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誊荛池诗小说,作者为于媜的小说

首页 > 大全 > 作者:YD1662022-12-26 00:07:57

第41章

  慕雨看见哥哥脸上的神情,对上他若有所思,明显带着审视的眸光,她陡然警醒。心底暗叫不好!

  都怪这几天来,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疏远与冷落弄得倍受煎熬,被他对池语的用心嫉妒得情绪紧绷。

  她的神经着实绷得太紧,紧到经不得一丝丝的刺激。她只要看到他对池语用心,只要想到今时今日的他居然会顾虑另一个女人的感受,更过分的是,他将对另一个女人的思量与在意,放在了她之上。

  尤其,这个女人竟然还是池语!

  她为此嫉妒得快要发疯!

  这嫉妒终日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心魂不属,不得安宁。也让她这会不能自持,导致失控失态了。

  “哥哥,”她的面容马上缓和下来,声音也跟着放低放软,她嘴里唤着慕骞尧,脚下已是挪步颇为心虚的走近他身前,委屈又撒娇的将手臂搁在他腿上,仰脸看住他目光哀切。

  慕骞尧没有推开她,他只是定睛凝望着眼前这张已恢复柔美娇弱表情的脸,神色平淡。不知为何,对这张脸,对这张犹带泪意的面庞,他突然感觉有些儿陌生。

  许是知道了她对他怀揣的心思,也或许是才将亲见她对池语表露出来的敌意。噢,池语!慕骞尧的心当即感觉到抽痛。已经是这么的在意她了么?

  他不无悲哀而自苦的想,他可能沦陷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得多。深到竟然无法忍受有人在他面前敌对她。即使那个人是他一向引以为至亲的妹妹。

  总之,此刻,他第一次在心里重新估量起眼前的这张脸。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并不若自己以为的那般了解这个妹妹。

  慕雨在他极具穿透力,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注目下,益发不安。此刻,他的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神色深沉而端肃,沉肃到近乎严厉。

  她历来看惯了他温柔宠溺的表情,对他这副一向只对外人展现的冷峻脸孔,不习惯之余更是不由自主的打心里发怵。

  她后悔极了,也怨恨极了!

  这一切都要怪池语那个该死的贱人!

  “哥哥,”她呐呐的,语声更轻,也更为娇弱道:“我不是要针对池语,我们对不起她理应多加弥补。我只是,只是,”

  她在慕骞尧面无笑意,一瞬不瞬的直视下,心里又急又恨。蕴着湿意的眼眶,瞬间又溢出泪来。

  “我只是很难过,很难过!担心哥哥以后是不是只会关心池语,都不关心我了。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雨了?为什么呢,哥哥?”

  她咬着唇,眼神楚楚,泪眼涟涟。梨花带雨的娇美脸容瞧着可怜兮兮的,实在无辜。

  慕骞尧心内暗叹一声,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瞧她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不心疼。

  “没有的事!不要胡思乱想!”他放松了表情,温声说道。

  继而抬手待为她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只手举到半空,却是停住。他微不可察的折了折眉,略作停顿后,只拿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哥哥!”慕雨抽噎着就要顺势往他怀里靠去。

  慕骞尧当即扶住她的肩,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小雨,你长大了。”他朝她微摆首,表达出他的不赞同。他表情平和,却是不自觉淡了音调。他无法自欺欺人,现在他对她的亲热举动,已在无形中产生了近乎本能的戒慎与抗拒。

  之前,他是单纯的认为妹妹长大了,即便他是兄长,也该避嫌。而现在他不单是要避嫌,更是要避开她的错爱!

  慕雨心底暗恼,面上却是再不敢表露分毫。她乖觉的退开,站起身来。

  已不必疑问,哥哥对她的确不同了!

  “哥哥,我不想回日本。”她哽着声对慕骞尧说道。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走。她能走吗?笑话!将哥哥拱手让给池语?!

  慕骞尧看着她,不说话。

  “哥哥,求求你,你就让我进公司吧。我不想再孤身一人,呆在异国他乡了。”她这话倒是没说假。

  虽然慕骞尧将她那边的生活安排得周到妥当,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为她打理。但她心底最思念的人——也就是慕骞尧,却只能在繁忙的公务中,抽空去日本看望她。每每短暂的停留后,就又因为堆积成山的事务,不得不匆匆赶着回去工作。

  慕骞尧闻言,略垂下头,一语不发。

  慕雨站在他面前,心神忐忑的等。

  她心里毫无把握,老实说,哥哥要真坚持不同意,她是拗不过他的。只是,她当然不会放弃。

  半晌过去了,慕骞尧迟迟未有出声。微垂的英俊脸孔隐匿在光影下,半明半暗,瞧不出情绪。

  慕雨心往下沉,心道:大不了,他送她回日本,她在那边呆些时日后,再回来。他再送,她再回。

  总之,她是不会放弃他的!

  良久后,慕骞尧抬起脸来,却是对她微微一笑,轻道:“好!”

  望着妹妹错愕的神情,他接道:“你想去人资,那我让人尽快安排下,找个人先带带你。人资部门的工作与你熟知的设计专业可是截然不同。

  跨专业工作,初时肯定会有些难度,那就暂时先不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职位,你先熟悉熟悉工作环境,还有部门内的日常工作内容与相关流程。等完全适应后,再给你定岗。你要努力啊,”

  他说着,笑笑起身,语声轻快道:“不要给我丢脸!嗯!”

  话到这里,他停了停,又慢声道:“等两天我安排好了,就让小陈带你去报到。”

  说罢,他拍拍她的肩:“不早了!赶紧去睡觉,嗯!晚安!”

  语毕,他长腿一迈,也不等她,径直走往自己的卧房。这会,他感觉很累了。这几日为了躲避小雨,他天天早出晚归。兼之每日里工作繁冗,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样连轴转的,他确实有些吃不消了。此时,他只想赶快洗个澡安眠。

  慕雨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感到十分的意外。

  他不是那般坚持不想她去公司人资部的吗?只因池语在那!

  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他到底还是在乎她更多一些的吧,呆立片刻后,慕雨心中的得意之情油然而生。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后,她勾起唇角,一朵肆意的笑容无声的绽放在她脸上。

  罂粟花一般,她笑的娇媚,也笑得阴毒。

  然而,三天后,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42章

  这日,慕氏人资部看似一切平常,人人埋头做着自己的分内事,整个办公室里的景象瞧起来,与往日的每一个工作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既然说是看似,那么其间定然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了。事实上,何止不同寻常,今天人资部上上下下每一个员工心里,都打着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空降至人资的冰山美人,如斯气质如斯神秘的冷美人——池语,要被调到她们慕氏的终极大波士,同样酷酷的气质清冷又无比迷人的慕氏大老板——慕总,慕骞尧的身边工作去了。

  虽然之前对于池语的背景,人资的一众员工们私下多有揣测,但一直未有最终定论。

  一来池语这个人少言寡语,安静低调。不为公事,办公室里基本听不到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兼之,其人素来冷冷淡淡,性喜独来独往。着实让人难以接近。

  起码截至目前,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能与她攀上交情。。

  如此沉默的一个人,从她这里自然是得不到任何直接的线索。

  除了从她穿着的一身身剪裁合宜,款式简约雅致,质地高级考究,一看即知是出于私人定制,价值不菲的职业裙装中;

  除了从她有专人豪车接送上下班,且接送之人还是慕总曾经的贴身助理——小钟先生的贵气派头里,得以窥之池语一定是被娇养着的花朵。

  但能捉摸到的也仅止于此。

  她和慕总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却委实令人雾里看花般说不清楚。只因这两人在外界眼里几乎没有过互动,可谓是零交流。

  虽然说有可能是出于避嫌的缘由,毕竟先前慕总是有女朋友的人。可是撇开这个原因,没有人能感觉出这两人是一对有男女之情的情&人。

  端看池语那终日寡淡的神情,那于事漠不关心的冷然样子,她们实在想象不出她会是一个沐浴在爱河中的女人。在她的脸上从来没有显露过快乐的神采。从来没有!

  更甭论说,她从未表现出恋爱中的女人所独有的小女儿娇态。亦然没有!

  池语她美则美矣,却美得仿若一朵高岭之花,高冷到只可远观的地步。

  当然现在,人资众人自觉恍然顿悟,破解了这个她们暗地议论多时的谜题。

  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事实已摆在眼前,答案已然揭晓。

  慕总与池语绝对撇不开关系!

  或者说就是早便暗度陈仓的情&人关系!

  若不然,慕总会这般高调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吗?且急不可待到前脚才与齐氏的齐大小姐,宣布分手。这才几天的光景,就忍不住要将小三扶正了。。

  说慕总着急,还真没冤了他。慕总甚至等不及走正常的调任手续流程,直接一句话,便将池语的职务手续交接所要办理的一应事宜,全给免了去。

  瞧瞧,可不是事实胜于雄辩!

  除此,还能怎么解释一个男人,在公众间这么毫无顾忌的表现出自己心中的意愿,这么迫切的要求将一个女人绑在自己身边?

  这会是个什么意味?

  哪里能嚼不明白!

  要知道,池语虽则天资聪颖,领悟力强,学东西上手很快。但池语的学历,便是她身上最为醒目的短板。在象慕氏这种对招募人员学历要求极之严苛的大公司里,池语学历与资历上的劣势实在太突出了!

  慕氏薪酬高,福利好,发展空间和潜力巨大。由此,慕氏是很多优秀人才向往的工作地。在慕氏一向人才济济。她们人资为公司可是网罗了不少学历出挑,能力出众的高级人才。

  慕总放着大把的海归博士不要,偏生要了池语!

  不过,虽然她们觉得池语是小三插足,却皆是不以为池语会是那种心机深沉的白莲花,或说绿茶&婊。

  她们与池语也朝夕共处了这么些时日,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们从池语那习惯性呆怔木然的眼睛里,可着实瞧不出丁点戏&精的感觉来。

  由此,她们在艳羡池语从此要真正麻雀变凤凰之余,又对她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同情。因为,即使是在今天慕总传达了这个指令下来,她们在池语的眼里亦依然看不出丝毫兴奋,欢欣之色。

  以前或许是缘于与慕总的关系见不得光,毕竟做小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那位齐小姐,可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主。

  所以,池语总是闷闷不乐。也是人之常情。她们能理解。

  但眼下,齐小姐已成炮灰,慕总不顾公众必然会有的舆论压力,高调示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何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一脸毫无喜色的淡漠表情。。

  除非,她根本就不爱慕总!

  于是乎,人资众人又暗自脑补了一出“金丝雀”,“笼中鸟”的戏码。更对池语兴许并不爱慕总的结论,大为感触。

  唉,池语这个冰美人还真是名副其实,实至名归啊!

  对慕总这样生得凤表龙姿的青年才俊,这样才财俱全的世家公子,居然也看不出有丁点的倾慕热情之意。

  ※

  午间,池语照例闷头在公司食堂吃饭。

  她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若凑近了,仔细的凝眸看她,便能很轻易的发现,此刻的她心底有着明显的情绪波动。

  因为在她这张清清冷冷的脸庞上,那对秀雅的细眉时不时便会折拢起来,而被低垂着的浓密眼睫,半遮半掩住的那双黑琉璃般无比黑漆晶莹,却时时透出清冷眸光的黑眼瞳里,眼神痛楚而复杂。

  对于慕骞尧这一突兀的举动,池语考虑更多的并不是他的心思。而是她自己要不要接受?

  这个问题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折磨!

  其实慕骞尧此举于她曾思量过的计划,可谓有利无弊,能为她省却不少的心力与麻烦。

  只是真的要那么做吗?

  真的要答应下来么?

  只要想想,要呆在他近前,每个工作日但凡他不出差,她都会看见他,都要面对他。她便打心底的排斥,打心底的感到抗拒与难以言喻的不舒适。

  她很清楚,她若答应下来,那将意味着什么?

  而一旦她迈出这一步,那便若开弓的箭,再不能回头。

  是的!

  那样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池语心不在蔫的扒拉着午饭,她吃得很慢。心事重重令她对今天的午餐味如嚼蜡,完全没有吃出味道来。

  当她终于在不知觉中,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以后,她无声的咧嘴,面上划过一抹近乎残酷的笑容。那笑意未及眼底转瞬即逝,冷嘲却又飘忽虚无得仿若一个梦中的幻影。

  此刻,池语心里做出了最终决定。

  “那就试试吧。”她低低的对自己说道。

  她想着慕雨的脸,想着那张脸上对她曾有过的,种种或伪善或阴冷的表情;

  想到慕雨的高高在上,那无比睥睨她的眼神;

  想到过去那些年,她蒙昧不知,傻乎乎的赤诚以待。殊不知,对方一直视她为情敌,视她作眼中钉,对她诸多轻贱,百般诅咒,恶毒算计!只恨不能置她于死地!

  而如今,她已是没有未来的人了!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除了这一具将养好的皮囊,她一无所有。

  没有梦想,没有憧憬,没有想望。

  她根本已是身在地狱里的魂灵。

  那不如彻底毁灭吧!

  反正活与不活,于她也无甚区别。

  毁灭吧!

  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这是他们欠她的,不是吗?!

第43章

  慕氏顶层,总裁办公室。

  刘欣脸上带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望着坐在对面办公桌后的英俊男人。此时此刻,她对这个男人的紧张感消弭了不少。

  一是因为这张自第一面见她起,便由来表情淡漠的漂亮脸孔上,这会竟然难得的面带浅笑,神色温和。

  那似与生俱来的傲慢神情,那双总透着些冷意与阴鸷的眸光,那每每看着她,都会毫不掩饰的透出研判与审视的犀利眼神。

  今天统统没有。

  他看上去,显得放松而闲适。很显然,他的心情不错。或者说是很不错。

  而这一抹肉眼可见的温和表情,让他本就俊美出色的脸容,变得温煦而柔和。一改他原本清冷凛冽的强势气场,瞅着居然很是文气儒雅。

  若非她亲见多次他冷峻难缠的模样,眼下乍一见,她或许要以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斯文无害的公子哥。

  当然也只是或许而已。。

  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但也的确是个不容轻慢的男人!

  是一个不论何时,不论什么样的情境下,都不容小觑,不可以轻慢的男人。心理学博士毕业的她,自问还算洞悉人情。对这个男人,她只消望上一眼便能得出这样笃定的认知。

  不过,今天她对着他心理压力骤减,除了是缘于他今日罕见的温和与友善之外,还有另一个最根本的因由。

  那就是她失业了。。

  是的,就在刚才这个男人口气平和的通知她,他给她的聘期结束了。

  对此,刘欣没有感到失落,恰恰相反,她但觉如释重负。这份工作报酬高不假,然她却是倍感束缚。说束手束脚也不算夸张失实。

  这位慕总明令她不可对池语使用任何专业的心理技术,使得她的工作从一开始便陷入深深的被动之中。

  换句话说,她压根施展不了任一有效的举措,去面对池语,了解池语。以致直至今日,她的工作依然原地踏步,全无进展。。

  现在她被解聘,他不再是她的老板。他和她之间再不是主雇关系,这让她心中的压力顿消,每次面对他时,都要略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而对于慕总突然要将池语调去他身边,突然要辞退她,她心底多少有个谱。一如她之前的观察,慕总对池语必然怀有心思,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是那种男人对心仪的女人,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才会生出来的心思。

  只是……

  刘欣想想池语那张木无表情的脸,不由心生喟叹,怕只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可是对着眼前这张男人味十足,在在透出沉稳与坚毅的英挺脸庞。她又觉得自己委实过虑了。象慕总这样强势到霸气的男人,这样自出生时便居于食物链顶端,常年位居高位的男人来说,他是不会容许自己的心意被无视,不肯被辜负的吧。

  这样骄傲的男人一旦爱上一个人,那爱意怕是就有如浓醇的酒,又浓又烈!容不得人推却。

  就如当下,他不就已出手了么?

  如此高调的要将池语彻底笼于他的羽翼之下。

  这样的男人,天之骄子,骨子里便烙印着掠夺的本性。

  “慕总,”刘欣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他:“这是我对池语的最基本评估。”

  在他接过文件夹的当口,她看到他敛下眼来,那面上的温煦瞬即消失。他没有当着她的面打开浏览,而是沉默的将之放在手边。然后抬眼定定的看她。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淡声道。

  刘欣闻言,微笑摇头。她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一句职场礼貌用语罢了。食君禄忠君事,他是她的老板,她领用着他发放的高薪,合该尽力而为。

  接着她对上他的眸光,灵醒的察觉到他眼中的示意。

  他这是送客的意思。

  “慕总,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先告辞了!祝慕氏越做越好,也祝你万事顺遂,事业再创新高!”她乖觉的起身,礼貌的与慕骞尧告别。

  她笑着道别,心中却是敏感到慕骞尧陡然间的情绪变化,并因此而不自觉再次大为感触:喜欢这件事,真当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恁是多么骄傲冷淡的男子,但凡陷入爱情中,也会若寻常男子一般着了形迹。瞧瞧,骄傲若慕总,冷淡若慕总,为了池语轻易便能变换了情绪。

  可怜的男人,怕是已经爱惨了池语!

  听到她的话后,慕骞尧当即也绅士的起身,伸出手极为职业的与她握了握手。

  “刘小姐,好走!”他对她淡淡一笑,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多余的客套。

  ※

  刘欣走后,慕骞尧仰靠在座椅内,盯着桌面上的那个文件夹,眸色渐沉。有强烈的痛楚无声的在他眼底聚集。

  不必看,他也能猜到文件夹里会记录着些什么?

  正因为了解,他才没有勇气打开来阅读。

  现在的他,举凡遇上她的事,便会变得不再象他。

  池语继小雨之后,成了他的又一个软肋。他很不想承认,她这一根软肋在如今甚至比小雨还要更具影响力,更能左右他的情绪!

  那个素来说一不二,*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慕骞尧,在这根软肋面前,只是强装镇定罢了。实质在他心里,已然溃不成军!

  因为在意,他心中的愧疚益发升级,且日复一日堆积着,持续的加码。时至今日,他已对她充满了怜意,充满了不忍。

  而他很清楚,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不忍的心绪,怜惜的心绪,意味着什么!

  他爱她!

  一天比一天深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不知所依,他却知,他已认定了她,愿为她至死不渝。

  在情&爱上,他从未对哪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热烈的感觉,这样深浓的关切。

  只除了她,唯独只为她一人而已。

  他为她心动,心跳,又心伤。

  今天他本来非常高兴。只因她接受了他的调任。而原本他根本一点把握也没有!

  事实上,在他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便已做好了被她冷然回绝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没想过放手。

  在大前天的那个夜晚,他对着小雨时,这个念头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脑际。令他恍悟,令他醍醐灌顶。仿若绝境中的人,找寻到唯一的浮木,望见唯一可能的生机。

  他爱池语!他自管爱便是!她不爱他,不愿接受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爱她,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没有人能要求他不爱她,便是池语,她也不能!

  遵循着心底最真实的心意,迈出这一步,让他但觉得到了解脱。他再不必压抑,不必纠结。不必身陷想爱她,却偏生背道而驰的远离她的困境中,饱受煎熬,饱受近在咫尺却不得见的相思之苦。

  天知道,他已快要熬不住,已濒临失控的边缘,即将相思成狂!

  于是他同意小雨进公司人资部。正好让小雨明晰一个事实:他对她永远只有一个身份——哥哥。除此,再没有别的,再没有!

  而池语,自今往后,他都会守着她,守护在她身边!

  由此,他辞退刘欣。以后,她有他!他会一直一直看着她,照顾她。

  但没曾想,她答应了!

  得知她没有异议的那一刻,一向自持的他简直按捺不住心内的狂喜。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素来以公事为重的他,这么多年来,引领慕氏蒸蒸日上,不知谈成过多少笔大单子,拿下过多少难啃的项目。

  但都不若今日这般欢悦,这般惊喜过。可是现在看着这个蓝色的文件夹,他的欣喜立刻淡了下来。

  慕骞尧望着文件夹,目不转睛神情阴郁。良久后,终于伸手将之捧在了怀里。只他仍是没有打开来,端垂头摩挲着文件夹的封皮。

  少顷,他的面上现出自嘲的笑容。笑得苦涩又凄凉。他很明白,这一次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原因,使得池语没有拒绝他的调任。

  这些原因里都不可能有她对他的爱意。

  她是早不爱他的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今时今日,今生今世,她还怎么可能会爱他?!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想要做什么?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给你!都给你!只要你要。”他摸着文件夹,语音低沉喃喃自语。

  不管她要干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的陪着。

  她在地狱,他陪她在地狱,有她的地狱,于他也是好的。

  ※

  翌日清晨,池语端坐于她的新办公室里,埋首熟悉着她的新工作流程。现在她是慕骞尧的第三位助理。与汪助理和陈助理同级。

  她看着陈助理发给她的工作事项安排,冷凝的脸庞上顿时现出讽意。她以光速晋升,一跃而入慕氏的最高领导中心。

  但她的工作内容却与在人资时所做的事务,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无非就是整理整理资料,记录信息归档文件,安排会议这一类办公室里的文职打杂工作。

  也是,以她的学历,以她现有的工作经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打杂的琐事了。所以,慕骞尧这是又与她做了一桩亏本的买卖了。池语不无讽刺的想。

  为了赎罪,为了良心得安?或者,真如慕雨所忌惮的那般,他是真的对她别有心意?

  她讽笑着抬首转转脑袋,不经意的就望进了里间大办公室中,慕骞尧黑漆深沉的眸光里。

第44章

  对上她的眸光,慕骞尧没有回避,他眸色深深迎视着池语,眼里有隐约的压抑的火光,有烧灼般近乎痛苦的热情。

  那眼神那般的复杂,那般的深幽,那般的,哀楚。

  池语脸上的笑意匿在唇角,只是她亦没有挪开视线。她淡抬眼皮冷静的看他,很仔细很认真的看。这是自她出狱与他重逢后,第一次这样专注的端详他。

  这个男人,这个承载了她青春期所有梦想的男人。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能昧着心的说他长得不好。他的面容的确生得无比好看。

  每一处都挑不到瑕疵,每一处都英俊得那么的恰如其分。这张脸神作一般亮眼得令人炫目。可是她看着这张脸,心底却只余冷意。

  毋庸置疑,现在这张脸对她已失去了魔力,已经完全不能吸引她。一丝一毫也不能。

  事实上,此刻她看着他,脑海里却是不期然的浮现着那日法庭上,他面罩寒霜的脸容。他望着她,冰冷的眸光。

  还有,他语带讥刺的说,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喜欢上仆人的孙女时那冷凉而倨傲的表情。

  那分明是一张恶魔的脸。如斯阴沉,如斯险恶。

  无论他长得多么好看,他于她亦只是恶魔般的存在。

  那些惊愕的,痛苦的,绝望的记忆太过深刻,烙印般融入她骨血。那样的阴霾,已仿若生长在她身上的幽灵,在她有生之年大抵永无可能摆脱。

  而现在他这样的看着她,眼神深浓,犹带情意,瞧着竟好像她是他多么重要的人一般。。

  池语敛下眉眼,转过脸。计划还未开始,她却感觉到了倦意。那是一种“万事皆空,皆是虚无”的倦意。

  如今他将她单独安排在他办公室的外间,实际上,他与她的办公室本就是一个整体。单用透明的玻璃墙隔成了两间。

  里面的大间是他的办公室,外面的小间是她的办公室。

  除非他拉上里间玻璃墙上的百叶窗,否则,他与她就宛如同处一室。彼此间只余玻璃墙边两盆观赏大绿植的遮掩。

  在池语转过头去后,慕骞尧眼里的光一瞬间变得愈为黯沉,他的脸上登时现出落寞萧索的神色。

  隔着一堵玻璃墙,他死盯着她,盯着那神情冷凝,纤巧秀致的侧颜。黑眸沉沉。

  那乳白色莹润,白得发光的肌肤,衬得她清丽的五官幽雅绝俗。有种不染尘埃的美。

  美得令他心动,心迷,也冷得令他心痛,心伤。

  她刚才看他的眼神,淡得没有一丝的温度。

  慕骞尧的心感到怆恻而凄然。

  为她,也为他自己。

  ※

  出乎池语的意料,慕骞尧虽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重要的工作。但是,不管是多么机密的会议,他都从来不忌讳她。皆会让她跟着参加。即便是公司每周的高层会议,也不例外。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他反正都会要求她出席会议。

  只是这么些天以来,俩人相互间从未正面交谈过。要么是他给她的邮箱发邮件,或者在工作群里给她的QQ留消息。

  要么是由汪助理,抑或陈助理向她代为转达他的指令。除此,两人同在一个空间下,却有如出演默剧般,闭口无言。

  照理,她若要施展计划的话,实在应该主动点。可是慕骞尧不动,她竟也提不起劲头。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能强烈的感受到他对她的注目。然,她却不能勉强自己去回应。一次又一次的任机会在她眼前消失。

  这天下午,池语按慕骞尧午间发给她消息里的要求,将一些明日开会所需要的文件资料,影印成纸版。

  她站在办公室里侧的打印机前,慢吞吞的逐份整理。脸色是惯来的疏淡。打印齐全后,她又慢吞吞的捧着文件踱回办公桌前放好。

  尔后,她坐下来,低垂着头,发怔。

  调到他这里后,她的工作性质虽与在人资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其实真正需要她做的事情很少。

  甚至,池语感觉慕骞尧很多时候,给她临时安排下来的这些工作,大约只是看她闲得无聊。。

  所以,眼下,她真正可谓是吃闲饭的闲人一个。

  池语撑住头,发着怔,直到困意上头,她闭上眼,晕晕乎乎的假寐。再然后,她在一阵细微的钝响中惊醒。

  循着声,她低头一看,发现是她的手肘不慎推动了才打印好的文件,使得这些文件象滑溜的鱼,接踵掉落,砸在地面的地毯上。

  她抿住唇,呆呆的望着地面,顿了片刻后,方始睡眼迷蒙的蹲下身捡拾。

  这时一双铮亮考究的男鞋映入她眼帘,下一秒那颀长的身影也跟着蹲在她身前,接着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捡起来的一部分文件无声的递至她手边。

第45章

  池语捡拾的动作稍停了一瞬,继而她眼也不抬,木着脸伸手想要接过慕骞尧手中的文件。然却是拉不动。。

  那只大手看似没有用力,轻轻的捏握着那些文件,可她连连抽了两次都未能抽动。池语的脸上几乎是立刻泛起不耐之色。这种面对慕氏兄妹近乎本能般,一触即燃的焦躁情绪,她完全控制不了。

  她脸色愈加放冷,抬起眼来,冷冷的对上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慕骞尧眸色黒黝,很深很沉,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池语。那惯有的犀利眸光与冷淡的面色,在池语面前荡然无存。

  他那深沉复杂的眼神中,盛满了祈求,心痛,怜惜,与倍受煎熬的情意。他望着她神情哀恳,带着显见的示好与顺从。

  顺从?

  是的,这位在商界*伐果断,冷酷无情,令同行忌惮万分的冷面煞星,此刻脸上带着温软的,明晰可见的顺从表情。

  池语收回手凝着脸,沉默着。一张清雅白净的脸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小语,”他沉沉开口,声音低哑而粗嘎。困难的语带压抑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

  他的脸色愈形寥落和哀切:“你该恨我!我对你做的事,不可原谅!”

