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劳动本身则是这种力在物上的表现”。劳动是劳动者的主体活动,但它不是劳动者身上的一种物性对象实在,而是一种可能性在场的劳动能力。马克思说,可以将这种非实体性的劳动能力,“理解为一个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他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只是在劳动过程中进行创造使用价值的劳动,劳动活动则客观地发生和在场,当它以一定的目的和爱多斯之相物相化到对象的用在性改变中去时,它随即消逝。它是劳动者生命的在场“主体生存”,它本身是当下发生和消失的活动性的场境存在。这也是人类社会历史在场性的本质。所以,劳动活动并不出现在一般物像视域之中,这可能也是劳动过程与生产过程不同的地方。比如,在劳动活动退出生产过程时,农业生产中庄稼和家禽仍然在生长,手工艺生产中的酒在继续发酵,机器化生产中的自控车床还在工作等,总之,没有了劳动活动的在场,似乎生产过程仍然在进行。这正是隐性在场的劳动辩证法构序本身容易被忽视的根本原因。笔者以为,这会是历史唯物主义全部场境关系存在论的真正基础,因为在这种人对自然能动关系的活动性劳动场境凸显之上,才会建立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场境,以及更加复杂的意识和观念构境。在经济学语境中,这也是马克思在症候性阅读斯密“劳动商品”中,原创性发现劳动能力使用权——劳动力商品的构序基础。
其次,是劳动过程中作为劳动对象的劳动材料。相对于劳动活动的讨论,马克思在经济学语境中对可直观的劳动对象讨论较少。先应该说明的是,不同于有目的的劳动创制活动,劳动材料是受动的对象,一般而言,它是不含有任何形式的主体性目的和爱多斯之相的。第一,未经劳动加工过的原生的劳动材料。马克思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说:“劳动材料(Arbeitsmaterial),即为了某种特殊需要而通过劳动去占有的对象可能未经人类劳动的加工天然(Natur)就存在着,例如在水中捕获的鱼,在原始森林中砍伐的树木,从矿藏中开采的矿石”。这是指原生性没有在“存在论”中到场的劳动对象。当然,这里所说的天然存在,是指没有被捕获的野生鱼,自然生长的树木以及山中的矿石。依海德格尔的本有哲学话语,这是一种非在场(涌现)的本有自在。因为已经捕获的鱼、砍下的树木和开采出来的矿石,作为进一步劳动的对象,已经是经过人的劳动物相化的对象性到场结果了。马克思甚至说,“大多数被看作自然产物(Naturproduct)的东西,例如现在被人们利用并重新生产出来的现有形式的植物和动物,也是经过许多世代、在人的控制(menschlicher Controlle)下、借助人的劳动而发生变化的结果,在这种变化过程中,这些植物和动物的形式和实体(Form und Substanz)改变了”。这当然是指准备进入我们加工生产中的劳动对象,比如我们种植的蔬菜和养殖的鱼虾,通常它们会被视为“自然产物”,但作为劳动对象,它们却必定是“正在消逝的东西”(verschwindend darstellt),因为它们所谓的“自然”生存方式和在场性实体都已经经过了世世代代农业和养殖业的劳动塑形和重新构序,早已不再是纯粹本有的自然生命负熵形态。第二,当劳动面对的劳动材料已经是劳动的结果时,劳动对象则转化为非自然性的劳动原料。在《资本论》第1卷(德文第1版)中,马克思先排除了上面他已经提到的“对象是天然存在的”一些劳动生产领域,除此之外,实际发生的所有生产劳动所面对的劳动材料都已经是劳动filtrirter(滤过)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虽然它们可能是劳动加工的物性对象,但已经是作为过去劳动结果而到场的原料。原料,已经是通过劳动完全或部分失形和祛序于自然存在关联,并且经过新的劳动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结果。比如,看起来是地里自然生长起来的庄稼的种子,可是它并非完全为天然植物生命负熵的果实,而是由历代农民通过劳作精心培育的社会历史负熵进程的结果。