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爷爷,爷爷,屋顶上怎么会有草呢?”侄儿话音刚落,我们都抬头看向老屋,是啊,怎么会长草呢?上面那么干旱,硬邦邦的,它怎么能够活得下来!
老屋是我爷爷奶奶的房子,土胚房子,上面一层用和了麦秆的泥抹平,一层一层,大概有2寸那么厚。每隔三四年就会重新抹一遍,以防漏水。土要选红土,有粘劲,一般会从有红土的田里挖,就这样各种各样的草就开始了它们期待而又忐忑的旅程!
没错,最初的草就是随着一车车的土,来到院子里,再被和进泥里、抛到屋顶、抹平。从此,在屋顶开始新的生活,延续生命,繁衍后代!
草的自诉
烈日骄阳下,我依然挺直脊背,昂起高傲的头颅。
那年,我和伙伴们听到有人想要挖我们这里的土回去修房子,激动的不行,整天翘首以盼,希望他能选中我们这块地,因为我们不想生生世世待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睁开眼都是重复着昨天的生活,我们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做井底之蛙。
几天后,我们如愿的坐上了挖土车,沿途看见了很多美丽的风景,哇,原来花的颜色有这么多种;哎,那个是什么草,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看哪,天上有好多鸟,比去年飞到我们那的那只漂亮多了;哎呦,太阳暖洋洋的,晒得我舒服死了;咦,你看它们,和我们长的一样,快看他们羡慕的眼神,哇!哈哈!
回到院子里,我们顺着泥土颠过来颠过去,玩的可开心了,虽然有点头晕。后来我们被高高地抛起,随着泥土掉落下来,糊在了屋顶上,之后被抹进了泥里。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又从泥里站起来,可脚下已经生了根,动不了了。我们慌了神,害怕又回到从前的生活,环顾四周,是新的环境,视野宽阔,阳光明媚。举头是万里晴空,俯首是烟火人间。饿了晒晒太阳,渴了汲取泥土里的水,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于是,我们昂起高傲的头颅,洋洋得意地俯视着对面菜园子里的草,摆出高人一等的姿势,炫耀着,鄙视着。
但很快问题来了,日头越来越毒,脚下的泥土越来越干,我们的根拼命地延伸,拼命地吸水,很快,泥土彻底干了,再也没有一滴水了。断了水源,一些弱小的同伴已经开始逐渐枯萎,我们陷入了恐慌,怎么办,谁来救救我们,给我们一点水喝……也许是听到了我们的渴求,也许是死去的同伴们保佑,我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迎来了救世主——雨。我们大口大口的喝着雨水,希望雨能一直下着。我知道,这不可能。雨停了,我们继续从脚下的泥土里汲取水分,直到泥土变干变硬,直到又一批同伴逝去。这一次我们迎来了暴风雨,风雨交加的晚上,我们摇曳着身姿,补充着水分,但也饱受摧残。风停了,雨歇了,我痛苦的看着被暴风雨折断脖子的伙伴们,和另一个幸免于难者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几番轮回,我成了唯一的存活者,孤独而又绝望。我想念从前的生活,地下有充足的水,又有个高的植物遮风挡雨,虽然生活一层不变,但日子过的无忧无虑,哪像现在,活着,都是问题。我羡慕对面菜园子里的草,或躲在西红柿下,或藏在南瓜叶下,或隐匿在韭菜丛里……他们总是绿油油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如果能生长在那里该多好啊!再回想起同伴们离开时痛苦的表情,我突然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我要变得强大,承载着同伴们的期望,我要坚强地活下去,让我的子孙后代过上美好的生活。
我开始探寻自然规律,慢慢适应,让自己变得粗壮而柔韧,吐更多的旁枝,根蔓延的更远。扛过了炎炎夏日,在秋天的时候,随着风把种子挥洒出去,我微笑着合上眼睛,期待来年春暖花开时节,与我的孩子们见面。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笑声闹声吵醒了熟睡中的我,睁开朦胧的双眼,一棵棵新芽在嬉闹,我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屋顶、院里、菜园里,到处都是我的孩子,眼睛瞬间模糊了……
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各自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周而复始。尽管还会有孩子离我而去,但活下来的总是更多更坚强,你看,我周围长满了狗尾巴草,我再也不孤单了,于是,我又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是呢,我看着屋顶上一丛丛狗尾巴草,回想去年、前年、大前年,的确是越来越多了。处于恶劣的环境,只有不断的充实自我,壮大自己,才能适应生活,不被淘汰。小草如是,人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