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5日,朋友圈都在转发“铁腕政治人物”仇和的宣判结果。他因为受贿罪被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零6个月,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200万元。判决书表述:仇和直接或通过身边工作人员非法收受、索取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2433.98万元。这个“身边工作人员”就包括那个被民间称为仇和的“大内总管”,原昆明市委常委、副市长谢新松。就在仇和的宣判结果出来不久后,谢新松的一审宣判结果也出来了:因为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判处罚金100万元。
谢新松曾经风光时期
命中的贵人
谢新松与仇和的命运在多年前就交织在一起。不过在谢新松正式结识仇和之前,他和大部分农村出身的人一样按部就班地靠知识改变着命运。1972年出生的谢新松高中毕业之后上了一所中专警校,1991年毕业后被分配到江苏省东海劳教所担任干事。一年后调到沭阳县检察院任助理检察员,后来成为检察官。随着职位的提升,学历也水涨船高,落马时,谢新松已是博士学历。
谢新松与仇和的交情始于1998年5月,当时谢新松任沭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研究室主任,仇和担任县委*。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仇和的赏识,从此官运便和仇和紧紧绑在一起。
在仇和被提拔为宿迁市市长、*后,谢新松也得到重用。2005年12月他开始任宿迁市宿城区委副*、区长。到2007年底,时任江苏省副省长的仇和即将调到昆明当市委*。谢新松主动找到老领导仇和并表达想追随的意愿,于是2008年初便如愿以偿,仇和将他借调到昆明任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两年后谢新松进入昆明市委常委班子,任昆明市委宣传部长。
为了感谢仇和的知遇之恩和提拔,谢新松在2012年的春节给仇和送了3万元,2013年的春节又送了4万元。
2014年6月,谢新松担任昆明市委常委,副市长。
当年仇和把谢新松借调到昆明的时候,他们怀着共同的壮志雄心:一起在昆明好好地做点事情。几年后,仇和与谢新松分别在北京和昆明被纪委带走,前后仅相差5分钟时间。只留下仇、谢二人梦想破灭的回音。
人们习惯将对自己有大的帮助和提携的人称为贵人。所以在刘卫高眼里,仇和与谢新松都算得上是自己的贵人。
刘卫高1968年出生在浙江义乌,1984年初中毕业后便开始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摸爬滚打。凭借着灵光的脑子他靠批发袜子起家并赚到人生第一桶金。10多年前,刘卫高带着自己的原始积累到江苏宿迁做工程,通过关系结识了当地官员仇和,从此建立了官商友情。通过多年的发展壮大,刘卫高在宿迁被称为“刘半城”,寓意宿迁一半的建筑工程都是刘卫高*。
仇和到昆明主政后,昆明一片大兴土木的形势,这又怎能落下“刘半城”呢。通过招商引资,刘卫高大张旗鼓进军昆明,在仇和的大力帮助下,刘卫高从2009年起开始在昆明拿地开发,打造东南亚最大商品交易市场——螺蛳湾商贸城。
仇和位高权重,刘卫高想见仇和并非易事。他若想联系仇和,都要通过谢新松这一道关口。刘卫高的公司云南中豪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中豪公司)遇到什么困难要找仇和及其它市领导,都要通过谢新松。
就是因为谢新松在他和仇和之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刘卫高清楚地明白要和谢新松搞好关系。谢新松就好比仇和的“大内总管”,办任何事都离不开他,所以刘卫高说:“只要谢新松开口要办的事,我不可能不办,而且还要马上按照他的要求去办。”
