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是南朝宋刘义庆(403-444)编撰的志人笔记小说集,鲁迅称《世说新语》为“一部名士底(的)教科书”,此言不假,个中名士言行自有其教育意义,而魏晋名士对话的艺术或幽默智慧,或率真直爽,都表现了当时人的风采。
如若你翻开《世说新语》瞧瞧,会发现里面大多是合为一小段一小段的只言片语,阅读门槛不高,也不需要做好如啃下其他古典名著大部头般太多的准备,甚至都不需要花费什么耐心,可以随时拿起阅读一段,又随时放下。但很多短短的文段都极富有趣味。
回顾我国古代数千年的历史,魏晋无疑是一个特殊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分裂与动荡是大背景,正如现代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所言,“这是中国人生活史里点缀着最多的悲剧,富于命运的罗曼司的一个时期,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南北朝分裂,酿成社会秩序的大解体,旧礼教的总崩溃、思想和信仰的自由、艺术创造精神的勃发,使我们联想到西欧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这是强烈、矛盾、热情、浓于生命彩色的一个时代。”
《世说新语》是这个时代忠实的记录者。
作者刘义庆是南朝宋彭城绥里(今江苏徐州)人。他生于权贵之家,为宋武帝刘裕之侄,长沙景王刘道怜次子,袭封叔父临川王刘道规成为临川王,自幼聪颖为刘裕所知,称赞其“此吾家丰城也”。
刘义庆官至南兖州刺史,好招聚一时之文士,所著有《幽明录》《徐州先贤传》等,其中,《世说新语》是最为人所熟知的,其中反映了汉末时期魏晋士大夫阶层的遗闻轶事、言谈行止,也展现了当时名士喜爱清谈的风习。
图为刘义庆画像,图源网络
生在晋末,这使他既可以以一个宏观的视角去审视,又可以以一个当局者的身份来记录。刘义庆的创作成就离不开巧妙的时间节点,和他丰厚的家世、聪颖的天资,这些都是难得的礼赠,它们这样被慷慨地赋予了刘义庆,又让他以《世说新语》的成书厚馈世人。
在这个黑暗的年代,很多名士选择了清谈,即谈论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来规避政治话题以求得自保,也可以说是出于对于现实的一种不满。
陈寅恪先生称《世说新语》为"一部清谈之全集"不无道理,其中大部分篇幅都是名士之间你推我让,在谈话中,“三玄”成为了一种最高准则,“清谈”也并非一种单纯愉悦的交流,甚至变成一种苦修。
《世说新语·德行第一》中有一段说晋文王谈阮籍,“晋文王称阮嗣宗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阮籍的“不臧否人物”如今看来甚至已成为典故,为人所津津乐道,避谈政治成为一种魏晋的“处世哲学”。
印象极深的一篇是讲孔融之子的,孔融便是那个脍炙人口的“让梨”故事的主人公,建安七子之一,喜抨击朝政,终因触怒曹操而被*。
图为“孔融让梨”,图源网络
篇中叙述孔融被捕,幕府上下皆惶惶,唯独其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仍像平常那样玩着游戏,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孔融对捉拿他的差使说能否只惩罚自己,放过年幼的孩子,但他的孩子从容地上前说,“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不久之后捉拿他两个孩子的差使便也到了。
读罢感叹这两个孩子大抵便是魏晋风采的凝练写照,知乱世天命,但仍然安于自身精神的一隅,坦然接受命运的诸种不测,他们的坦然或许并非来自对于自身命运的不在意,而是一种透彻的、中式美学智慧下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