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夫人冷哼一声,没了下文。
樊氏偷偷打量老夫人哼声时的表情,也没看出个究竟,不知道她这意思是说她担心多余呢还是说潇家那两人不敢乱说。
不管如何,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让老夫人开口,放沈晏姝出来,于是又抽噎着说道:“姝儿昨日脸上受了老爷一掌,当时就肿的吓人,老爷不准人进去,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这一整夜一整日的,都没个人看顾,姝儿的脸若是花了,可怎么办呐,婆母你就发发善心,先让姝儿出来,那抄写《女诫》之事,在自个儿房里抄不也是一样的吗?”
老夫人原本面无表情的听她哭,在听她说沈晏姝的脸肿了的时候,略略皱眉,却还是不松口。
樊氏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哭下去,老夫人彻底烦了,按着额角冷道:“既然老爷发话亲自让人看管姝儿,便是我也不能坏了规矩,但女孩子花了脸那是大事,不若,一会儿让曹麽麽带上药膏进去看看,若无损伤,敷了药也就无事了,其余的,就只能让她按老爷说的办。”
“可是……”樊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厉声打断。
“自小到大她都没受一丁点委屈,太过顺遂了也不好,到底是大了,以后要嫁人,自然也会遇到些许不平事,吃点亏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这次就让她在佛堂好好反省反省也是好事,学会谦恭谨慎,就免得以后吃大亏!”
之后,老夫人挥挥手,明显的赶人,曹麽麽会意只好使个眼色,让樊氏退下,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樊氏临出门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眸中带着明显的恼恨,却见老夫人堪堪睡下,也不好久留,便离开了。
才出宁康园的院门,跟迎面走来的沈晏宁撞个正着,樊氏僵着脸抿着唇,恶狠狠的瞪着沈晏宁,半响径自与她擦身而过,离开宁康园,半句话都没说。
沈晏宁冷淡的看着樊氏,妆容依旧只是神情憔悴,还有那双像是淬过毒汁般的双眼,红肿如核桃般大,刚才定是在老夫人面前狠狠做了一番戏吧,指不定又编排了她什么,不过她不怕,重活一世,谁也不能阻止她要做的事,樊氏,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默然踏进宁康园,得知老夫人睡下了,便跟守在门口的桂花、桂琴两个大丫鬟说一声,改日再来请安,就回去自己的院子。
樊氏昨晚就盘问知情的丫鬟侍婢,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气恼女儿和侄女莽撞行事,不仅没害到沈晏宁,还累及自己和她,害她也被老爷训斥一番。
可她本心上却根本不觉得女儿有任何错处,这一切要怪只能怪沈晏宁,都是她占着嫡女的身份,还有她那短命鬼的娘,就是死了也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让她不能舒心不得安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事?!
之前若说她和沈晏宁两人还能维持面上的和善,那么从今天开始,樊氏跟沈晏宁算是真正扯破脸皮,两人相对,都不必再相对虚言假语的往来。
樊氏越想越气,本打算回自己住的院子,临时想起来昨晚的事起因是有三姨娘处开始的,便折道去了三姨娘偏远的小院。
***
南梁与西魏两国就共同对抗东启犯边之事达成一致的意见之后,南梁使臣不日便启程回国,潇肃将面君之后商议的结果秉报自家皇帝。
西魏皇帝念在两国素来交好,又因私下与国公府有些交情,此次欢送南梁使臣回国的仪仗做得十分到位,赏赐了不少金银物件让使臣带回南梁,更是派遣得宠的三皇子及丞相大人代为相送。
沈晏宁一早就禀了老夫人,告知舅父及表哥今日回国,她去相送。
老夫人心里明白,这是应该的。
何况自沈晏宁回府并没犯什么错事,事事禀告长辈,做事周全,又从桂花口中得知她前两日不计前嫌的去看了表小姐,十分赞许她这般尊长爱幼的作为,故而允了她的要求,只是还是让人叮嘱一定要规规矩矩坐马车,不能莽撞行事,事事以将军府为重就行。
沈晏宁得了应允,轻车简从的从侧门出府,她特意早些出门,在城外十里亭等候出城的使臣队伍,这样不仅避开城中人多口杂,也能错开与之相送的大队人马,单独多些时间与表哥舅舅他们话别。
潇梓瀚今日穿了一身墨翠嵌金丝如意锦袍,头戴金冠,腰缠玉带,一边悬着玲珑璎珞玉佩,一边悬着他从不离身的惊鸿宝剑。
他远远就看到十里亭外沈晏宁白衣素裹的站在马车旁等候,禀告一声父亲,两人立即打马上前。
潇肃见过沈晏宁之后,仔细叮嘱几声便把时间留给两个孩子,回到队伍里,吩咐从人们原地休息等候。
沈晏宁赞赏的打量表哥今日穿着,嘴里不乏调侃之意道:“表哥今日这身装束倒是周正,虽少了素日的仙气儿,倒也玉树临风,别有一番风格。”
潇梓瀚本就觉得这身穿戴不自在,若不是今日出城场合需要,他是不会这般隆重着装的。此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趣穿着,顿时更加尴尬,不过他平时就稳重矜持,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细心的沈晏宁瞧见他耳根子红了,不由笑得越发得逞。
潇梓瀚见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也忍俊不禁,只惯性的伸出两指,掐着她左边面皮问道:“真不打算离开将军府吗?”
沈晏宁轻轻摇头,实在不忍心一口回绝,道:“过几天就是中秋,中秋之后就是年节,不管怎么样都要等来年了,我会给表哥写信的,等开了春,若无战事,我会去趟灵犀山师傅那里,若表哥那时还未正是入朝为官,我们便约着去那里见吧。”
潇梓瀚知道再劝也无用,便点点头,解下腰侧别着的匕首,递给她关切道:“这个好好留着,若是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尽管写信告诉我,我会亲自来接你。”
沈晏宁望进他纯粹又真诚的黑眸,鼻头酸酸,点点头,依旧拉着他宽大的衣袖,左右晃荡,十分不舍。
其实匕首她也有,只不过这把是表哥自小贴身带着的,意义非凡,现如今郑重的交给她,自然不好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