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医妃无双:夫君你靠边》作者:你靠边 主角:慕容麒,冷清欢 字数:201.5万 主要讲述了:天才神医冷清欢一穿越,就给大名鼎鼎的战神麒王爷戴了绿帽子,肚子里还揣了一颗来历不明的球,从此每天都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小心试探。 麒王爷自从娶了这个不安分的女人进府,肝火直冲脑门,时刻都有掐死她挫骨扬灰的冲动。 后来肝火变心火,心火变肾火,肾火变成揭竿而起,将她盛进碗里的勇气。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冷清欢被吓得爬墙逃了,扬言休夫改嫁。 麒王爷悔得肠子转筋,因为他横竖看不顺眼的那颗球,竟然是自家老爷子早就盼得眼红的金孙。 冲冠一怒,十万铁骑,踏平临疆,抢婚成功的麒王爷笑得像个傻子。
第1章 给皇家戴绿帽,牛批!
“啊!”
喜婆一声惊悚的尖叫,盖过了四周喜庆的鞭炮声:“新娘子,她,她自*了!”
麒王府门口贺喜的宾客顿时一片惊呼。
“死了?”一身喜服身姿伟岸的麒王脚下一顿,眸中寒光凛冽,掠过一抹讥讽:“直接抬回相府,别脏了我麒王府的地儿。”
宾客们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听说麒王虽然与相府大小姐早有婚约,但是却对她庶妹一见钟情,曾经两次向太后请旨退婚另娶,太后不准,这才勉强应下同时迎娶姐妹二人。这大小姐得偿所愿,怎么又自寻短见呢?”
喜婆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大着胆子上前,哆哆嗦嗦地扯下新娘子的龙凤盖巾,伸手去探新娘子的鼻息。
喜轿里看起来气息奄奄的新娘子冷清欢却在这个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喜婆一激灵,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没,没死!”
冷清欢艰难地动了动僵麻的身子,痛得一声闷哼。
没死?这是在哪里?
记得自己所在的病毒研究所被一伙歹徒闯入,想要窃取她们最新研制成功的纳米戒子库。戒子库只有一枚戒指大小,空间里却储存了研究所的所有研究成果,还有几乎用之不竭的药品,若是落在歹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她在同事的掩护下,带着戒子逃到了病毒所的顶楼,面对歹徒穷凶极恶的步步紧逼,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三十多楼跳下,抱着与戒子同归于尽的决心,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迷茫地低头,自己一身艳丽的凤冠霞帔,心口还插着一把剪刀,鲜血染红了嫁衣。
一个梳着双抓髻的小丫鬟正扒着轿窗惊喜地大呼小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死,我家小姐没死!麒王爷,求求您,快给我家小姐找个大夫,我家小姐还有救。”
小姐?麒王爷?借尸还魂?冷清欢整个人都傻了,莫非自己命不该绝,穿越了?第一次投胎没赶上,直接第二次投胎嫁人现场?
慕容麒修长入鬓的剑眉蹙了蹙,转身厌憎地看一眼轿子,冷声吩咐:“传郎中。”
府里的郎中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探进大半个身子,查看了一眼她的伤势,搭上手腕,面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直起身,压低了声音:“王爷,借一步说话。”
周围宾客将花轿围得水泄不通,抻着脖子看热闹,慕容麒不得不上前两步,离轿门近了一点,清冷掀唇:“是生是死直说无妨。”
郎中仔细斟酌措辞,凑近了他跟前:“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偏离了心脏。不过......王妃似乎是有了身孕。”
声音很小,但是靠在花轿里的冷清欢却听了个清楚,顿时目瞪口呆。未婚先孕?这里民风这样开化吗?奉子成婚还是戴绿帽?
她难以置信地用指尖搭上自己脉搏,心里瞬间万马奔腾,被马蹄子狠狠地踹了一脚。
“好,好!”
慕容麒接连道了两个好字,齿缝里渗透出来的寒气令郎中自觉地退后了两步。然后他上前一把就卡住了冷清欢的喉咙,几乎折断她的脖子,目中淬毒,声音也冷彻骨髓:“左相真是好样的,教养的好女儿!”
冷清欢一阵窒息,原本就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现在更是脑中缺氧,一片空白。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涌了上来。
这个一身草菅人命的*伐之气,俊朗不凡的男人正是自己早有婚约的夫君,当今三皇子,长安王朝的战神传说——麒王!
据闻他自幼跟随外祖安国公征战沙场,擅兵法谋略,出奇制胜,屡立奇功,是长安多少儿郎难以企及并肩的榜样,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良人。
原主与他早有婚约,只可惜,原主在一个多月以前,到庙里上香,遭遇了蒙面歹人,被迷晕之后失了贞洁。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昨日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给皇家戴绿帽,这可不是玩笑,可是不嫁又是抗旨不遵。所以,走投无路的原主左思右想,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就在花轿里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一把注定要糊的烂牌,让自己还魂接手,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慕容麒的手劲儿越来越大,眸子里席卷着沉沉风暴,满是戾气,只要再加一点力气,刚苏醒过来的冷清欢只怕要回去跟阎王叙旧。
“放,放开我!”
“放开你?本王就问你,你相府将我麒王府当做什么地方了?冷清欢,你不是想寻死吗?本王就成全了你!”
冷清欢全身的力气也逐渐被抽离,求生的渴望令她奋力拔出胸口的剪刀,朝着慕容麒就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慕容麒眸光一沉,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破布包袱一般,被丢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小姐。”丫鬟兜兜扑过来,虽然害怕得浑身直抖,但是仍旧勇敢地将她护在身后:“王爷饶命,我家小姐这么重的伤,您会打死她的。”
慕容麒一步步向着她逼近,棱角分明的脸上席卷着骇人的怒火:“死有余辜。”
冷清欢想骂人,却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引起一阵急咳,胸口的伤更是血流如注。
“王爷!”