  池语挪开视线,撇过头淡漠的听。

  “我很清楚,我没有任何立场向你求恕,”他的声音继续在室内响起,变得低沉而清晰,柔和而酸楚,那般的苦涩,那般的悲哀:“错了就是错了!可是小语,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受到惩罚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她漠然的侧脸,自苦的扯了扯唇,深重的郁色瞬时爬上他英俊的脸容。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无限苍凉的笑容。

  “我受到惩罚了!”他盯住她的脸,重复道:“我真的受到惩罚了!受到了这世间最严厉的惩罚!”

  爱上她,便是上天给他最深最重的惩罚!

  可是,他却为什么甘之如饴!

  便是对她的这份造化弄人般的情思,折磨得他苦不堪言。他竟也心甘情愿!

  自发觉自己爱上她以后,他便没有想过放弃,放弃这份注定无果的爱情。他逃避过,但是没有想要放弃过。

  他想过默默的守护她。

  但现在他想要离得她近些,更近些。

  他情不自禁,无可自拔!

  对他的话语,池语保持沉默,面无表情。

  慕骞尧移不开眸光,定定的看着她,眼前的人儿气色是调理得很不错了,然那身形却依旧瘦削而单薄。

  他心内陡生抽痛,这细密的痛迅速蔓延,丝丝缕缕的缠绕住他的心肝肺,令他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能感觉到痛意。

  此时,他多么想将面前的这个人搂在怀里,多么想能尽他所能抚平她心中的创痛。

  不,不单是此时!

  其实他老早就想要这么做!

  然而他不敢!

  他慕骞尧在她池语面前,已是个纸糊的人。

  只因,他知,他留给她的伤是绝症,永远无法治愈的绝症!

  他只能闷自苦苦的克制。

  “小语,我不求你原谅!”带着无望,他语声哀恳又轻柔的说道:“我,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用我的余生照顾你,用我的余生向你赎罪,能赎多少是多少?好不好?”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不自禁的提高,变得热烈而急促。只那句“我爱你!”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无它,只为他没有资格说出那句话!

  他忧伤的凝视着她接道:“你可以骂我,诅咒我,你想怎么报复我,折磨我都可以!只要你”他停住,放缓了声,饱含着深情慢慢说道:“只要你能活得开心一点,只要你能过得快乐,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池语的木然的听着,她的眼睛愣愣的望着地毯上的某一点,眼神完全没有焦距。而那秀气的眉,却在不知觉中轻轻的锁了起来。

第46章

  慕骞尧语毕,室内陷入寂静。

  他看着神情明显飘忽的池语,心里的痛意尤甚。他对她这种不经意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脆弱,心疼之余更是倍加悸动,倍加沉迷。不由自主!

  她这般单薄无依的迷失表情,令他直想兜她入怀,用尽他的所有,换她余生喜乐,换她余生无忧。

  他依旧蹲在原地没有挪动,他不舍得走开。这样近距离的看她,于他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总想着能靠近一些。即使对方身上都是排斥,都是刺。即使会被扎得痛楚难当血流不止。可还是想着要靠近对方,想着要见到她。

  心心念念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没有距离,不留空隙的守在她身边,端这般看她便好。

  少顷后,池语自茫然中回过神来,她的眼神恢复冷漠,变得清明,蹙着的眉头也随即平缓下来。她转过脸,看向面前正用一种哀伤的沉静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

  “开心?快乐?”她低低的,似与他说又似自语,声音幽冷眸色寡淡:“与被命运诅咒的人,谈开心与快乐不觉得很讽刺么?”

  说完,她不再看他,也不管仍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些文件资料,顾自起身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听着她的话,随着她的动作,慕骞尧闭了闭眼,有深沉的令人窒闷的痛苦自他眉梢掠过。她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她是他今生的亏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瞧瞧苍天饶过谁?!

  七年前,他是她的劫!

  七年后,他自食恶果!

  她成了他最大的劫数!

  在她面前,他卸下盔甲,周身都是软肉。甘愿放任自己在这段无望的感情中,全无胜算的过活。

  慕骞尧抿住唇近乎屏息的站起身,将手头的文件轻轻的放在池语的办公桌上。

  “小语,”他看着她,声音愈形低哑:“不论怎样,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受苦,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语带深意的说着,说的平淡而缓慢。只语气坚定,仿若誓言一般。那望着她的英俊脸孔上神色郑重,如是坚毅。

  这是他的心声!

  出自肺腑!

  他是早想好了的,余生她忧他忧,她喜他喜。

  她有多痛有多伤,他便会比她更痛更伤。在他们的余生,他将与她喜忧同心,伤苦同意。不管她的态度怎样?便是她这辈子都不肯理会他,不愿接受他也无妨。

  总之,自此后,他都会守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的陪着她,保护她!再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慕骞尧说罢,再看了眼小脸凝肃,垂头无言的池语。深邃黑浓的眸子里情意缱绻,却又郁色满盈。继而他惯性的再抿了抿唇,折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待这天临近下班时,天色骤变。刹那间天昏地暗,雷声轰隆狂风大作。里间勉力处理了部分紧急公事的慕骞尧,抬起头望向外间办公桌前,那照旧素淡着脸显见正在走神的人影。

  自池语过来后,他从未曾拉下过玻璃墙上的百叶窗,一次也没有过。现在他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心中情意深浓。惟愿就这样看着她,生生世世,直看到地老天荒!

  也只有看着她在他近前,他方觉安心。

  他望着发怔的池语,极度的苦涩中渗出一丝清浅甜意。

  他舍不得她受累,故而特地给她的工作量安排得很轻松。以致于,她常常无事可为,闲的发呆。

  其实只要她愿意,他根本希望她什么都不必做,他很情愿养她,很情愿倾尽所能的疼她,宠她,倾尽所有的疼爱她!

  天知道,他有多么渴盼她能愿意依赖他,倚靠他。可也许终其一生,他亦是等不来的吧。这出乎他灵魂最深处的渴盼,于他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

  慕骞尧听着雷声,凝望着池语。少顷,他黑眸微闪,略思忖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今天不必来接小语下班。我会送她回去。”

  他干脆利落的说完,待听筒那方的小钟应声后旋即挂断了电话。

  才挂上电话,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慕雨。

  慕骞尧敛下眉眼,面色沉肃的接起了电话。这些天来,俩兄妹之间气氛微妙。他将池语调到身边,小雨的反应对洞悉人情的他来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情状。

  只是见过那晚显然对池语心怀敌意的妹妹,经历过更早前的那夜,妹妹给他的那个无比荒唐的吻,从而了解了妹妹对自己怀揣的荒谬心思。

  是以,慕骞尧对这次妹妹掩饰不住,而表现出来的不喜之情,已是不足为奇。于是乎,这些日子里,俩人各怀心事,更因着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几无互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隔阂与疏离,萦绕于他与妹妹之间。当然,慕骞尧明白,这疏离的主要根源在他。

  换做以往,他是万万不可能会这般冷待妹妹的,只如今,他却是不得不刻意与妹妹保持些距离。这让他感到无奈,也感到无可言喻的悲哀。

  他心知,有些事发生了便再难回头。他对妹妹不可能再如从前,不可能恢复原状。一切都回不去了。而令他更难以诉诸于口的是,他不能否认这其间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池语。

  是的,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他的心无法说谎!

  现下,他心中的天平确实更加的偏向了池语。池语的喜忧成了他最先的考量。但凡会刺激到池语,伤到池语的人与事,都是他需要屏蔽的对象。

  即便是小雨,他也会诸多思量,不能任其有丝毫伤到池语的可能。

  “哥哥!”听筒里传来慕雨很是委屈的声音。

  “嗯,怎么了?”他放淡了声问道。

  “要下暴雨了,”慕雨听着他冷淡的声音,语气更弱了。她强力克制住心头的愤怒与郁卒,无限的娇柔的说着:“今天我想坐哥哥的车一起回去。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晚饭了。”

  说到后一句,到底是没忍住,带上了指责与控诉的语气。

  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来他的哄慰,慕雨心中怨念重重,滞郁难消。最过分的是他居然直言要求她不得上他办公室找他。

  为了池语,他竟不惜伤她!

  她心底恨他无情,更尤其的恨池语!

  可是她却不得不先妥协。哥哥这个人,她太清楚了。很显然,现在的他对她已是大不如前。这意味着,在他心底,她已不是他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至少,她已被他排在了池语之后。

  她由此,她倍感气怒。

  这些天,她与他不但同在一个屋檐,亦是同在一个公司。可是他却一次也不曾接送过她上下班。明明顺路,他却只让陈助理接送她。

  慕雨对此简直憋了一肚子的火,这连日来,怒火与妒火无时无刻不在她胸臆间熊熊燃烧。她自是想不到,这里面有慕骞尧知晓了她对他心思的缘故。

  “明天吧,今天不行,哥哥约了人。”慕骞尧语声平平道。

  “是有饭局应酬吗?”慕雨不无失望的追问道。

  “不是。”慕骞尧顿了顿,十分冷静的回道:“今天晚上,我约了池语一起吃晚饭。”

  虽然,他对池语是否会应允他接下来的邀约,全无把握。只是他想,他有必要让小雨明白他的心意。何况,他对池语的爱,他从不准备藏掖着。

  “哦,是吗?”听筒里传来慕雨瞬间僵凝的声音。

  “哥哥,我也想去。带我去吧,我们一起吃晚餐。”空寂了几秒后,话筒另一端的慕雨冷着脸不甘心的要求道。此刻,她那死死捏握着手机的纤白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出石膏般惨淡的白。

  “以后吧,以后好吗?”慕骞尧没有犹豫的予以婉拒。

  “哥哥!”她不依,还待要说,却被慕骞尧截了话头。

  淡淡的两个字:“听话!”

  无奈的挂上电话后,慕雨僵着面孔坐在位子上,那如斯娇美的脸容上,阴霾密布。脸色阴沉的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晦暗,还要可怕!

第47章

  到下班的点后,池语随意的收拾了下自己的办公桌面,旋即起身,准备回去目前所在的居所。

  对于慕骞尧赠送给她的那栋别墅,在她心里从未将之当做过是她的家。于她,那不过是个临时住所而已。只是她裹腹,睡觉,解决身而为人最基本民生需求的地方。

  至于这个“临时”会延续多久,池语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已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同龄人向往憧憬的未来,对她已若缥缈云烟。目前,她能确定的是不管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她呆在这个地方,这座城市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了。

  才举步,她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正直直向她走来的慕骞尧。

  慕骞尧身高腿长,只两步便来到了她跟前。

  “小语,”他叫住她,神情不甚自然的对着她低声道:“刚才遇到个事比较急,需要小钟去处理下,今天就由我送你回去。”他力持镇静的说着,声音里有着隐隐的紧绷情绪。

  稍顿后他接道:“今晚就在外面吃饭吧,我带你去吃‘云锦记’好不好?”他有些献宝的说道。

  那双定定瞅住池语的深幽黑眸中,有着一抹罕见的紧张与激动,更有着显而易见的满满的期待。

  他这副近乎青涩的情状瞅着,竟如毛头小伙初次约会心仪之人一般。然事实上,这的确也是慕骞尧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心动,第一次体会到爱的感觉。第一次因为爱情,而强烈的想要追求一个女人。

  慕骞尧说罢,紧抿着唇屏息等待池语的回复。他心底亦是不觉自嘲,在她面前他真是一丁丁的冷静,一丝丝的淡定都没有了。

  听罢他的话,池语低着头,没出声。

  一时间室内气氛沉默凝滞。

  慕骞尧的心于是渐次下沉,他的眸色马上变得黯淡。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意料中的结果。本就只是试探而已。

  他极力忽视心中那因她的反应而陡生的巨大失望,暗自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她不愿意那就不吃饭好了,反正吴阿姨也会为她准备好可心的饭菜。她能吃得很好。

  至少最起码,他可以送她回家。这会外面暴雨如注,若是步行的话,便是有雨具,也是寸步难行。

  只是可惜从公司到别墅的路程实在太短了些。不能与她多呆上些时候,令慕骞尧心里亦是很有些失落和不舍。

  他正待出声的当口,池语却是抬起头来,淡眼看他,呶动着嘴,低声而清晰的说了一个字:“好。”

  慕骞尧闻声,呆了一瞬。很快心头有狂喜涌动,他整个人即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欢喜与欣悦,满满的鼓噪充盈。

  她这简短冷淡的回复,于他却犹如天籁之音。

  “好!”他低沉的重复道,声音甚至因太过意外,太过惊喜而略有些走样。他看着池语,深邃的眸光里,欢喜无限,柔情依依。

  池语坐进慕骞尧的车子里,她神情浅淡,心里却是很明白,迈出这一步对她将意味着什么!

  而慕氏人资部的窗口前,慕雨临窗而立,恨恨的看着慕骞尧的车在她眼皮下方驶出了门。她石化一般呆呆立在原地。

  只一双眼里几欲溢出眼眶的恨意,与无比怨毒的表情能证明,此刻她心中正升腾着的激烈情绪。她长长久久的盯视着雨幕中慕骞尧的车行去的方向,对陈助理的来电充耳不闻。

  自这天后,每天早晚接送池语的人,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慕骞尧本人。俩人开始在每一个工作日的早晚同进同出,在每一个工作日下班后共进晚餐。

  虽如此,但俩人的相处模式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改变。换句话说,慕骞尧自认在与池语的情感关系方面,尚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然而,他却并不感到失望。相反,他满足得不得了。即使俩人在一起时的状态,与正常恋人约会的状态,天差地别。他们俩一如上班时的相处情状一般,几乎没有交谈与过多的互动。

  可慕骞尧还是感到由衷的喜乐开怀。只因眼下的情形,是他曾以为终他一生也不能行的奢望。与她如是近距离,如是平和的相处。

  这些日子,他每晚都带她去吃不同的特色菜。象所有身陷情网的男人一样,他恨不能将他所能给她的好,全部堆在她面前。

  礼物他目前还不敢送,唯恐表现得太过急切,会适得其反,引起她的反感。届时,她要改变主意,那可就糟了!

  要知道,他而今可是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于是乎,他只能拼命的喂她。他打算带她吃遍坊中名菜以后,再驱车带她到邻市去吃。总之,他要她吃遍这天下美食!

  而在这期间,他更是特地安排,空运过好几回别国别地区的当季时令美食过来,给她尝鲜。

  其实慕宅里有高薪聘用好几位五星级的国际名厨,恁是要何种的美味,都能做得出来。只他仍是那一个原因,不敢。

  不敢现在就提出带她回慕宅吃饭,就怕会勾起她不好的,悲伤的回忆。好容易,他与她才堪堪走到如今这一步,万不敢轻举妄动,轻易触动她的雷区。。

  毫无疑问,慕宅定然是她的雷区。

  而在一起时,池语照旧的寡言,面色平淡。可是对他给她布的食物,却从来照单全收,吃的很是尽兴。这让慕骞尧心情愈加舒畅欢喜。

  由此,这段时间的他可谓春风满面,心情舒怀。那一向冷淡的面容上,时不时便要不自禁的带上温柔的浅笑。使得他清冽凛然的气息都似乎变得温煦起来。

  一切都很好,只除了这当中慕雨的问题。

  而今俩兄妹之间的关系似乎已是冷到了冰点。几无交集。对此,慕骞尧仍是未打算妥协。他算是完全琢磨明白了。

  事实胜于雄辩,已不必再怀疑,妹妹对小语的嫉恨之意,远远大于她口口声声,所谓的要弥补小语的愧疚之意。

  而对于要如何彻底了断妹妹对他的畸恋,慕骞尧心下已是拿定主意,想好了对策。

第48章

  约莫半个月后的这一日晚间,慕骞尧与池语照例对坐着用餐。餐桌上一片静寂,只间或响起一些微不可闻,咀嚼食物的声音。俩人一贯的发挥着“食不言”的最佳用餐品质。

  慕骞尧自然是随着池语,她不开口,他便沉默相陪。反正只要能看到她,只要她能愿意与他共桌而食,他已然知足又开心。

  而池语自入狱后便性情大变,几乎成了不语之人。现在她虽想着要实施心中的计划,但其实她仍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状态。

  事实上,池语现在很有些不能确定了,她甚至非常怀疑自己心底的那个想法,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这么些天来,慕骞尧对她怀有的心思,她已是十分的明白。说起来,这于她着实是件大好的事,能令她更为顺畅的施展她的计划。事半功倍。

  只事非经过不知难,果然说要比做容易得多。

  让她顺势而为,对慕骞尧主动示好,甚而说使上些女人勾引男人惯常会有的狐媚手段,将慕骞尧牢牢的抓在手心,把握住。于现阶段的她来说,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对慕骞尧近乎本能的排斥,令她对他连一个最普通的笑容,也无法做出完全心无芥蒂的样子。

  而如今的慕骞尧则凡事以她为先,在她面前说小心翼翼也不为过。她不说话,他便也跟着沉默。

  于是,她与他便成了目前这种状态。

  慕骞尧顿住手里的动作,抬眼眸光专注,又温柔又爱&怜的凝视对面正安安静静吃着饭,垂头不语的人儿。

  虽然她现在怎么吃也不若别的人那样,会明显长肉养得胖胖的。怎么吃也不能再恢复她原先略带婴儿肥的圆润。即使有国手开的养生补剂,也没能让她长胖一点。

  可是她的气色却是将养得很不错,应该说她现在的皮肤被娇养得好的不得了。真真雪肤般莹润白净,而面颊上那层薄薄的浅色胭脂般的红晕。更令得她的脸瞧起来有种别样的娇俏。

  瞅着端的肤如凝脂白□□粉,鲜鲜嫩嫩又细又滑。再不若刚出狱那段时的枯槁与苍白。

  白里透红的水润肤色,令这身体上显现出来的俏丽,衬着她无比冷淡的表情,在慕骞尧看来,委实说不出的迷人。使得他为她着迷不已。

  这是属于她的独特的美,单单属于她一个人的美,谁也复制不了,替代不了!

  这亦是慕骞尧用纯属于一个男人,从男性的审美角度对一个女人,打心底由衷的欣赏与喜爱。

  他想,他是彻底中了她的蛊。但觉她哪哪都好,哪哪都令他无限欢喜。

  “小语,”他对着她,低低的,柔柔的,语音说得又轻又软:“这个周末,宅子里会办一个酒会,你,”他觑着她低垂的面色,声音愈发轻柔,仿若溪涧的微风:“你也来好不好?到时我去接你。”

  闻声,池语停住嘴里咀嚼的动作,她眉头微蹙,少顷却是点了点头。继而一声不响的埋头继续吃饭。

  慕骞尧见她没有拒绝,面上即时泛起喜色。他咧了咧嘴,唇际逸出欣然的笑意。只那笑意短暂,蓦地又渐渐隐了去。

  他认真的看着面前顾自吃饭的女人,心头登时又感觉颇不是滋味。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异样,只是爱她爱得太过急切,潜意识里他拒绝深思,为什么小语会突然答应他的这一切约会?

  他不愿意去探究这其间必然会有的深意。

  是的,必然会有。

  小语定然不会是因为突然就原谅了他,更加不可能是因为还对他有残留的情意。对这一点,他心底有很清醒的认知。

  清醒到无法被安慰。

  慕骞尧低下头,机械的进食,味如嚼蜡。与此同时,有笑意再度在他唇间清清浅浅的跃动,只这笑意自苦又落寞。

  无妨,他缓慢的咀嚼着食物心道:不管她意欲如何,他都会配合着她,绝不对她设防。他会甘心情愿,甘之如饴。只因他不但爱她,更是大大的有亏于她!她便是要给他□□,他也该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

  到了周六的傍晚,慕骞尧驱车前往别墅接池语参加今晚慕宅的酒会。这是他特意为妹妹慕雨安排的相亲宴会。

  这段时日来,他精挑细选将本城豪门富家中,所有正值适婚之龄,且人在本城的公子哥儿逐个筛选了一遍,从中物色了几位条件优秀的人选。由此,举办今天的酒会。

  而他想带池语出席,自是有他的私心。虽然他心知,那很可能是他今生今世的妄想。但是他的确想要向外界隆重的介绍她。

  她池语将是他慕骞尧余生唯一的女伴,而只要她愿意,她亦将是他慕骞尧日后唯一的妻子,慕家唯一的女主人!

  到了别墅后,当慕骞尧见到明显刻意装扮了一番的池语,不由眼前一亮。他情不自禁的紧紧盯视着她,深幽黑眸中盈满了欣赏,更有燃烧的灼热的痴然与挚情。

  今天的池语象一颗璀璨发亮的珍珠,夺人眼目。

  其实她依然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乌发黑眸,白肤红唇。衬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本只是淡粉的唇,在这强烈的色彩视觉的冲击下,亦然红得扎眼起来。

  池语没有化妆,但在着装上显然花了些心思。慕骞尧敏感到她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不似平常那般随意。

  他给她买了很多的衣服,但他早发现了,她对此完全没有一般女人都会有的热衷。穿来穿去也只得那么几身,而更多的衣裳据吴阿姨所言,她根本连试都未有试过,皆闲置在衣柜中,还是齐崭崭不曾开封的新衣。

  而她今天穿的这一身,便是那些新衣中的一款。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出来。为她买的衣裳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今天池语穿的是一身秋冬款的连身长裙,微轻薄的湖绿色的毛呢款。整体式样幽雅简约,只裙边与袖边都做成了荷叶边。为裙子平添了不少浪漫又俏皮的小女人味道。

  这件裙子很是修饰身体曲线,使得穿上裙子的池语显得十分的仙气窈窕,分外的具有醒目的时髦感。而湖绿色更衬得她冰肌玉骨般雪肤花貌,美得光芒耀眼。

  除了裙子,看得出,池语今天的发型也有过精心的打理。她将长长了些的头发,再次剪短。一如在狱中时的超短发。

  诚如之前人资部的女同事们背地里议论的那样,这样的发型,若不是头型好看,五官精致秀美的大美人,绝计驾奴不来。

  但池语留这样的短发,却是相得益彰,格外的吸引人。这头发留在她头上,就成了时尚界中经久不衰的赫本头。

  “小语,你今天真漂亮!”慕骞尧低沉着声,热烈着语气的赞美道。

  池语看着他,呶呶唇,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今天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第49章

  抵达慕宅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点。慕宅里外灯火通明,衣香鬓影人声喧闹。来客很多,各个非富即贵着装光鲜体面,派头十足。

  慕骞尧泊好车,侧目深深看了眼端坐于副驾驶座上,神情沉静,美若空谷幽兰般清雅空灵的池语。

  他笑笑抿唇,照例打开车门绕过车头,行至她那一侧替她开了车门。待池语下车后,慕骞尧朝她露出温柔浅笑,继而他向她伸出了手。

  诚然,这是一种绅士礼仪,在他们这个圈子——所谓的上流社会里,携女伴出席酒会,由女伴挽住男士的手臂,并肩而行。算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常识。

  但这却是慕骞尧第一次将与池语产生身体接触。即便这只是挽着手臂而已的身体接触。

  慕骞尧伸着手,黑眸熠熠定定的望住池语,带着笑意的俊脸上表情温煦又平和。这一路上,他脑子里都是出发前,池语对他露出的那抹清浅的笑容。

  那笑虽浅淡,却不含讽意,不带凄怆。仿若朝露花开一般,俏美明媚。直钻进他心底。天晓得,他愿意!一千一万个,无限多个的愿意为她脸上保有那样的笑容,付出所有!

  管她心里有怎样的计量,他只要爱她,爱她,爱她便好!爱她足矣!

  池语看着伸到她面前的这只手,只略顿片刻,即神态自然的轻轻将手搭在了这只手上。慕骞尧唇际温柔的弧度加深,他没有将她的手挽在他臂弯,而是直接拿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的圈握在手心里。

  他牵着她穿过慕宅宽广的庭院往屋里走,大手端握住她的手,再无其它任何孟浪的动作。然此刻,慕骞尧面上声色不动,心底却迅速的划过一丝沉重的心痛。

  真正牵到她的手以后,那痛便自他心间蹿腾。相对于女人通常的娇软而言,她的手并不柔软。即使精心调养了这么长的时日,她脸部的肌肤细嫩光滑了,但她的手却仍显得有些粗糙。

  那是一种肌理性的粗糙。她的手瘦削,手部皮肤虽也算滑腻,但握在手里,手感却是硬硬的。他心底极不是滋味的想,她的手心,她的指腹摸起来,大概还能摸到或深或浅的硬茧吧。

  其实在与她同进晚餐的这些日子里,他就有注意过她的手。她不但面容大变样,一双手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他知道那都是在狱中过度劳作,而留下来的印记。亦是他此生抹不去的罪状。他是她身上这些印记的始作俑者!

  好在,现在他握住了她的手。他坚定的想:那么以后除非她不肯要他,否则,他都不会放手,永不放手!

  当慕骞尧与池语进屋后,立即成为全场的焦点。喧哗的人群即刻变得安静下来,人人都望着眼前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眼露惊艳赞叹之色。

  男的高大英挺,清俊又高贵;女的体态轻盈,绰约多姿,清丽脱俗又美又有气质。只对于慕少的新女伴,众人皆感面生。

  心下却是不由顿生感慨,莫怪乎慕大少爷宁舍齐氏富可敌国的庞大家业,也要与齐家大小姐分手。

  要说,齐思婕的条件便是在见惯了名媛淑女,各式大美人的富人圈子里那也是数一数二,说天之骄女实不为过。

  只齐思婕美则美矣,与眼前这位肌肤欺霜赛雪,白得发光似的姑娘一比,却是当下便要逊色黯淡下来。这位暂还不知名的美人儿,胜就胜在气质绝俗,真正冰做肌,雪为肤。天生丽质的美人儿!

  她的脸干干净净,未施粉黛,却美如清水芙蓉。齐家大小姐与之一比,立马流于俗气。

  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慕家大少舍齐抱美也算是英雄本色。何况,慕家本身基业雄厚,与齐家联姻是如虎添翼;然不与齐家结亲,于慕家也算不上是多了不得的损失。

  只慕氏这回与齐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即使圈中由来利益为上,日后只要与慕氏有合作机会,有利可图,齐氏自也不会将钱往外推。

  但齐家心中的疙瘩,怕是解不开的了。毕竟,慕家大少舍弃齐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大大的拂了齐家的面子,相当于结结实实当众煽了齐家一个大耳刮子。

  众人心中暗地嘀咕,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纷纷上前语笑盈盈的与今日酒会的主人慕骞尧打招呼,礼貌寒暄。

  都是场面上的老江湖,人人道行高深。虽对慕少身边的女伴颇为好奇,但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异样。

  要知道,慕少可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端从他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紧紧的牵着这美人儿的手,也能看出这美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轻。

  但见他时不时侧头,不无深情的凝望身边人,那一向冷峻的面容,笑意温存。透着明显的欣悦。就这么会功夫,慕少已不知望向美人儿多少回。

  瞅这架势,那眼睛都恨不能长在人姑娘身上了。全然一副沐浴爱河中男人的痴然模样。就那处处照顾着,处处呵护的小心劲头,简直与慕少平常的人设大相径庭!

  这在以往,他与齐家大小姐出席宴会饭局时,可是从不曾见过的场景。可见,他对这位美人很是看重。非一般的在乎。

  由此,他们更不敢过于表现出好奇,这慕少的脾性圈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的独占欲那叫一个强烈!

