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秋
喝滚茶
喝滚茶是嘉禾农村妇女聚会、打卦、招待客人时的一种习俗，又叫呷茶、呷籁（热）茶、吃滚茶，主要分布在钟水河以西、北一带，即石羔、车头、盘江、莲荷、广发、坦坪、田心、石桥等乡镇，而河东、南一带的塘村、泮头、袁家、龙潭、行廊、肖家、普满等乡镇则以喝油茶为主。
以前，嘉禾女子结婚出嫁时必须要有一只可盛2-5斤水的铜茶壶（或铝茶壶）作为嫁妆，因为用茶壶烧开水、煮茶是女人迎宾待客、礼貌待人的首要礼节，否则，来客会责怪该女子没有教养，不懂礼数，遭人嫌弃的。好言一声敬亲人，茶水半盏迎宾客，是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嘉禾妇女喜欢喝滚茶由来已久，这其中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南岭山下，住着几十户李姓人家，有一对夫妇俩老来得女，高兴万分，视为掌上明珠，故取名李明珠，明珠从小乖巧懂事，孝敬父母，来人来客，礼貌招待，有时候跟着父亲在田地里干农活，割草，扯猪菜，拾柴火；有时候与母亲一起做家务，喂鸡、喂鸭、喂猪，做女红，样样精通，众人齐夸明珠勤快聪慧，惹人喜爱。有一天夜晚，明珠发高烧，说胡话，浑身酸痛无力，连续三天高烧不退，父母心焦，请医熬药也无济于事，脑子可能烧坏了。几天后，明珠竟然变“傻”了，目光呆滞，说话迟钝。一晃明珠就到了20岁谈婚论嫁的时候，父母心里着急，托媒人说亲，可男方一看见明珠这个模样，摇头便走，古时候这个年纪属于大龄姑娘了，再不嫁人，旁人会说闲话的，父母的头发都愁白了。
有一天，母亲叫明珠上山去捡柴，到了半山腰，明珠没精打采的，想想自己这个样子，村里人不待见，小伙子不喜欢，成了父母的累赘，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算了，一死百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死了解脱了，可养育了我二十年年迈的父母亲怎么办？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把柴刀、绳索放在地上，倚靠大树，禁不住掩面嚎啕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哭自己是一个苦命人，哭老天爷不公平……明珠哭了半晌，心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树林里一阵阵花香袭来，还杂夹着药香味，百鸟在枝头婉转鸣啼，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一间小木屋子上，从窗户口飘出袅袅炊烟。
“姑娘，你醒了？”一个白发苍苍，面部红韵，衣着富态，手柱拐杖的妇人站在明珠的面前。
明珠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环顾四周，定睛看了看老妇人，问道：“老人家，您是谁，我怎么睡着了？刚才我闻到了一股香气，沁人心脾。”
老妇人走近明珠，伸手拉着她的手，边说边向小木屋走去，“姑娘，我是这里的山神，刚才看你哭得非常伤心，又想寻短见，你是一个好孩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原因啊？”
明珠见老妇人和蔼可亲，便一五一十地把家里发生的变故说给了老妇人听。“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是因为你发高烧的时候，没有及时治疗，不要紧的，你遇上我老人家，说明我们有缘分，等会进屋我给你喝碗药茶，就会去掉病根，恢复健康，像往常一样的。”
“真的吗？那太感谢您了。”明珠说完，转身跪在山神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不必行此大礼。”山神扶起明珠，一起走进小木屋。小木屋里面很温馨，一只三耳大陶罐吊在火炉上，药材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着，药香味弥漫着整个小木屋。