相府二小姐冷清琅在婆子的搀扶下,分开人群,急匆匆地走过来,掀开盖巾,露出一张楚楚可人的小脸,风拂杨柳一般,在慕容麒面前敛衽下跪。
“千错万错都是清琅不好,不应当忤逆姐姐,嫁给王爷。姐姐性子烈,这才会以死相逼。王爷若是怪罪,清琅愿意帮姐姐承担。”
一句看似央求的话,瞬间给自*的冷清欢定下了善妒的罪名。
人群顿时一阵议论纷纷:“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这分明就是一个妒妇,德行有亏,难怪麒王爷不想娶。”
“就是,看这二小姐这样忍气吞声,可知这大小姐在相府里是怎样嚣张跋扈!”
慕容麒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在看到冷清琅的那一刻,柔和了许多,冲着她伸出一双匀称修长的手:“她自愿寻死,与你有何干系?这里不是相府,你用不着这样委曲求全。”
冷清琅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微蹙柳叶细眉,将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搁在他的掌心:“姐姐与王爷您有婚约在先,她不愿意让清琅进门也是情理之中。还请王爷恩准,送清琅回相府吧,免得坏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慕容麒亲自将她搀扶起来,不悦地冷哼一声:“笑话,难道本王纳侧妃还要她同意不成?她用不着寻死觅活的拿捏本王,该走的是她!来人呐,将这个女人抬回相府,让相爷好生管教管教。”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大婚之日就被休弃,这大小姐不识好歹,连麒王都敢得罪,真是自讨苦吃。
丫鬟兜兜急得手足无措,冷清欢却是一脸的平静。
好一招以退为进,哀兵必胜!这庶妹看来绝非简单人物,难怪能够挤走原主,勾搭上自家的准姐夫。
冷清欢不争不辩,毕竟原主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慕容麒多少给相府留了颜面,没有张扬,若是再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无疑就是自取其辱。
她艰难挣扎着起身:“兜兜,我们走。”
冷清琅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子里的一抹得意阴狠之色。
慕容麒一声冷哼:“算你识相!”
第2章 死都不怕,还怕抗旨?
“慢着!”
议论纷纷的人群后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呵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拄着五福寿星拐杖,在下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迈出麒王府大门。
慕容麒凌厉的薄唇抿了抿:“外祖母。”
来人正是慕容麒的外祖母,安国公府老太君。
“这是做什么?”老太君看一眼地上猩红的血迹,紧捂着心口,嘴唇有点青紫,直喘粗气:“还不赶紧让人把王妃扶进府里去,命大夫救人?这是会出人命的。”
“进我麒王府的门,她不配!”慕容麒的语气不容置疑。
冷清欢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深吸一口气:“谢老太君好意。王爷不想娶,清欢也不想嫁,这就离开。”
她倔强地仰着下巴,冷冷地扫过慕容麒身边小鸟依人的冷清琅,吩咐兜兜:“我们走。”
兜兜彻底地傻了,她不明白一向被人拿针扎都不会吭一声的小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尖利而又倔强起来。她们能往哪走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相府里还能有她们主仆的容身之地吗?
老太君焦急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这可是太后娘娘赐婚,哪能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退了?麒儿,你还愣着做什么?”
慕容麒低头看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冷清琅:“这麒王妃的位子原本就应当是冷家二小姐的,退了正好。”
“嫡庶有别!”
“总比她德行有亏要好。”
“你,你……”老太君气怒地呵斥,紧紧地捂着心口,突然两眼一翻,手脚都开始抽搐。
慕容麒面色大变,两步上前,一把将突然晕厥的老太君抱住:“外祖母,您怎么了?”
“适才,有个鞭炮丢到老太君脚底下炸响了,她说被惊得心口绞疼,已经服了一粒药丸,怎么,怎么反倒厉害了?”跟前伺候嬷嬷语无伦次地回禀。
府上郎中就在一旁,立即上前,搭上脉搏,就吓得一个哆嗦:“这,这......”
“快点救人啊?这什么?”慕容麒怒声催促。
郎中鼓起勇气,颤着声音:“急火攻心,又是旧疾,小人不擅长啊。”
伺候嬷嬷急得冒了一头热汗:“不行就赶紧送老太君回府吧?府上大夫叮嘱过,一旦犯病,绝对不能耽搁救治,否则有性命危险!”
冷清欢已经转身,听到身后乱作一团,叫嚷着备车,略一犹豫,吃力地劝阻道:“老夫人若是犯了心疾,最忌挪动!”
慕容麒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满是不耐烦:“滚!”
冷清欢紧捂着心口止血,转身平静地望着慕容麒:“人命关天,我绝非玩笑,你若是想要救回老夫人的性命,请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恩怨,听我一言,赶紧让人群散开,松开老夫人衣领和腰带,使她保持呼吸顺畅。”
“老太君病重,可绝非儿戏。姐姐你又不懂得医术,千万不能胡乱指挥。”冷清琅义正言辞道。
慕容麒一身怒气,冰冷地眯起眸子:“再不滚,休怪本王手下无情!冷清欢,今日我外祖母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笔账就算在你的头上,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冷清欢好心反倒讨了一个没趣,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郎中身上:“若有银针,赶紧刺激病人人中,百会,涌泉,与十二井穴,去恶血。”
郎中此时镇定下来,战战兢兢地道:“老太君此时的确不宜颠簸,王爷,不如派人火速去国公府请大夫前来,小人试试行针,此术药典里的确有记载,是心疾病人急救良方。”
慕容麒此时也是六神无主,略一犹豫,依照郎中所言,一面命人快马前去请大夫,一面紧盯着他行针,四周宾客也全都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郎中苍白着脸,手哆嗦得厉害,终于承受不住:“不行啊,老太君,她,她心跳几乎都停了。”
“砰!”的一声,慕容麒一拳击打在地上,顿时土屑飞扬,令人心惊:“冷清欢,信不信本王*了你偿命?”
冷清欢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怒火勇敢上前:“让我来!”