  虽然,慕骞尧这特性并非是他过往的感情生活,带给众人的印象。而是缘于他在商场上,对看中的项目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拼尽全力势在必得。委实是个“护食”得令人害怕的主。

  在场的众人,行走江湖多年,各个都是人精,洞悉人情。单单由表及里想一想,也能顿悟这个理。甭论此时亲眼所见,慕少与这美人小情人一般的亲密情状。所谓窥斑见豹一叶知秋,哪里有不明白的。

  只以往不见慕少动情,这回见着了,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冷面冷口的慕少,竟似一痴情种!倒是他身边的这位美人,表情略显平淡。显见不若慕少用情的深。

  此刻的池语立在慕骞尧身侧,并不说话,表情也未见喜色。对着众人一贯的淡然冷漠。只也不见不耐之色,她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慕骞尧身旁。随着他走走停停的与人寒暄交谈。

  直到她强烈的感应到一束分外尖锐的不善目光,正直直的砸在她身上。终于来了!她等的就是这个!

  池语唇角翘起,徐徐扯开一个隐带挑衅的笑容,循着那目光迎视过去。

第50章

  没有悬念的,池语对上了那双不出她意料中的眼睛。

  此时,那一双本是秋水盈盈,万分漂亮的大眼睛,正喷着火,目眦欲裂般狠狠的瞪着她,那眼中的嫉恨之意已是不能掩饰。

  池语面上的笑容绽放得更深,一双点漆黑眸瞬间亮得出奇。她笑对着慕雨轻点头。眸中闪烁的微光,意味深长。

  正与慕骞尧交谈的几位宾客但觉眼前一亮,这位清冷美人不笑时已美得慑人,这会笑起来,真个笑靥如花,明媚不可方物。这般瞧着,委实赏心悦目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慕骞尧即时敏感到众人的视线,他微微眯起眼,心头对众人看向池语的惊艳目光感到不悦。他不喜欢他们这样的看她!

  随即他侧头凝视身边人,堪堪看到她收住的唇角。池语脸上的笑意隐去,表情已是一片淡然。

  慕骞尧略是疑惑的循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刚刚好看见妹妹正对着池语,还未来得及卸下的阴冷恶意的发狠表情。

  目睹此状,慕骞尧眸色下沉,他的嘴当即紧紧的抿了起来,两道浓黑俊挺的长眉拧起,下一瞬,又极为克制的放缓下来。

  场合不对!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尤其今日是专为妹妹举办的相亲宴。

  他是对的!他暗暗想,小雨的确不适合再留在慕家,不适合留在他身边。

  念及此,他不由眸光愈为放冷,状若无意的又淡淡的看了眼面上神情,已不复凶狠的妹妹。无视她脸上的委屈,他牵着池语往前走。

  慕雨的脸再度绷紧,胸臆间的漫腔恨意,使她恨得都快要咬碎裂了牙齿。

  池语这个贱人!

  她是故意的!

  如今的慕雨正如所有为情所困的女子一般,日日心思煎熬难耐。何况,现在她与慕骞尧的关系,陷入了从未曾有过的凝滞状态中。

  她知道他每天都与池语在一起,知道他在每一个工作日的晚间都会陪着池语用餐。这让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嫉妒吞噬着,啃咬着。

  哥哥真的变了!

  一切都变了!

  他将池语调到他身边,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照顾着池语。却对她几近不闻不问。他愿意天天陪着池语吃晚饭,却吝于陪她哪怕只吃一顿饭。

  不知不觉中,她与哥哥竟似陌路般淡漠。情况简直糟糕透顶!

  对此慕雨又是嫉妒又是心慌。慕骞尧态度突兀却如斯鲜明的转变,令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以往,他从未曾这般冷待她,以致而今事临到头她便万分失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如何处理。

  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妥善圆融的处理。只因那烈焰般熊熊燃烧的妒火,几乎焚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她无法理性的思考,由此,她亦不能若从前那般收放自如,妥贴得体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刚才更是大大的失策,着了池语的道!

  端瞧才将哥哥看她时,那冷凉得堪称冰冷的眼神,慕雨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她的目光不能自控的追随着行在右侧方的那对人影,神色不甘又焦躁。但觉那牵握在一处的手碍眼至极!直恨不能立刻冲过去,将这俩人的手狠狠掰开来!

  她看得实在太着形迹,已引来宴会上不少旁观者们的侧目。一些人好奇的看看她,再循着她的视线看看那方的那对小情侣。

  慕骞尧敏锐的察觉到这番动静,脸色变得愈加严肃而冷淡。只侧头注视池语时,那面色便会不自禁的放缓下来。自然而然的回复温润与和煦。

  随着慕骞尧这个主人家的出现,今夜的酒会便算是徐徐拉开了帷幕。慕骞尧领着池语转了一圈后,率先单手取过一路随行左右的家中男仆,端着的托盘上的红葡萄酒。他微笑着环视全场,尔后轻轻晃了晃酒杯,做出敬酒的动作,旋即就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动作流畅,优雅斯文。只从头到尾,他也没舍得放开池语的手,依然极具占有性的牢牢牵住她。而厅内众人见状,亦纷纷举杯回敬,这一番动静下来,酒会正式开场。

  慕骞尧浅笑着扭头,看向此时正盯着他杯中酒的池语。然后他噙着笑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酒杯放回身侧男仆的托盘上。

  “你不许喝!”他语音低沉的对她言道。

  温柔的语气里,已不知觉中透出浓浓的宠溺,除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池语看看他,没有笑也没有吱声。但面上表情却显得平和温顺。她缓缓移开眸光,望向厅堂中央呈自助餐方式摆放着的那些香味缭绕,极尽充足丰富的各式琳琅美食。

  不违言,她确是很有些馋酒。然她心知,有慕骞尧在旁她是不要想了!不能喝酒,那便吃饭吧,她着实也饿了。

  “饿了吧。”慕骞尧顺着她的视线看看桌上的食物,不无心疼的说道。相当磁性好听的声音里饱含歉意,低柔似水。

  一面说,一面已是牵住她举步向餐桌行去。他知她不经饿,这会该是饿了。换作平常这个点,早吃过晚饭了。而他才将其实正准备带她去吃东西呢。

  他牵着她来到桌前,终于松开她的手,非常自然的拿起桌上的干净餐盘,手法熟练的为她布菜。他如今对她的口味喜好可谓了如指掌。

  不说他一直有听吴阿姨定时向小钟做的家政汇报,即便只从这段时日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他也早观察到了她的饮食偏好。她不太能吃辣,更喜欢清淡可口的食物,且对甜食有着非一般的执着。

  慕大少爷如是体贴女伴的举动,自也是落入众人眼底。各自心底少不得又要大为感触一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将百炼钢变做绕指柔。

  若非亲见,谁能相信!

  冷酷若慕少,遇上心头爱,竟也会化身情痴男子。情愿为了红颜,鞍前马后放下架子。

  而慕雨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亲力亲为,时时处处对池语呵护备至,细致入微。半点也没有要来招呼她的意思。

  已是层层堆积的妒火,若炸裂的炮竹烧灼她的心,她但觉一颗心仿若被撕裂般,锐疼至极!

  直到这会全副心神都在哥哥与池语身上的慕雨,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酒会是慕骞尧专为她安排的相亲宴会。

  故而,她压根也没注意到,之前好奇打量她的那些来客里头,有几双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正暗地细细的观察着她,端详着她。这其中有慕骞尧为她选的夫婿候选人本人,也有部分候选人的家长。

  而自开始,这些目光中就无一不带着显见的估量与审视。且这时几乎已是不约而同的表现出惊异,与不赞同的神色。

  这位慕家大小姐,无疑是个大大的美人胚子。可如此美丽的面庞,却是一脸戾气。那面上表情,瞧着委实凶恶得紧。瞅起来,着实不象一个温柔贤惠,能宜家宜室的主。正所谓,相由心生。这千金贵体的温室花朵,只怕是尊极难伺候的大佛。单瞧瞧,她那尖锐阴沉的脸色,想也知,不是善与之辈。

  而满面的凶色,亦大大破坏了她容貌上的美感。故而,纵是个美人,却叫人难生亲近之心。相反,望之,直想退避三舍,远远的躲开了去。

  兼且,她这一瞬不瞬,全程旁若无人,只顾死盯着胞兄与那漂亮美人的神态,也是诡异得很。这堪称露骨的嫉恨表情,竟似情郎被抢,忿忿不甘的模样。。

  欸欸,她如此古怪情状,怎不叫人心生疑窦。

第51章

  话说回来,酒会上有暗地细致观察慕雨的青年富家公子,却也不乏窥探池语的倾慕视线,不时或明或暗的追逐着池语的身影。

  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须知,爱美人,是男人的天性!但凡性取向正常的直男,看见漂亮女子心动在所难免。甭论,慕骞尧请来的可都是目前未婚的单身男青年。正是空窗想找女友的时候。

  只眼瞧着慕少对其百般呵护,千般在意那情状,他们自然亦很是忌惮。虽然这都是些顺风顺水,娇生惯养着长大,平素由来“老子天下第一”的主。

  但奈何慕骞尧威名在外,这些富家少爷也晓得利害。自是轻易不敢得罪了去。由此,对他身边那气质迷人的冷美人,大多在见缝插针的明着看个几眼后,便乖觉收敛。只留着神,瞅空儿再暗暗瞄上几回。

  然世事无绝对,凡事总有例外。

  被池语的美貌所惊艳的这些个公子哥里头,并非人人都这么滴有眼色。这其间就有一道视线,自始至终皆牢牢的锁定在池语身上。

  自池语进门那一刻起,王俊琦便几乎不能将眼睛自她身上挪开。他对她简直好像是一见钟情了一般。着实心动不已。

  长这么大,他无数次环游世界,四处游历。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各种美貌,各式风情,各样的味道,他自认见得多了。这使得他在对女人的审美上,一向挑剔。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口味更是愈来愈刁钻。

  不说生活中环绕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常见的美人,单说娱乐圈,模特界内那些为大众认可的所谓天仙般的大美女,所谓的高级脸,皆无一能入得他眼。

  堪称见多识广的他,对那些大众美人颇是不以为然。甚而说他打心底鄙夷,瞧之不起也不为过。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些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庸脂俗粉罢!

  老实说,当母亲告知他慕家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时,他压根燃不起丝毫的兴趣。待进了慕家亲见了这位据说美得无与伦比的慕小姐后,他更是意兴阑珊。

  中肯说,这慕小姐姿色算得上等,可那一脸的怨妇表情,那满面的凶相,实在令他倒尽胃口。端是这一点,就已能断定这位慕小姐,不是他的菜!

  更别说,以他的观察这位慕小姐只怕很有些恋兄情结。。

  或者说,她这种不正常的恋兄情感,约莫已是十分的严重!

  而天晓得,他困在这无谓的酒会里有多么的无聊!直到,直到慕骞尧牵着那位不知名姓的大美人儿进门,他方始觉得自己今晚没有白费时间!

  值得,太值得了!

  只一眼,他便似已沦陷。久未悸动的心湖,因她而泛起层层涟漪。不夸张的说,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被她给惊艳住了!

  什么叫“惊为天人”,今日他算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真当是那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从未见过韵致这般清澈的女子!干净的好像瑞士雪山最高处的那一抹静谧清幽的白雪。晶莹璀璨,自有光芒。

  然她清纯,却不小白。要知道,他真是腻味透了那些个不娇嗲扮萌,不作萝莉态就不能活的女人们。。

  她们到底知不知道,那样真的很蠢,很造作啊!

  但她同她们是不一样的!

  不,那些蠢女人根本就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这位已在他心底被他暗自封为缪斯的女子,气质是如此独特,如此的与众不同。她看着干净清纯,但她的表情又偏有着与她年龄极之不符的清冷与淡漠,沉静与,忧郁?

  是的,不会错!她的眸光里分明隐藏着一抹郁色。虽然那份忧郁总在她不经意中表露出来,又飞快消匿。但对于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王俊琦而言,他自认不会看错。

  看着平和乖顺,却时不时又显现出近乎脆弱的忧伤神色,这令她显得分外神秘,有种深刻的奇怪又矛盾的美。令人着迷!

  他无视母亲三番两次的暗示与眼神示警,不能自已的看她,他根本控制不了他自己。他的目光只能随着她的身形移动。紧紧的追随着她。

  毫无疑问,慕少对这名女子极是看重。但令他略感不解的是慕少从头到尾,也没有向众人介绍过她的身份。

  直至此刻,他们甚至都不知她姓甚名谁,是个什么来路。只瞧她举重若轻,泰然自处的气派,他想,她的出身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王俊琦自是不会想到,慕骞尧之所以不与众人着重介绍池语,不过是因为他那难以诉诸于口的独占欲。

  慕骞尧其人在个人私生活方面,一向低调。更何况,如今,他是真的深爱上了池语。且尤其他与池语之间还横亘着那么样一段不堪的过往,这让他在对待池语,处理任何与她相关的事情时,都益发的谨慎。甚而已是谨慎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就唯恐一个不慎,会令她受到无谓的额外的伤害!“人言可畏”这句话,不论在什么时代都适用。

  而他,已经受不了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惟愿,此后经年,她一切安好!喜乐顺遂!

  其实慕骞尧从来不是怕事的人,相反,他看似冷淡,总是一副漠然处之的样子,好似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意志刚强,充满斗志的人。具有极强的征服欲。

  这样的人,自然无惧与人争斗,无惧挑战。他只是太过在意池语,在意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可以说,池语已成为他的软肋,成为他身上的罩门,他生命中的短板。

  由此,他在对待池语的态度上,完全是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出于对自己心爱的人,本能的保护欲,而想着要将爱人珍藏起来。藏于他的羽翼之下。使她能远离这世间的一切恶意。

  今日的酒会,慕骞尧带池语出席,也是他深思熟虑,细细考量后的举动。一方面是要向外界宣告他已有心仪之人,已非单身;另一方面,则是更重要的一点:他想对妹妹明示出他的立场。

  那就是他很爱池语!池语对他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不论妹妹能不能接受,她都必须明白,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到池语,即便那个人是她也不行!

  慕骞尧这一番曲折心事,王俊琦当是想不到的。

  他现在满脑子热切的念头,虽然慕少认识那美人在先。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男未婚,女未嫁,大家都有机会,不是吗?

  为了爱情,公平竞争有何不可!

  再说了,那美人呆在慕少身边,也未见得过得开心,若不然,她也不会有那般莫名的忧郁眼神了。

  她一定是有某种苦衷,才不得不委屈求全。思及此,王俊琦但觉心中顿生一股英雄气。他要做她的骑士,他要帮她脱离苦海!让她领略真正的爱情,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

第52章

王俊琦全神贯注的盯着池语,看着那平日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慕少爷,殷勤又体贴的不停为她忙活。看着她自顾进食,压根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不由又无比失落,但觉心上心下有如猫抓虫挠,又若三月的天,热一阵,凉一阵。倍感煎熬。

  方才慕少带她过来与他母亲招呼寒暄,只得匆匆一瞥,便自他身边经过。而从头到尾,只除了慕少淡淡瞥了他一眼之外,这位神秘的美人儿则始终目不斜视,眼风也没朝他扫过一下。

  王俊琦心猿意马坐立难安,一旁的王母看在眼里,心里是又急又无奈。知子莫若母,儿子这副情状,做母亲的哪里有不明白的。

  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她一向宠得紧,平日里从来有求必应,千依百顺。只这一回,纵她是个以儿为天,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也是帮不了他的了。

  慕少对那女子的在意,在座但凡有眼睛看的人,哪一个还看得不够清楚。而慕少为人的狠辣与霸道,又有谁人不知晓。

  儿子这腔热情,是注定得不到回报的!

  念及此,王母不由暗悔,今天这一趟来得真是冤枉!抱孙心切的她,本是打着给儿子找一门好亲事的如意算盘。

  听闻慕小姐貌美无双,慕家又家大业大。如此,两家联姻,做了姻亲。儿子与慕少成为郎舅岂非是天大的好事。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日后有慕家为盾,还怕没有好处。

  哪料想,人算不如天算!

  慕家小姐美则美矣,但却不合她母子的眼缘。她看不中意是小,儿子对其也明显未上心。慕家虽是快香饽饽,然爱子心切的她,却也是舍不得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儿。强扭的瓜不甜,儿子不喜欢,她也不愿勉强。

  这倒也罢,她的儿子长得潇洒,学历又高,她们家条件也不差。自儿子成人后,满世界追着她家儿子跑的姑娘们,不知有多少。

  只不过,儿子心高气傲都看不上罢。而这也是她今晚软硬兼施,撺掇儿子过来参加宴会的另一个缘由。指着他能看得上慕小姐。

  何曾想,阴差阳错。儿子在这宴会里是找着了心仪的人。可偏生是个不能成的主。叫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冤孽啊!真是冤孽!

  王母暗自忧心,一门心思琢磨着要赶紧找个合适的托辞,带儿子离开慕家。莫不要平白与那难缠的慕少闹出矛盾,无谓的得罪了人。

  王母这边正思忖着脱身之策,毕竟酒会才开始不久,马上就告辞而去,实在失礼。尤其,他们这几家前来赴会的老熟人,皆与慕少心照不宣。今这酒会就是个幌子,为慕小姐招亲才是今晚慕少举办酒会的真正目的。她家这么早就要走,岂非明摆着筛了慕家的面子。

  王母想得入神,压根没留意到儿子已经不在她身边。。

  那边慕骞尧被几位生意伙伴拉着相互敬酒,即后他微倾身与池语说了句什么,继尔,他就被簇拥着去了另一边,与那里的几位宾客攀谈起来。想来是生意上的应酬与交流。

  就这么个空档,此时已完全被心中的悸动,主宰了理智与意志的王家公子,便情不自禁的向此刻“落单”的池语走了过去。

  好容易那寸步不离,守候在侧的慕少走开,王俊琦委实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太想要认识这个姑娘了。

  池语心无旁骛吃着餐盘里的食物。再怎么讨厌慕家,她也不得不承认,慕家的厨子一如既往的高水准高技艺。做出来的吃食,美味可口,挑不出半分的毛病。

  而慕骞尧给她夹的又都是她爱吃的,是以,今晚她的味蕾可是得到了充足的享受。且这一通吃下来,她自来到慕宅后,便在心底泛滥升腾,沉默着叫嚣的那些焦躁,那些痛苦,那些不适,也消散了不少。

  可以说,食物是目前唯一能给她安慰,缓解她压力与坏情绪的东西了。

  当她意识到有人在她身旁站定时,她立刻抬眼,映入她眼帘的果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容。她不愿意去深究,为什么自己能这么清楚的辨别出来人不是慕骞尧。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年轻,衣着讲究肤色白净,长得很不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个头大概比慕骞尧稍矮那么一些。但也算是大高个了。

  池语眸色淡然,她端详着王俊琦脑子里得出了以上的结论。并对他面上无比热诚的表情,所代表的意味了然于心。

  她虽事事冷漠,但洞察力却是十分敏锐。很显然,面前这位一看就知出身富贵的富家公子对她有意思。

  “你好!我叫王俊琦。王子的王,俊俏的俊,琦玉的琦。”王公子笑眯眯的冲她自我介绍道。

  池语没有应声。

  “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可否将芳名告知于我?”他语笑盈盈的说着:“请恕我冒昧,我想请小姐跳支舞,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王俊琦一眨不眨,目光灼灼的瞧着眼前彻底扰乱了他心湖的美人儿。

  但觉近看美人,更美了!五官秀雅精致,皮肤细滑光嫩。唔,他真是越看越钟意。

  池语闻言,心下失笑。

  这王家公子胆子不可谓不大。就这般在慕骞尧的地盘上,在慕骞尧的眼皮子底下钓她?!

  说他率真单纯好,还是草包莽撞的好呢!

  池语撇头,不打算理会。

  现在她不单是排斥慕骞尧,事实上,她对所有的男性都心存戒备。只除了小钟是个例外。

  王俊琦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难免有些懊恼,感到丢脸。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女孩子上赶着给他献殷勤。他还没有看过女孩子的脸色,应该说,他基本就没有主动追求过。

  可是,要怎么说呢?

  这大抵也算是男人的共性,只要是自己心仪,真心感兴趣的,管她如何也愿意受着。且越是难追,便越有征服欲。

第53章

  “你不要有顾虑,我没有恶意。”王俊琦不肯放弃,再接再励:“我就是想认识你。”他对着池语的侧脸,说的直接。

  “你长得可真漂亮!”他由衷的再添了一句。

  池语闻言,愈发感到好笑。

  她缓缓转头,对上这双年轻的眼睛,这双盈满了笑意,眸色热切的眼睛。

  “你不怕慕骞尧?”她开门见山,带些挑衅,亦然问得直接。

  听到她的声音,王俊琦微怔。他顿感意外,这么美的人,声音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沙沙的,低低哑哑。与他想象中娇娇嫩嫩的女孩儿声音相去甚远。

  下一瞬,他忽又觉得这声音于她的人倒是合衬得很,冷淡却富于质感。有着说不出的独特韵味。

  这许是爱屋及乌,王俊琦对池语感觉心动,但觉怎么看怎么顺眼,哪哪都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凝视着池语索性答得更为直白:“男未婚,女未嫁,我愿与他公平竞争。”在心仪的美人面前,王俊琦陡生的男人豪气愈盛,断不愿被美人小瞧了去。

  池语不吱声,未做回应。唯心里感到讽刺。她这样一个不知所谓勉力过活的人,什么时候就成了一块香饽饽了。他们对她示爱,可知,她已是无心之人,今生今世断情绝爱。

  池语沉默,王俊琦这会也不觉受挫了,他感到就这么静静的欣赏美人,亦是件赏心悦目的美事,养心养眼,实打实的愉悦,实打实的享受。

  只偌大的厅内,宾客云集。他们这一番动静,又怎能不招来眼目。尤其池语是慕少的人,已成为在场所有来客们共同的认知。

  而现在这王家公子这般举动,可唱得是哪一出?

  怕不是见色起意,色胆包天了。。

  胆儿也是够肥的!

  竟然敢这样公然撬墙角。。。

  嘿,真当是美人祸水呀!这女人长得太美,就是容易招蜂引蝶。

  众人一面暗自嘀咕,一面少不得有些看戏的意思。啧啧,倒是要瞧瞧,护食的慕少今天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此时的王母当然也察觉到了自家儿子做的蠢事。更察觉出了场内众人们怀揣的看热闹的八卦心思。活到她这岁数,对这些个人心的隐晦心眼,哪里会看不出来。不由得一时又急又恼又无奈。

  她下意识的就看向另一侧的慕骞尧,待见他已是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盯住儿子那方时,她不禁更为着慌。为儿子的莽撞感到生气又感到十分的心疼。

  唉呀呀,这个小祖宗哟!傻是不傻!

  这傻孩子呀,做事顾前不顾尾,都不过脑子的!也是她和他爸平日里宠得太过!怎么就不想想,与慕少抢女人!这是能成的吗!

  王母忧心如焚,急得不行。正想着要如何不着形迹的过去,将儿子带离那姑娘身边。唉,罢罢罢,是非之地,还是早走早好!

  熟料,她还未举步,便不无震惊的看到儿子朝那姑娘伸出了手,而那姑娘居然也伸手搭在了儿子手上。然后两人便就那般自众目睽睽下,牵着手移步去了外面慕宅院中布置出来的露天舞场里。

  不但是王母惊住了!屋内的众人也是大感意外,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这又整得哪一出啊?

  众人纷纷看向宴会的主人,那已皱起了眉头,抿紧了唇,面沉如水的男人。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场内气氛随着主人家周身的低气压,而变得凝滞尴尬起来。

  一侧的慕雨看一看慕骞尧,再看一看外头的那两人,心里疑惑之余又感到万分的窃喜。这个池语,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这般当面拂哥哥的面子!她知不知道,哥哥这人向来的重颜面。她如此作为,当真以为哥哥非她不可么?!

  神色放冷,阴沉着脸的慕骞尧眯着眼透过大厅的落地窗,看向那一对进入舞池,显然正要相拥起舞的男女。

  因为宴会刚开始不久,外面的舞会还没有开场,只有悠悠的舞曲循环着滚动播放。是以,这会的舞场中只有王俊琦与池语两个人。

  慕骞尧没有挪步,他顿住原地,表情僵硬而冷沉的紧紧盯住那两人。直到他看见王俊琦的手轻轻的环住了池语的腰。

  而众人眼瞧着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危险,接着,在他们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便见慕大少爷长腿一迈面寒如霜,带着凛冽的冷意,气势磅礴的大步向外走去。

第54章

  王俊琦眼看着慕骞尧冷口冷面脸罩寒霜,气势凌人的朝他们这方行来。说不发怯,那是自欺欺人。

  只他今晚既迈出了这一步,就已是做好了与慕骞尧撕破脸的准备。甭论,此刻美人在侧,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的。而池语对上慕骞尧无比冷峻的眉眼,却是神情淡定面色毫无波动。

  然饶是王俊琦与她,一个如临大敌,一个浑不在意。也即刻便被慕骞尧接下来的举动,给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过眨眼功夫,慕骞尧已疾步行至他二人跟前。没待王俊琦张嘴他已是长臂一展,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但王俊琦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竟生生被他掀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只虽未摔跤,王俊琦措不及防间被他这般一推,形容已是说不出的狼狈。而他还未站定,便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慕骞尧他他他,他竟然吻上了美人的脸。。

  哦,不是,是美人的唇!慕骞尧正在强吻她!就在他眼前……

  一股强烈的酸意,伴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名火即刻涌上王俊琦心头,在看得美人明显在挣扎时,他胸腔间那独属于护花使者的骑士豪气登时冒头。

  想也没想,他就待上前欲将慕骞尧拉开,从而将他心爱的姑娘救出“魔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举步,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正意气上头的他甚为不耐的转头,却直直对上自家母上大人无比焦灼与惶惧的目光。

  “妈!”他晃动着胳膊,想要甩脱母亲的桎梏。

  可是王母死死地拽着儿子,拼尽全力将他往宅院外拉。见儿子完全不予配合,她终是捺不住,急得跳脚。

  “我的小祖宗!算妈妈求你好不好?我们赶紧的回去吧,你是不是还嫌今天出丑出得不够,闯祸闯得不够大!”

  “妈,你不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忧心忡忡的王母打断儿子的话,气怒喝道:“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人家谈恋爱,你在中间横插一杠子是要干嘛?啊!你想干嘛?”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恨很道:“傻孩子!你能抢得过慕少吗?嗯?你抢得过吗?再说了,那女人明明跟了慕少,这边却与你当众拉拉扯扯,毫不避嫌!能是个好的!

  我告诉你,这样的女人休想进得我王家的门!你喜欢也没用!我和你爸绝不会同意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做我们王家的儿媳!你呀,尽早死了这条心!”

  亲见儿子被慕骞尧在大庭广众面前,毫不容情的推搡又自觉理亏,敢怒不敢言的王母,此时,将心中的全部郁气都指向了池语。

  但觉这个女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是个臭不要脸的狐媚妖精!空长了张清纯脱俗的脸,真正可恶至极!好端端的作甚么要来招惹她的儿子。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见儿子还心有不甘,不停的挣动,不停的回望。王母气急:“你是不是一定要气死妈妈啊!是不是要妈妈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啊!啊!是不是啊!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你知不知道,王家的体面今天可都给你丢光了。”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屋内的众多宾客早已跟着出来,这会正仰着脖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一向爱面子的王母但觉今晚可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直恨不得这会能有个地洞,可以让她们母子二人立刻钻进去,躲起来。再不要见人!