在庭审中刘卫高这个人被反复提及,因为他“按照谢新松的要求去办”了很多事,成了将这两位贵人拉下马的关键性人物。
谢新松遇到的贵人仇和
谢新松的贪婪
在西方宗教神学观点中,“贪婪”代表着*失控,是七宗罪中的重点,也是高官落马的主要通病。正因为过度热衷于寻求金钱上或权利上的优越,这种“致命的激情”最终害了自己。
2009年的春节,才在昆明站稳脚跟回江苏老家过年的谢新松就被姐夫潘某要求:“你在昆明当那么大的官了,我也想去昆明找点事做。”家人也极力赞成和劝说,谢新松就答应了。他说姐夫家庭困难一些,这些年一直在帮忙照顾自己的父母,“不拉他一把说不过去”。
谢新松专门给刘卫高打了电话,让他给姐夫在螺蛳湾商贸城找点工程做。刘卫高就“按照谢新松的要求去办”,交代公司的金副总在螺蛳湾给潘某安排了1000多万的工程。刘卫高了解到潘某只是一个做水电的,没有做工程的资质,尽管如此他懂得谢新松的意思,还刻意叮嘱金副总:“他是谢新松的姐夫,要关照好,工程要保证10%的利润。”潘某接手工程后随便找了几个农民工干了2天后就将工程转包出去了,得到115万元的净利润。
见潘某不是做工程的料,刘卫高手下的人很为难,刘卫高就给谢新松提建议:“干脆让你姐夫整点商铺,这样容易一些。”,螺蛳湾商铺对外销售时,市场上一铺难求,谢新松自然知道商铺的价值,心里就打起了商铺的主意。
于是谢新松就对刘卫高说:“我想在螺蛳湾买几个商铺,一定要最好的位置。”然后谢新松找朋友借了45万元预定了7个黄金商铺,内部价都要300多万元。
到了交房的时间刘卫高非常周全地想到他不能直接帮谢新松付掉280多万的尾款,他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他又专门找到谢新松建议:“叫你姐夫来我们公司,我安排一些商铺的指标给他转让,好一点的地段就能赚几十万的转让费。”谢新松觉得刘卫高的建议极好,于是中豪公司拿出10套商铺转让,又安排公司的李某具体操作转让费存在新开的银行账户上。李某拿着转让获利的300多万元到中豪公司的财务替谢新松交了285万余元的商铺尾款。
商铺到手后就是产权落户的问题。
谢新松派在庭审时说:“交房后我派表妹飞回南京拿儿子的户口本,儿子有两个户口:一个潘小(化名),一个谢小(化名)。我要求表妹拿潘小的户口本,结果表妹拿成了谢小的,商铺产权就全部落在了谢小名下”。
商铺要对外出租才能获利,刘卫高又贴心地安排李某将其中两个商铺租给了一家银行,每年40万元的租金,签订了数年合同,收回198万元的租金。李某办好后把钱存在那张专用卡上然后转给了谢新松。由于都是李某在操办,租房的人也看不出真正的房东是谁。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安全稳妥。
除了商铺,谢新松别的事情刘卫高也积极“按要求去办”。
“一切按要求去办”的刘卫高
2011年,谢新松的母亲要来昆明治病没有住处,谢新松要求刘卫高想办法解决,于是刘卫高就很快安排公司的人给谢新松的母亲买了一套。谢新松还在一份自述材料中说:“2010年仇和安排他找刘卫高索要一幅价值30万元的书画作品,仇和怀疑是赝品就让谢新松转手送给某局长,后来这幅作品不知去向。”
作为回报,谢新松对刘卫高也是有求必应。螺蛳湾商贸城在推进的过程中遇到不少麻烦,比如拆迁征地、农民工年底讨薪、中豪公司融资难。谢新松多次带人到螺蛳湾召开现场会议。每次遇到困难刘卫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谢新松,谢新松就多次给相关负责人和职能部门打招呼,并以螺蛳湾商贸城是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为名,给相关职能部门施压,要求尽快解决。
谢新松的地下情人
对于不少落马的高官来说,“情妇”、“小三”、“私生子”是绕不过去的魔障,谢新松也没有逃脱这个路数。
早在2015年3月6日,谢新松在主动交代问题的材料中花了很长的篇幅详细地介绍了“潘小”和“谢小”。他一开头就说:这其实是同一个人,我姐姐的次子。因为是计划外生的,没有准生证担心被罚款,托人在沭阳县沭城镇办理了“谢小”的独立户口。他特别用括弧标注“孩子跟着姐姐姓谢”。 后来户口查得紧,潘小的户口又被迁到同县另一个乡,由于是独立户口没有写监护人,孩子上学和生活很不方便,孩子户口又转到谢新松姐姐老家一个亲戚家。孩子为什么还有个“潘小”的名字,谢新松解释说姐夫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跟着姓潘比较好。于是就托人将孩子的户口名正言顺地落在姐夫名下,为次子。