“姐姐,我知道你气坏了老太君心里害怕,但是凡事量力而行,不能当做儿戏逞能啊。”
冷清琅轻描淡写地就将气病老太君的罪过扣在了她的身上。
慕容麒这次手下更没有留情,直接挥起一掌,就朝着她的心口处狠狠地拍过去。就看那力道,若是击中了,只怕能立即断了两根肋骨。
千钧一发,冷清欢纤腰一紧,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轻飘飘地离地,躲避开了这几乎碎石开碑的狠厉一掌。
“表哥,王妃娘娘一心想要救祖母,你怎么不分好歹?更何况,她原本就身受重伤。”
慕容麒咬牙一声冷哼:“沈临风,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不用你插手。”
冷清欢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一阵晕眩,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里跑了一圈,感激地扭脸,见救了自己的,是一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英挺男子。正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沈临风,慕容麒的表弟。
兜兜慌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冷清欢搀扶住,她紧捂着心口,皱眉望着慕容麒:“我还没有与你拜堂,算不上家务事,你也没有权利伤我。我也不是求着要给老太君看病。我只问你一句,救还是不救?不救的话,我扭脸就走,回我的相府。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抗旨不遵么?”
这话说得硬气而且无畏,慕容麒不由就是一愣。
“表嫂仁心仁术,我沈临风信得过,还请您救我祖母一命。”
冷清欢有心不管,但是这老人家心脏病发自己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沈临风言辞恳切,所以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上前跪倒在老太君面前,伸手接过郎中手里银针,娴熟而又精准地刺中几大要穴,屈指轻弹,银针立即发出“嗡嗡”的铮鸣之声,此起彼伏。
郎中一声惊呼:“蜂鸣针!怎么可能?”
人群里顿时也有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不可能!传说当年怪医一手蜂鸣针可活死人,医白骨,失传百年,她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怎么会这手法?”
冷清欢心口的血没有止住,如今全力施救,鲜血再次蜿蜒淌下,湿了裙摆和膝下的土地。
沈世子看得不忍心:“王妃娘娘你......”
冷清欢抹一把头上的虚汗,吃力摇头,只觉头晕目眩,实在是撑不住,一手扶地,一手行针,紧咬着牙关。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针鸣声此起彼伏。
冷清琅依偎在慕容麒身侧,轻声细语地劝慰。慕容麒望一眼冷清欢倔强硬挺的脊梁,紧了紧袖子里的手,抿抿唇,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冷清欢搭上老太君颈脉,终于长舒一口气:“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还需......”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耳边,一片惊呼声:“醒了!老太君醒了!”
她安心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3章 麒王妃之位是我的
似梦非梦,昏迷中的冷清欢恍惚重新回到一个月前,继母带着她与冷清琅去南山尼庵上香祈福,遇到阴雨夜宿南山。
她一人跪在女娲娘娘像前,低垂着眸子,诚心地为卧病在床的哥哥祈祷。香案上的檀香袅袅,散发着甜香的气味。
她感觉自己神智逐渐变得不清醒,身子不仅乏力,而且热烫起来。
佛殿外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与男人猥琐低语,她心里一惊,挣扎起身,想到佛像后面暂避一时。
殿内烛火突然熄灭,四周一片漆黑,神智不清的她突然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被掩住嘴唇带着跃上屋脊,飞到后山的紫藤架下。
男子怀里清冽的雪莲气息,令她立即像一根树藤,缠绕上他强劲的腰。
有闪电一闪而逝,映照得眼前一片惨白,她却只看到对方带着半截飞鹰面具的脸,和修长入鬓的剑眉。
对方呼吸急促而又粗重,野蛮地撕扯开她的领口,热烫的唇落在她锁骨下,冷家女儿独有的赤莲守宫砂上,火辣而又霸道。
她就像一尾脱水的鱼,丧失了最后的清明,变得贪婪而又焦灼。只记得,男人曾经低喃着问她:“你是谁?”
她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冷...清...”
后面的字随着席卷而来的痛楚再次破碎了。
那一夜,莺歌燕啼,紫藤着雨,落英遍地。
她清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禅房之内。心口上代表着女儿贞洁的赤莲守宫消失无踪,发梢上还残留着紫藤花瓣与夜雨的潮气。
继母与冷清琅四处张扬着寻找她的踪迹。
这场噩梦一直缠绕了冷清欢一个多月。虽然后来在继母与冷清琅别有用心的追问之下,借口迷路勉强敷衍过去,但是失节一事令她痛不欲生,每日郁郁寡欢。
头晕晕沉沉,有些疼。有人一直在她的耳边抽噎,昏迷中的冷清欢一个激灵真正清醒过来,心口,脖子,后背,没有一处不在痛,丫鬟兜兜在跟前哭肿了眼睛。
四周,破烂桌椅,漏风的门窗,结了蛛网的房梁,十分寒酸。她用了很久,方才想起自己现在生不如死的处境,与适才的噩梦重合,令她又灰心丧气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兜兜以为她又昏死过去,扑在她的身上使劲儿摇晃:“小姐,小姐?你可不能丢下兜兜啊!”
心口的伤一阵剧痛。令她不由一声闷哼,认命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我这是在哪?”
“在麒王府啊,小姐。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一日了。”兜兜吸吸鼻子,看一眼破烂的帐子,难受地道:“不过是在杂货房里,王爷说,说,让您自生自灭,谁也不许可怜。”
冷清欢看一眼心口的伤,已经笨拙地包扎过了,应当是兜兜的手艺。自己果真命大。
她“呵呵”苦笑:“不怕我脏了他王府的地盘了?”
“怕呀。”门口处一声阴阳怪气的讥讽:“若非是沈世子给你求情,说老太君的病情不稳定,还需要你医治。你就算是死在王府门口,也是直接草席裹了丢去乱葬岗。”
冷清欢眯起眸子:“冷清琅!”
冷清琅朱环翠绕,穿一身胭脂红金线刺绣如意纹罗裙,环佩叮咚地走进屋子,嫌恶地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姐姐你也真是命大,剪刀扎不死,王爷掐不死,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重新醒过来。”
冷清欢被兜兜搀扶着,吃力地坐起身:“来日方长呢,着什么急?”
“我是不着急啊,”冷清琅“咯咯”地笑,就像是抱窝的老母鸡,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她凌乱的领口:“就怕姐姐你来日不多了。一个失贞的女人,竟然还妄想着做王妃?等着被浸猪笼吧!”
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慕容麒不会四处宣讲。
冷清欢低头瞅一眼自己胸前消失无踪的赤莲守宫,猛然抬起头来:“是你害我是不是?上次去南山进香,是你在给我的檀香上做了手脚?”