山神奶奶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半大的碗，从陶罐里舀了一碗满满的热气腾腾的药茶，递给明珠说：“姑娘，你喝了这碗药茶，你的病就会好的。”
“谢谢奶奶，您是我的大恩人，我会一辈子感谢您的。”明珠双手接过药茶，幸福的泪水顺颊而下，吹一口热气，喝一口药茶，不一会，药茶喝完，明珠感觉全身舒畅，一股莫名的精气神在升腾，仿佛自己又像从前一样聪明活泼伶俐。“奶奶，您的药茶好厉害，我感觉病好多了，浑身充满了劲，很神奇吔。”明珠高兴地在原地打转转。
山神奶奶看到明珠的变化，也高兴地笑起来，“姑娘，我这是神茶，有病的人喝了会恢复健康，没病的人喝了会心灵开窍，心灵手巧，聪明伶俐，我把药方告诉你，你平时多采集收藏药材，回去熬煮给村民喝。”说完，山神奶奶凑近明珠耳朵，把药茶的秘方和熬煮方法告诉了明珠，随后，山神奶奶化作一股青烟飘向天空，不见了。
明珠大声喊道：“奶奶，奶奶……”
回声在树林里荡漾……
回到家，父母看见女儿聪明活泼、天真可爱的样子，大吃一惊，拉着女儿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娘，我的病好了，我遇到山神奶奶了，是山神奶奶救了我。”说完，明珠扶着老爹老娘坐下，详细地把经过说出来，明珠爹娘听了以后，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合十，呢喃祷告：“感谢山神，感谢山神。”
后来，明珠一家人一年四季采集药材熬煮，邀村民喝茶聊天，并把秘方传给村民，根据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不同时节喝什么茶，用大茶壶熬煮。为了图个吉利，说喝“药茶”不好听，就把“药”字去掉，改说“喝滚茶”了。平时，除了喝绿茶、红茶、白茶、黑茶、花茶、莓茶等，还喝自己采挖的凉茶，特别是端午凉茶，很有特色。端午节这天，很多村民背起锄头，提起箩筐，上山采挖金银花、车前草、鱼腥草、茅草根、麦冬、夏菇草、野石榴、土茯苓、葛根、甜叶菊、野当归、野山参……，采挖回家后，洗干净，剁成节段、小块，晒干分袋密装备用，熬煮凉茶时再酌情配方。特别是到了夏秋“双抢”时节，凉茶解暑清凉，败火解毒。
左邻右舍来喝茶，也不空手，东家一碟脆豆子，西家一碗坛子菜，左邻几捧脆花生，右舍几块红薯干，生活富裕的带点油炸麻丸子、米豆腐以及荞麦、小麦、高粱、毯子粉揉搓发酵烙成的锅盖饼，有的还提些水果来，佐以“送茶”或曰“喝滚茶”“呷籁茶”。由此，嘉禾妇女喜欢喝滚茶的习俗就慢慢的流传下来。
长期以来，嘉禾人特别是农村妇女在生产生活当中，喝滚茶长盛不衰，生产劳动之闲，只要有一家主妇熬煮好了茶水，在街上喊叫一圈：“来喝滚茶了。”在家的妇女马上应声：“要得，马上来。”“好的，立刻到。”不一会儿，一大群女人齐聚主人家，有的带一盘脆豆子，有的炒一碟花生米，有的拿一碗坛子菜，有的包一些麻丸子，油粑粑来，有的提一兜糯甜的红薯干。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就会带上一些爆玉米花、水果、饼干、临武鸭、咸鱼仔……人多的时候，主人会摆2-3桌，用大鼎锅熬煮凉茶，把大家凑来的“送茶货”摆在桌中央，围圈摆上碗筷，主人依次斟满浓浓的茶水，香气充满屋子，坐下来开始聊些家长里短，谁家的闺女相亲了，谁家的小伙子有对象了，谁家的婆媳吵了嘴，东家与西家为何事骂了架，在喝滚茶时都聊，那有威望的“妇女主任”就“断案”了，谁对谁错，说出来，互相理解，认个错，道个歉，家庭矛盾，邻里纠纷便一一解决了。
“鸡婆崽，鸭婆梭，三岁女娃会唱歌，不是爷娘教会的，自己肚里意思多。”可以说，在过往的嘉禾，每个女孩都是唱着伴嫁歌长大的。通过歌声，娓娓道来那一份平日里鲜以言表的亲情，这是嘉禾人最看重的。喝滚茶到了高潮时，妇女们唱民歌、习伴嫁歌的歌声吸引全村的男女老少。
笔者记得在七十年代初期，村里的一对年轻人相恋了，小伙子征兵体检合格，准备入伍，姑娘的母亲在自家大堂屋里召集村里人喝滚茶，茶席上大家推杯换盏，喜气洋洋，非常热闹，独有姑娘愁眉苦脸。在场妇联主任看出她有心事，对她说：“妹子，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你应为情哥哥高兴才是。来，拿出你的热情，亮亮嗓子，唱首民歌欢送他。”众人鼓掌。