家禽和粮食,与野生动物和植物相比,是人类几千年、上万年在农业和种植业中不断劳作经验和工艺改变的产物。它们的生命负熵质与真正野生的植物和动物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性,在一定的意义上,社会历史负熵的构序已经浸入它们的自然存在之中。当然,农业与种植业的劳动并没有根本改变这些植物和动物的生命负熵质,应该说它们并不完全是人的劳动物相化的产品。而通过开采和运输的劳动,处于生产过程开端的矿石和其他原料,则已经是完全脱型于自然关联的结果了。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无疑都是“正在消逝的东西”(verschwindend darstellt)。然而在一般物像视域中,它们在社会历史负熵质构序下的场境关系存在容易被误认为自然物属性。
通常情况下,劳动材料在劳动过程中会被耗费,转化为新的劳动产品。比如加工为木器的木料、制成铁器的矿石,也有一些辅助性的劳动材料,比如加热的燃料、制作面包时加入的水,但它们都以产品被物相化的特定用在关系属性再现出来,燃料消逝于金属变形的用在性关系中,而水则没影于面包的柔软、黏粘用在性关系。这也是一种特定的不在场的到场。马克思十分具象地说,“为发动机器而燃烧的煤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润滑轮轴而上的油等等也是这样。染料和其他辅助材料消失了,但是又在产品的属性中表现出来。原料形成产品的实体,但是改变了自己的形式。可见,原料和辅助材料丧失了它们作为使用价值进入劳动过程时所具有的独立形态”。这正是黑格尔原先提及了劳动外化中对象的“消逝”,这种不在场的“无影无踪”的实质,是转换为产品新的使用价值不可直观的隐性到场。笔者以为,这也会是一般物相化发生的隐性机制之一,因为从产品使用价值中体现出来的耗材,比如制热中消耗的燃料,它只化身为炼铁或锻造金属时的高温和对象的可塑形性,在产品的具体用在性构序中却无影无踪。这当然是《伦敦笔记》中 “工艺学笔记”深入思考的结果。我们会发现,相对于《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作为哲学话语的历史唯物主义构境,在马克思此处的经济学研究中,再一次变得紧贴劳动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真实历史事实了,当然可以说,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深化和重要进展。
最后,作为表现人的劳动能力的劳动资料。狭义的劳动资料就是工具,而广义的劳动资料则包括工具之外的所有中介性劳动条件。不同于完全受动的劳动材料,劳动资料特别是工具通常具有一定的上手性(海德格尔语),这种上手性是人的劳动目的和爱多斯之相固化在物性工具中的先导性潜能(Dynamis),这种固化的目的性的潜能并不是对象所本有的东西,它的现实在场仍然要依存于劳动活动的历史在场性。一般说,与上述劳动材料在劳动过程中直接被耗费掉不同,劳动资料的一个特点是在劳动过程中可以重复使用和到场,“工具、机器、厂房、容器等等,只有保持原来的形态,并且第二天以同前一天一样的形式进入劳动过程,才能在劳动过程中发挥作用”。还可以看到,马克思对劳动资料的定位,从一开始就表明它的独特到场质性,即它是人的有特定目的的劳动能力在物质形态上的先导性实现。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说:
这有两个重要的理论质点:一是劳动资料并非与人无关的物,而是作为人体器官在外部持存中的延伸,它在劳动过程中的到场,一开始就是体现劳动能力的一个物性手段——工具,它开始可能是现成的自然物(比手脚更有力量防御野兽的树杈或击石取火的燧石),但很快就发展为削尖或打磨而成的功用性上手的木器或石器,之后,它越来越替代人手或脚而成为劳动物相化能力发展的直接体现物;二是劳动资料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主体性能动关系的Leiter(传导体),它的作用是传导先在的人改变自然的意志、劳动的目的和具体实现这种目的(for us的需要)的爱多斯之相。这是一个极为精准的描述。