否则,深更半夜,尼庵里怎么可能有男人出入呢?
冷清琅得意地掩着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害你的人可不是我,那两个雇来的泼皮去晚了一步,谁知道你是跟哪个野男人跑去鬼混了半夜?我们还以为,事情出了什么变故,计划失败了呢。
谁知道姐姐竟然在大婚之日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妹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想想王爷当时那张铁青的脸,我猜,肯定是你的丑事暴露了,是不是?”
冷清欢磨了磨后槽牙:“你这样害我,就为了取代我,嫁给麒王?”
冷清琅一笑,头上的步摇乱晃,金光闪烁:“麒王乃是天之骄子,能文善武,丰神俊朗,这麒王府的王妃之位,原本就是我的。是你那短命的娘夺走了我母亲正室的位置,你抢占了我嫡女的名头,原本属于我的,肯定是要一点一点夺回来。”
“所以,那日你就故意当着麒王的面做戏,制造我推你落水的假象,红口白牙地栽赃我,然后衣衫不整地勾引他?”冷清欢鄙夷地问。
“是又怎么样?那日王爷莅临相府,与父亲从花园路过,我原本只是想扯开你的衣领,验证你的赤莲守宫砂是否还在,也好当场揭穿你失贞一事。
谁知道你竟然戒心很重,一把将我推开,我只能将计就计假装落水了。没错,我的衣服就是自己故意解开的,就是要勾引王爷,能让王爷厌憎你,认定你是心肠歹毒的毒妇,并且当场悔婚娶我,这代价值了。”
“你说这么多,就不怕我去告诉王爷吗?”
冷清琅得意大笑,鄙夷地看一眼她和兜兜:“出了我的嘴,入了你的耳,说出去谁会信?冷清欢,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令家门蒙羞,王爷厌憎,世人不齿,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她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慢慢地抚摸上冷清欢苍白的脸:“只要我回禀了父亲知道,相信他肯定乐意让我送你一程,死了总比被休弃强,好歹还能保全相府的清白名声。”
兜兜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扑过来:“你胡说八道,放开我家小姐!”
“啪!”的一个耳光,狠厉毒辣,兜兜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冷清欢眸中突然迸射出一股寒气,一把捉住冷清琅的手腕,全身使力,只听“咔吧”一声,冷清琅一声凄厉惨叫:“啊!”
冷清欢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冷清琅猝不及防,没想到已经伤得奄奄一息的她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气力。一改适才的嚣张跋扈,颤着声音央求:“姐姐,我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慕容麒一阵风一样席卷进来,铁钳一样的大手握住冷清欢的手腕:“冷清欢,你找死!”
痛得钻心,冷清欢一声闷哼,不得不松开了冷清琅的手,疼出一身冷汗,手腕差点就断了。
冷清琅一声娇呼,就扑进了慕容麒的怀里,身子颤抖得好像落叶:“王爷救我!”
慕容麒一把甩开冷清欢,心疼地低头望着怀里的冷清琅:“来时提前叮嘱过你,离这个疯婆子远一点,你还这样好心来看望她,给她害你的机会。”
第4章 不守妇道就要浸猪笼
冷清琅紧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抬起脸:“妾身实在不放心姐姐身上的伤,一是想来看望她,二是想让她跟王爷您服个软,妾身实在不想看到王爷您生气。谁知道,姐姐她竟然,竟然私藏男子贴身之物,还威胁我......”
一双蒸腾着水汽的眸子往冷清欢的枕头底下扫了一眼。
冷清欢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枕头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扇子,扇柄与玉坠还露在外面。
这分明是男人的东西。
慕容麒面色一沉,上前就将那把扇子拿在手里,打开扇面,不过是瞄了一眼,就铁青了脸色,一声冷哼:“好肉麻的情诗。冷清欢,本王昨日就不应当救你!”
一挥手,扇子“啪”的丢到了冷清欢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兜兜抢先替冷清欢分辩,一指冷清琅:“这不是我家小姐的东西,分明是她栽赃。而且,她刚才想要*了我家小姐!”
“姐姐这样彪悍,我又手无寸铁,独自一人前来,不是自讨苦吃吗?”
冷清欢捡起那把扇子,看也不看,仰脸一声冷笑:“慕容麒,我冷清欢究竟要有多蠢,才会将一把写了情诗的扇子随身带在身边?你不就是想要退婚吗?我求之不得,何必多此一举?”
慕容麒紧咬着牙关:“好,敢不敢跟本王即刻进宫,请求和离?”
冷清欢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兜兜在她身后急得直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能啊!”
冷清欢明白,一个女人不贞,对于皇家意味着什么,此去就是九死一生。但是,纸包不住火,冷清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着流言四起,降罪的旨意下达,倒是还不如主动进宫,好歹还有面见太后的机会,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冷清琅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可姐姐有重伤在身,王爷,还是等姐姐恢复两日,气也消一点,免得她意气用事,再在太后娘娘跟前说出不得体的话,坏了王爷的前程。”
恢复两日?现在的处境,自己是否还有命在都是另说,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让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
冷清欢一声冷笑:“我这好妹妹的意思,是在劝说王爷最好趁着我有伤在身赶尽*绝,以免节外生枝,耽误了她做王妃娘娘。”
冷清琅瞬间泪盈于睫:“姐姐又误会了,我......”
慕容麒轻拍她的后背表示劝慰,厌恶地扫一眼冷清欢,转身就走:“本王在府外等你。记着,你若是敢在太后跟前胡说八道一句,休怪本王让你身败名裂!”
冷清琅跟在慕容麒的身后,扭脸冲着她得意一笑,轻启红唇,无声地道:“跟我斗?等着瞧!”
冷清欢眯起一双凌厉的眸子:“兜兜,更衣!”