  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一番折腾,王俊琦终究抵不住母亲的坚持,敌不过母亲的眼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被母亲拖出了慕宅。

  而这边厢,同样没搞清楚状况的池语,正被慕骞尧牢牢的圈握在怀里,吻得天昏地暗。才将他过来便将王俊琦一把推开,她还在惊讶间,却只来得及见到他犹带一丝冷意的眼睛里,眸光一浓。然后就被他抱到了怀里,被他紧紧捧住了脸,那当口她已心知不妙,只他动作太快。当她回神时已经晚了。她已若受困的小兽,再是挣脱不开。

  慕骞尧捧着池语的脸,下一瞬便不容她抗拒的低头寻她的唇。及后,他贴住她的唇,重重的贴了上去。带着压抑,带着妒火,带着急促而迫切的全身心的需求与渴望。更带着如愿以偿的快慰,带着激&情的力道,热烈得近乎疯狂的吻她。

  他吻得如斯灼热,吻得这般鸷猛,吻得池语昏昏然,几乎无法喘息。从未经历过男女间这样亲热举动的她,此刻头脑一片迷蒙。

  在他强势的掠夺下,她根本无有半分招架之力,不得不被动的承接他的吻。在体能上,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当他霸道的撬开她的唇角,池语从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湿濡的舌头,在她口腔内肆意翻搅,肆意纠缠,直到后来被他没完没了的需索,吻得舌根发麻,完全不知所谓。

  只余他间或低低的热热的粗嘎的喘息,还有他身上强烈的男人体息,那独属于雄性的麝香味在她耳际回荡,在她鼻端萦绕。

  她感到头昏得厉害!热得厉害!

  至于正立在屋前围观的众人,更是被眼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慕少,慕少……

  慕少果然护食护得紧!也果然威风得紧!只瞧慕少出手,轻轻松松便胜负立现,一招制敌!

  嗐,那草包王公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众人只顾欣赏着面前有如拍摄唯美偶像剧般,拥吻得如是亲密,如是漂亮养眼的两个人。没有人注意到一侧的慕家小姐。

  慕雨面白如纸。她死死的盯着院中仿似连体婴一般,紧紧相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的慕骞尧与池语,心中的妒意,与恨意已若着火的爆竹彻底的炸裂开来!

  滔天般的恶劣情绪,令她的指甲在无意识间,狠狠的掐进了她掌心的肉里,她亦浑然不觉。她只是直勾勾,表情可怕的望着院中深吻的俩人。

第55章

  长长久久的时间过去了。有如末世里,找到久别重逢的爱人般吻得投入,吻得浑然忘我,吻尽了所有相思,所有情思,所有渴望的慕骞尧,终于停了下来。结束了这个痴迷而狂乱的吻。

  他没有放开池语,而是依旧旁若无人的拽牢住她,将她揽抱着裹在身前。拿手托着她的下巴,捧住她的脸。

  他克制着,低低的喘息,深深地看她。一双因情动而氤氲着潮雾,显得格外幽黑,格外润湿的深邃黑眸,眸色晦暗而深沉。

  他看着她酡红的脸,迷蒙的表情迷离的眼。看着她微张着嘴,胸脯起伏耐不住的轻喘,看着她这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脆弱又媚人的小女人娇态。

  片刻后,他忽然更紧的抱住她,凑近她耳际沉沉开口,语声暗哑又悲凉:“想怎么报复我,折磨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拿别的男人来气我,不能!听到了吗?你不能!我不许!”

  话落,他稍松开她,死盯住她的眼睛,他的表情变得阴鸷,透着狂烈。

  继而他低道,语气忧郁而哀伤:“只除了这一个,我无法答应你,迁就你!其余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顿了顿,薄唇咧开,露出一抹自嘲的讽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知”

  他没有再说下去,眸色暗沉定定的瞧她。

  是的!

  经过今晚,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她走!即使他原本想着只要她幸福,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什么都愿意成全她。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

  他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即便那是她的意愿,即便那个男人,也许是可以给她想要的幸福与快乐的人。他也做不到!

  就在刚才,他恨不得*了王俊琦的那一刹那,他便无比悲哀的了悟到这一点。也是直到今晚他才如此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现在只要想想,她的身边会有其他的男人,他的心就要象刚才那般嫉妒得发狂,痛苦得发狂!她不能有别的男人!

  他受不了这个!

  他会因此心碎得死掉!

  一旁的众人立在台阶上,望着主人家这情状,一时进退两难。但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嗐!这算怎么回事。。。

  池语在慕骞尧的唇离开后,总算自那几近缺氧,几欲窒息的湿热中渐缓的脱离出来。她敛下眉眼,不想迎视他那灼人的眸光。

  她心里不是不吃惊的!

  她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正如他所言,是存心想要气他,想要在这一众宾客们面前折辱他的面子。

  只是对他这番举动,她确实没有料想到。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她面前都表现得温润而隐忍。时时处处的退让。令她竟然忘记了,他原本是一个多么霸道的男人!

  一个原本半点也轻慢不得的男人!

  听到他刚才带着显见痛楚的表白,她惊讶于他对她的用心,竟然远远多过她原先所以为的程度。这让她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

  慕骞尧看着她渐渐凝起的眉,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后,马上变得清亮起来。他抿抿唇,突地一把将池语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池语登时惊叫出声。

  突然被他腾空抱了起来,让她本能的感到心慌,感到不安。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慕骞尧恢复了从容与冷静。他低头瞅着她瞬间露出惊惶,与浓重戒备之色的黑眸,低低的柔柔的近乎耳语般,万分怜惜又爱怜的温声说道:“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语毕,他看也不看满院的宾客,抱着池语就往外行去。而此刻,他身上这股冷然的“闲人勿近”的气场,令得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开口问询于他。

  出得院门,他没有开车,就那般抱着池语一路步行着前往她的住所。途中,池语挣动了几次,自然是徒劳无果,她于是也便作罢。

  他说得没错!

  她确实累了!

  非常非常的累!

  他那一个长长的,仿如要吻到宇宙的洪荒,吻到天穷地尽的热吻。几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

  自慕宅到池语入住的别墅,步行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慕骞尧步伐稳健,不疾不徐,稳稳的抱着池语。

  一路上,他眼神镇定,神色坚毅。那薄薄的,无比性感好看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第56章

  街上的路人们眼看着这样一位衣着考究,通身贵气凌人,如斯高挺又英俊的男人,以那般极具占有,极具保护的态势,抱着他的爱人——那一位仅凭身形与侧颜亦知定然长相不俗,气质不俗的美人儿。

  不少人驻足而立,直望着这一对好似交颈鸳鸯,亲密缠绕在一处的情侣渐行渐远。心中不乏艳羡之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应该有的样子吧!

  深情而浪漫。

  真是一对漂亮人儿啊!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一般的登对匹配。

  唉,世人由来多看表面,哪里知晓这世间很多看得到的明面上的美好,在背光时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此时,疲累的困在慕骞尧怀中的池语,紧蹙着眉,神情紧张隐有焦躁之色。被他这般钳制在他怀里,与他体肤相触,气息交融,身体紧挨着身体几无间隙。让她十分的不惯,十分的不适。

  应该说他这虽是霸道得不容她抗拒,却又近乎柔情的示爱举动,比之刚才那没完没了的吻,更令她难以忍受。

  兼之,饶是她对周遭的人与事一向浑不在意,淡漠以对。也不禁被这路途中不断聚焦在他们身上的诸多视线,给弄得愈加心浮气躁。

  只她又实在不愿埋首于他胸前,以躲开这些个仿若如影随形般的窥探目光。她敛着眉眼提着心,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无奈而不耐的被迫听着他胸间传来的,规律稳定的心跳声。但觉这段路漫长得好似走也走不完一般。

  多么讽刺!

  曾经他在她心里是仿若人生信仰般的存在。她的少女心事里只得一个他,从来也只有一个他。她敬他,爱他,牵挂他,她将他安放在心间,奉若至亲。

  那时的他于她,是同奶奶一样重要的人。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他比奶奶还要更为重要。因为在当时的她来说,奶奶若是去世,她会非常非常悲伤,会长长久久的难过,会一直一直的怀念。

  可是她不会死。她不会因着奶奶身故而活不下去。但若是他遭逢什么意外离去,她却是就要活不下去了。

  她就是那样的,那样深的爱着他。

  爱得纯粹,爱得虔诚。

  然而现在……

  这些她曾悄悄幻想过,令她羞涩脸红过;曾如七彩缤纷的霞光,在她的少女心事里绚丽绽放过的旖思:他的吻,他的拥抱,都成为了现实。

  可却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与她那翻不过去,无可回避,无法抹煞的前尘过往,让这一切变得如斯荒谬,如斯的不合宜;

  变得如此的令她排斥,与厌恶!

  当年的她怕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她竟有厌恶他的这一天。人常道,爱的反面是恨,但她对他心生更多的居然不是恨,而是厌恶。以及伴随着这种情绪产生的更为深浓的厌倦之情。

  池语闷头想着,思绪转动间心下一片悲凉。白云苍狗,人世浮沉。她活这一生亦不知是为了什么?

  约莫半个钟后,终于抵达了池语入住别墅的小区。待行至别墅院内,慕骞尧就着院中亮起的夜灯,低头瞅着双目紧闭似已熟睡过去的怀中人。

  他眸色黯了一瞬,然也只有一瞬,旋即便回复如常。他知,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面对他,所以装睡。

  吴阿姨见得他抱着池语回来,在打开了门后,便乖觉的自动隐身。只因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很是明白,但凡有慕先生在的时候,都用不着她在跟前伺候。池小姐的一应事宜,自有慕先生亲力亲为,亲自打理。

  初始,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围着池小姐张罗忙活,她可是惊诧了一把。有钱人宠女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但象慕先生这样凡事都要自个亲手为之的,她还真当是第一回见。而对其照顾人的细心与熟稔,更是令她大为吃惊,并为此,暗自感叹了好多回。

  这男人啊,一旦动了真情,还真甭管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全都一个样儿。有多用情,就会有多用心。

  再看池小姐对着慕先生却是从来也没个笑脸。总是寡淡着面孔,冷冰冰的。对慕先生的体贴与温柔,视若无睹全无所动。倒也是难得慕先生肯放下架子,处处迁就着她。

  只不用她在跟前伺候,却是正中她下怀。非是她想偷懒,实在是说真的,她对这位眸光冷淡,通身清贵气的慕先生,着实有些个犯怵。

  要知道,就她的观察,他也只在对着池小姐的时候,那冷凝的神气才会变得柔和温润起来。一物克一物,毫无疑问,池小姐就是慕先生命定的克星。

  慕骞尧将池语直接抱上楼,抱进她的卧房。继而轻柔的把她放置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他不担心她没有换上睡衣会睡得不舒服。待他离开,她自是会“醒来”更换衣裳。

  她要装睡,他佯作不知就好。

  安置好她后,慕骞尧也不急于离开。其实,他是不舍离开。他站在池语床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影凝视她的脸。看到她眼皮波动,睫毛轻颤。

  他呶呶唇,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英挺的面容上,罕见的闪过一丝近乎孩气的促狭神色。即后,他俯倾下身,凑近了看她,没有意外的看见她的眼皮波动得愈为明显,睫毛抖颤得更加厉害。

  他弯弯唇角,没有迟疑的覆上她的唇。他亦不动,只轻轻的贴着她的唇,缓缓的亲昵的来回摩挲。

  待感觉到她的气息明显急促起来时,他即若无其事见好就收的站起身,转头迈步离开。然走了两步,他又折身回返,意犹未尽的摸摸她的唇,再摸摸她的脸。接着又抚了抚她的额发。

  直到眼见她眉头轻拧,嘴角开始细微的抽动时,他方心满意足,举步走出了她的房间。

  守在楼下玄关处等着关门的吴阿姨,惊讶的发现走下楼来的慕先生竟然眉眼和煦,面带浅笑,显见得心情很不错。因为他甚至还对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搞得她登时失措,慌慌张张,干巴巴的回礼。

  唉,这委实怪不得她。。

  这可是慕先生头一回对着她展露笑颜啊!

  吴阿姨站在门前,目送着那颀长笔挺的身姿走出院门。心底感叹:慕先生真真是个英俊好看的男人!不笑时已是好看得出奇,而这会乍见他展露欢颜,当真好看得她都不知该怎么形容。饶是她这么个上了岁数的人,也不由看迷了眼。

  他这么高兴,是不是与池小姐的关系有了好的进展呢?

  吴阿姨一面想,一面仔细的关好了门。

  楼上卧房里的池语打慕骞尧一离开她的房间,走下楼去后,便急急起身冲进了浴室。这一晚,池语的强迫症犯得空前的严重,她足足沐浴了一个多小时,才精疲力尽的趴到床上,倦极而眠。

第57章

  回程路上慕骞尧依旧选择步行,没打算给助理或是家里的司机打电话。他闲散的双手插袋,慢悠悠的走着。无视路人们的“注目礼”,也完全不想去理会,被他扔在家里的那一众有头有脸的宾客们。

  此刻他心间充盈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楚的甜蜜。这甜意裹挟着酸涩渗透至他心底,满满的鼓涨着。

  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事实上,他理性得过分。他曾以为这辈子除了妹妹慕雨,他再没有多余的柔情。

  可是显然不是。

  真当人算不如天算。

  他现在为了她情思入骨,柔肠百结。

  她不爱他了。有什么关系呢!她正在他身边,不是吗?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而终他一生,他也不会放手,绝不!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会全心全意的宠,会慢慢的等。等多久都无所谓,等不等得到也无所谓。

  过去的伤口,他会陪着她一起疼。总之,这一生,他们都要在一起。福祸相依,休戚与共。

  慕骞尧舔舔唇,留恋的回味今晚的吻。她如今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她的唇却是微凉而香软。而最重要是,他能将她冷凉的唇吻得热起来。

  思及此,慕骞尧不无悲哀的想,今晚虽然是第一次的初吻,可他却已是爱极了吻她的感觉。不单是因为她唇的甜美滋味,更缘于这大概是目前他唯一能“捂热”她的事情。

  他抬首望望天,夜色不错。旋即,他低下头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说他一厢情愿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今晚他与她,算是共有了一次不坐车而相拥着漫步,徜徉夜色的约会。

  ※

  慕骞尧一路慢吞吞踱步,这几乎可谓是他头一回这般撇开公事,放下生意上的计量,不去想,不予理会任何与慕氏,与家族相关的事项,放任着自己悠悠闲闲的散步。

  回到家时,慕宅已恢复寂静。满屋的宾客们早便悉数离去。也是,任谁遇到今晚间的事,亦是无可自处,尴尬又憋闷的吧。

  “少爷!”尽职尽责的徐管家迎上前,恭声招呼。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慕骞尧露出微笑,对着徐管家温声言道。

  徐管家笑着摇头。

  “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有什么等明天再收拾。”慕骞尧说罢,便抬步上楼。

  行到二楼,他稍立定,面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无影。下一秒他即毫不犹豫的行往自己的卧房。

  今晚酒会之前,他原本是想着酒会结束之后,他会去找妹妹谈谈,旁敲侧击的了解她对今晚请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哪一个感觉最好。只要她说出人来,他便会代为安排,总归会给她一个无忧的未来,一个安稳的归宿。

  可是他这会却已然意兴阑珊,或者说,此时,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妹妹。他不能否认,酒会上她满脸凶色瞪视着池语的那一幕,象一根刺扎在他心底,令他感到异常的不舒服。

  其实自他知晓她对他怀有那般隐晦,完全不能诉诸于口,极之不合宜的心思后。他对她便心生了隔阂,不自觉就有了生疏之意。她让他感到陌生。非常的陌生!与他心中一直固有的那个天真无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而在明确的了解到她对小语的敌意,不,那已不是一般的寻常的敌意了。那分明是女子情敌间,才会有的嫉恨与敌视。这让他不能自禁的对她更添反感。他没法不对她心生反感!

  何曾料想得到,会有一天,他会对自小捧在掌心里疼的妹妹,产生这般难以逾越的鸿沟与隔膜。

  是的,他知道,若小雨不能对他收敛心思,若小雨不能对小语怀抱善意,那么他和她之间,是真的回不到从前那般亲密的兄妹情了。

  此为其一。

  另外今晚王俊琦闹了这么一出,也令他感到极之窝火与恼怒。对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竟然胆敢觊觎上池语,慕骞尧但觉说不出的堵心。他凝着眉,带着此刻陡生的坏心情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接着便径直去了洗浴间。

  一刻钟后,慕骞尧裹着浴袍一面拿着毛巾随意的擦拭头发,一面懒懒的缓步踱出浴室。才跨出门,他便敏锐的察觉有异。一抬眼,便见得同样穿着睡袍,冷着面孔的妹妹正站在房中央看着他。

  慕骞尧皱皱眉,慵懒的神色当下敛了去。他马上停住了擦拭头发的动作:“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他问道,声音清淡。脸色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却显得冷淡。

  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掩饰,对于她在这样的深夜贸然跑到他房里,他因此而顿生的不悦。实际上,对她现在的举动,他感到十分的不悦。

  “哥哥,你是真的爱上池语了是不是?”慕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一脸冷意的盯住慕骞尧。

  慕骞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敏感的注意到妹妹这时直呼着池语的名字。并对妹妹这副兴师问罪般的质问情状,愈为不喜。

  他声音放冷,没有犹疑马上回答道:“是。”

  短促的一个字,让他的回答充满了冷硬的意味。

  在他看来,对妹妹,他现下必须益发清晰的表明他的态度,他要让她清楚的明白他的心意和立场,比以往更加的清楚。

  “你会娶她?”慕雨语声也跟着变得尖厉起来。

  “是,只要她愿意。”依旧是冷淡得没有温度的声音。

  “不行!你不能娶她!”慕雨突然高声叫嚷起来。

  慕骞尧的脸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他沉着脸看着妹妹,冷道:“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能娶她?!我说了,只要她愿意,我现在就能立刻娶她过门。”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到池语现今那张总是无动于衷,淡然无波的脸。天知道,这一辈子他还有没有那个福气,能等得到她肯接受他,肯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天。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念及此,慕骞尧的心情更坏了。

  “夜深了,你回房休息吧。”他面色紧绷,语声淡淡:“我有点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你也知道累了!不是玩浪漫嘛?多么深情的护花使者!你连车都不开,就那么抱着她步行过去。”

  慕雨口气忿忿满含着嫉妒。今晚的她可是大受刺激。

  慕骞尧面沉如水,定定的望着慕雨,薄唇紧抿得近乎成了一条直线。慕雨知道这是他极为不悦,极不高兴时候的表情。

  可她不在乎!

  她太难受了!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与池语愈走愈近,愈来愈亲热,她办不到!

  “你要娶她,难道你都不顾惜慕家的脸面了吗?嗯?你要让慕家成为大家的笑柄吗!”她恨恨的冷嗤道:“你不是一向最重家族颜面的吗?若是让外界知道,堂堂慕氏总裁的夫人是一个只读了高中,连大学的门都没有见过的劳改犯,你说,大家会怎么想?届时慕家的脸面要往哪搁?!”

  她说着,圆睁着双眼,气急败坏的瞪着慕骞尧,却发现他的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

  慕骞尧面无表情。他眸光疏冷的看着慕雨,就好像在他眼里,她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慕雨心下发怯,可转瞬那股浓浓的妒火与不甘,便立刻再度卷裹住她所有的情绪。她当即不予示弱的回视。

  然却听得慕骞尧轻声问道:“姜凯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他的声音很淡,淡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第58章

  慕雨愣住。她看着慕骞尧,沉默不语。只片刻后,她的目光却开始变得挑衅。

  慕骞尧见状痛苦的闭了闭眼,须臾,他抬眼深深地看向眼前这个如斯陌生的女人,淡声问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冷淡,但却带着真切的疑惑。

  “为什么?”慕雨冷笑:“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

  她语声突兀的扬高起来,眼里带着委屈与不忿大声说道:“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会还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

  慕骞尧无动于衷的看着她,面色毫无波动。

  “为什么?”他却是再度问道:“那时池语才不过十六岁,我与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为何要容不得她?你费尽心机,*了姜凯就只为了要嫁祸于她,为什么?”

  “因为你呀!”慕雨满脸无所谓的应声道。

  “因为我?”此时,慕骞尧的表情显得愈为冷肃,他眸光阴沉而冷峻,冷冷的看住她,继而重复问道。他是真的感到费解。

  “是她咎由自取,怪得了谁!”慕雨表情凶狠,眼里满是激怒的光:“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居然敢喜欢你!她活该啊!”

  “就因为她喜欢我,所以你便要彻底毁了她!”慕骞尧阴鸷着眼,沉声说道,心里即刻泛起的绞痛,海浪般汹涌,层层叠叠向他扑了过来。仿似心底有块肉,被生生儿的拧着疼。令他疼不可抑,疼得钻心。

  其实最该死的人是他!

  是他亲手将池语推下悬崖,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狱!

  慕骞尧望着面前形容几近疯狂的妹妹,心底的厌恶已蹿高到无以复加。他一向以为温柔善良,纯洁乖巧的妹妹居然那样的早熟,那样的邪恶!小小年纪便已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到那般可怕的地步,让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他冷眼对着慕雨说道,声音冰冷得能掉出冰渣来:“我是你哥哥!你竟然对我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心思!更因为这不可告人的妄念,你不惜使毒计害人!”

  说到这里,慕骞尧语气充满了悔痛,对自己那时的失察感到悔恨不已,他阴沉沉的看着慕雨,缓缓的,慢声的,无限苦楚的说道:“你让我永远的辜负了池语!”

  慕雨闻声,脸上却是嫉意尤甚。她用一种十足指控的口气,忿忿不平的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我们之间根本一丝的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听到她的话,慕骞尧微震,很快恍悟过来,原来如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眸光凌厉的看着她问道。

  “我十三岁那年就知道了。”慕雨紧紧的盯住慕骞尧,眼神狂热:“哥哥,你知不知道?自从那一年我在那次偶然中,听到你与徐管家的对话,知晓了我们不是亲兄妹后,我就爱了上了你!我爱你,爱了你整整八年,整整八年啊!你知不知道?!”

  慕骞尧漠然的看着她,轻声道:“那又怎么样呢?我永远不会爱你!这一辈子,我都只会爱池语一个!独独她一个,再不会有别人!我爱她,非常非常的爱她!”

  他说着,态度异常冷静。而他的声音更是冷淡得接近残酷。

  此时此刻,他已说不出那句:“我对你只可能是哥哥对妹妹的亲情之爱。”

  因为他压根再也说不出口,也不情愿说出口。

  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是他以为的那个不谙世事,天真娇柔的妹妹。她分明是个蛇蝎心肠的恶魔!

  她骗了他!到此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谓关心则乱!当年他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辞,且护她心切,找了关系通融,姜凯的尸检完全只走了个过场,纯粹只为掩人耳目,不落人口实。之后,便匆匆入殓。

  这也令得他失去了发现她说谎,发现整件事中存在的破绽与漏洞的机会。说到底,都是他太过相信她。那时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娇娇弱弱,娇滴滴的小妹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哪怕一丝一毫。而她正是利用了他对她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爱护。

  没想到,他慕骞尧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谓是老天给他的报应,报应他于池语有亏,报应他伤害了池语。

  慕骞尧的话令慕雨脸色大变,她登时象只被烧着了尾巴的惊雀一般激动起来。

  “你不爱我,是因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当做妹妹。你从来没有用看一个女人的心情来看过我。是以,你当然不会爱我!”

  她说着,突然伸手一下便将自己那袍状的睡裙给脱了去。而她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顿时,她便光&溜溜,赤&身露&体的站在了慕骞尧面前。

  “你看看我!”她直直的凝住慕骞尧,眼中是痴狂的火光:“我有哪里比不上池语?我没她美吗?”

  回应她的是凌空而来的一张床单。慕骞尧在她脱衣服时来不及阻止,这会他飞快侧身将身后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他抿着嘴沉默的将还待挣开床单的慕雨从头到脚的包裹住。他的力度很大,带着显见的勃发的怒气。慕雨被他弄得疼的大叫。

  “你这么大力干嘛!你弄疼我了!”她哇哇叫嚷着。

  慕骞尧充耳不闻,顾自动作。他除了用床单将慕雨裹得严严实实以外,更是将她连人带床单的,捆在了房内那张供他休憩时用的宽肩靠背藤椅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锁住我?”慕雨不解又不满的冲他喊叫。

  慕骞尧仍旧不予理睬。他英俊的脸孔再度没有了表情。

  “你过来一趟,马上。”他拿手机给小陈拨了个电话如是说道。

  “你要干嘛?”望着他镇定又冷酷的脸,慕雨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警惕的看着慕骞尧说道:“你不会想要把我送去警察局吧?”

  她说着,仔细的瞧着他的面色,可惜他并不看她,他眉眼深敛面色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他的表情。她完全猜不透,无法捉摸到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只直觉到不会是好事。

  要知道,慕骞尧这副模样,她并不陌生。自小到大,她也看过好些回。虽然一样让人揣测不到他的心意与情绪,但通常过后,都有人倒霉!倒大霉!

  “你应该明白,真要查起来你也逃不了干系。你后来可是设了局,做了伪证。”慕雨不无心慌道。对他这番举动她感到了不安。

  依旧没有回应。

  “真要闹大了!慕家的声誉,慕氏的声誉可就全毁了。”他的沉默,令她愈为忐忑。她神情焦灼,对着他大声的提醒道。

  这回,慕骞尧倒是有了反应。

  他微俯身,凑近她低低道:“小雨,你说得没错!所以并不是要送你去警察局。”

  他语声平静,说得缓慢:“你害她坐了六年牢,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你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终你一生,你也还不清,补偿不了。

  可是,欠了她的,我都要替她讨回来。能讨多少是多少。谁都不能在亏欠了她以后,还能置身事外,逍遥度日。”说着他稍顿,在慕雨惊恐的目光下,一字一顿接道:“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哥哥,你是什么意思?”慕雨惊叫道。

  “兄妹一场,我给你留条生路。”慕骞尧相当冷静的说着,语气毫无起伏:“从今往后,你就呆在邑乡吧。我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你要软禁我?!”慕雨闻言,大惊失色。

  她才不要去邑乡!那个地方就是个老山沟洼子,又穷又闭塞。是慕家远祖留下来的土地,因为山路料峭交通不便,一直空置着,是一个基本等于被遗弃了的地方。

  慕骞尧没有回应。

  他退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心痛之余,更是感觉一片苍凉,为池语,为慕雨,也为他自己。

  “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非法拘禁!”慕雨开始激烈挣扎起来:“是犯法你知道吗?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没有权利这样对我!你这样,我可以告你!”

  慕骞尧当下一个箭步再度冲到她面前,按住她,低低道:“你真想让事情曝光吗?好!你若真想的话,我成全你。你这么懂法,那你知道故意*人罪会判什么刑罚吗?”

  慕雨顿时不吱声了。她的面上终于浮现出强烈的惧色。

  “哥哥,我知道错了!”一会后,她拿手扯住慕骞尧的衣袖哀求道:“你不要送我去邑乡,你送我回日本吧。好不好?送我回日本。我保证!我会乖乖呆在日本,绝不惹事,不给你添麻烦。”

  眼下非常时刻,她不得不行缓兵之计。她太了解慕骞尧了,但凡他决定的事,便若板上钉钉,说一不二。绝不是开玩笑。现在她就指望他能念点旧情,对她网开一面。

  “我不是你亲哥哥,我们之间根本一丝的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还要供你去日本享乐!”没料到慕骞尧开口了,却是将她才先说的话,全数奉还给了她。

  “哥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求求你呀,不要送我去邑乡,不要关着我。我会害怕!我不要去邑乡!我求求你呀……”

  她一遍一遍的求,然慕骞尧始终不言不语,面色沉凝不为所动。她有所不知的是,此时的慕骞尧,因她刚才那话益发的心痛难当!