工具当然不是简单的自然物,它的“使用价值”是将人们过去的劳动物相化活动中的劳作技能和构序方式,经过“手艺”“工艺”和“技术”等方式历史性地客观抽象出来,并以反向对象化为工具和机器等物性功能模板的方式保留下来,在每一次的劳动过程的惯性实践在场中复活和重构原先实现过的塑形和构序活动。这也意味着,工具生产是一种特殊的物相化结果,它的物相化目的不是转换为生活资料的消费产品,它的到场恰恰是创制激活和复构特定劳动物相化活动不断惯性在场运转的工具模板。比如一把铁锤在进入铁匠打铁的劳动过程中,会上手性地重现过去已经发生过的有目的的惯性锤打动作,以及重构怎样劳动的爱多斯塑形和构序的在场技能。后面马克思会发现,在自动化机器生产中,这整个传导体的重新激活工序,在进一步的客观抽象和反向对象化进程中,已经是离开劳动者主体的客观机器工序的自我运转机制了。也是在这个构境意义上,工具的到场甚至是使劳动活动中社会历史负熵质构序得以重新复活和在场的先导物性前提。作为Leiter(传导体)工具的物性持存与它在劳动活动中的功能性复活,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者与存在的场境凸显关系。这也是人们熟知的工具作为“正在消逝的东西”(verschwindend darstellt),在一般物像视域中容易被忽略的方面。其实同理,整个上层建筑中的社会物相化关系构序政治法律实践的发生与重复,除去观念形态上的法律条文和制度,也依存于特定的Leiter(传导体)的物性设施到场,如每天让有特定目的的政治活动和法律“复活”在场的国家机器中的议会大厦、警察局和监狱设施等。还有阿尔都塞提及的惯性宗教实践中的教堂和礼拜仪式。微观到人的日常生活中,平时我们遭遇的各种上手用具也都是生活中惯性行为重构的物性模板。而人们的意识活动发生,除去先验观念构架对个人经验直观和理性认知发生座架之外,过去记载文字的木简、书本和今天的电脑和智能手机,都是让意识爱多斯活动重新激活和复构的场境凸显的中介式到场物性持存。重要的方面还有,工具的改变往往承载了劳动技艺和工艺构式本身的变迁,劳动生产中的每一次“怎样劳动”方式的变革,都是体现在客观抽象出来并反向对象化到工具中去,比如从铁锤到机械冲压机的改变,再进一步到数控机床的发展,作为外部持存中的生产模板,它们内化了完全不同的劳动—生产塑形和构序客观抽象中的工艺—技术进步。这也意味着,工具的进步本质是手艺、工艺和技术构序的进步。
除了作为狭义劳动资料的工具,广义的劳动资料还包括所有保障劳动过程的其他条件。马克思说:
这是指劳动过程中非工具性的劳动资料,它们不是劳动者直接使用的工具,也不是劳动过程的“内部因素”,但没有这些条件的到场,劳动过程就无法正常进行。马克思这里列举的例证中,包括农业劳动活动得以发生的自然土地、工业劳动得以进行的社会物相化空间的厂房,以及耗费在劳动过程中的水火电汽油等辅助条件。这些劳动条件,并不直接加入劳动物相化过程,但任何时候的农业没有土地,工业没有厂房,劳动过程如果缺失了辅助性的劳动条件就无法实现。
到了《资本论》第1卷(德文第1版)中,马克思对劳动资料的分析更加具体和详实起来,依他的观点,劳动资料中的工具是劳动者直接掌握的东西,这种直接性开始于人类最初从事“采集果实”之类劳动活动的肢体器官,主要是做出有目的动作的双手和奔跑的双脚,之后,才会出现延伸劳动者身体器官的“上手性”劳动工具。这里,劳动资料主要是指传导劳动者的劳动目的和物相化活动的物性手段——工具。马克思强调了在作为劳动资料到场的工具中,并非仅仅是劳动者主体体力和智力劳动活动本身的作用,而是历史性地综合利用了自然存在中“机械的、物理的和化学的属性”,机械有如杠杆作用,物理有如青铜器的坚硬,化学有如水之浸润等,它们都成为人们体外的身体器官之延伸,这当然使得原先用手脚直接塑形和构序的能力大大地加强了,并且在这些工具模板每一次重新到场于劳动过程中时,激活和重构已有的怎样劳作的惯性活动构式的在场发生。马克思打趣说,这种人的活动功能和器官在被改造过的自然物(工具)中的延伸,已经超出了上帝在圣经中的“训诫”。也是在这一构境层中,马克思还形象地比喻说,如果劳动过程本身是一个功能性的社会历史负熵有机体,劳动当然是其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那么劳动资料中的“管、桶、篮、罐”一类的容器就是它的“脉管系统”,而锤、镰、锯、犁一类的机械工具就是它的“骨骼系统和肌肉系统”。由此类推,我们今天的电脑和智能手机就会是劳动生产过程的大脑和神经系统。