听起来一切都那么合乎情理。从表面上看来就是这个出生于2001年11月的小孩名下有7套“舅舅”赠送的房产。但在庭审时检察官问他受贿房产证上的人与他什么关系时,谢新松非坐直身体,非常坦诚地回答:“我有必要重新解释一下,谢小和潘小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虽然身份证号码不一样,但出生日期是一致的,因为户口信息是假的。他就是我的非婚生子。”
2015年3月刘卫高出事后,谢新松电话通知孩子的生母宋某把谢小的户口注销。
在庭审时,谢新松第一次面对妻子张某和亲友,正面回应了这个撒了10多年的谎。随着案情的审理,妻子张某才发现自己给丈夫的私生子当了10多年的“舅妈”,这是因为谢新松的家人集体联合起来隐瞒她。不过她已无力去争输赢和求真相,她也不再是风光的官太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承受巨大的内心煎熬,一边有条不紊地张罗远道而来的亲友旁听。自从谢新松出事后,家人都在千里之外,谢新松的父亲年事已高(母亲已经病逝),所以各种事宜都是妻子张某一个人在奔波。
但那个唯独正室张某不知道的谢新松背后的女人,依旧是大家共同的好奇心。是因为什么让谢新松将受贿的全部财产都归于私生子的名下?只有谢新松最清楚:“我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也没有机会照顾他们母子,我觉得很亏欠他们。”
据了解,情人宋某与谢新松是初中同学,宋父是他们的老师,非常喜欢学习努力的谢新松。谢新松还经常去其家里看望宋父。1998年宋某大学毕业后在沭阳当地运管所工作,经常和谢新松见面并产生感情,在谢新松家第一次发生了关系。当时谢新松已经结婚,为了谢的前途,他俩只能私下联系。谢新松在沭阳工作时,他们经常约会,谢新松调到外地工作后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望情人。
关于这段地下情,双方的父母都知晓默认。宋某与谢新松的父母很亲近,一直被当作女儿看待。为了证明自己的一片真心,宋某一直未婚,她说除了谢新松,这辈子不会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
2002年宋某*并于同年11月生下儿子,于是就有了谢新松交代材料中那段波折的户口经历。谢新松的母亲亲自带过孩子几年,都未引起张某的怀疑,只因为他是“姐姐的次子”。后来孩子交由宋某的父母抚养,张某依然没有怀疑,不知道谢新松的家人又是作如何解释。
从谢新松履职经历来看,孩子出生那年谢新松正任职宿迁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宋某在口供中表示:“我从来没有公开过孩子的身份,就是怕影响谢新松的仕途。”遇到仇和之后,谢新松晋升越来越快,前途一片光明,她也变得越来越“懂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孩子影响了谢新松的前途。
2008年期间,身边的人越来越关心宋某的婚事,经常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后来她不得不想个办法举办了一场加婚礼掩人耳目。她随便找了一个人,编了个“谢松”的名字,邀请了同事和亲友到酒店参加婚礼。这个谢松只是个替代品,并没有领过结婚证,婚礼结束后各自回家再也没有谋面。这场自编自演的加婚礼一直都瞒着谢家人和谢新松本人。
这就是谢新松把受贿财产全部归于私生子名下的全部解释。
谢新松的惩罚
一审中公诉机关指控谢新松先后3次收受原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卫高贿赂近600万元,其中主要包括螺蛳湾商贸城的7套商铺。谢新松的辩护人云南宁湖律师事务所主任张聪认为:谢新松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没有异议,但谢新松具有自首和立功情节,其被双规前曾经主动写材料向有关部门坦白,他还供述了仇和的一些涉嫌受贿线索。