  他想着另一张脸!法庭上,她望着他,那样慌张,那样无助!她求助的望向他,满含冀望与期盼的看着他。

  可是他让那双清澈澄净的黑眼睛,彻底熄灭了亮光,彻底冷寂下去。她也是害怕的啊!当然害怕了!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不过堪堪十六岁的少女。

  她该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困惑,多么的绝望!

  慕骞尧心疼得皱缩,直恨不能时光倒流!他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好狠的心!你竟然这样对我!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么?你以为她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么?”慕雨终是被他绝情的态度激怒,她恨声道:“她不过是想要报复你,折磨你!你难道都看不出来么?!”

  慕骞尧漠然以对,懒得理会。

  只慕雨的话却有如雪上加霜。他心中绞痛更甚,疼得真真切切。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他活该不是吗?

  不论池语想要怎么待他,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甘愿被她报复,甘愿受她折磨。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只要他能一直一直的看见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祸给她吗?”慕雨突然这么说道。

  她的话果然成功的吸引了慕骞尧的注意力。他抬眼望向她,依然面无表情。

  “因为你呀!”不想慕雨却是给出同样的答案。

  在看到慕骞尧蹙起眉,眸光变得分外寒凉,分外危险时,她接道:“因为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上她!你早晚会爱上她。因而我必须要将她带离你身边。”

  她说着,诅咒一般,口气变得无比怨毒:“所以,你瞧瞧,真正害她的人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毁了她一生的那个人啊!你觉得你们两个会有好结果吗?”

  慕骞尧冷冷看她,唇死死的抿在一起。

  慕雨还待要说,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同时陈助理那声恭敬的:“慕总!”也随之传了进来。

  慕雨听着这声音,如听见了丧钟长鸣。她脸如死灰,斗志全无。绝望又愤恨的看着慕骞尧。

  “进来!”她听到他毫无迟疑,镇定而冷静的声音。

  陈助理应声而入。

  “送她去邑乡,找人好好看着她。”慕骞尧言简意赅,没有解释。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陈助理是久跟他之人,也只认他一人。虽见屋内情形诡异,但既然老板开口,做下属的尊办就好。不该问的一句也不要多问。

  “你不要过来!你不许碰我……”在慕雨的阵阵尖声惊叫中,陈助理训练有素的将之拎出了门。

  对!

  就是拎。。

  此刻的慕雨于他已不是需要敬重与小心照顾的人了。

  送去邑乡意味着什么?陈助理哪里会不清楚呢。

第59章

  “哥哥,哥哥!”人已在门外的慕雨大叫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啊!哥哥,哥哥,我害怕!小雨很害怕啊!求求你了,哥哥,你饶了小雨这一回。小雨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啊……”她涕泪交泗,叫得声嘶力竭。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令人闻之,很是惊悸。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手啊,贱奴才,我要你放手,你听到没有!你快放手啊……”始终得不到丁点回应的慕雨,转头对着陈助理迁怒的尖叫道。

  但很快,慕雨吵嚷的声音便渐行渐远,终至再也听不见。嘈杂吵嚷的空气突然一下子恢复了夜的静寂。

  屋内一直面色森然,静若雕像的慕骞尧缓缓踱步,行至慕雨刚才坐过的那张藤椅前坐了下来。此时,他眸色阴鸷,冷然的面孔却是多了抹显见的深沉的痛苦。

  人非草木,对慕雨,说一点也不伤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小宠到大的姑娘。只他却是非这么做不可!

  小雨错得太过!

  错得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没有分毫可行的退路。除了赎罪这一途,她再没有别的路可走。而现在有另一个更需要他去疼惜,更值得他去用心的人。那个人,才是他该在意,该爱护的人。

  慕骞尧疲惫的闭上眼睛,脑际却不由自主的回荡着慕雨那句:“因为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上她!你早晚会爱上她。”

  是这样吗?

  他是否真的会若小雨所言,总有一天会爱上池语呢?倘使不曾有过后头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他会爱上那时的她吗?

  慕骞尧努力回想着记忆中那个有着一头黑亮长发,红润面庞。神情恬静温柔笑容可掬的姑娘。可那记忆中的影像却是愈来愈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理着小男生的发型,一张苍白冷漠得近乎呆滞迟钝的脸。现在的她,眸光空茫,就象一个迷失的无助的孩子。

  慕骞尧紧闭着眼,两道浓眉紧紧的折了起来。那股每每想到她便会无预期,无征兆跳出来折磨他的抽痛,又开始在他体内肆虐。

  怎么会这么疼呢!这么的疼!

  疼得他直恨不能回到七年前,直恨不能时光再重来一遍!他多想能抱一抱她,抱一抱当年那个温柔的,灵动的,无比鲜活的姑娘。

  他想要一直一直的抱住她,一直一直的护着她,珍爱她。

  可是,回不去了。

  那是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永远也无法抹去她承受过的那些疼痛,那些伤害。永远也不能!

  对她遭过的那些罪,吃过的那些苦,他莫可奈何,无能为力。心念转动间,慕骞尧的脸色益发阴郁。

  他是对的!即使已于事无补,然小雨还是必须得到惩处。这是小语应得的公道,虽然这公道因着对现实不得不权衡的考量,因着他对小雨最后仅余的那一点恩义与温情,而大打了折扣,远远不够!

  不够赎罪!

  因小雨所即将承受的,万万及不上她所曾承受的苦楚。

  慕骞尧想到池语在狱中自*,在狱中伤人,心疼如刀绞。她那样温和的人,若非被逼到绝处,她是断不会主动伤人的!

  只无论如何,小雨如今他算是代为惩戒了。至于他,慕骞尧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眸光幽暗。至于他,慢慢疼着就好!

  ※

  翌日,慕骞尧一大清早便驱车来到了池语的别墅。吴阿姨对他的到来,有些微惊讶。除了昨儿晚间以外,慕先生可是从未曾在休息日的时间里,现身别墅。

  或者说,慕先生从不曾在休息日的日间过来打扰池小姐。。

  短暂的微讶过后,吴阿姨很快便回复了仆人的本分。她恭敬的接过慕骞尧手上捧着的那一大束洁白芬芳,新鲜得犹带露珠的香水百合。

  “起了么?”慕骞尧轻声问道。

  “回慕先生,起了。这会在天台坐着呢。”吴阿姨灵醒的回答道。

  “吃早点了么?”

  “已经吃过了。”

  “吃得多么?”

  “不太多。吴阿姨稍顿,还是如实回道:“池小姐,今天胃口好像不大好。”

  唉,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蒙骗慕先生。

  慕骞尧闻言,皱了皱眉。

  “知道了,你忙去吧。”片刻后,他淡声道。

  “好的,慕先生。”

  对话结束后,吴阿姨捧着百合花,自去安置。而慕骞尧则迈步上楼,行往别墅的天台。他走得很快,但脚步却放得很轻。故而一如往常般顾自发怔的池语,对他的到来一无所觉。

  慕骞尧静静的立在天台入口处,凝望前方那穿着及踝的浅灰棉布长裙,外面另随意的裹了件淡蓝色薄款针织衫,不无疏懒的坐在椅子上的纤细背影。

  此刻,她正微垂着头,那白皙细弱的小脖子完全的露了出来。慕骞尧沉默的看着她,幽深的黑眸中满含着痛楚。只觉得她就好似一只柔弱无依的幼鸟。

  即便她个子高挑,可因为实在太过纤瘦,兼之,她老是这般漫不经意,发呆的模样。使得她看上去总显得彷徨,无比的脆弱。

  慕骞尧沉着眼,安静的看了她许久,继而,他方始轻缓的向她走了过去。为怕吓着她,他一面走,一面低低开口,温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小语,小语……”

  饶是他举动轻柔,正呆呆神游中的池语还是被他的声响惊到了。她机械的循声,回头望向慕骞尧。受惊的眸子里有惊惶,也有茫然。

  她愣愣的看着慕骞尧,一会后,才算醒过神来。她对他的出现感到颇是意外。他们之间通常只在工作日里,一起吃晚餐。周末则各自过活,从不见面。

  只除了昨夜,是个例外。

  想到他昨晚上对她所做的事,池语转过脸垂下眼睫,不想看他。慕骞尧却是径直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

  下一刻,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肩。他的抚触,让池语立即蹙起眉来。她登时面现浓浓的烦躁与抗拒之色,一言不发,甚为不耐的扭动双肩,想要挣脱他的手。

  可是慕骞尧轻柔却坚定的环住她的肩,不肯放手。他低头凑近她的脸,仔细的看她。然后他的眉头也当即跟着拧得愈发的深。

  他刚才没有看错,她今天气色不好!脸容很苍白,眼圈更是带着明显的青色。一看即知,昨晚上她并没有休息好。

  是因为他么?

  “小语,”望着她显然带着深深倦意的脸,他心疼的柔声低唤她:“为什么不多睡一会?是睡不着么?”

  对他的话,池语紧抿起唇,置若罔闻。她根本不看他,黑沉沉的眸子,被动的瞪着他胸前的纽扣。无谓又无神。在在一副默然对抗的情状。

  慕骞尧咧嘴,自嘲的笑道:“小语,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天大的坏人!你恨透了我,厌恶极了我。

  你没有错,”慕骞尧面色沉郁,眼神暗暗,声音里饱含着深情,歉疚与愁苦:“我的确是这世间对你最坏,最有罪最该死的人!可是小语,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

  他缓声的,无比直接,一字一顿的告白道:“我深深的爱着你,小语,我深深的爱着你!”

  池语没有任何回应。

  而她面上的不耐与焦躁消失了,换上了慕骞尧已十分熟悉的表情,冷淡淡的一张脸。

  “小语,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慕骞尧幽幽的,带着自苦与热烈的语气,急切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在一起生活,不要再分开。”

  他盯着她,眸色隐带忧伤:“小语,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你,疼惜你。好不好?我欠了你的前半生,现在就让我照顾你的后半生好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浓的苦涩与无奈,同时也充满了挚爱与感情。说罢,他情不自禁拿手抚摸上她冰凉的苍白的面颊。

第60章

  池语拧起了眉,侧脸想要避开他的手。慕骞尧却用手扶住了她的头,力道轻巧却不容她挣脱。他低头看着她,不出意外的看到她冷淡的脸孔上,再度浮现出不耐与躁意。

  他想着小雨的话,心下苦涩。也许她连报复他都不是那么情愿呢!她根本连见都不愿见到他。望着她蹙紧的眉,满脸清晰可辨的隐忍与不耐烦。慕骞尧又不期然想到,刘欣报告中提到的她可能患有潜在的躁郁症。

  他的心攸地抽紧,即刻间感到愈为真切的疼痛。她的躁郁症就是他呀!

  “小语,”他心疼的看着她青白的脸,语声低沉而温柔,无比的温柔:“再吃些东西好不好?吃完后,再睡一会。你看起来很累。”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慕骞尧扯扯唇,英俊沉郁的脸孔上却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现在他对她的反应,好像已经很习惯了。

  “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他顾自说道:“那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不做片刻停顿,起身的同时便将池语一把横抱了起来。然后他顿在原地不动,等来意料中的挣扎。

  这一回,她挣动得很厉害,用尽了全力。只是本就气弱,兼之昨晚睡得很不好。池语便是使足了力气,于慕骞尧而言亦不过微微皮肉之苦罢了。

  他不闪不躲,定定站立,任她发泄!任她全无章法的使命捶他,抓挠他。心里但觉酸软一片。她便是使性子也是沉默的。不会象小雨那般大喊大叫,吵吵嚷嚷。

  她的委屈与痛苦都是安静的,压抑的。

  如是无助却倔强!

  不消一会,池语便憋红了脸,不自主的气喘。看起来很是虚弱,很是疲倦。她敛着眉眼,低垂着头。不再动作,也不肯看他。

  慕骞尧凝神看了她好一会,眸色深幽而痛楚。眼前的这张脸,神情木然,淡漠如斯。整个人了无生气,全身上下死气沉沉。

  在在皆透着一个显而易见的迹象:这是一个被辗碎了所有青春,所有梦想与希望的人。

  “去看看珍姨吧。”他缓声说着,语调慢而低柔。

  池语不语,身子却是益发的僵硬。

  “其实珍姨心里最苦!”慕骞尧不无艰涩的说道:“自你入狱后,珍姨再没有笑过。她的病就是因为太过挂记你,太过心痛你,太过自责而得来的。”

  池语依然无言。

  “你不要怨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慕骞尧的声音更为低沉,更为晦涩。

  没料到,这时始终一副冷漠呆然模样的池语却是抬起了头。她直直的迎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当然都是你的错!你利用她!恩威并施,挟恩以求报答。迫使她不得不出卖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孙女,唯一的亲人。”

  她望着他,慢慢地、轻声地一字一句道。语气是那么肯定,那么的稳定。没有一丝的退缩与犹疑。

  自己的奶奶,池语怎么可能不了解。

  她的奶奶是个典型的老式人。为人忠诚,重情义。是一个受人滴水之恩,便要拼力以求涌泉相报的人。

  且尤为看重主仆情谊。从这点上来说,奶奶可谓是一个有着深重老思想的人。在奶奶看来,没有慕家,便不会有今日的池家。当年是慕家收留了彼时无依无靠的祖孙俩。使得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其实原本奶奶只是慕家帮厨的下人。且还是因着父亲是慕老爷的私人司机,才得以换来的活计。后来父亲与慕老爷一起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当时慕家并没有因此将她祖孙俩扫地出门,而是让她们留了下来。给了她们一份安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为此,奶奶对慕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对于慕家的恩德,从来莫敢相忘。

  池语可以想见,当年出那件事时,慕骞尧对奶奶使出的手段。象他这样思维缜密,极具手腕的男人,要对付一个目不识丁,忠厚老实的老仆,委实轻而易举,再容易不过。

  她一直知道奶奶是感恩,是报恩。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完全不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她永远记得法庭上的那一幕,这是她一世的阴影,永难忘怀。

  在那一天,她被所有她在乎的人,全体背叛,全体设计。就在那一日,她的奶奶,她依赖的依恋的唯一的亲人,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得承认,她恨奶奶!

  即便知道奶奶身不由己,知道奶奶的苦衷。她仍然无法释怀。慕骞尧送进狱中的奶奶的绝笔信,她没有看。当场撕得粉碎。

  但与此同时,她最后的一丝求生意志,也被彻底撕碎。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是天性。奶奶死了,她突然也不想活了。

  于是,在奶奶死后,她选择了在狱中自*。

第61章

“是!你没说错!都是我,这一切的确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了你们祖孙生隙,反目成仇;是我让珍姨背负着歉疚与心痛,郁郁而终;是我造成了你们骨肉分离,让你们天人永隔,使得珍姨临终也未能再见你一面。”

  因她突来的指责,慕骞尧面色惨然。他哑声道:“我害了你,也害了她!”

  他说着,语声里透着无可奈何的顺从,与萧索。

  自重逢后,这还是池语第一次这般清晰,这般直白的出声宣判他的罪行。

  即便他早知她对他心存恨意,即便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更无话可说。可真当听到她亲口说了出来,慕骞尧但觉心口滞闷,仿若被扼住了喉咙,窒息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池语低下头,再度敛下眉眼,对他的话不见丝毫的动容。她只是懒怠的,无所谓的依在他怀里。提及到奶奶,无可避免的回忆起那些她惟愿忘却,惟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记起的往事,让她益发疲累。

  那是由心底深处泛出来的疲累,是已刻进了她骨髓之中的疲累。是仿似只身行在天的尽头,宇宙的洪荒。举目四顾,不见一个同行者。在那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的时间的荒野里,只有她一个人。

  独余她一人。

  如斯孤独无依的疲惫。

  慕骞尧静静而立,垂首看她,看了很久。

  “去看看珍姨吧。”终于他开口说道。

  说罢,不再给她拒绝挣动的机会,他径直抱着她下楼。

  ※

  池语立在奶奶的墓碑前,半晌无语。慕骞尧将在墓园附近的花屋买来的一束白菊花,轻轻的放置于珍姨的墓前后,便安静的站于她身侧,亦然沉默无声。

  过往的伤害太过沉痛,而逝者已矣,任再多的言语亦无能修复,无可弥补。事已至此,真正于人不济,于事无补。

  无颜以对,无言以对!

  “我想单独在这呆一会。”好一会后,池语淡然出声道:“站在这里,你也不好过吧!”

  她没有看他,盯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咧嘴笑了笑:“慕总,午夜梦回时,你的良心可有痛过,可有不安过?”

  她说着,语声发冷自问自答道:“自然不会!你们慕家人由来自己最是高贵。不过微不足道的下人,又怎会为之难过,为之感到良心不安。”

  语毕,她的面上又浮现出深浓的倦意。问始作俑者,会不会对受害者内疚,伤怀。这本身就是一件十足可笑的事情。

  慕骞尧扯扯唇,眼光阴郁若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一语不发折身下山。

  “我想呆得久一点。”身后再次传来池语清冷无波的声音。

  慕骞尧闻声,身形稍顿。只片刻后,他抬步继续下山,依然没有出声。

  池语抬眸四下环顾了一圈,转而凝视着墓碑上那面目慈祥的笑脸。这是她奶奶,整整近七年未见过的奶奶。她望着这张久违的熟悉的和蔼脸容,心中那隐隐的钝痛,渐次清晰,渐次深重。

  “奶奶,我饿了!我想吃红烧肉。”

  “呵呵呵,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小语乖,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诶呦呦,好咯好咯,这就出锅了,我们小语有肉肉吃咯。”

  ……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去哪玩了?哎哟,你瞧,裙子又划破了,前天才给你补过的。”

  “你呀,你看看你,弄得跟个小泥猴子似的呀。唉,瞧瞧,这小脸上都沾着泥呢!小语呀,你是个小闺女,不兴这么皮的呀!”

  “什么?你又去小花园玩了?啊呀,奶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是小小姐的花园,除了小小姐,少爷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小语乖,再不要去了啊!要记住了,我们是下人,要守本分,知道吗?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能去!我们小语最乖了啊,听奶奶的话,嗯!”

  ……

  “奶奶,”池语蹲下身子,将那束白菊花随手挪开,接着抱住墓碑手指摸上照片中奶奶的脸,喃喃道:“是小语不乖,是小语不孝!都怪我不听话!当初,我如果听您的话,不去慕家花园,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了?

  不会遇上他们兄妹,我不会去坐牢,您也不会积郁成疾,这么早死。奶奶,是小语不好!小语对不起您!您知不知道,小语好后悔!好后悔呀!”

  “不过,老实说,您现在这个新家还真是很不错呢!”停顿片刻后,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凄恻的笑容,她低低地,仿若呓语般的说道:“您知道,这里是本市最贵,最高级的墓园。空气清新,环境宁谧清幽。住在这里倒是安逸得很。闲杂人等轻易不得来打扰您,不能扰您的清静。”

  有热气浮上了她的眼眶,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终不成言。只拿手轻轻的,颤抖着抚摩墓碑上,那凉冰冰的照片。心下一片冷凉,唯余悲戚。

  半个多小时后,并不敢离得太远的慕骞尧终是捺不住,上了来。待得视野中能得见池语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那瘦弱的人儿,象一根没有依傍的蒲苇一般,双臂抱持着墓碑,闭着眼睛,脸倚在珍姨的照片边,一动不动。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竟似睡着了。

  他当即加快了脚步,疾步走至近前。立刻蹲下身来,平视着池语。只见她微张着嘴,呼吸清浅而均匀,的确是睡过去了。

  这一回,他知她是真的睡着了,不似昨晚那般装睡。因为她真正睡着后的样子,并不若寻常人那般面容平和安宁。她真正睡着的时候,那眉头总是细细的折着,千般愁绪,万般心事在腹中,极其不安稳的模样。

  而此时,这张心事重重,倦意沉沉的脸孔上,泪痕犹湿,眼皮略见浮肿,显见得是哭过了。慕骞尧心中抽痛,面色沉凝,眸色黯然。但觉胸臆间那近乎狂乱的痛意,上不去,下不来。沉甸甸儿堵在他心口。

  他抿紧了唇,轻轻的,无比温柔的倾身将池语抱了起来。继而,他坐在了她原先倚靠的地方,背靠着墓碑将她抱在怀里,伸指轻缓的抹着她脸上的泪痕。少顷后,他的手指停在她脸上,不再动作。

  他眼神暗暗,瞧着池语的睡颜,一瞬不瞬,良久未动。末了,他稍捧起她的脸,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在了她的脸上。

  “小语,午夜梦回时,我的良心从来没有安然过,从来没有!而现在,它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疼痛着。”

  他低沉的忏悔的剖白着他的内心,这是他从来不愿深究的部分。也是她在狱中时,他不愿去看她的潜在缘由。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害怕看到她!

  “小语,老天给了我最大的报应!它让我爱上你。可你知道吗?”他低低呢喃的:“对这个结果,我心里竟然很欢喜!很欢喜!”

  慕骞尧搂着池语,拿外套将她裹在胸前,贴住她的脸,凑在她耳际。絮絮的,轻柔的一遍一遍的诉说。

  午后的秋阳,照映在他们身上,那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他们的身体。在这空荡而静谧的墓园里,瞧着竟无端的寂寥。有种形容不上的凄然与哀婉。

第62章

  自这日过后,小钟正式被“下岗”,接送池语上下班的专职司机变成了慕骞尧。对此,他与池语俩人展现出了十足的“默契”。

  慕骞尧是打定了主意,不论池语接受与否,他只管表达就是。至于池语,她的表现一贯的淡漠,好似无可无不可。甚而可说得上是十分的顺从。对慕骞尧的行为,她一律照单全收。不曾表达过任何异议。

  而慕骞尧也似突然换了一个人般,对池语开始极端自持的谨守起君子之礼。即便他心底时时渴望着能拥她入怀,能抱抱她,亲亲她。非常,非常的想望。

  可是他知,她是不喜欢的。

  现在她愿意配合他的安排,没有丝毫过激的抗拒。他已然感觉很是庆幸,他愿意为了她而克制。

  另外,打去了墓园后,他对她的那股歉疚与怜惜,无形间愈发的深了。深到他自惭形秽。使得他竟然,竟然越发的底气不足,越发的不敢轻举妄动。

  由此,俩人除了晚间不能同处一室之外,白日里的时间基本可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难离。一块吃饭,一块工作。也一块“约会”。

  逢到周末慕骞尧会过别墅那边,带着池语出外。甚至于为了多些与池语共处的时间,他不惜推掉了不少利润可观的项目。只因不想出差,不想离开池语。

  即便俩人在一起,亦几乎并没有多少的交谈,相处的多数时候,都象是一出默剧。。

  但他却是欢喜,或者说,用一句老掉牙的话语,就能非常精准的形容他现阶段的心情:“痛并快乐着”。

  而在工作上,慕骞尧对池语更是全无顾忌,丁点也不妨她。不但如此,他甚至可以说是有意识的栽培着池语,以对一个慕氏日后管理者的态度。至于池语,她对此亦是不予抗拒。

  慕骞尧教她什么,她学什么;安排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如此,俩人之间的相处,倒是安然和谐得很。

  然这种“投契”的状态,在这一日的午后,被冷不丁,突兀的打破。

第63章

  事实上,在这一天的晨间,慕骞尧去别墅接池语上班,甫一照面,他便敏感到池语的异样。因为她的脸色很不大好,那一向寡淡的脸容,面色格外的苍白。并且在她的脸上有着明晰可辨的焦躁,与不安的神色。

  是的,是不安没错。

  那清秀的眉折得紧紧的,眉头几要拢在一处。瞅着显出十分的不耐。但那双清冷的黑眼睛里,却又分明有着一抹遮掩不住的惊悸,惶然与无助。这让她苍白消瘦的脸,瞅着颇有些神经质。

  而与此同时,她对他愈发的冷淡了。其实自她出狱后,她待他一直是冷淡的。即便这些时,她对他表现出的乖顺,也是冷淡的乖顺。她几乎不与他说话,更不曾对他展露笑颜。

  除了之前屈指可数的几次讽笑,她没有对他露出过一次温情的笑脸。事实上,只除了那一回,在公司权做观赏与休憩之用的竹林的廊道间,看到她对那猫儿绽放过发自内心的温煦笑容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她笑过了。

  而今,在她脸上,木然的冷淡表情,已成为她给所有人的固有印象。甚至于对她的冷淡,他已然十分的习惯。

  可是今天不一样。

  慕骞尧清楚的感觉到,今天的池语与平常大为不同。她对他的冷淡中,透出来的对他的抗拒与厌烦,尤甚于重逢伊始她对他的一切反应。

  即使她现在并没有任何激烈的,歇斯底里的表现,对他也未曾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敌对的攻击性行为。她只是沉默的,安静的抗拒他,厌烦他。但慕骞尧知道,她的精神正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她的紧张一目了然。

  毫无疑问,她有心事!

  很重的心事!

  非常折磨她的心事!

  不同于往常的心事!

  而那心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既与他有关系,那肯定也与她的牢狱生活有关联。

  慕骞尧没有出声询问池语,他只是眸光阴鸷又沉痛的,默默的,关切而担忧的注意着她。她苍白而憔悴的脸容,显露出来的脆弱,让他心情阴郁,痛苦更深。

  自作孽,不可活!

  他给她的牢,困了她,如今亦然深深的桎梏着他。她疼,于他便有若牵一发动全身,伤筋动骨的痛!

  中午,池语不肯吃饭,也不说话,沉默无声但态度坚决。慕骞尧凝神瞧着她紧抿的唇,孩子般犯犟的倔强神态。

  他看了好一会,终是一语未发。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不吃,他也不吃。

  慕骞尧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看着垂头似是发怔的池语,眸光沉沉。随后的时间里,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固定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凝视她。

  直到他看见池语开始一遍遍反复的机械的拉开抽屉,关上抽屉。而随着这些动作的重复,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而在她终于停下动作,抱住头失声尖叫的当口,慕骞尧再也忍耐不住,冲了出来。

第64章

  “小语,小语!”慕骞尧一个箭步奔至池语身前,没有犹疑,他伸手挪开些她的座椅,张臂将她整个人揽抱在怀里。

  被他抱在怀里的池语,尖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而幽沉。慕骞尧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听着她近似困兽般无助的哀鸣。心里涩苦如潮,痛楚难当。

  “嘘嘘嘘……没事,没事!”他低柔的哄慰孩子般,缓声安抚道。

  一面哄,一面轻抚她的头发,继而又温柔的拍抚她的后背。而触摸到她发颤的纤细瘦弱的身体,那瘦骨伶仃的身体。他的心登时拧得更紧。

  随着怀中人动静渐缓,慕骞尧凝着眉,稍推开她,空出些距离。连带着将她的头,与那双抱着头的手一起捧在掌心。

  她的牙齿轻颤,手背一片冰凉。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深深的看她,低低的问。

  池语目光近乎放空,她被动的愣愣的看着慕骞尧,眼神里有未消的惊惶,却更多茫然。

  “小语,怎么了?嗯?”慕骞尧语声更低更柔,他盯着她的脸,轻声的,缓缓的试探着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虽这般问着,但心底却想着刘欣的那份测评报告。她刚才的行为举动,应该就是报告里说的强迫症,与躁郁症。亲眼所见,慕骞尧立刻明白了,刘欣所言属实,毫无夸张。

  所以,她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她不会突然有这么过激的表现。而除了被冤坐牢,除了监狱里头的事,还能有什么会刺激到她呢?!