马克思的这个比喻,显然与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的相似比喻相关,在那里,黑格尔将“感受性相当于神经系统,活动性相当于肌肉系统,再生性相当于个体保存和种属保存的内脏系统”。当然,马克思这里再一次强调说,除去作为狭义劳动资料的工具,还有在劳动过程中起到各方面条件保障作用的广义劳动资料。马克思分析说,在广义的劳动资料中,有些并不是劳动者所创制和直接掌握的物质条件,比如土地和其他自然条件(水源、风力和光照等),也有一些是作为劳动结果的劳动条件,比如人造的运河和水渠、道路和桥梁、厂房和工地,它们是劳动活动发生的社会物相化空间场所和运动条件。
可以看出,在马克思的心目中,劳动资料作为一种到场的物性实存,它恰恰以物相化方式存留了实现一定目的和爱多斯之相的劳动活动塑形和构序功能化技艺的可复构模板,所以它也是直接反映“怎样劳动”(怎样生产)的物性标识。由此马克思说:
这是我们熟悉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文本中那个“怎样生产”的狭义生产方式筑模的更加深入的表述。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场境关系存在论中,所有劳动过程中劳动物相化活动当下发生的wie(怎样)做,随着劳动活动的结束而消失,这正是一般物像视域所遮蔽的方面,但是,这个“怎样做”的不可直观的构式,却以特殊物相化结果的劳动资料的物性方式生成了特定的工具模板,工具的“传导”作用中已经内嵌着一定的“怎样做”的失形/塑形和祛序/构序技艺,使用石器砸碎果实与使用刀具劈开果实,两种由物性工具复构的劳动物相化失形/塑形和祛序/构序是完全异质的,马克思在“工艺学笔记”看到的石磨中从杵的上下垂打到两片磨盘旋转研磨运动也是如此。犁和镰刀所激活的劳动物相化活动,与今天数控机床复构起来的科技物相化之下的劳动过程是完全不同的塑形和构序。这样,劳动资料也会成为创造社会历史负熵质的“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并且,不同时代的工具和劳动条件可以成为“劳动借以进行的社会关系的索引”,因为,不同的物性劳动资料也会不断复构起完全不同的“共同活动”中的劳作关系和其他社会交往关系,持续性地建构起不同的历史性的社会物相化构式负熵质。笔者觉得,这可以视作马克思对历史唯物主义场境关系存在论的一个重要深化。
我们前面已经事先交待过,劳动、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都不是一个个独立实在的要素,它们只是在劳动过程的现实发生中凸显的关系性场境存在。在这一点上,马克思有非常重要的思考。他分析说:
这是马克思在《大纲》中特别重要的一段话语。40年前,还是研究生的笔者第一次读到马克思《大纲》中这段表述时,就被它的话语构境深深打动。在一定意义上,笔者自己40年来的不懈探索和努力,客观上也在使这一思想构境逐渐澄明起来。这段表述里内嵌着马克思关于历史唯物主义核心概念物质生产的真正本质,社会物质生产与再生产改变世界的背后,是劳动者的在场活劳动利用工具塑形和构序对象创造人的社会历史负熵存在(“周围世界”)的过程。这里的思想构境焦点是活的劳动物相化活动:第一,它既不是一种物性的实存,也不是一种可以非及物发生的空洞动作,创造实现人的目的和爱多斯之相的社会历史负熵质的活劳动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必须对象化在劳动材料之中的及物关系活动,劳动不实现在对象的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在场关系之中,它就是不存在的,它的在场性就是发生于对象物相化改变中的关系性场境。一个铁匠劳动的劳作技巧只能实现于他的打铁生产中,如果有一天他丧失了“打铁”这种及物性关系,他就不再是铁匠。笔者在此处强调劳动者体力活劳动在生产过程中的“及物性”,也是为了区别于之后马克思辨识出来的科学技术人员科学技术操持的远离生产过程的科学实验中的非及物性特征。第二,作为一种有目的的、给予一定爱多斯之相的及物性关涉活动,这种目的的实现是作为劳动对象物性存在中新获得的社会生活场境中的Formwechsel(形式变换),按马克思“工艺学笔记”中的理解,这也会是劳动对象本有自然状态的脱型后,进而获得新的人的生活有用性场境关系的物相化塑形和构序。