姑娘自古爱唱民歌，开口便唱：“明天哥哥去远方，部队军营把兵当，千言万语汇一句，哥呀管好那杆枪。”
全场听了大笑，掌声如雷。妇联主任笑着说：“妹子唱得好，下面有请情哥哥，来，回应一首。”
帅小伙面带羞涩，清了清喉咙唱道：“优秀青年把兵当，一条皮带两杆枪，长枪拿着打敌人，短枪留好归妹管。”
场上又掀起一阵欢笑。妇联主任忍不住也附和一首：“哥在部队管好枪，妹在家中种好田，管枪莫让枪走火，种田莫让牛吃秧。”
大家笑得前仰后翻，整个茶席场面更加喜气洋洋，欢歌飞天……
村里的老秀才也来凑热闹，赋诗一首《鹧鸪天》，描述农妇聚会喝滚茶的场景：“村寨堂屋住人家，农妇相约喝滚茶。东家鲜芋炒油饭，西家萝卜豆腐渣。凉拌笋，热糍粑。八舌七嘴乐开花。欢声笑语传千里，热闹和谐远近夸。”
众人拍手称好。
吃油茶
在嘉禾泮头、袁家、塘村、龙潭镇一带，人们喝油茶的历史由来已久。据考证，远在清康熙年间就已盛行。关于喝油茶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哩！相传泮头一带的先祖逃难到泮头定居时，生活困难，有时得上山采野果、挖草根及土茯苓之类充饥。一日，一位少年上山采集食物时饿昏倒在一棵树下，树叶上的水正好一滴一滴地滴在他口中，顿时感觉身热肚饱，朦朦胧胧中有一老翁飘然而至，站到少年身旁，教少年将树嫩叶子采回用手轻柔，蔫后晒干泡水喝，可以充饥健体。少年睁眼醒来，顿觉精神振奋，心旷神怡，口中留有清香。少年按老翁所嘱，将嫩叶子采回一大箩加工后，分给乡亲们泡水喝，果然清心爽口，且有提神、降压、清热、解毒之妙用。这叶子就是茶叶。后来，村民在劳动生活中不断地发展、改良、进步。佐以山茶油、盐、姜与茶叶同煮，吃起来更觉清香可口，就逐渐演变成了独具特色的“油茶”。年长日久，当地人养成了每天喝油茶的习惯，一天不喝油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嘉禾所谓的“油茶”，其实包含“油茶水”和“油炸物”两个组成部分。“油茶水”的制作工序很有讲究。事先要准备好山茶油、茶叶、生姜、精盐等。首先将山茶油或食用油放进铁锅加热。然后看人定量，将适量的茶叶用30℃左右的温开水冲洗灰尘杂质，把生姜整块拍开，加上适量的盐（不能太咸），倒入油锅里，用铲子加文火翻炒，不可炒焦，再添上少许水，用铁铲细擂2分钟，稍后添上够食用的水，煮沸10分钟后即可食用。
绝招煮油茶，将开水放置一边备用，待茶叶、生姜、盐在油锅里炒成黄色后，马上将滚烫的开水冲入油锅，“哗啦”一声，油锅里沸腾不止，热气腾腾、香味袅袅，这就是著名的“说话水”油茶，细品一口，香醇味浓，油滑爽口，沁人心脾。反之，用冷水来煮的油茶水，下锅无声，这一时难以煮开的油茶水俗称“聋 子水”油茶，这个油茶
口感和味道就差得多。只要是内行人，端碗一喝就能品出是“说话水”还是“聋 子水”。
送油茶的佐料“油炸物”，是用山茶油炸出的洁白松脆的冻米花、酥脆的油炸花生米、香喷喷的玉米爆花、软糯粘怡的红薯干等。每年立冬后，当地人们习惯于把优质糯米蒸熟后，捏一小撮铺撒在簸箕里晒干，做成硬邦邦的冻米，藏于密封的罐子里备用。红薯片则是霜降节气之前，村民把红薯连茎一起挖回来，晾挂在屋檐下，等蔫干后，洗净蒸熟，切成薄片或条形状，晒干或烘干，储藏在仓廒中氧化上糖，吃起来，软糯粘牙。花生米、爆玉米花则现吃现炸。喝油茶就是用“油茶水”拌“油炸物”吃，喝一口茶就舀一勺油炸物吃，这样吃，火气有点大。也可把油炸物和在油茶水里，泡软了再喝，这种吃法适合小孩和牙口不好的人。
曾经，老百姓生活水平不高，经济拮据，开餐进食一般以“油茶水”为主，“油炸物”很少，吃时不用勺、不用筷，一碗“油茶水”拌上少许“油炸物”均匀喝下，因此，吃油茶也叫“喝油茶”。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经济也宽裕了，油茶的质量也发生了大变化，油炸物多了，“喝油茶”变成了“吃油茶”。
嘉禾人还用它来招待客人。萧克将军在世时，几次回家乡都要品尝又香又醇的油茶，并要带些到北京给身边的人品尝。著名电影导演谢晋等人在嘉禾拍电影《芙蓉镇》，也体验了“吃油茶”的生活，扮演*的演员王铁成途经嘉禾，都曾特意光顾百姓家品尝油茶滋味，并对油茶之美味赞不绝口。
如今，油茶已被加工打造成嘉禾特色小吃、盒装绿色食品，销售至大江南北，享誉海内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