  看着她眼里的空茫,与惧怕。看着她这副失神的迷途孩子般,无依脆弱的神态。慕骞尧的心刀尖扎的疼。

  “小语,小语……”生怕再惊着了她,慕骞尧慢声的轻唤着她,望着她的眸光里,沉沉一片满满都是无可言说的痛意。

  “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嗯?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慕骞尧腾出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肩,黑眸紧紧的觑着她的面色,不无诱哄的问她。

  他存了心思,她这会正心神涣散,迷迷瞪瞪。不及设防。或许他能趁此机会,套出些她的心事来。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具体折磨她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需要从哪里入手帮她驱除心魔。

  “告诉我,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小语乖,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充满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在他反复的,轻缓得仿若催眠般的温柔问话中,池语终于呆呆的,机械的神经质般哑声喃喃:“张倩,张倩……”

  她说着,声音空洞,犹有余悸般神情瑟缩。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又开始不自禁的发抖。

  听到她说出张倩名字的那一瞬间,慕骞尧的浓眉便皱得更深了!他眸色阴沉,眼里即时盈满了冰冷的肃*之气。

  张倩!

  他记得那个女人!

  那个凶悍的,无耻又龌龊的女拉拉!

  看着池语畏惧的情态,想到她最终咬破张倩的颈动脉。慕骞尧的心皱缩着,由尖刀切割般的疼,转换成一种令人更难以承受,几欲窒息的难熬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拿手死死攢住他的心,残酷的,毫不容情的狠狠掰扯拧动。那酷疼钻心蚀骨,疼得无以言表!

  不必猜也知道她都遭遇过什么?不用想,也明白她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绝望的地步,什么样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的境地!才会做出那般孤勇的,悲怆的,想要与张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事!

  事实上,当初她咬伤张倩那事处理完毕后,金聿曾想将其间的详情告知于他。被他阻拦了。那会的他,对她的事,并不想了解得太详尽。

  或许,在那时,他的潜意识里便已然充斥着逃避。人对自己做错的事,总是不太想面对的。何况,他对她做的事,何止是错!

  他对她根本就是罪孽深重,天理难容!他毁了她!平白无故的,毁了她!他将她逼入绝境!逼进万丈深渊!

  而现在,他,他这个将她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要怎么做?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弥补!

  没有办法!慕骞尧脸上因张倩陡生的戾气顿消。他的面上浮现出惨然之态。心中的绝望若暗潮汹涌,层层叠叠。

  每一层都写着无能为力!

  每一层都在叫嚣:他弥补不了!

  终其一生,欠了就是欠了!他永远也弥补不了!

  “小语乖!不要怕!”他沉凝的看她,语声艰涩:“张倩在牢里!她这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她再也不能伤害你!我保证!她再也不能伤害你!”

  池语怔怔的听,良久后,方如梦初醒。

  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极端的自厌神色,她定定的望着慕骞尧,半晌后,惨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必要去做个精神鉴定!不,”

  她神经质的摇头,挣开他的手掌:“我就应该呆在精神病院里!那里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的精神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不太正常!”

  她哑着声,叨叨的念着,神情无望,语声充满了自弃之情。听着万分的消沉落寞,万分的凄然。

  而慕骞尧闻言,已是面色大变。他的脸容变得苍白。随即,他痛苦的闭了闭眼,但觉鼻端酸涩,眼眶发热。当初为逼她认罪,他让金聿在法庭上以此暗示她,胁迫她!

  噢!

  神呐!

  他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不是的!小语没有病!小语没有病!”他看着她,痛楚的忧伤的说道。声调象暗夜的风,冷沉萧索。他实在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痛断肝肠!

  “你能帮我看看那抽屉吗?”池语对他的话,却是充耳不闻。

  她只是万分为难,万分纠结,亦万分痛苦的看着她办公桌的抽屉。象要看出一个洞似,直直的盯着。

  “你能帮我看看,它到底有没有关好吗?”她自顾说着,语气里有着鲜见的无措与求助。

  “关好了!”慕骞尧了悟。他配合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抽屉。十分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吗?”池语迟疑的确认道。

  “真的关好了!”为使她安心,慕骞尧加重了语气,愈发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你瞧仔细了?”

  “真的关好了!我瞧仔细了!”

  “关好了?”

  “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你肯定?”

  “我肯定!”

  ……

  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里,俩人重复着这样的问答。从头到尾,慕骞尧没有半分的不耐。他只是无比心疼的配合着池语,眸光郁郁的在她与抽屉间来回。

  终于,池语安静下来。她仿若放下心头大石一般,解脱的,虚脱的挣了挣身子,靠向椅背。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累极了!也困极了!

  慕骞尧沉默的保持着揽抱她的姿势,就那么半蹲着凝神看了她好一会。他看着她,眸光阴鸷而沉痛,神情亦然憔悴而疲累。

  待见到她惯常的拧眉入睡,呼吸均匀时,他轻缓的起身,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抱起池语,小心到象捧着一个稀世珍宝般,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内有专为休憩而设计的小隔间。他要让他的宝贝儿,这世间最最无辜,最最可怜的宝贝儿,好好的睡一觉。

第65章

  慕骞尧伏在床头,凝视着池语并不恬淡的睡颜,黑眸黯沉而凝重。只见她蹙着眉,时不时不安的来回转动着头,显然睡得并不好。

  慕骞尧看着她,英俊而苍白的脸容,神情哀伤,瞅着竟显出十分的憔悴。他伸出手安抚的,无比怜爱,无限悔痛的摩挲她的额头,轻柔,缓慢的抚弄她折起的眉头。以期让它们变得平顺起来。

  在他温柔的抚触下,池语的动静渐渐的小了,直至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慕骞尧久久的凝望她表情平和的睡脸,直到他也感觉到睡意来袭。

  他歪下头轻轻的贴在池语的脸侧,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在慕骞尧耳边。那叫声持续着,尖厉又凄然,于睡梦中听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浑身起栗。

  慕骞尧在池语惊叫的当口,便警觉的第一时间醒转过来。他白着脸,疾速起身将仍尖叫不休,正胡乱摆头的池语抱了起来。他背靠着床沿,抱着她坐于床上。

  “小语,小语,”他焦急的轻拍她的脸。因为才自睡梦中惊醒,他的声音很有些沙哑。

  池语虽尖叫着,但却并没有醒。

  她打着哆嗦,面色惨白,额头淌着冷汗。紧紧皱着眉表情挣扎。使得她的面容瞧着万分痛苦,甚而微显扭曲。慕骞尧瞅她这情状既象是做了噩梦,或是靥着了。又象是生病了一般。这令他的心当即便揪到了嗓子眼里,忧心忡忡急得不行。

  对她这尖叫声,他并不陌生。

  之前重新找回她后的那一夜,他在别墅前站立通宵时便有听过了。

  “小语,醒醒,快醒醒!”他着急的,不间断的轻拍着,轻唤着。

  池语在他的举动下,缓慢的睁开眼睛,动作迟钝。她抖索着身体,怔愣的看他,仍仿若半梦半醒,一派迷糊态。

  “小语,不要怕!”慕骞尧细细的抹着她额头的汗水,轻声的,温柔的哑声问她:“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池语怔怔地睁着眼睛,迟迟未予应声。

  慕骞尧看着面前这双黑沉沉的眼,心如刀割。

  她此时的眼神,一如那日法庭上她认命后的眼神,痴痴怔怔,了无生气。

  “小语,小语,”抹去她额上的汗滴后,他摸着她的额头,依然只感受到一手的冰凉,并未见有发烧的迹象。这让他暗地松了口气。

  “小语……”他捧住她的脸,心疼的低喊。

  下一瞬,他便意外的看到这双了无生气的黑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那豆大的泪珠象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争先恐后的溢出她的眼眶。她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任凭那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慕骞尧见状,已是呼吸滞闷,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毫无掩饰的哭泣。

  “小语!”他慌乱的,拿手为她擦拭着泪水。可那泪水象开闸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抹也抹不完的流个不停。

  “小语,小语……”慕骞尧心痛难当。他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的用唇吻上她的面颊,将她的泪都吃进嘴里。

  “小语,小语……”他喃喃的,痛楚又狂乱的叫唤着她的名字,痛楚又狂乱的吻着她的泪水,心里的痛象山洪海啸,瞬即席卷周身渗透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唯觉浑身都痛,痛不可抑!每一个细胞都烧灼般,痛得不得了!

  而他的一颗心更是痛得仿似要炸裂开来!

第66章

  池语木头娃娃一般任凭慕骞尧在她耳边语音喃喃,任凭他的吻雨点般急促而密集的落在她脸上。除了近乎机械的流泪,她一动不动,好一会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直到半晌过去,她方似迷梦中醒转一般彻底回过神来。随即,她开始了激烈的挣动,过往因他而受到的屈辱,那些无法诉诸于口,难以启齿的羞辱与创痛,排山倒海骇浪一般吞噬着她。

  “你走!你走!”她嘶哑出声,昏乱的挣扎使力的捶打。

  慕骞尧停下来,却是不肯松手。他任她撕打,不躲闪,也不松开。只看着她,紧紧的看着她,眸色黯黯,内心一阵阵的绞痛。

  “你走啊,你走开,走啊,走……”池语的汗意又上来了,她涨红了脸,气喘吁吁:“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对不起!小语,对不起!”他低低的道歉,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痛楚,与满满的无力。

  他当然清楚“对不起”这三个字,于他和池语毫无意义。可是除了说“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爱她?

  他爱她,毋庸置疑。

  可是他有爱她的资格吗?

  今时今日,他已失去爱她的资格。他对她的爱,只能匍匐的低至尘埃,乞爱般卑微而渺小。

  池语始终不能挣脱,心底的恼怒与焦躁之意,堆积至顶峰。她眸现凶光,下一刻,她抓住他的手,不管不顾的一张嘴,死死的咬住了慕骞尧的手腕。

  她咬得狠,咬得深,不遗余力。

  几乎在一下口的瞬间,便有血丝逸了出来,顺着池语的唇渗进她的嘴里。

  慕骞尧皱了皱眉,身体上尖锐的痛感使得他本能的“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但也只是轻轻的一声过后,他便再没有反应。只直直的对着池语那暗沉的,黑漆漆的黑眼瞳,眸中盈满心痛与乞谅。

  “告诉我,做噩梦了吗?是张倩吗?”少顷过后,他忍耐着她的抓咬轻声问她。如果这是她不能放下的脓包,那么,索性捅破它!脓包只有捅破排毒,才有可能真正愈合生肌。

  他的问话立竿见影。

  在听到张倩名字的霎那,池语的身子即刻战栗起来。随着身体的抖颤,她的牙齿神经质的咬得更深更用力了。

  慕骞尧抿抿唇,忍下那钻心的痛意。任她咬住,不动不挣。

  直到嘴里腥湿的铁锈味愈来愈浓重,池语感到了不适。她松开唇,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停涌动,血流不止的手腕。

  “啊……”片刻后,她失控的尖叫起来。

  那腥红之色大大的刺激了她。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张倩血流如注的脖子,同折磨她的梦靥一般交替着在她脑子里不断的闪现。

  “啊……”她叫嚷不停,低哑的声音里除了惶惧只余绝望。

  它们不肯放过她!不肯!便是睡梦里,也不让她安宁。

  慕骞尧顾不得自己的伤,池语的状态让他心疼又心慌。

  “小语!”他拿没有受伤的右手,抚摸她的头,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可是没有用。

  池语的样子比之先前更加糟糕!

  慕骞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的眼里竟闪出泪光。

  他低下头,略使巧劲摁住她的头,下一刻,他用嘴唇压住了她的唇。忍着她小兽般回击的啮咬。他压着她的唇,压下她的身体。

  在一阵全无章法的对抗与忍耐的包容中,池语终于又安静下来。而慕骞尧没有挪移身体,他开始吻她。带着心底最深的希求,迫切而不失温柔的吻她。

第67章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与初衷大相径庭。至少于池语而言,将自己的身*给慕骞尧早已不是她会有的初衷。

  可是直到那一记刀削斧凿般,天崩地裂的锐痛在她身体中绽开,她方蜷住腿,微弓起了身子。而在这之前,在慕骞尧褪去彼此的衣物之前,在他无所不在的亲吻与抚触间,她并没有作任何的反抗。

  她是太累了!

  太累太累!

  身心俱疲。

  而比这疲累感觉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是噩梦中,张倩那无比可怖的脸!以及与其相关的那一些,若魑魅魉魍的阴云般,无止境的缠绕着她的龌龊与肮脏往事。

  张倩曾施与在她身上的那些种种不可名状,难堪至极的折辱与苦楚,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释怀的恐惧与伤痛!也是她噩梦的主要组件部分。

  绕不去的过往,忘不了!洗不掉!

  这些年来,当日法庭上慕骞尧,奶奶,慕雨那陡然陌生,判若两人得仿若来自异世的冷漠脸容;

  张倩那血色蛇信般,有若嗜*猎手碰到心仪猎物一样兴奋的,布满怪异欲&望,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神。

  那目光赤&裸,不怀好意诡谲森森。鬼火似异样的亮,亮得人心悸心惊,亮得人惧怕惶恐。连同异世的那些脸谱共同构建了她无征兆,无预期,时不时造访说来就来,无休无止的噩梦。

  这一切的一切,令她自苦,自厌,自弃!

  生活于她已是无可无不可。

  而报复与不报复亦成了即兴的念头。一忽儿来,一忽儿去;一忽儿远,一忽儿近。

  一时强烈,一时浅淡;一时恨之入骨,一时尽皆虚无。

  慕骞尧微蹙着眉,眼底欲&色升腾,一向清俊禁&欲的脸孔,此时泛起潮红。他眸光暗暗,专注的盯着池语。待看到她亦皱起了眉,紧紧咬住了唇,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疼痛时,他即刻顿住了动作,停了下来。

  其实,他也很不好过。

  事实上,他在情&欲方面,可谓是个生手。

  对于现在所体会到的奇异的舒&爽,与全身心疯狂暗涌,疯狂叫嚣着的渴求,还有这难言的疼痛,交织而成的复杂又新鲜的感受,他亦是第一回经历。这样深刻,这样浓烈的感觉,使得他手腕上的伤疼变得微不足道,几可忽略不计。

  “小语!”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象话。他喃喃叫着,因心疼她而不得不忍耐着,身体里那一波波情&欲的激流。

  他极力克制,极力按捺着俯头再度吻上她的脸。他昏乱的寻着她的唇,用着最后的理智,将自己热烫的唇贴上她亦不再冰凉的唇。

  慰着她的柔软,带着近乎灼烧的热度,慕骞尧迷乱的吻着池语,那样痛楚那样热烈的亲吻她。原本,为了减缓她初次破身的痛苦,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前戏。只是仍然不能免去她的疼痛,仍然令得她这样的疼。

  慕骞尧几乎自虐一般的忍耐着身体中情&欲激&流的冲刷,忍耐着那愈来愈深,愈来愈难熬的胀&痛,强迫自己尽可能温柔的吻她,爱抚她。

  随着他额头上的汗滴愈积愈多,随着两人身上俱是火热,俱是滚烫,汗水交融。随着池语不自主的轻&吟,面色渐渐迷离。慕骞尧的眸色终至昏暗而彻底狂乱。

  他粗&喘着,由着雄性天性中的掠夺与征服欲,情难自禁的在爱抚与亲吻中调适姿势。最后,他深深地,沉沉地看住她,挺动身体,开始了男人与女人最原始的律动。用已不能自控的激狂动作,开启着池语蛰伏着的女性本能。

  这一日慕氏总裁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关闭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能见着他们的波士,没有人能打扰办公室里间这一对,于主动与被动间彼此交付,在感官中欢愉,在欢愉中沉沦的男女。

第68章

  自这一天,自这场由着池语初&经人&事的处&子之血,会同慕骞尧手腕上被她咬伤,而全程淋漓流淌的鲜血一起交织造就出的血色瑰丽,迷乱疯狂;

  一起感受到的,于二人皆有若置身奇幻之境的火热性&事过后,一切自是不同了。

  发生的已发生。无问应当。总归是回不去了。

  而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情&欲这个东西,不沾也罢,一旦沾上了,便再难心如止水清心寡欲,再难复于安然归于平静。

  情&爱相融,是谓人伦,是谓成年人的世界。

  尤其当事的男人与女人之间,若是那男人深深爱恋着那个女人,那么这样体肤相触,水乳交融的亲密事儿,就根本无从避免,很难不再发生。

  不出意外,慕骞尧身体力行的论证了这一点,他渐渐开始在别墅留宿。事实是,对于与池语之间的情&事,他表现出非同寻常的痴迷与热情。

  可以说,对这个事他是十分的沉迷。就需索度而言,他索要的强烈与他禁&欲冷淡的外表,迥然相异,反差巨大。

  除却男人对自己心仪女人,本能的爱&欲贪&欢之外。慕骞尧对这事儿如此热衷,还有着更深层的缘由。

  他喜欢与池语欢&爱,无论是身体还是他的心灵,他都需要她,渴望她。而与此同时,他也非常享受,池语在床上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

  不违言的说,在慕骞尧看来,那是池语在他面前唯一有活气的时候。这个活气,主要是指他能掌控她的身体,他能给她最极致的感官快乐。

  让她的身体因为他而发热,让她在他的抚触下动&情,绽放出最娇弱,最绝艳,最最甜美的女人风情。天知道,床上的她,美得有多么令人心惊,美得有多么令他沉醉,难以自持。

  在床上,不但是池语有活气的时候,也是她会唯一直白表达出需要他的时候。而他对此万分欢喜。她需要他,至少在床上,动&情后,她离不得他。

  至少在床上,他能给她快乐!

  这样的心灵满足比性&爱本身带来的快感,更令他迷恋,更令他快慰舒怀。

  至于池语,性&爱这件事,便仿若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的生活中,快乐实在太少太少,少得可怜,少到她对肉&欲中那些身体上的快乐,心生迷醉。

  即便给她这种快乐的人是慕骞尧。

  她不能否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给了她无上的欢悦。最重要的是,自与他做这样的事以后,她渐渐不再做有关张倩的噩梦。

  解释不出因由,但她做那些噩梦的频次确实低了不少。这亦是她不抗拒慕骞尧求欢的另一个主因。

  往往与他欢爱过后,她能睡得更好一些。

  是以,在俩人各有所“求”的情境下,慕骞尧与池语这对还远远称不上恋人的男女,在性&事上却出乎意料的步调一致,格外的和谐。

  要说,其间有什么不大和谐之处,那便是池语不爱慕骞尧亲她的唇。

  每次当她对他的吻流露出本能的排斥,当她无法掩饰的侧头想要避开时,他的眸子里都会立马闪现出受伤的神色。

  继而,他会沉默却固执的寻她的唇,会不顾她的躲闪,也一定要吻到她的唇。会用那些她想也想不到,说也说不出的“手段”逼得她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承接他的亲吻。

  在床上,慕骞尧回归他的强势,十足的大男人。他喜欢掌控全局,不容她有丝毫的躲避。而他总有数不清的法子,逼她就范,逼得她无法躲避。

  话虽如是,然便是池语也不能昧心妄言指责。就这件事上,慕骞尧委实是难得的好“情人”!

  他“折磨”她,但却从不会伤到她。

  她常常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隐忍”,只为了让她更多欢愉。他调&情的法子多,但每一样都温柔而磨人。

  每一样都确确实实,带给她快乐。

第69章

  日子无声的流淌,迈着一如既往的步伐。慕骞尧与池语就这般过上了半同居的生活。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单单多了肌肤相亲这一项情&事罢了。平日里,在一起的时间中,依然无甚交流,依然一个安静无言,一个沉静内敛。

  便是在别墅里,慕骞尧也有着自己单独的房间。这是池语的意思。她不惯与他同枕共眠。从这点看,他们之间更似“炮&友”。。

  欢&爱后,便分开。

  与难舍难离情浓意浓,恨不能分分秒秒黏在一起的恋人,可谓相差甚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只渐渐的,慕骞尧留宿在别墅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多。直到某一日,他闷不吭声在别墅内,专门布置出了一间家用办公室。以此单方面的完成了半同居,到完全同居的过渡。

  池语对此,不予理会全然无谓。这主要也缘于慕骞尧很懂得“适可而止”。他虽搬了进来,但照旧遵循着池语的生活节奏,配合着她的喜好。除了情&事上,他再不曾对她有过别的丝毫的“勉强”。

  在空闲时暇里,同一屋檐下,俩人各行其事,各自为政。常常是到了夜间,慕骞尧处理完当天在公司未及做完的公事后,便去浴间洗漱。然后,行至池语房内,开始一场由他主导,但承接者配合甚为默契的云&雨之欢。

  身为男人,大抵在这方面,都有着无师自通的天分与领悟力。没费多少心神,在男女□□上素来洁身自好的慕骞尧,已然表现得象一个老手,熟练老道且充满了想象力与创意。

  他用自己的方式,疼爱池语,寻求与她之间更多的亲密接触;用自己的方式,释放心中对她最深最浓的情思。

  日复一日,慕骞尧对这种状态越来越满足。

  在开启正式同居的模式后,他甚至时不时会有种,和她已然是老夫老妻的幸福感。每当这种感觉在心里冒头后,他都会放任自己沉溺其间,允许自己自欺欺人,享受那一刻无可言喻的欢喜。

  至于真相,至于她显见的冷漠。他不愿多想,不要深究。

  而她不会知道,每每情&事过后,她倦极而眠。他都会守在她身侧,细细体味那份全身心的满足,良久不舍离去。

  ※

  这个周末,俩人在别墅共进午餐。慕骞尧照例体贴的为池语布菜。看着她吃得投入的模样,他心下高兴。不自觉就停住了自己进食的动作,只顾着看她。

  事实上,吃饭时,象这样的情境,几乎已是他的常态。但凡池语胃口好,他便喜乐开怀。直比自己吃到山珍海味,还要开心得多。

  他望着她,眉眼弯弯,翘着嘴角笑意盈盈。一张冷淡面孔,因着这无限温柔的笑容,而变得温润又和煦。

  今天因为在家,他没有穿正装,只随意着了一件灰色棉衬衣,外面罩了件同色的羊绒开衫。衬上这一脸的柔和,使得他整个人少了冷峻与锐利,瞅着儒雅而谦和。

  更兼之肤色白皙,很是平添了些书卷气息。与外界眼里冷然强势的冰山慕总,几可谓判若两人。

  “不要对我这样笑。”池语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朝他说了一句:“你这样笑会让我害怕。”

  在他略显错愕的眸光中,她语声平淡道:“如今的我,还剩什么可以算计的呢?”

  她说着,轻扯了扯唇,不无讥刺与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你算计的了!”

  说罢,她低头继续吃饭,神情间一派漠然。

  闻言,慕骞尧表情僵住,笑容凝结在他嘴角。阳光没有了,阴云重新笼罩住了他,他的眸色变得黯淡,里面盛满了深刻的悲哀。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沉默的低下头。一颗心象泡在了苦水里,透心的苦味儿。他知,她是说他设计她,骗她的那一回。

  自是不能怨她。

  她说的都是事实。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她终是不想,也不可能原谅他。

  这天晚上,慕骞尧在床上,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绝望的,痴缠的,心痛的,求恕的,带着抵死缠绵的激狂,以着一个男人用心疼爱一个女人的方式,一遍一遍要着池语,爱着池语。不知疲倦。

  直到池语累极,沉睡于他的臂弯。

第70章

  同居日常如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公事上,池语由着慕骞尧亲力亲为的指点,全不藏私手把手的倾囊相授。就理论而言,对慕氏的管理工作基本已摸透了个大概。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熟读管理,熟悉慕氏,以期有朝一日能得以与他比肩,替他分忧。

  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有的时候,你曾心心念念,难望其背的东西,突地不意间便轻松收入囊中。可真得到时,兴许却已没有初衷想望里的幸福滋味。

  于池语则更是如此。

  她只是按部就班,将之当做一种消遣时间的方式。她什么都不多,唯有时间多得仿似看不到尽头。

  横竖那么多的时间,总要消耗掉不是吗?

  何况,她亦越来越喜欢忙碌的感觉。忙起来,可以在无形间降低,令她苦不堪言的强迫症的发作频率,甚至能有效的减缓她的焦虑。

  天晓得,她曾被这两样若跗骨之蛆般,几乎时刻笼罩着她的情绪折磨得有多苦!

  除此,时不时会在她脑子里,冒出头来的一丝闪念——报复慕骞尧。也是让她心甘情愿跟他学习管理的另一个内在缘由。

  所谓知己知彼!摸清慕氏,于她总归利大于弊,甚或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慕骞尧为什么这么热衷,这么坚定的希望池语能熟悉慕氏,了解慕氏,掌握慕氏的管理机制。却是有着与池语截然相反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

  说白了,一个字:爱。

  陷入爱河中的慕骞尧,亦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男子。痴心痴情。

  与一切恋恋情深,深爱着心上人的男人一般,直想将自己的所有全部奉献给对方,毫不吝惜。

  而慕骞尧生性谨慎,思虑缜密。他考虑得更长远。长远到将人生中那不可预测的意外,都考量进了池语的生活里头。

  人生无常,谁能确切的料想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

  倘若他有个好歹,无论如何,他得将她妥善安排,保她余生无忧。事实上,他已悄悄着手准备立一份遗嘱,假使真有那一天,他出了意外,不能再陪伴她,照顾她。那么,他所有的身家,他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的受益人都只会是她一个人。

  只有她——池语而已!

  慕氏,整个的慕家都是她的。他将全部留给她。

  由此,让她学会管理慕氏自然也是不可或缺,极其必要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对池语灵敏的反应能力,慕骞尧尤为骄傲!他对此,是极端的自豪,与有荣焉。

  他爱慕的女人,在在的特别!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的聪明!

  的确,池语平日里表情淡漠,举止迟钝木讷。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瞧起来,委实呆愣迷糊,痴痴怔怔。可她在公事上,却表现出了非凡的领悟力。

  正如人资部长余亚兰曾对她做出的评价一般,池语非常的聪明!不夸张的说,属于凡事只需轻轻点拨下,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天才学生。

  严苛若慕骞尧,抛开对池语的怜爱不谈。单以事实而论,他对池语的学习力亦然挑不出半丝的瑕疵。

  ※

  转眼便到了圣诞节。

  这日傍晚,慕骞尧带着池语提前下班,去了他一早便预定好的城中最奢贵,最体面的一家白金五星级空中餐厅。等菜的当口,池语起身去洗手间。

  慕骞尧黑眸噙笑,脉脉含情的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温存。直至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外,方不无慵懒的靠向椅背,长指惯性的轻敲着桌面,神情闲适的静静等候。

  他很放心,这家餐厅安保措施出了名的严谨。在这里,他完全不用担心池语的安全。整个餐厅全方位的布置满了全球最为先进,最为高级的电子监控系统。没有分毫的死角。可以说,一只蚊子也无所遁形。

  然而,足足好几分钟过去了,却仍是没见池语回来。慕骞尧面上的笑容,逐渐逸去。两道英挺的长眉,不自觉的拢了起来。神情变得担忧。

  他蹙着眉,略作思忖,很快排除了她会来月事的可能。她的生理期刚过去不到十天,他无比肯定。

  所以,她怎么还没回来呢?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么?

  慕骞尧正待找一位女侍者帮着去看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别的麻烦?毕竟在外间,他一个男人去女士洗手间,总是不太方便。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却是响了。

第71章

  看着手机上闪动的那一串数字,那虽久违了,于他却并不陌生的数字,慕骞尧的面容彻底冷了下来。一个闪念即刻划过他脑际。心中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池语很可能出了状况!