不过公诉人并不认可谢新松具有自首情节。
一审庭审作最后陈述的时候谢新松泪如泉涌:“我对不起妻子和家人,我的爱人长期患有糖尿病、高血压,近年来又先后做了两次较大的手术。双方父母也都年近80,年老多病。判决后我将在昆明某座监狱服刑若干年,而我的家人乃至直系亲属全部都在万水千山之外的江苏,往来探视极为不便。每当想起这些我心如刀割,寝食难安。”
妻子张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夺门而出站在走廊里嚎啕大哭。在谢新松傲慢地背叛和伤害她10多年之后,这一声忏悔的道歉来得似乎有点晚,晚到她已经无能为力地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的爱人。
谢新松
谢新松按照姐夫做工程获利
昆明中院审理认为,谢新松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的便利,收受他人 贿赂,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构成受贿罪。
谢新松及其辩护人云南宁湖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张聪提出:谢新松本人没有伙 同其姐夫潘某收受中豪公司给予的115万元的意见。
昆明中院认为,首先,在案证据证实,谢新松在明知潘某不具备做工程资质的 情况下,主动向中豪公司刘卫高提出了“安排点工作给潘某做”的要求,并让潘某 去找刘卫高办理具体事宜;其次,刘卫高按照谢新松的要求,安排中豪公司的其他 员工将相关工程交给了潘某施工;第三,由于潘某自身不具备做工程的资质,遂通过具备资质的宿迁某装饰公司获得了中豪公司的工程;第四,宿迁这家装饰通过该 工程,从中豪公司获得了750多万元的工程款,并按照与潘某的约定,向潘某支付了 115万元转包费;第五,潘某收到115万元后,与谢新松就款项的使用进行商量,最 终将款项用于为谢新松父母和潘某购买房产等方面。谢新松明知潘某不具备做工程 资质的前提下,经与潘某商量、共谋,利用其职务便利让刘卫高安排工程给潘某做 ,并使潘某从中获利115万元,不论是其主观明知,还是客观行为,都符合受贿犯罪 的构成要件。
仇和也成为“阶下囚”
谢新松没举报过仇和
法庭上,谢新松和张聪律师提出:谢新松有举报过仇和犯罪情况,应当构成立 功的意见。
昆明中院认为,首先,经相关办案机关证实,在办案过程中,没有发现谢新松 在被采取强制措施前向相关领导举报他人犯罪事实的材料;其次,经昆明中院依职 权向贵阳中院(仇和在贵阳中院接受审判)进行调查了解,没有调取到谢新松举报 仇和犯罪事实的证据材料。所以,谢新松并没有举报过仇和的犯罪事实。
谢新松案发后,积极配合办案机关查封扣押相关房产的情节以及辩护人提出的 其他辩护意见,昆明中院已经注意到,并将在量刑时予以考虑。
昆明中院的判决书显示:没有认定谢新松自首,但谢新松到案后能如实供述自 己的犯罪事实,属于坦白,依法可以从轻处罚。
于是,昆明中院作出一审判决:谢新松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 金100万元,扣押的房产予以没收,违法所得的300多万元予以追缴。
最终一审判决法院也没有认定谢新松的自首情节。
谢新松对此不服准备提出上诉,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在撤回上诉申请中写道:对不服事项,拟在适当时间,以适当的方式,通过适当的渠道进行申诉和反映,以维护个人合法权益。
谢新松为他的贪婪腐化付出了10年的牢狱惩罚,这也将自己和数个家庭推向了痛苦的深渊。在当初的忏悔录中他表示无论判决结果如何,他都认罪、悔罪、赎罪。理智面对,坦然接受。并愿意将自己的案件和成长经历拿出来剖析、研究和讨论,作为负面典型、反面教材,用以警示教育更多的人。(记者 柏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