简单的金钗挽发,一身束腰曳地宫装,面色惨白的冷清欢挺直了脊梁,在兜兜的搀扶下,迈出麒王府的大门,一步一步,傲骨铮铮,步步生莲华。
慕容麒不屑于与她同乘一车,骑在骏马上,一身墨绿色锦衣华服,头束冠玉,映衬得他风姿高雅,长身玉立,就连明媚的春阳都在他剑眉星目间跳跃,令他疏朗的眉眼多了一丝和煦。
冷清欢娉婷地迈下台阶,慕容麒漫不经心地扭脸,只觉得眼前人端庄而不浮华,明媚而不张扬,只凭借一身超凡脱俗的气度,王府流光溢彩的门楣都被她映衬得黯然失色。
红颜祸水,果真不假,难怪会不甘寂寞,不守妇道。他鼻端轻哼一声,更加不屑与厌弃,一抖马缰,擦着她跟前过去。冷清欢咬牙忍痛上了马车,紧随其后。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马车行了一会儿便不得不停住了,许多人拥挤着往前凑,兴奋地抻着脖子,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
慕容麒不耐地蹙眉,立即有侍卫上前查看情况,回来回禀:“启禀王爷,是一位死了丈夫的寡居妇人不守妇道,怀了身孕,乡邻要将她抬去浸猪笼,许多人赶来看热闹,堵了半条街。”
话音刚落,前面人群一阵喧哗,一位蓬头垢面,腰身笨重的妇人奋力挣脱了绳子,直冲到马车跟前,又被两个壮汉拉扯住了。
旁边有人指点着骂骂咧咧:“不守妇道偷汉子,简直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你还有脸逃?”
妇人左右挣扎,嘶声叫喊:“我没有偷汉子!婆婆,你可以为我作证啊,我寸步不离地侍奉在您跟前,从不曾做过任何不检点的事情。我不要浸猪笼,我死不要紧,但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子在一旁哭天抹泪:“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时糊涂,做出对不起我儿的丑事来啊,让他死不瞑目,我也被人戳脊梁骨,丢尽了老脸。”
许多人义愤填膺,向着女人“呸呸”地唾弃,将手里的菜叶石子砸过去:“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要脸!”
慕容麒冷漠地扭脸,看一眼低垂的车帘,冷冷地讥讽道:“冷大小姐应当不喜欢看这种热闹,要不要掉头?”
“不必了!”一双纤纤素手撩开车帘,冷清欢探出一张苍白的俏脸,微蹙眉尖,眸光从妇人的脸上还有脖颈间跳跃过去,竟然向着那妇人招了招手:“过来。”
声音不大,但是慕容麒的马车太过于招摇,引人注目,围观的乡邻都不约而同地住了手,扭脸看过来。
妇人眸中陡然有了生机,拼命挣脱开钳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跪在马车前,磕头如捣蒜:“夫人救命,小妇人冤枉啊。”
慕容麒不悦地沉下脸:“冷清欢,你要做什么?”
冷清欢探出半个身子,并未回答他的质问,而是冲着妇人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声音里就像是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妇人一怔,然后听话地起身上前。围观乡邻迫于慕容麒的气势,知道她非富即贵,招惹不得,竟然没人敢上前拦阻。
花重锦替妇人诊过脉,细声问过几个问题,然后笃定地道:“你并非是有了身孕,而是腹部有积水,难道就没有请大夫看诊过吗?”
妇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我没有*?可是我前一阵子一直恶心,呕吐,以为是害喜,也不敢找大夫。”
“你颈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蜘蛛痣,这是因为肝脏疾病引发的腹部积水,同样也会有类似于妊娠的反应。”
妇人并不担心自己的病情能否医治,瞬间喜极而泣,近乎于疯癫地大喊大叫:“听到了没有?我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守妇道!”
旁边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就单凭她一句话,谁信啊?她又不是大夫。”
“就是,就算是她没有*,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清白的。不是有人亲眼见到有野男人夜半三更扒她的墙头吗?”
三人成虎,许多人依旧满脸鄙夷,交头接耳地说着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妇人面色越来越难看,目光逐渐变得慌乱,一眼盯准了旁边卖肉摊位上的剔骨尖刀,冲上去一把握在了手里。
在人群尖锐的惊呼声里,冷清欢看到,妇人高高地扬起尖刀,然后狠狠地向着自己凸起的腹部刺下去!
第5章 人血馒头好吃吗
冷清欢的心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从车上跳下来,一声闷哼,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然后紧咬着牙关爬起来,分开人群扑过去。
妇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红的白的流淌了一地。她睁大着眼睛,满足地笑了:“看见了吗?我没有*,肚子里都是水啊。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你们总该信了吧?”
冷清欢跪倒在她的跟前,望着她满身鲜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妇道,清白,名节就这样重要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救,相信我,我现在就给你手术。来人呐,快点准备......”
她说到这里就愣了,准备什么呢?无菌手术室?缝合线?吊瓶?这里不是现代,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怎么救?即便救活,她的肝病也已经到了晚期,怎么治疗?
妇人惨然一笑,已经气若游丝:“夫人,谢谢你为我证明了清白,不必救了。我已经活够了,与其让我就这样在别人的指点里苟且偷生,倒是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的婆婆扑过来呼天抢地地哭:“你死了,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婆子日后可怎么活啊?”
旁边有乡邻出声谴责:“现在想起儿媳妇的好来了,一开始是谁对着她又打又骂的?人家自从你儿子死了,立志不改嫁,对你可孝顺。”
立即有许多人附和,指着婆婆议论责问。
冷清欢无力地看着妇人闭上眼睛,在兜兜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冷不丁地发怒:“够了!有完没完?”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冷清欢红着眼睛,慢慢扫视过人群,还有依旧端坐马上一脸冷漠的慕容麒:“唇舌乃是伤人剑,你们已经害死了这位无辜的妇人,还要继续逼死这位老人吗?看到这场惨剧,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兴奋?蘸着人血的馒头好吃吗?啊?好吃吗?”
死一样的安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为此感到愧疚。
冷清欢紧捂着心口,慢慢地回到马车上,无力地将脸埋进臂弯里,半晌不语。
慕容麒紧攥着马缰的手紧了紧,眸光暗沉地望了地上的凄惨景象一眼,抿抿薄唇,感觉她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落在自己心口,一团糟乱。
人血馒头是什么?
若是她未婚有孕的事情摊开来晾晒在太后跟前,又会以什么样的悲剧结局?浸猪笼?还是以死明志?