  心念转动间,原本浮现在他脸上的那抹担忧之色,登时被一股冷森之意完全取代。不过一瞬间,他的眸光已经变得沉肃而阴鸷,墨黑的眼瞳里笼罩出一层深琉璃色的冷光。才将的温柔暖意,已然丁点不剩。

  他凝着脸,接起了电话。

  “不要伤害她!”不待对方开口,他即出声言道,声调阴沉,语气冰冷到没有温度:“是我对不起你,与她无关!你要报复,冲我来就好!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她!现在放了她,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听筒里顿了片刻,方才传来一个不无幽怨的女声:“你果然对她用情至深!呵呵呵呵……”女声讽笑道:“慕骞尧,尊贵又挑剔的慕大少爷,想不到啊,真想不到!你居然会爱上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堂堂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掌舵人,居然会爱上自家的女仆!呵呵呵,谁能想得到,冷情冷性的慕大总裁,居然还是一个痴情的情圣!”

  说到此,女声攸地扬高,变得不忿,口气满是指控:“那我算什么!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一颗心全向着你!为你耗费了几年的青春,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女声接着发狠道:“你让我变成了大家的笑话!让齐家沦为笑柄!你既如此无情,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你不是爱她吗?我偏要折磨她!我要你也好好尝尝心痛的滋味!”

  慕骞尧听着,面沉如水,眼眸里的冷意凝结,变做一股冰寒戾气:“我说了,不要伤害她!你听好了,”他用冷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无事也罢,若她有个好歹,我要齐家陪葬!我说到做到!便是她伤了分毫,我也定要你们齐家付出代价!”

  “有这个时间威胁我,还不如赶紧出发吧,晚了,我怕她真的会熬不住!”齐思婕强自镇定的说道,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有被他的狠话吓到。

  “想找她,就来青云林场。记住,动作要快!”她逞强的说完这一句后,马上挂断了电话。

  做都做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个男人是很可怕,可是不出了这口气,她余生难欢!

  何况,机会难得!要知道,今天这个机会,可是她等候了数月,筹谋了数月才寻得的良机。慕骞尧将池语护得密不透风,要找到池语落单的空档,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不过,这会得手了,她却是感觉愈发的堵心了!

  她悻悻然,不无嫉恨的转向身侧安坐的池语:“你是不是很得意?能让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为你这般紧张,这般的用心用情!”

  池语不语。

  她靠坐在车后座上,侧脸看向窗外在车行浮动中掠过的夜色。面色淡漠。时值隆冬,短暂的黄昏过后,便到了华灯绽放的夜晚。

  齐思婕瞪着池语,但觉这个女人真是没心没肺得很!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女人不但对慕骞尧的深情,无动于衷毫无触动,对她自己亦然十分的心狠。

  齐思婕想着方才洗手间的那一幕,仍是不免大感惊奇。

  彼时,她跟着池语进了洗手间。趁着池语上完厕所至舆洗台低头洗手的当口,她拿□□抵住了她的背。这一连串的动作,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那会,她想,要暗算池语,真是一点也不难。因为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冥想神游,心不在蔫的样子,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发呆,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人与事,全然不予理睬。

  只是令她更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更为顺利。。

  出乎意料的顺利!

  池语抬起脸,自镜中望着她,面色平静毫无波动。足有近半分钟的时间里,池语只淡眼瞧她,一语不发。那张灯光下,白得透亮,无比冷淡的漂亮脸孔上,未见丁点的恐慌。

  而她也被池语不同寻常的淡定给弄得一时愣住。还是池语先开口打破了她们之间那诡异的沉默。

  “你要做什么?”她问道。冷淡的声音,一如她冷淡的脸。

  “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跟我走。”她于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没料到,却换来池语的一声轻笑。

  “你不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挟持我,威胁慕骞尧?或者,绑架我,折磨我,只为了出气泄愤?”依然是异常冷静的口吻。

  “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要挟持你!可却并不是为了威胁他。他既无心我便休!”在池语了然而又带着丝怜悯的眸光下,她不由得恼羞成怒。遂恶声道:“我要他痛苦!比我曾承受过的痛苦,还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

  不意,听到她的话后,池语的态度更加的古怪。她那双由来淡漠的黑眼睛里,甚至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眼神。

  “说说看,”池语看着她,口气兴味的:“说给我听听,你打算要怎么样令他痛不欲生,痛苦万分。如果可行,你不用这么麻烦,我会配合你。”

  她:“……”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池语是真的不爱慕骞尧!

  这个女人,她恨他!

  但与自己对慕骞尧的恨意,却是不尽相同。她自己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而池语对慕骞尧,分明不见半分的爱意。都是女人,她确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但凡有一丝的爱意,都不会若池语这般漫不经心。都不会有池语这般淡漠的表情。

  “你不爱他!”她肯定道。

  池语不吱声。

  “你恨他!”她再次笃定道。

  池语依旧无声,只脸色变得更为冷淡。

  “因为他为了他妹妹陷害你坐牢,所以不能释怀,是吗?即便他后来这么掏心挖肺的爱你,也不能原谅,是吗?”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现世报啊现世报!

  对慕骞尧不能得到池语的心,与她一样始终求而不得,爱得卑微。她感到万分的快慰!

  至于池语坐牢的事,以及坐牢的全部因由,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用尽了人脉,耗尽了人力,才查到的。

  而池语闻言,顿时面现不耐之色。也只是不耐而已,对她的知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奇,与兴趣。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又等了会后,见她不说,池语竟如此说道。

  她:“……”

  时间有限,到底不宜耽搁。为恐慕骞尧会察觉有异,纵然对池语的态度,很不满意。她还是捺着性子,勉为其难的说了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池语能甘愿配合最好!那样确实可以省却她不少麻烦。

  待听完她的计划后,池语当即笑了。笑得讽刺又无谓。她望着她,只轻轻一个字:“好。”

  就这样,在池语的自愿配合下,她们很顺利的出了餐厅。

  没错,这家星级餐厅的安保措施是出了名的完善。可面对两个衣着精致光鲜,面无异样的漂亮女人,有谁会想得到这个中内情呢?

  终究是意难平,齐思婕再度扭头望向池语,恨声道:“还真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一个比一个无情,果然般配得很!呵呵,”她冷笑:“想不到慕骞尧也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一天!哼,报应!薄情寡义不识好歹的负心汉!渣男!活该!”

  池语照例不予理睬。

  齐思婕瞪了她半晌,忿忿转回头。

  哼!且让你耍个性,摆架子!等会有你好受的!她僵凝着面孔,满脸的怨恨之色。

  便是慕骞尧再快,也不可能比她快!今晚,池语的苦头是吃定了!

  而她倒要看看,他这回该怎么选?

第72章

  慕骞尧没有再回拨电话。他不准备再耽搁时间。几乎是不假思索当即起身,举步就走。不需要甄别齐思婕所言的真假,他并不怀疑她的话。

  毕竟是曾经相处过几年的女朋友,她有没有说谎瞒不过他。即便不是面对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单听她说话的语气,他亦能如此笃定。所以也根本无需差人去洗手间,查探究竟,没得无谓的浪费时间。

  青云林场?

  慕骞尧眸色墨沉,两道浓眉蹙得更深了。

  青云林场是本城远郊的一处保存完好的原生态山林林场,历年来,这座环山森林在政府出台的明文政策保护下,一切仍维持着原始的森林生态景象。

  换句话说,对人而言,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谁也料不准,会有多少野兽隐匿其间。日间的原始森林,已是令人心生忌惮。更甭论晚间,说危机四伏万分的凶险也不为过。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冬日的寒夜里。

  他不清楚,齐思婕会怎么对待池语。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一个心怀怨恨的女人,一个执意报复的女人,她对池语自然不怀好意。单看她选择青云林场已可见一斑。

  慕骞尧双唇紧闭,神情凝重而冷冽。无视室内众人的注目,不理正匆匆向他跑过来,一脸惶恐与殷勤之色的餐厅经理。

  他疾步穿过餐厅,走得十分的快。只步伐稳健有力,整个人看着还算冷静,并不见明显的慌乱之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情是多么的焦灼与不安。象一根拧紧的弦。

  他甚至不敢去想池语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他受不了这个!如今的他,但凡池语遭受丁点的伤害,他都觉得无法承受。

  而若她真有个好歹,便是让整个齐家都为她陪葬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要她好好的!

  现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快!要赶在齐思婕动手之前,找到她!

  令他稍感庆幸的是现在正值隆冬,山里的蛇都在冬眠期。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记得,她最怕蛇了!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因为蛇而受到太大的惊吓。

  他舍不得她害怕!舍不得她受惊!更舍不得她吃苦遭罪!

  天知道,他有多不忍,有多心疼,有多么的舍不得!

  只要想想,她这会将是多么的恐惧,多么的无助;想到她将再度体会那一些灰暗负面的感觉!他的心便抽搐着,疼得什么似。无可言说。

  都是他的错!

  这本不该是她承受的!

  思及此,慕骞尧的一双薄唇闭合得愈发的紧,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一路疾行走往停车场。一面走,一面在脑子里快速转着念头,思忖着呆会的应对之策。

  此刻,不必给齐思婕打电话。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再打过来。可若要他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的等,他却是做不到。

  池语是他的软肋,被捏住了软肋的人,总是要着急一些。因为等不了,耗不起!太过在乎,以致无法承担任何不利的后果。患得患失,心神难安。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是苦刑!对那未知的,种种的可怕联想,能生生将人逼疯了去!

  若池语有个闪失,更甚者,若是失去了她,慕骞尧用力摆了摆头,没有那样的可能!他绝不会让她有事!绝不!

  否则,他也是活不成了!是以,他必须要采取主动,要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

  他掏出手机,正欲给小钟打电话。好巧不巧的,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但显示的地址却是邑乡。

  慕骞尧冷着脸,接通了电话。这一回,他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慕雨撕心裂肺的惊叫:“哥哥救我!”

  只短促的一声后,旋即换做了一个沙哑的老声,阴测测道:“想慕雨好好儿,那就赶紧过来。五个时辰里,不来,后果自负!记住,一定要你亲自过来!”

  说罢,那个声音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慕骞尧脸色冷得象冰,一抹阴凉凉的*气掠过眼眸。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齐思婕!这就是她要的报复吗?

  女人的游戏?

  设这样的一个局,由他选择?

  要在五个时辰内赶去邑乡,需要他即刻出发,马不停蹄。那便意味着,他得放弃池语,弃她于不顾。

第73章

  慕骞尧垂眸,只一瞬的停顿,随即他咧了咧嘴,居然笑了!笑容很冷,若极地的冰川,寒气袭人,不带一丝的暖意。

  人皆道他慕骞尧为人英明,头脑精明;看人精准,处事独到。殊不知,他这辈子却是生生看错了两个人!

  还都是曾与他十分亲近的人。一个慕雨,一个齐思婕。以为是温软良善,温顺乖巧的可人儿。

  却原来一个不输一个的心机城府,一个赛一个的阴险恶毒!

  慕雨那边弄出来的动静,很显然也是齐思婕的手笔,毋庸置疑。就在这当口,池语与慕雨同时出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放弃池语?

  今时今日,今生今世,怎么可能!

  除非他死!

  至于慕雨,慕骞尧眉眼深敛,神情冷然而晦暗。这一世,他与她也算缘尽若斯。然无论如何,他自也不会袖手旁观任她身陷险境,见死不救。总归要尽力保她一生平安罢。

  只现如今,她与池语同陷险处,他的当务之急却是唯有池语一人。几年前,他为了她,害了池语。而今,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慕骞尧拨通了小钟的电话,大踏步走向自己的车。

  “选几个身手好,机灵些的火速赶往青云林场,齐思婕挟持了池语!”他快速的说着:“再给小陈打个电话,让他去查查邑乡的情况,记得多带几个人,慕雨也被挟持了。”

  说罢,不待小钟回应,他便利索的挂了电话,坐进车里,旋即,一踩油门,朝着青云林场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现在还不准备报警,在事态还未完全明朗前,他不想有任何会刺激到齐思婕的举动!

  池语在她手上,他不敢冒一丝的险。唯有见招拆招,先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一切以池语的安全为重!

  ※

  池语站在山顶,借着齐思婕带过来的照明灯具,看着脚下自两边崖壁凌空穿插而过的一条缆绳,心下好笑。为了报复一个男人,齐思婕也是够拼的!

  如此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的,到底值还是不值呢?

  池语漠然的看着那根缆绳,无所谓的等着那久违的“故人”。早在餐厅洗手间,齐思婕便和盘托出了她今晚的计划。

  在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中,有人立在了她身侧。不必侧头,池语也知是她——慕雨。是的,正是那应该远在邑乡的慕雨。

第74章

  “不想看看我吗?”短暂的静寂过后,慕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冷笑着,声音寒凉充满了讽意,飘在寂寂夜色中直若怨灵转世,鬼气森森。

  “终归还是你赢了!”她仰着头,紧盯着池语的侧脸,语气怨毒,充斥着不甘,怨愤与绝望。

  闻言,池语终于转头看向慕雨。纵然她已淡漠成性,亦不由对慕雨如今的样子,感到吃惊。眼前的慕雨哪里还有半丝娇养小公主的模样。

  倒不是说她衣着寒碜,她仍穿着以往精致考究的衣裙,可那衣服瞅着却皱巴巴,脏兮兮,象腌渍风*白菜,显得旧而衰败。

  而她的人也同这衣裙一般,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娇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干枯,肤色发黄,黑眼圈浓重眼袋深深,甚至眼角边都有了明晰可见的细纹。看起来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池语只大略的听说过,慕雨早两三个月前便离开了慕氏人资部。她也猜到,多半是慕骞尧的意思。

  对此,池语没有深究,她压根没心思去刻意打听。没想到,再见到慕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憔悴若斯。很显然,这段日子,慕雨过得非常的不好!

  而此刻慕雨的双手竟是被绑缚在后,身后还立着一位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男子,那是齐思婕带来的三名保镖其中的一位。且观其神态,其人正一眨不眨定定盯着慕雨,明显处于全心戒备的状态。

  池语略做思忖,心下大抵明白了齐思婕此举的用意。齐思婕是怕慕雨会对她不利吧。毕竟,池语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悬崖,若慕雨想要在此暗害她,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倒是她自己漫不经心,丝毫没有防备到这上头来。

  慕雨看着池语面上的表情,当即露出了然又极其嘲讽的笑容。若非齐思婕绑着她,她也许真的会改变自己的初衷,选择推下池语同归于尽。

  她得不到的,让别的女人得到了,无异于剜她心口上的肉!痛彻心肺!甭论,这个女人还是池语!池语毁了她的一切!

  她恨不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可事实是,现在身在地狱里的人却是她!

  “你不愿意呆在邑乡,非要请求齐思婕跟着过来,是想亲自看着他选择,是吗?”池语淡声道。

  慕雨闻声,没有作答。只嘴角的笑弧愈加扩大,却毫无喜气。瞧着阴冷,残忍至极!

  并不是!

  她哀求着齐思婕带她过来,只因为她相当清楚,慕骞尧不会选择她!现今的慕骞尧不会选择她!

  她已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这个男人,这个疼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早已不是以前的温柔哥哥,不是她所能倚赖的人了!

  他毫不容情的对她展示了他能无情,冷酷到什么地步!

  他将她软禁去了那样一个蛮荒偏远的地方,除了给她最基本的生活用度,可以说,他对她已然不闻不问,更别提会去探望她,关心她了。

  可偏生她却是中毒太深,对他不能忘情!

  即便他这般冷待她,她还是无法忘记他。

  事实上,她想念他,特别特别的想他,想得要发疯,几欲思念成疾。

  而跟着齐思婕过来,大概是她此生唯一能再见到他的机会了。也或许会是她唯一,唯一能令他无法再忘怀她的机会!

第75章

  慕骞尧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原本最快也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得不到一个时辰,便赶来了青云林场的山脚下。

  这一路上,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车速快得真跟那国际赛事上的顶级赛车手一般,可谓逐电追风。

  他将车随意的停在进山的入口处,仍是开着车灯,旋即跨步下车,倚在车门边,举着手机等消息。

  除了之前那一通电话,直到此刻,齐思婕再未有过任何来电与消息。慕骞尧凝着脸等,昏黄灯影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英俊脸容,冰雕一般森冷,比这山间的寒意还要凛冽。

  想到池语畏寒,尤其现在冬日里头,差不多一直都是车里,室内的轮换。都有开了暖气。所以,今天池语被挟持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

  而刚才,他因为太过着急,也没顾得上将她留在餐厅椅背上的羽绒大衣给带着。慕骞尧拢着眉,心里盈满了担忧,在这样的寒夜,她那样瘦弱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回头若是寒气侵骨,落下病根,可怎么的好!

  慕骞尧紧抿着唇,抬眼就着车灯环顾这黑峻峻,只见憧憧树影静谧无声的林场。不知道,齐思婕会怎么对她?!

  她那个人瞧着淡漠,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很怕黑。念及此,慕骞尧的心又抽痛起来。是他,都是他的错!

  他拿指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是他感到极度的疲惫,或是压力时,才会有的习惯动作。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寻到她的下落。只要寻到她,有他在,她不会冷,也不用怕黑!他以后都要守着她,不让她冷,不让她惊!再不让她吃一分一毫的苦,遭一分一毫的罪!

  慕骞尧捺着性子等,然不过瞬时的功夫,他便等不得了!

  他无法这般安静的被动的等!他满脑子都是池语,只要想到她此刻还不知怎么样了?他就心似火烧,无法安稳!

  何况,这时有个闪念蓦地冒出他脑际,他突然的顿悟到他是等不来齐思婕的消息了。齐思婕大概正等着他主动去求问呢!

  现在她手里抓着他的软肋,她是有恃无恐!

  而他……

  慕骞尧没有犹疑,心念转动间,已是拨通了电话。

  不待那边开口,他已淡声说道:“我到了!人在哪?”

  即使心急如焚,他的嗓音仍然清淡,语气平静如波。

  素来洞悉人情的他,在女人上头可谓是连栽了两个跟头!

  现下,他算是彻底了悟过来。齐思婕此举,说白了,就是心有不甘。她恨他辜负了她!恨他伤了她的颜面,伤了齐家的颜面。

  故而,不管她如今对他还有没有情,她对小语都不会有好感。她都不可能善待小语。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了吗?她绑架了小语!

  若他这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急切,他担心,她会因此更加怨恨小语,从而使得小语无谓的多吃苦头,多受罪。他甚至极是后悔,之前对她说的那些狠话!

  那会,他太过着急太过忧心,根本不能周密的思考。亦不知,有没有因此而给小语带来额外的麻烦!

  与他电话里所表现出来的淡定截然不同,此时的慕骞尧愈想愈揪心,他眉头紧锁,等着齐思婕的回复。

  “你到山顶来自然就能看到了。”听筒里静了片刻后,方传来齐思婕的声音。

  她慢声回道:“你要快点哦,我怕迟了,她们会撑不住!”语毕,她当即挂了电话,面现得色。

  慕骞尧所料一点不差,齐思婕的确正等着他主动来电询问。

  一来,她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有些没胆再给他挂电话;

  二来,她更是不愿意,错过这个能让他低头的机会!

  是以,纵然还可以发消息,她亦不情愿那样去做。以往,总是她巴巴儿上赶着讨好他,顺服他!这一回,他可是不得不来求她了!齐思婕启开红唇,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只笑意还未及到达眼底,便随即凝滞下来。她眯着眼,望向不远处已双手缚上缆绳,被吊在半空中的两个人。

  这两个女人,她都不喜欢!

  想到他为了这其中的一个,掏心挖肺,她的心里便嫉恨难言。陪在他身边几年,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哪有不明白的!

  他刚才装得云淡风轻,好似浑不在意,不过是怕她对池语不利罢了!真要不担心,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大晚上的,从市中心大老远的飞车赶到这里,还不够说明问题么!瞧瞧,才多会的时间,他便赶来了。齐思婕阴下脸,心中酸苦不已。

  他还真是个情圣啊!

  对她无动于衷,冷酷无情。却能对另一个女人,用情至此!

  嗯,她是对的!不出了这口气,她齐思婕今生难安!

  ※

  慕骞尧半秒也未耽搁,此时,他无暇多想齐思婕口中的“她们”是个什么意思?

  他就着手机上的手电筒,行在上山的路上,健步如飞。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山下已是寒风阵阵,寒意袭人;

  山顶还不知得冷成什么样儿!气温只会更低!她那个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

  而此刻,被吊在半空的池语确实很难受。不说被吊着的折磨,单那刺骨的北风,便似钻进她骨髓里的虫,骨头缝里都透着疼,针刺锥戳一般的难熬。

  她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可是她半丝也不后悔!

  当齐思婕说出那个计划时,她毫不犹豫便决定全力配合。即使配合的结果会令她吃苦遭罪,即使她明知齐思婕对她亦未有丝毫的善意。然而,她不在乎!

  齐思婕是要报复慕骞尧,要令他痛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对不起她。说能为了她放弃一切!能为了她去做任何的事!那么,今晚便到了需要他证明的时刻。

  七年前,同样的生死关头,他没有丁点的犹豫,选择了慕雨;

  今晚呢,他会怎么做?

  七年后的今晚,他慕骞尧要如何抉择?

  是,她不是不知,他情感的天平显而易见的偏向着她。他陪在她身边,放弃慕雨,对慕雨不闻不问。但是面对今晚这一着死局,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置慕雨于不顾吗?

  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感到痛苦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疼痛更是将时间拉得格外的长,格外的难耐。

  池语冷得发抖,身上却渗出汗来。她的头愈加的昏沉。她昏昏然的想着被吊在缆绳另一端的慕雨,想着慕雨被吊上去之前,对她露出的那一个无比古怪,无比诡异的笑容。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她心间缠绕。她迷糊的觉得,慕雨有哪里不对劲!嗯,是很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她昏噩的脑子,一时也理不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晕晕沉沉间,她心中却是闪现出一个无厘头的思绪来:女人可怕起来,可真可怕啊!

  慕雨可怕!

  齐思婕可怕!

  就是她自己,亦面目可憎,可怕得很呢!

  又想,这齐思婕也真够有创意的,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比她可厉害多了。也得亏齐家有钱有势,做得来。换别的人,便是想得到,也做不到了。

  只是可惜了这原生态的山林。无端端遭池语(鱼)之殃。齐思婕这可是犯了肆意损坏国家公共财产的罪了!真是有钱任性!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慕雨同样冻得身体发颤。可她的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一双瘦得眼眶都有些凹陷进去的大眼里,闪动着近乎狂热的光,鬼火似的灿亮。

  她不时眨眼,努力睁大被风刮得几欲睁不开的眼睛,在齐思婕特意准备的照明灯具的明亮光线下,朝上山的方向眺望,翘首以盼着慕骞尧的到来。

  ※

  约莫二十多分钟以后,慕骞尧终于登上了山顶。因赶得太急,饶是他一向身强体壮,也不由有些气喘。

  可他脚步不停,压根无心小做歇息。马不停蹄的循着前方稍远处那亮着灯的方向大踏步前行。

  而当他走近,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便是他见惯了突发状况,亦不由略感愕然。

  一个是他的小语。

  另一个?

  是慕雨?

  慕骞尧用了几秒的时间,确定另一个被吊着的人确实是慕雨没错!他立刻恍悟过来。所以,这就是齐思婕刚才所言的“她们”!

  应该呆在邑乡的慕雨居然会在这里?!齐思婕玩得什么鬼把戏!这次她真的做得太过了!

  她想怎么样?不知道这样做,非常的危险吗?她是想要害死她们吗?将人吊在悬崖上空,一个不慎可是要出人命的!

  慕骞尧周身怒气勃发,他冷眼四下扫了一圈,却并不见齐思婕的人影。

  “哥哥!”慕雨已对着他大声的喊叫起来:“救救我呀,哥哥,你快救救我!小雨好冷,手好疼呀!”她眯缝着眼,痴迷的瞧着站在平地上高挺颀长的身影,声音哀切。

  一瞬的惊愕过后,慕骞尧的视线却是牢牢的放在了另一个垂着头,似无声无息的人儿身上。他的心一下子就惊跳起来。

  “小语!小语……”他迭声朝池语叫唤道。

  但觉一颗心象被吊在了嗓子眼里。天!她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看见池语闻声扬起头,望向他,慕骞尧的心才算又归了原位。

  “小语!你不要怕,你再忍一忍,我这就过来救你!”慕骞尧急急的说着,语速快,语气却满是安抚,极是温柔。

  不自觉间,他的心思便全无迟疑的首先放在了池语身上。他想着,先救下小语,回头再救慕雨。无论如何,他的小语不能再受折腾了。

  一旁的慕雨眼见他全副心神都在池语那里,对她熟视无睹,恍若不见。她咧咧嘴,面现嘲讽笑意,眼里有幽光一掠而过。

  而慕骞尧早已走去了池语的那一头,正待探身去抱她。他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第76章

  若是别的号码,此刻的慕骞尧根本不会理睬。但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明白无误显示的是齐思婕的电话。一个闪念间,慕骞尧蓦地感觉到后怕。

  今晚临到此际,他算是亲眼见识了齐思婕的离谱与疯狂!对这个女人,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小语就是他的命,不,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得多!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人!

  他没有丝毫的底气与胆子,敢拿小语冒险。他输不起!

  正所谓关心则乱,是他太心急了!即使若他这般素来冷静,谨慎,思维周全缜密的人,但凡遇上池语的事,亦便要乱了主张,大失了分寸。

  他竟然完全没有多加思虑,就莽撞着想要直接去解救小语。天知道,齐思婕是个什么打算?!

  她有没有在小语她们身上安装什么可怕的东西,譬若,定时炸&弹,或者设置别的陷阱与圈套!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哪里还有半分他原以为的识大体,知书达理。在她身上,已是不见以往名媛淑女的温婉气质。残戾至此,阴狠歹毒,根本一丝一毫的风范也无!

  慕骞尧近乎机械的接通了电话,眼睛却须臾也未曾离开过池语。看着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际流淌在她的面颊,随后滴落至她的脖颈间,最终消失在她的衣襟。她闭着眼,神情仿似昏昏欲睡。而她的一张脸,已是面白若纸。

  慕骞尧心疼得无以复加。直恨不能以身代之。他无比心痛的看着池语,耳边听着齐思婕的电话。渐渐的,他的眉拧得更深了,脸上的神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冷与凝重,也前所未有的肃*与骇然!

  他阴沉着脸,听着齐思婕以一种漫不经意,轻描淡写的戏弄口吻说着:“所以,救人之前,你务必要想清楚了!到底要救哪一个?要知道,不管怎样,今天你只救得了一个!”

  说完,一如之前一样,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那边已是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原来这才是齐思婕的真正意图。与他赶来林场前一样,仍是让他在小语与慕雨之间做一个选择。只是更恶毒,更残忍。齐思婕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池语与慕雨,两个中只能活一个!”

  而选择让哪一个活下来,则全权由他做主。换句话说,他要决定选择救哪一个,那另一个便活不了了,只有死路一条。

  齐思婕说,这条缆绳有做过专门的处理,他只能救一个。他若解下池语,那慕雨便没了活路,她将即刻跌入悬崖,万劫不复;同理,他若先救下慕雨,池语亦然。

  慕骞尧看了看身前已然很是虚弱的池语,随即,他眸色沉沉的转向另一端的慕雨。立即便与一直望着他的慕雨,视线相接。

  慕骞尧脸色冷凝而阴鸷,他想着在餐厅接到的那个来自邑乡的电话,电话里,她也若刚才那般求他救她。

  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头,她举凡有事,都会习惯性的向他求助,习惯性的依赖他。可是,这一次,不成了!

