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日报全媒体中心 张小章
春天来了。
洞庭湖草木已经复苏,约上三五朋友,到湖洲去,嗅春意,看春光,然后俯下身子,掩没在绿草丛中。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一百多年前的太湖湿地。鲁迅有诗写到“万家墨面没蒿莱”,说的是很多一脸菜色的穷苦人,出现在荒野湖洲上,掩没在蒿莱草丛中。
他们都在干什么?扯藜蒿。
早春时节,菊科蒿属植物因为含有芳香烃,更容易渡过寒冬,所以是最先萌芽的植物,湖区人俗称“蒿子”。
早春时节也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穷苦人家只能靠野菜度日,这时,只有一种植物可以食用,那就是藜蒿。洞庭湖的蒿子种类很多,植株形态基本上都很相似,虽然难以分辨,但都可以食用。鲁迅所
在的时代,它是穷人的“救命草”,现在,它成了岳阳人餐桌上的春天。
说到吃藜蒿,著名“吃货”苏东坡在《春江晚景》诗中写到: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里面的蒌蒿就是藜蒿。藜蒿煮河豚,是苏东坡的最爱。
在铸铁锅具发明以前,古人烹饪基本上是没有“炒”的概念,只有脍和炙,也就是“煮”和“烤”,所谓“脍炙人口”就是这个意思。用藜蒿来煮河豚鱼,现在看来难以想象,但在古代扬州,应该是备受推崇的吃法。
大多数菊科蒿属植物因为气味强烈,很多种类不能食用,只能用作艾炙、熏香类制品原料,可藜蒿不一样,它的气味相对淡雅,香得恰到好处,很容易让人想到春天。岳阳人喜欢吃藜蒿,除了天时地利原因,更多的是地理因素传承下来的饮食习惯。
早春时节,采取数寸高的藜蒿新芽,仔细择去叶片,留下柔嫩的芽茎,掐成小段,爱吃荤的就用来炒肉丝、炒腊肉,爱吃素的就白灼,或者直接就着豆腐香干,朴素清新,简单明了,一口一个清明。
岳阳人对藜蒿的喜爱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有故事说,岳阳人去北京做客,带去几把藜蒿佐餐,餐桌上立刻馨香四溢,北京人惊奇地问“什么菜?”,岳阳人骄傲地说“洞庭人参。”其实,藜蒿是一种地域适应性很广的植物,几乎全国所有的湿地浅滩都有踪迹,包括黄河流域、淮河流域、长江流域,甚至东北平原,并非只有洞庭湖湿地才有。在东北的三江平原,藜蒿只吃嫩芽,连叶一起吃,也只有春天才能吃到。
去年去俄罗斯旅行路过东北,就吃上了藜蒿。东北人关于藜蒿的吃法也承袭了东北菜的特色:炖和烀,最经典的吃法就是炖肉,烀鱼。等鱼和肉快熟了,揭开锅盖,将藜蒿尖尖轻轻摆放在锅边,让藜蒿的香气慢慢浸入鱼和肉中,类似南方人在食物中放葱花与蒜叶,特别具有仪式感。
这是对春天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