马车缓缓驶离。兜兜细声地劝慰,冷清欢难过了半晌,终于艰涩出声:“我真没用,这样简单的伤竟然都救不了,要是有纳米戒子,我或许可以试试的。”
兜兜疑惑地眨眨眼睛:“什么戒子?小姐是指这个吗?”
冷清欢抬脸,见兜兜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灰扑扑的并不起眼的戒子,她整个人都愣怔住了,眼睛越瞪越大。
怎么可能?纳米戒子!竟然随着自己一起穿越了!
“就是它,哪里来的?”
“奴婢给小姐包扎的时候发现的,看就是个铍铜烂铁不值钱,就随手先收了起来。”
不值钱?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冷清欢颤抖着将戒子带在自己的食指上,合上眼帘,一种十分熨帖的舒适感传过来,直达四肢百骸。脑中很快收到指令,输入密码,然后开启戒子库,第一个任务,开启对自己的人体扫描。
戒子库汇集了CT,核磁共振,造影等等常用医学检测功能,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扫描,结果传递进脑电波,她就对于自己心口的伤势心知肚明。
还好没有伤及肺腑,不过伤口挺深,失血过多,对身体创伤不小。
她将手蜷缩进袖口,尝试着从戒子库里拿取药品,竟然成功了!这令她感到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惊喜,手都在忍不住激动地颤抖。
“兜兜,帮我守住车门,我需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兜兜立即听话地往车门口挪了挪,将车帘撩开一小点缝隙,拿眼儿瞅着外面。
冷清欢背转身,利落地取出自溶线,缝合针,破伤风等一应手术用品,对自己的伤口进行了缝合处理,包扎完毕,穿好衣服,马车就已经抵达了森严的宫门口。
慕容麒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宫门口侍卫,看也不看身后的冷清欢一眼,自顾进了宫门。
他长身玉立,昂首阔步,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冷清欢又有伤在身,沿着漫长的红墙甬道,一步一捱,走得十分吃力,疼出一身虚汗。
慕容麒将她与兜兜远远地落在后面,满脸不耐烦。
冷清欢身上的伤在他看来,不过是破了皮肉。他认为,这个女人死皮赖脸地嫁进王府,先前应承悔婚肯定是装腔作势,包括昨日恰到好处的昏迷,都是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现在真的进了宫,立即慌了,所以才这样磨蹭。
他先去了皇帝居住的衍庆宫,皇帝不在,内侍告诉他,皇帝与大臣们在御书房议事,谁也不许打扰。
他脚下一拐,又去了太后的慈安宫,太后跟前的福公公说太后身子不适,免了二人的谢恩。
皇后同样是避而不见,只让宫人传话,说他们二人若是进宫,只去给他生身母妃惠妃娘娘磕个头就好。
他们虽然身在深宫,但是耳聪目明,昨日在麒王府门口发生的闹剧,一定知道。全都不约而同地给二人吃了闭门羹,显然是有些失望。
慕容麒拐回来的时候,脸色就阴沉得更加厉害,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蕴藏了疾风骤雨,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冷清欢一直都没有问他是要去哪,就像没头苍蝇似的,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在后宫里转了大半个圈,丢了半条小命,这才来到惠妃娘娘居住的蒹葭殿,汗水已经将里衣透湿。一缕秀发也湿漉漉地紧贴在光洁的前额上,十分狼狈。
宫婢将二人恭谨地请进去,惠妃端坐在上首,珠环翠绕,姿容艳丽,富贵逼人,一见到冷清欢,缓缓勾起唇角:“来了?”
冷清欢不过是扫了一眼,便立即低垂下头,跟慕容麒上前,给惠妃娘娘见礼。撩起眼皮,也只能看到惠妃一双缀了粉色珍珠的杏花粉绣鞋。
惠妃满意地颔首,她身后站着的一位略微上了年岁的嬷嬷,冲着二人行礼,眉开眼笑地先开了口:“老奴给王爷,王妃娘娘道喜。”
惠妃眯起一双略有凌厉的眸子,淡淡地开口,用染了凤仙花的指甲轻叩着桌面:“竟然让敬事房的其嬷嬷在我这里眼巴巴地等了一上午,你们两人也太贪睡了一些,这都什么时辰了?”
嬷嬷慌忙连声道:“惠妃娘娘客气,老奴这不是贪图跟您说会儿话,来得早了么。”
冷清欢没有分辩,自己昨日在婚礼上闹腾的那一出实在有点不吉利,又招惹得老太君旧疾复发,这位婆婆看自己不顺眼挑剔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人家说话和颜悦色。
“清欢知罪。”
惠妃唇畔的笑不浅不淡,恰到好处。而眼角眉梢都是凌厉之色,毫无笑意:“拿出福帕,让嬷嬷查验吧。”
冷清欢不由就是一愣:“福帕?”
这是什么玩意儿?
惠妃的脸色有点沉,一旁的其嬷嬷出言解释道:“就是落红帕子,王妃娘娘,敬事房需要过目,验证清白,然后登记在册。”
第6章 落红帕子
查验元红帕子?
还有这种变态的规矩?夫妻二人之间的这点隐私,需要掏出来给别人瞻仰,评头论足么?是不是对大小形状色泽还有规范要求?
而且,她已经不是少女之身,去哪里找一方落红帕子?不对,她跟麒王也没有洞房啊。
冷清欢跪在地上,还在犹豫斟酌应当如何措辞,一旁慕容麒淡淡开口:“昨日里她身上有伤,我们还未曾洞房。”
冷清欢身子一震,她以为,慕容麒那样厌憎自己,入宫之后定然会迫不及待地揭穿自己并非完璧之身的污点,然后不用他开口,太后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治自己的罪过。如此,他就可以与冷清琅双宿双飞了。
他竟然会主动开口替自己周全,令冷清欢不由一愣,扭脸去看,慕容麒侧着一张俊颜,仍旧有难以掩饰的厌憎,不屑于看她一眼,并且与她保持了疏远的距离。
是同情自己,还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仅仅只是周全皇家的颜面?
“老奴斗胆再问,那侧妃娘娘的呢?”
惠妃微蹙了眉尖:“你昨夜里该不会是在冷家二小姐房间里歇下的吧?”
