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光推介
夹一片秋叶在书里,并不稀奇。或因为它的“灼灼”,或因为想给自己一个秋的记忆,日后翻检出来,回味那一个秋,那一个秋里的那一刻,那一刻里的自己。或有心的雀跃,或有灵的深思,或有情的悠远,如此等等。
这一片枫叶被拣选,夹在《雁门集》里,却因为它是一片“病叶”——
同居于病社会里的灵魂,不点自通。
所以,夹在了《雁门集》里。
所以,有了再一次的对视。
是病社会之于生命的一个标本——
“假使再过几年,旧时的颜色在我记忆中消去,怕连我也不知道他何以夹在书里面的原因了。”
生命的健忘太过日常,会日常到不觉。生命的健忘和健忘的生命便与病叶病社会一起,互为因果,成为一种宿命般的存在,看不到尽期。
如此,“很能耐寒的树木也早经秃尽了”的深秋,生出的绝望会有几斤几两呢?
我不知道。
知道的只是,九十二年之后的深秋,很怕寒冷的我,在正经降温的梧桐山,重读这一篇短文,切身感到的寒冷。
满地腊叶,周天几近寒彻。
还未尽。
还在凋落,坠落,堕落……
腊叶
鲁
迅
灯下看《雁门集》,忽然翻出一片压*枫叶来。
这使我记起去年的深秋。繁霜夜降,木叶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枫树也变成红色了。我曾绕树徘徊,细看叶片的颜色,当他青葱的时候是从没有这么注意的。他也并非全树通红,最多的是浅绛,有几片则在绯红地上,还带着几团浓绿。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我自念:这是病叶呵!便将他摘了下来,夹在刚才买到的《雁门集》里。大概是愿使这将坠的被蚀而斑斓的颜色,暂得保存,不即与群叶一同飘散罢。
但今夜他却黄蜡似的躺在我的眼前,那眸子也不复似去年一般灼灼。假使再过几年,旧时的颜色在我记忆中消去,怕连我也不知道他何以夹在书里面的原因了。将坠的病叶的斑斓,似乎也只能在极短时中相对,更何况是葱郁的呢。看看窗外,很能耐寒的树木也早经秃尽了;枫树更何消说得。当深秋时,想来也许有和这去年的模样相似的病叶的罢,但可惜我今年竟没有赏玩秋树的余闲。
“
我们缺少的不是孔夫子,
缺少的是鲁迅。
——木易章句
”
杨争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