一天医生来我们村出诊,他看看我的嘴说:“咦,这孩子的嘴怎么吃饭呢?”我妈在旁边说:“吃饭疼。”
因为吃饭疼得厉害,我已经很少吃东西了,嘴巴只剩下一个圆圆的洞,勉强能张开吸一根面条。
医生站了一会儿,问:“也不弄点儿药面儿消消炎?”
他在向我妈建议给我治治嘴上的疮。我妈说:“不用,结痂就好了。快了。”
妈不想花钱买药面儿。家里缺钱。
讨厌的是疮长在嘴上就得饿肚子。还是多多的疮会长,长到鼻子上。我有点儿羡慕多多,多多却苦恼看不清自己鼻子上疮的样子。
因为我和多多都长疮,苍蝇总是跟着我们,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就跟蜜蜂见了花一样。用手赶也赶不走,拿嘴吹也吹不去。
小安说:“笨哪,用纸贴到疮上嘛!”小安是男孩儿,跟我们一个班,他遇到事总比我们有主意。
小安伸出他的腿来给我们看,他的腿上贴着一块白纸,鼓鼓的,不用说,纸下面也是生的疮。
这样,多多的鼻子和我的嘴上各贴了一块白纸。上课的时候, 老师说看了我们的样子老想笑,没法儿上课。因为多多的鼻子呼吸,那块纸呼嗒呼嗒直响,我的嘴上贴了块白纸也呼嗒呼嗒直响。一只苍蝇落在多多鼻尖的那块白纸上,像长了颗黑痣。老师笑得更厉害。
我们只好把白纸拿下来,让老师止住笑,安心上课。
下课后,不能痛快地玩,因为苍蝇老是跟着我们。我们停,它们停,我们动,它们动。我发现,一跑起来,苍蝇就飞到一边去, 不再黏着我。我告诉多多,于是,我们俩跑来跑去,跑着看别人跳绳,跑着看别人抓石子儿,跑着看别人踢毽子。
我们跑着,跑得让苍蝇追不上。
我跟多多高兴极了,每到下课,如法炮制,跑,不停地跑。只是,跑好累呀!放学回家时, 我晚饭照例吃得很辛苦,嘴疼得很,肚子又饿得厉害。
吃过饭,三姐从灶膛里扒出两块烧透的红红的土疙瘩,晾凉了,用擀面杖把它们擀成面儿,让我躺下来,撒在我的嘴上。三姐正这么做的时候,妈探头过来问:“这是干什么?”
“帮小豆子治嘴巴上的疮。”三姐回答。“能行吗?”妈问。
“你忘了,小豆子从小满头疮,像个烂番茄,没花一分钱,就是用土疙瘩面儿治好的。”
“那是头上的疮。”妈妈说了一句,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几天后,我嘴上的疮结痂好了。真神奇!
我让多多也试试,多多试了试说,疮长在鼻子尖上,撒上土面儿直往下掉,留不住,不管用。
真庆幸我的疮长在嘴上,可以撒很多土面儿。
疮结痂后变得平平的,我能张大嘴巴吃饭了。只是还留着一大片红,是红红的土面儿染的吗?又像是吃了一盘爆炒辣椒,将嘴巴辣得红通通的。
编后语:本文作者肖定丽生于上世纪60年代,这是她童年时的一段真实经历。那时物质条件匮乏,生疮了也没钱治,但是作者乐观坚强,就像一株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野花,蓬勃且富有生命力。
■文/改编自《我的童年幻想》(肖定丽 著 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编辑/贾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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