慕容麒摇头:“昨夜儿臣担心外祖母病情,去了一趟安国公府,深夜方回,在书房里歇下的。”
惠妃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贵为皇室中人,即便别人失了体统,但你该有的分寸要知道。你喜欢冷家二小姐,太后也开恩应允了,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可别为了一时贪欢,坏了妻妾秩序,惹你皇祖母生气。”
惠妃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自己,也没有训斥,但是冷清欢就能从她字里行间听出对自己的不满。只低垂了头一言不发,等着慕容麒率先开口提出退婚。
慕容麒抿抿薄唇:“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惠妃微微颔首,一旁侍奉的宫人便立即端了两盏红枣莲子茶上前,微微低身,递给慕容麒与冷清欢。
茶,因为种植之后就不能移除,所以代表着从一而终之意。新婚敬茶,更是代表着婆婆对自己儿媳身份的认可。
所以,冷清欢一时间犹豫,不知道这茶是敬还是不敬?
慕容麒也没有伸手,也没有起身。二人杵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开口。
“母妃,儿臣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敬了茶起身慢慢说。”惠妃的目光轻巧地掠过身后的嬷嬷,别有深意。
慕容麒咽下了后面的话,转身端起一盏莲子茶,双手捧着举过头顶,惠妃接在手里,浅酌了一小口,满意地点点头。
宫婢将托盘向着冷清欢靠了靠,冷清欢适才偷眼看到了惠妃的眼色,知道应当是那个其嬷嬷有什么来头,惠妃有所忌惮,因此也识相地抬手去端那杯茶。
刚端到手里,宫婢流水一般撤了托盘,冷清欢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茶盏滚烫,就像是刚在开水里煮过,不对,应当是火上烧过,就像是烧热的烙铁一般。她猝不及防,烫得立即丢了出去。
她与慕容麒并排跪着,茶盏就在二人之间开了花,溅了各自一身。而她也忍不住,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皙如玉的指尖被烫得迅速泛红。
慕容麒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眯起冷沉的眸子:“冷清欢,你故意的是不是?”
惠妃也“噌”的起身,正想发怒,又生生忍了下去,改做一脸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的伤疼得厉害,端不稳当?”
冷清欢一抬脸,就能看到她眸底的一片凉意,知道这表面上的关切不过是在做戏。这时候就多少琢磨出来了她身后这位嬷嬷的来头,应当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所以,惠妃才会对自己昨日里的行径只字不提,而且表现得这样慈爱。
既然如此,她不应当无事生非,这样刁难自己吧?那么这茶其中可就有古怪了,是谁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呢?
而且茶盏落地碎裂,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自己如实解释,只怕也没有人会信,只会说自己太过于娇气。
她将烫红的指尖蜷缩进袖口,点了点头:“谢母妃担心,适才一时手抖,没有拿稳。”
惠妃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免了免了,母妃忘了你身上有伤,快些起身吧,小心别被扎到了。”
冷清欢吃力地起身,其嬷嬷立即有眼力地提出告退:“既然麒王妃今日身子不方便,那么老奴就不在这里叨扰了。还请惠妃娘娘日后费心。”
惠妃温婉地客套两句,命人送她出去,扭脸再望向冷清欢的时候,立即变了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面罩寒霜。
“冷大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啊,是身子不适,还是当着太后娘娘的人故意给本宫脸色呢?”
冷清欢垂首立在一旁,平静地回道:“清欢不敢,可能只是失血过多而已。”
“失血过多?”惠妃讥诮一笑,一拍桌子:“提起来了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新婚之日寻死觅活的,让整个上京城都看了热闹,还气得麒儿外祖母病发,让本宫沦为别人笑柄。本宫问你,可是我家麒儿配不上你相府大小姐?”
冷清欢心里是真的憋屈,原主这肚子里揣着个来历不明的球,这就是短处,自己面对着别人的质问与指责,想硬气都硬气不来啊。
“是清欢自惭形秽,配不上麒王爷。”
慕容麒便趁机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与皇祖母能做主退婚或者和离,册封相府冷二小姐为正妃。”
惠妃顿时就愣住了:“胡闹!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一点别扭就要死要活,闹腾和离?你眼里还有你父皇与皇祖母吗?”
其嬷嬷前脚刚走,惠妃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看着自己不顺眼,她以为惠妃会痛快地一口应承下来。没想到,惠妃不假思索地就表示反对。
惠妃对于面前这个儿媳妇,还真的不满意,主要就是因为昨日那场闹剧,就如天下间大多数婆婆一样,今日见面就给一个下马威,势必是要借此拿捏住冷清欢。
可是话说回来,冷清欢贵为相府嫡女,这家世自己还是满意的。再说这是太后赐婚,慕容麒三番两次地嚷着不喜欢,太后肯定心里不乐意。而且无疑将会得罪相府。权衡利弊,她今日在太后的人跟前给足了冷清欢颜面。
“儿臣心意已决,还请母妃成全。”慕容麒斩钉截铁地道。
“母妃说不行就不行!”惠妃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喜欢那二小姐,捧在手里,还是含在嘴里,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们都不计较。可是,你刚大婚就和离,无缘无故的,这不是故意惹你皇祖母生气?你让相爷的脸面往哪搁?”
“无缘无故”四个字咬得极重,分明就是在提醒什么。
慕容麒冷冷地望了冷清欢一眼:“我们两人全都是自愿的,是和离不是休弃。”
冷清欢也抿抿唇:“还请母妃恩准。”
三人各有思量,也各有顾忌,一时间有些僵持。
外间有宫人低着头进来,轻声回禀:“启禀娘娘,国公府世子爷在宫外托人带进口信,急着见王妃娘娘。”
沈临风?他找自己做什么?
第7章 姐是亮闪闪的小钢钉
惠妃娘娘也是一愣,看了冷清欢一眼:“临风可鲜少进宫,可说有何要事?”
“沈世子说是老太君身子有点不适,府里大夫束手无策,他去麒王府请王妃娘娘看诊,结果扑了一个空,就急慌慌地寻进宫里来了。”
惠妃一听说自己母亲身子抱恙,立即就急了:“怎么又犯病了?”