比如劳动者制作一个简单工具的目的,实现于脱离原有自然树木关联的木料和脱离了矿床原型的铁料,通过铁匠的劳动塑形和构序为一个上手的锤子或镰刀的过程。当然,这里马克思所指认的劳动之火还是在工艺学意义上完整的个体劳动者的总体性劳作,还不是劳动分工之后被碎片化的社会总体性劳动。第三,也是最精彩的观点,是劳动在场的物相化创制本质:劳动是燃烧之后即熄灭的“活的火”,lebendige, gestaltende Feuer(活的、生成场境的火),这种燃烧的火改变对象的本有物质形式,即失形或祛序于自然关联和有序性,通过lebendige Zeit(活的时间)Formung(赋型)对象一种for us的目的(未来时间维度)和爱多斯之相的易逝性、暂时性用在性形式。依笔者的理解,此处马克思所使用的lebendige Zeit(活的时间或生活时间)概念,是他对历史唯物主义社会历史时间最重要的本质论证,因为,不同于自然物理时间,社会历史时间中的生成质性,来自活劳动的场境之火,这种以劳动物相化塑形和构序为本质的lebendige Zeit(活的时间),是Formung(赋型)全部社会历史时间的场境本质。当然,这种塑形和构序的历史时间并非仅仅是物质生产中的体力劳动支出,也会是之后科学家脑力劳动之火,艺术家创作作品的物相化活动中的lebendige Zeit。并且,这个人所独有的活的生命时间和社会生活时间规定,将是之后马克思所设定的历史时间上的活劳动与社会空间中的死劳动(对象化劳动)的依据,也会是经济学语境中劳动价值论那个关键性的劳动时间概念的内在基础,商品价值中内嵌的劳动时间,绝不是流逝的一般物理时间,而是劳动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创制时间的客观抽象。比如,木料和金属的自然物质形态是本有的物性存在形式(虽然它们也会在自然存在形式中发生腐烂和腐蚀的熵增现象),而通过劳动物相化中的活的时间塑形和构序为铁锤和镰刀的形式是特定用在性工具场境关系形式,它们也可能破损回收后再塑形和构序为其他工具形式,因而,马克思特别强调说,“物的形式的易逝性被用来造成物的有用性”(
der Form der Dinge benuzt um ihre Brauchbarkeit zu setzen)。这个Brauchbarkeit(有用性),则是劳动赋形于对象新的有社会时间效用的易逝性的定在形式(Daseinform)——使用价值。这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超出生命负熵的社会历史负熵层级中最基始性的砖块。由此,才可能从被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上手劳动产品链接,环顾式地建构起更加复杂的人的生活场境和社会关系场境。
必须承认,在笔者自己过去的研究中,因为过于强调1845年之后马克思对人本学劳动异化构式的否定,而无意识忽视了马克思思想史中重新凸显的这一科学的劳动话语。首先,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从生产过程到劳动过程转换的实质,即不是李嘉图也承认的抽象的物质生产总体创造财富,而是手中持有工具的工人的活劳动塑形和构序对象才创造了财富的真正基础——使用价值。这是马克思精准进入劳动价值论构境的正确入口。其次,这一重要的劳动话语并不是简单否定广义历史唯物主义的物质生产基础,而是凸显了物质生产过程中在场劳动活动的主体地位。或者说,在历史辩证法的总体构成中,隐性在场的劳动辩证法构序恰恰是生产辩证法的核心。再次,从认识论的视角看,康德的“向自然立法”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劳动物相化塑形和构序的“火”(活的时间)改变本有为for us的周围世界存在,由此塑形和构序人对这个用在社会空间中的感性经验和知性观念,这是比生产方式更基始的怎样劳作的先验构架,这之上才会生成作为先天综合判断现实基础的历史时间中的社会关系场境先验。当然,在入序于经济构式负熵进程后,商品交换的先验构架才再次中介这一复杂转换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