“沈世子交代,请娘娘不必忧心,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口一阵阵发紧。”
惠妃这才松了一口气,顺水推舟催促二人:“那还愣着做什么?麒儿,赶紧替母妃去看看你外祖母。无论如何,记得差人给母妃带个消息。”
慕容麒也知道轻重缓急,顾不得再执拗和离一事,别别扭扭地看一眼冷清欢,应承下来:“好。”
冷清欢对于面前的男人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心底里既盼着今日可以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是也隐约有些忐忑,畏惧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疾风骤雨。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现在冷不丁听说国公府有请,她心里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麒已经转身匆匆离开,她默默地转身,走到门口,忽然扭过脸来,对惠妃一本正经地道:“适才忘了告诉母妃知道,清欢之所以洒了那盏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茶里被人下了泻药。其嬷嬷在,清欢一时间不知如何提醒是好,只能抬手丢了。”
说完不等惠妃有什么反应,跟在慕容麒身后,出了寝宫。
身后有宫婢惊慌失措的辩解声:“娘娘明查,奴婢冤枉!”
冷清欢心底里一声冷笑。相信,惠妃为了验证自己话里真假,一定会请御医查验,他们也一定会发现,碎裂在地上的残渣里混有泻药。也一定会对这个端茶的宫婢刨根究底。寝殿里这么多耳目,她做的那点手脚就不信能天衣无缝。
即便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她好歹也是相府嫡女,名义上的麒王妃,一个小小的宫婢就敢在背后耍手段,让她吃哑巴亏?你敢阴我,我也跟你玩阴的,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冷清欢不是任由别人踩踏的狗尾巴草,而是一枚亮闪闪的小钢钉!
一出寝殿,慕容麒竟然停下步子在等她,眸光锐利如鹰,唇畔噙着一抹讥讽冷笑:“相府大小姐的阴损手段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一句说笑之间,就能取人性命。”
冷清欢一愣,这个男人对自己满是厌憎,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如何竟然知道自己暗中做的手脚?莫非是那盏茶落地烫到了他,所以他心知肚明?
“别人打我一拳,我还别人一脚,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没有往茶汤里下毒已经是手下留情。麒王若是怜香惜玉,现在就可以回去向惠妃娘娘解释清楚。”
慕容麒淬冰的眸光在她脸上顿了顿:“伶牙俐齿,此事本王不与你计较,但是警告你,一会儿去了国公府,老老实实治病,不要在我外祖母跟前耍弄小聪明。本王不可能对你有兴趣。”
冷清欢原本对他在敬事房嬷嬷跟前口下留情还有一点感激,听他这样狂妄自大,“呵呵”一笑:“麒王爷有点自作多情了,清欢对你同样不感兴趣。”
“你别是忘记了,当初是谁寻死觅活,非要嫁进麒王府的。”
冷清欢这才想起这个旧茬儿,当初太后自作主张赐婚,慕容麒征战回京得知之后,便曾提出过不想婚嫁。
那个时候,冷清琅还没有成功勾搭上他,父亲不愿意丢了这乘龙快婿,就跑到太后跟前老泪纵横,说自家女儿听闻要被退婚在府里寻死觅活的,非慕容麒不嫁。当时说得十分夸张,演得应当也逼真,反正最后慕容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第一次退婚以失败告终。
冷清欢想想,原主那时候顶多也就是感怀身世,掉了两滴不值钱的眼泪吧?但是竟然也被慕容麒抓住了话柄,狠狠地噎了一下。
“那个时候,眼神太差。”冷清欢轻描淡写:“年轻人嘛,谁没有个头脑发热,猪油蒙心的时候。”
一句话惹恼了慕容麒强烈的自尊心,狠狠地盯着她,腮帮子动了动,一字一顿:“本王差点忘了,你如今另有奸夫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看不上本王。”
这话太刺耳,冷清欢的脸色顿时就绿了。
慕容麒这才心满意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甩得衣袖飒飒生风。难道他就不觉得,这羞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顶着呼伦贝尔大草原都能绿出得意来。
丫鬟兜兜一直跟随在冷清欢身后,几次欲言又止,又觉得皇宫里耳目众多,实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强咽了下去,一言不发地搀扶着她出了宫。
沈临风正候在宫门口,一袭月牙白的锦衣华服,银线绣如意纹腰带,腰间压着一方和田白玉的灵芝玉佩,整个人如玉树临风,皓月皎皎,令人一眼便心生熨帖。
他见冷清欢远远走来,便忍不住眼前一亮,犹如见了救星一般,迎上来深施一礼,温文谦和地道了一声“祖母身子抱恙,有劳表嫂前往国公府。”
冷清欢对这位表弟印象颇好,笑着颔首还礼。三人急匆匆地直奔国公府。
冷清欢身受重伤,今日又咬着牙关来回颠簸,疼得几乎将下唇咬破,恨不能给自己来一针麻醉剂,也好缓解一二。
沈临风心细,打马先行一步,等到马车赶到国公府,门口已经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顶软轿候在跟前,请冷清欢上轿。
冷清欢道谢之后躬身进了轿子,便一路畅行无阻,直奔老太君的宅院。
老太君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身边有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近前伺候,见到冷清欢进来,命人搬过绣墩,低低地将老太君的病情与她说了。
此人是慕容麒的大舅母,现在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也是沈临风的母亲。
冷清欢与她见礼之后,借着把脉的机会,开启戒子库,给老太君做了一个全身扫描,很快检查数据就映射到了她的脑中。老太太这就是常见的冠心病,昨日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情绪一时间激动,心脏病发引起的心源性猝死。
介入性治疗与手术治疗在现有的条件下都不允许,老太君年岁大了也顶不住,只能通过调节血脂抗凝等方法缓解。她先从袖子里摸出一粒硝酸甘油给老太君舌下含服,这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冷清欢低声问:“您老人家可觉得好些了?”
老太君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好。”
冷清欢以为药没有效果:“那您老除了心绞痛,可还有其他的症状?”
老太君沉着脸:“您老您老,连声外祖母都懒得叫么?”
冷清欢一愣,老太太这是挑理儿了?老小孩老小孩,果真如此。她只得先顺着老人心思,颇不自在地叫了一声“外祖母”。
老太君这才顺口气:“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阅读全文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