  他有了他必须要守护的人,有了他最最珍爱的宝贝。他不可能舍弃小语!不可能,再也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慕雨不在邑乡,而是来到了这里?究竟是齐思婕一个人的主意,慕雨完全是被动的受害者,还是这中间慕雨也有份参与谋划,想着一起来逼迫他。

  慕骞尧不无悲哀的发现,他的确再做不到信任慕雨,这个他曾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妹妹。便是直到此刻,他亲眼见到她被绑上缆绳,吊在悬崖。他仍是无法对她消弭戒心。

  实在是她对小语的敌意与仇视,已若烙印一般,深深刻印在他心底。使得他见到她,便本能的心生戒备。

  就象亲人或爱人间的同仇敌忾一样,对小语敌视的人,他慕骞尧也不会欢喜,更无法对之产生亲近之意。

  现在的小语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亲人。不管她肯不肯原谅他,愿不愿意呆在他身边,于他而言,这都已是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反正,今生他已认定了她,也只认定她做他的亲人,做他的爱人。

  “对不起!”他对着慕雨沉声开口:“我不能不救她!”

  在慕雨瞬即死灰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定定的看着她,继续言道:“我没有办法!我爱她!我不能失去她,不能!”

  说罢,他再不看她,伸手紧紧的揽抱住池语,为她解开系着的绳索。过程并不算顺利。齐思婕虽然疯狂,但慕骞尧也不得不承认,她安排的人绑缚得非常细致,非常用心。。

  也就是说,若非有外力帮忙施救,单凭池语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出生天。只能活活等死,活活吊死在这根缆绳上。

  换一个思维而言,齐思婕既置池语与慕雨于险地,但在他选择之前,却又对她们的安全做了万无一失的防护。

  看着池语腕间被缠勒出来的深深的红痕,慕骞尧心疼万分。他担心粗粝的绳索,在解开时不可避免的碰触与摩擦,会给她增添更多的疼痛。是以,他的动作轻缓到了极致,小心翼翼。压根不敢太过使力。

  一面为池语解着绳索,他的脑子里也一面在快速的合计着。现在他还不能百分百的断定,齐思婕所言的真假?

  她是真的疯到了铤而走险,惘视法律,置齐家于不顾?

  还是只为了吓唬吓唬他,以求解气?

  然,不论怎样,是真是假,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救小语,本就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也不管,接下来是否还有什么未知的,于小语不利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他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只要他们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安心。只有他能看到她,他才能安心。而他会陪着她,守着她。寸步不离。有他在,他是断不能任人伤害到她,欺负到她的。

  差不多近一刻钟后,慕骞尧才将绑缚着池语的绳索全部解开,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接着马上后退,抱着她远离那危险的悬崖口子。

  他抱着池语,抱得那样的紧,一如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般那样的珍重。在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时,他马上调整姿势,将她紧紧的裹进他的大衣里。然后,他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她颈间,长长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池语头脑晕乎,但心思却在慕骞尧抱住她,在僵冷的身体得到充分的暖意时,渐渐清明。

  他选了她!

  他果真若他所言,为了她,愿意做一切的事情,义无反顾全无迟疑。

  池语敛下眉眼,窝在他怀里,心头堵塞,亦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宝贝!宝贝儿……”慕骞尧在她耳际低喃,语声低柔而缱绻。

  头一次,他不再叫唤她小语,而是遵从心意唤她宝贝。

  她是他的宝贝!

  真真儿的宝贝!

  “不要怕,没事了!我们回家。”他抬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的言道。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愈早离开愈好。也不知,小钟他们到了没有?唔,先下山再说,待下山后再与他联络。

  慕骞尧抱着池语举步就走,抬脚的当口才想起来,他回头看向还吊在缆绳上的慕雨,正对上她不加掩饰的嫉妒眼神。她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虽尤为不喜她的目光,但看到慕雨并未如齐思婕所言,在他救下池语后便跌落悬崖。他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再在意她,对她原有的亲情,早已在得知她对池语的阴狠算计中,消失殆尽。可始终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即使缘尽若此,他却也不想她就这般无端的受罪,甚至丢了性命。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是愿意救她的。

  他叹了口气,解下大衣重新将池语,利落却极细致的包裹严实。然后,他温柔的把她放在一旁的松树前,让她倚着松树干坐着。

  继而,他贴了贴她的面颊,轻道:“宝贝儿,等我一会。就一会,我解下她后,我们就回家。”

  池语没有作声,也未有阻止。她依旧低垂着眉眼,不予回应。

  慕骞尧对此,早已习惯。他再摸了摸她的头,便立起身大步向慕雨那一端走去。

  “哥哥,你终是来救我了!”慕雨对着他惨笑,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发着颤,更兼之,受冻这么久,已甚是嘶哑,象一首变调的曲子。听着又怪异,又有些凄然。

  眼见他对池语的温柔体贴,眼见他直到彻底安顿好池语后,才记起她还在吃苦遭罪。她本已死灰的心,还是感到了不可遏止的嫉妒,与无可奈何的绝望。

  自打池语出狱后,总是这样!只要有池语在他面前,他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再也没有她!

  慕骞尧在她直勾勾的视线注目下,已走到了她身前。他没有说话,直接弯腰正待给她解绳,却听她说道:“哥哥,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慕骞尧皱眉,到底出声,低道:“有什么话等会再说,我先救你上来。”他说着,探出手打算去给她解绳。

  “等会?等会,我还有机会说吗?你还会听我说吗?你又要把我关去邑乡吧。”慕雨望着他,神情惨淡道。

  慕骞尧充耳不闻,只是不理。然才伸手又顿住,要替她解开绳子,他必须得搂住她,不然,根本无法操作。

  他这略微迟疑的动作,落在慕雨眼里,真跟刀绞似。而今,他是碰也不愿意碰她了!想到以往的亲密相依,即便,他是以哥哥的心态,可他是那样的疼爱她呀!

  他曾那样的在乎过她,珍惜过她!

  念及此,慕雨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模样,并马上感到强烈的羞耻!她现在老了太多,丑了太多!

  他自然愈发的讨厌她了!

  “哥哥,你再抱抱我吧。”她对着慕骞尧哀声道。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他若要救她,就必须要抱住她才行。真是愚蠢的要死!竟还让他等等,还想着要先与他诉诉衷肠。

  天知道,她多想念他的怀抱,想到痴狂!

  慕骞尧抿唇,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池语,只见她仍低着头,仿若睡着了一般。压根没朝这方观望。

  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抱住慕雨,开始替她解绳子。慕雨依着他,闭上眼满足的叹气。她呶动着鼻子使劲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不要动!”慕骞尧低斥道。

  对她这副情态,他打心底的反感。十分的不舒服。

  慕雨却是“呵呵呵……”自顾笑出声来,状甚愉悦。

  慕骞尧紧拧着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只想快些完事,救下慕雨后,他便可以带着他的小语回家了。

  至于慕雨就交给小钟去安置,仍是带回邑乡罢!只这回,他得多些防守。

  不过嘛,齐家他是不准备放过了!届时,齐家垮了,慕雨在邑乡倒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了。只要保证她不会乱跑就好。

  慕骞尧心下沉吟着,手里的动作一刻未停。只听到慕雨开始“嘶嘶”抽气,终究还是放慢了些动作,放缓了些力道。

  他不是没有看出慕雨的变化,她身上的变化这么明显,怎会看不出!她瘦了很多,无比的憔悴。

  只是他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怜惜她了。想想池语初出狱时候单薄羸弱的模样,她这样,也算是老天的惩罚,是她该受的报应。

  他有罪,她的罪也不轻!

  只差几个结,便能彻底解开绳索时,慕雨却突地开口道:“哥哥,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么多么的爱你!在这世间,我”

  “别说了!”慕骞尧停下动作,打断她的话,神色不耐。

  慕雨却是抬眼望着他,眸光痴然的继续说道:“你对我无情,我还是爱你!哥哥,我爱你!你记住了,我爱你!非常非常的爱!”

  说完,她猛然使力,一把推开慕骞尧。

  慕骞尧不妨她有此一着,完全没做防备,又蹲身在地,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而与此同时,慕雨已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落悬崖,转瞬间便隐没在黑暗里。

  慕骞尧震惊的看着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慕雨死了!

  就在他眼前。。

  她这是有意的自*,在他面前自*?

第77章

  慕骞尧愣愣的看着黑洞洞的崖口,心象灌了铅一般,沉重难言。他是不喜欢她,不把她当亲人了。可是,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她死!

  他脱力的坐到地上,抱住头,一时无措。这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着实有些不能接受。

  “啊!”忽然一声尖厉的嚎叫,划破长空。惊得低头的池语,愕然抬眼。是齐思婕的声音。

  隐匿在暗处的齐思婕,白着脸,跑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三个黑衣保镖。刚才,她不能置信的看着慕雨坠崖,看着她主动的推开慕骞尧,求死!

  “快,快去看看!”齐思婕声音发着抖,赤白着脸指挥着她的保镖。

  其中为首的那个保镖,闻声冲她摇了摇头。不必看了,人铁定是没了!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只怕已是粉身碎骨,惨不忍睹。断没有还能救回的可能!

  齐思婕霎时腿软得站立不住!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疯了!不,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在邑乡时,慕雨苦苦哀求她,求她带她回来。当时慕雨的说辞与池语几乎大同小异。慕雨也是说她恨慕骞尧!要让慕骞尧痛苦!她说让慕骞尧当面看着她与池语做选择,会更能折磨慕骞尧,令他难过。

  她想了想,那样确实更刺激,更具冲击效果。于是她没有多想,便带了慕雨过来!不管慕骞尧是去邑乡救慕雨,还是到这里救池语,总之都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只她哪里想得到,慕雨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万万想不到啊!她说的要让慕骞尧痛苦,原来竟是这么个意思!

  天呐!慕雨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她都做了什么好事!要死也不该拉着她齐思婕垫背啊!可真是恶毒得很呐!

  这是要一箭双雕吗?!

  既要让慕骞尧余生不得安宁,永远活在她的阴影里。无法与池语幸福生活。又要让齐家付出代价!心念转动间,齐思婕真是悔之不迭,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她只是想要吓一吓慕骞尧,折腾折腾他,出出气而已。她并没真想要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更不想让齐家背负上任何的丑闻,从而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他人茶余饭后闲闹嗑的谈资!

  可是现在出了人命!

  怎么办?

  要如何善后!

  齐思婕登时六神无主。

  这时,她身侧的另一个保镖,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齐思婕侧首看向他,神色慌乱。却见他微抬下巴,看着慕骞尧的背影,目光凶狠,尔后他朝她做了个手势。

  不!

  齐思婕即刻摇头!

  不能!

  *了慕骞尧?

  噢,天呐!再怎么恨他,怨他,她也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那保镖与另两个保镖,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立马取得默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种状况下,不能听小姐的了!*掉慕骞尧与池语是目前唯一能保全齐家的办法。

  他们都是齐家的家生子,与齐家血脉相依,荣辱与共。齐家出事,他们的日子也便到了头。故而,他们绝不容许主家有任何损害。

  趁着慕骞尧这会心神不属,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老实说,他们对慕骞尧这位慕氏的冷面掌事,原本颇是忌惮。

  以往小姐与他恋爱时,他们就深知其人不好相与,绝非善与之辈。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观感。

  他害他们的小姐颜面尽失,心伤难过,害齐家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他们对他早已是深恶痛绝。现下,又无端来了这么一出。他们于是对慕骞尧心生*机。

  只要*掉慕骞尧灭口。今日之事,便神鬼不知!至于池语那个病恹恹的女人,*了慕骞尧,料理她,简直若捏死一只小鸡般毫无难度。

  三人相视一眼,就要动手。一阵手机铃声却突兀的响彻在空气中。这铃声惊醒了慕骞尧,那是他的手机。而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三位齐家保镖,直觉机不可失。已是迅猛的向慕骞尧冲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还在错愕中的齐思婕,见状不对,不由大惊失色。

  池语亦然面色大变。

  当齐思婕尖叫的时候,她昏茫的看向慕骞尧,却是不见了慕雨。好一会,她才悚然而惊的明白过来,慕雨出事了!而之前,她察觉到的慕雨的不对劲,登时得到证实。原来真不是她的错觉。慕雨的确不对劲!

  她哀求着齐思婕带她过来,就是为了死在慕骞尧面前?

  池语想着慕雨那个阴冷的诡异的笑容,顿时心跟明镜似,什么都明白了。

  慕雨是不要她与慕骞尧好过!

  也或许,那时的慕雨甚至对慕骞尧也动过*意?只最终,她并没有拉慕骞尧一起坠崖,事实是,她一个人死了。

  对慕雨的死,池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她不能自欺欺人,虚伪的说她为之难过。不,她不难过!一点也不。

  可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欢喜。

  实际上,慕雨这个人,生与死,她都无所谓。她只是感觉有些吃惊罢了。事出突然,即使她再淡漠,也没法不感觉吃惊。

  然还未自惊愕中回神,便看到齐思婕那三个保镖,突地*气腾腾的冲向了慕骞尧。这一刻,池语同样没法否认,她的心即时紧张起来,甚至,甚至充满了惶恐。

  齐思婕拿枪挟持她的时候,她没有感到惶恐;被高高的吊在悬崖上空,她没有感到惶恐。可是现在,她,她却因为他遇险而感到了惶恐。

  这种惶恐,甚而不亚于她在噩梦中感受到的惶恐那般,令她几乎不能承受,不愿承受。而这感觉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真实。真切到她无法欺骗自己。

  池语为此感到难言的痛苦!

  可双眼却是不能自控的看向已打斗在一起的人影。三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对付慕骞尧一个人。饶是他也有些身手,终是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住手!住手!你们听到没有!我叫你们住手啊!快给我住手!一群蠢货,你们知不知道?若是弄死了他,不但你们自己活不了,还会连累到齐家,连累到我!”

  齐思婕又惊又怒,气得在一旁大叫。

  只打斗中的那三人,却是充耳不闻,全不理会。下手招招都是死招,摆明了要置慕骞尧于死地。若非慕骞尧闪躲得快,怕是早已死了好几回了。

  眼看着慕骞尧明显体力不济,身上已连着挨了好几下。池语心下一片荒凉。看来,今晚便是他们仨的死期。他,慕雨,还有她。

  池语已然明白,齐家这三人为何忽然要攻击慕骞尧。显而易见是因为慕雨的死亡,为了兜住这件事,为了齐家能脱身。

  *了慕骞尧,他们显然也不会放过她。池语并不怕死,她只是陡然间觉得荒谬!这人世实在太荒谬!荒谬透顶。

  有多少人,为了一己私欲,便能对另外的人心起*意。而那些被无辜牺牲掉的人,来这人世走一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被牺牲么?

  池语看着慕骞尧终是被打倒在地,她的心反而冷静下来。也好!今晚,便一同死去了吧。待他们死后,尘归尘,土归土,恩怨两消。

  至于齐家则可以高枕无忧。即使他日东窗事发,已是死无对证。届时,以齐家的财势,想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着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池语靠着树干,看着倒在地上的慕骞尧,心下只余悲凉。慕骞尧强势半生,从来只有他逼得人无路可退,何曾想过会是今日这么个结局。

  池语凝紧眉,闭上眼睛,不想再看慕骞尧被揍的惨景。她安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属于她的命运。

  这时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少爷!少爷!池语,池语,你们在吗?”那声音高高的叫唤着,由远及近。

  是小钟。与小钟的声音同步而来的是踢踢踏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来人至少有好几个。

  不知怎的,池语听见小钟的声音,萧索沉寂的心登时就似重新活了过来。她不想深究,不愿意去证实心底最深处的那个想法。

  不,她绝不是因为小钟的到来,慕骞尧或许就能得救,就不会死而感到欢欣。不是,绝不是!

  齐思婕及齐家保镖当然也听到了声响。四人的脸色又是随之,一连变了好几番。

  那仨保镖,下意识就住了手。脸现悲色与惧色,彼此相视,面面相觑。

  齐思婕不想慕骞尧死,看着保镖们打他,她并未感觉到出气的快感。反而为他极之心痛。这会,小钟他们来了,她心下一松,他是得救了。

  可齐家怎么办?

  慕雨的事要怎么办?

  齐思婕的心转瞬间,愈加焦灼,愈加不安。不知如何善后的她,心思慌乱,神伤不已。

  “少爷!”小钟看见眼前的景象,立时冲了过来,身后的几人紧跟其后。

  “少爷,你怎么了?”小钟看着慕骞尧淤青的脸,看着他面上的血污,当下气血翻涌,怒不可遏!

  刚才他给少爷打电话,久久无人应答,他便知不妙!这样的时刻,除非少爷这边出了状况,否则,少爷断不会离了手机。

  果然,果然如他所料,少爷真出了事!他的少爷啊,何曾这般被欺辱,这般狼狈过!

  他抬眼瞪视齐家的保镖,带过来的人立马识得眼色,将那三人团团围住。都是练家子,气势凛然。一时间,空气紧绷剑拔弩张。

  慕骞尧在小钟的搀扶下,立起身来。他第一时间便望向池语所在的方向。见她安然无恙的坐着,顿时放下心来。

  他对上她的眼睛,想对她安抚的笑一笑。只扯开唇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少爷,”小钟担心的唤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慕骞尧摆摆手,低道:“报警!慕雨跳崖了。你留在这里善后。”

  小钟闻言,震惊极了!

  慕,慕小姐跳,跳崖了。。

  “至于他们,”慕骞尧眸光森冷,扫过被围困在中间的齐家三保镖。淡声道:“打伤打残都无妨,但记住,要留活口,不要弄死了。”

  说罢,他轻轻推开小钟的手,走向池语。因为受伤,他的步伐缓慢,可眼神坚定,直直的望着他的小语。

  走到近前后,他弯身抱起池语。这一次,他抱得略有些吃力,齐家那仨杂种!对他下了狠手,现在他身上其实疼得紧。

  然便是如此,他也想要抱着他的宝贝。此时此刻,他只想要抱住他的宝贝。

  池语咬了咬唇,挣动起来。慕骞尧立即顿住脚步,急急忧心道:“怎么了?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自己能走。”池语挣脱不开,清淡出声。

  “不要!”见她不似身体不舒服,慕骞尧马上安下心来。

  他近似孩气的说完这简短的两个字后,不容分说的抱着她向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顿住,似有所悟的看向池语。她是担心他么?担心他的身子吃不住?

  “刚才,担心我吗?”他到底忍不住问出口。

  还有,刚才他挨打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担心他吗?怕他会死吗?

  池语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慕骞尧咧了咧嘴,笑意清浅,带着忧伤。

  慕雨死了。

  他不能骗自己,他其实很难过。人非草木,一个大活人,曾经朝夕相处的妹妹,说没就没了!在他面前,以那样极端,那样惨烈的一种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便是他后头不喜于她,他还是为她的死感觉到很是难过。

  而今夜饱受刺激,已然焦头烂额的齐思婕,眼见他与池语亲密的搂抱在一处,但觉刺眼至极,忍无可忍。

  她冲到慕骞尧身前,朝他神经质的大喊道:“你这个傻瓜!你以为她爱你吗?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她指着池语,恨声道:“她恨你入骨,永远不可能爱你!”

  “你知不知道,今晚上她是自愿跟我过来的!自愿的!根本不用我绑架她,只为了能报复你,看你痛苦,她便心甘情愿的跟我过来一起设局,对付你!

  你这个大傻瓜!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她在戏耍你呀!你知道吗?当你为她忧心忡忡,奋不顾身的时候,她心里在偷笑,在偷乐呀!

  来之前,我便告诉了她,我所有的计划。今天晚上的事,除了慕雨的死是个意外,其余的她全都知情,全都知情!”

  齐思婕涨红了脸,神情愈来愈激动:“慕骞尧啊慕骞尧,你可笑不可笑?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啊!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个永远也养不熟的女人,你掏心挖肺的,值得吗?啊!值得吗!”

第78章

  齐思婕扬高了声,发泄般近乎嘶吼着连珠炮的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形容狼狈几近歇斯底里。

  慕骞尧只在初始听到她的话时,僵凝了一瞬。尔后,他静静的看着齐思婕,面无表情。而池语亦然神情淡漠,垂眸无言。

  仿佛齐思婕说的不是她,是另外的某一个陌生,不相*女人。但其实她的心底,并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所谓。事实上,她居然,居然因齐思婕的话,而感到了一丝心虚与抱歉。对慕骞尧的心虚和抱歉。

  也许,是因为他今晚用事实证明了他对她的真心,对她的在意;也许是因为,刚才,他差一点就为了要来这里救她,而险些丧命;也许是因为现在他身上的那些伤……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可能身陷这样的险境,不可能无谓遭受这般的皮肉之苦;更加不可能被人这样的折辱。

  他原本是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出挑的外形,出挑的家世与能力,使得他睥睨视人,心高气傲,等闲人士轻易入不得他的眼。

  而素来只有人捧着他,看他的脸色。他何曾委屈过自己半分。可是他对她,却似真的低到了尘埃里。逢迎顺服,只为求全。

  池语一方面确实真切的对慕骞尧有了一种抱歉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又为了自己竟然会对慕骞尧感到抱歉,而愈发的焦躁,愈发的厌弃自己。

  她怎么可以对一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心生歉意呢!

  他害她害得还不够么?他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不该是他应得的么?她这是哪门子的圣母心,竟为他而心软!

  如此这般,池语的心在矛盾与纠结中反复,倍受煎熬。

  而这边慕骞尧待齐思婕消停下来后,却是未做丝毫回应,只沉默的抱着池语就要离开。

  “你不能走!”齐思婕见状,急急拦在他面前。

  慕骞尧淡淡的看她,依旧沉默不语。

  “慕,慕雨的死是一个意外!跟我,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求着我过来的。”齐思婕在他异常冷淡的眸光下,声音渐渐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她感到了畏缩。那对着慕骞尧,会有的惯性的惧怕又回到了她身上。

  才将激愤的那一腔劲头,这会是完全的泄掉了。摆在眼前的现实,使得她无比神伤而又无助。下意识的就想要寻得他的援手,希望他能帮她善后,为她分担一些。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将她的责任降到最低,将齐家撇得越清越好。而如果慕骞尧肯帮她,以他的能力,他的手段,想瞒天过海,将此事兜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要跳的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人性命。”见他根本不予理会,抬脚就要走,齐思婕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他,继续巴巴的为自己辩护着:“你解绳索的时候,想必也看得明白,我虽让人绑着她们,但却再三交代过一定要绑缚牢固,要确保她们的人身安全。”

  说到这,她对上了慕骞尧陡地墨沉的眸光,那眸光冰寒冷冽令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我,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她们,我只是想,想吓吓你出出气而已。”齐思婕嗫嚅着,期期艾艾道。

  说话间已是带了哽音。她哀恳的望着慕骞尧,语气哀哀的请求道:“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冲动了!是,是我的不该。求求你!看在我们曾恋爱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慕骞尧冷冷的看着面前泫然若泣的女人,幽深黑眸只余寒芒。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想到之前池语手上被勒出来的红痕,慕骞尧简直怒火中烧。

  尽管听齐思婕言来,他已是明白今晚之事虽是她起头,但池语却是甘愿配合。只他由来便是个护短的,极其的护短。但凡是他在乎的人,便是有错,面对外人他也断不会指责半句。

  何况,何况是池语!

  他和池语之间,又哪里是单凭对与错这两个字便能说得清的呢。罪与罚,爱与恨才是他和她之间更为适合的配对组合。

  得知她是自愿随同齐思婕过来的那一霎那,说不受伤,那是骗人。可慕骞尧悲哀的发现,蔓延在他心头,比这伤心感觉尤甚的却是对她不珍惜自己,宁愿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只为了报复他的心痛。

  她真是一点也不爱他的吧!所以才能做得如此决绝。而他,却是爱惨了她!匍匐着乞爱,爱到如此卑微。

  “你当然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在我没来之前,你怎么肯让她们出事。”片刻后,慕骞尧看着齐思婕,薄唇轻启嘲讽道:“若她们有事,你想要对付我的这一套女人把戏还要怎么玩?”

  “不,不是的!”齐思婕想辩解,但在他了然冷凉的眼神注视下,却是再找不到说辞。

  无论怎么看,就事情的结果而言,他说的逻辑一点没错。事实上,若非是不想担上责任,若是*人不用偿命,她是很希望池语与慕雨能早早死掉!

  “我说过,不要动她!”慕骞尧寒声道:“你既一意孤行,现在就该有胆子来承接后果。你真是脑子不清楚了!”他说着咧咧嘴,露出个极之讥讽而又冷酷的笑容。

  旋即冷冷接道:“你这样伤害她,居然还妄想我能帮你!”

  他顿一顿,阴凉凉的看着齐思婕说道:“我想现在已经用不着我动手了,眼下你们齐家最需要的是一个金牌律师团。我劝你不要再无谓的浪费时间了,还是赶紧早做准备的好。不然,我恐怕齐家的日子会很难过。”

  说罢,他再不愿耽搁,举步就走毫不迟疑。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忘了,慕雨她是在你怀里掉下去的!”眼见他无动于衷,全不念旧情。齐思婕索性豁出去,软的不行,那只好硬撕了。总之,为了她自己,为了她们齐家,只要有一线的可能,她都不能放弃。

  她小跑着追上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惊惧,硬声道:“你以为你能撇得清么?事情真追究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别忘了,我是从哪里将慕雨带出来的!邑乡,是你,你把她关在了邑乡。你囚禁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你该知道,这是犯法的!”

  慕骞尧的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除此,他的脸上却没有了表情。他只是无比淡漠的看着齐思婕。

  齐思婕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她知道这是他极为不悦的表现。比之前寒光四射的眼神,还要不悦,还要可怕!

  “妹妹做错事,做哥哥的想要惩戒惩戒她,让她禁足一段时间,思过自省改过自新。犯法吗?”慕骞尧轻笑,一个字一个字,轻轻的慢声说着:“我不认为有哪里做得不对!”

  “妹妹?!”齐思婕闻言,却是忍不住嗤笑了声。

  “慕雨是你妹妹吗?”她不无嫉恨道:“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女人,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嫁给‘自己哥哥’的女人,你要说她是你妹妹,慕家恐怕也得颜面扫地。”

  慕骞尧听着她的话,依然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对齐思婕知晓此事,他一点也没感觉惊讶。她既能找去邑乡,自也能查出相关内情。

  “慕家的颜面就不劳齐小姐操心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的多操心操心自个,操心操心你们齐家。不要再跟来了!”他冷声道:“我慕骞尧不打女人,不要逼我为你破了例。”说罢,抱着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全然置身事外的怀中人,朝山下行去。

  齐思婕刷白了脸,想追,抬了抬脚又顿住,到底是不敢。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待回头发现那仍缠斗在一处的两方人马,不由又是烦闷又是担忧。

  此时,她方记起还有这一茬。。

  说是缠斗,实在是恭维了她们齐家的保镖。但凡望上一眼,明眼人都能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很显然,打斗状况已呈一边倒的态势。饶是她那仨保镖都是专业保全出身,身手十分了得。奈何慕骞尧的人也没有一个吃软饭的,个顶个的能耐。甭论对方人数众多,且全不认为以多欺少有什么不对。。

  所以这会她的保镖们已做了沙包。。。

  “够了!住手!不要再打了!你们是想要把他们打死吗?”她冲过去,站在外围叫嚷道。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

  听着此起彼伏的拳击与脚踹声,听着那不时传来的闷哼与惨叫,她心惊肉跳!无奈,转向蹲在一边,闲闲观战的小钟。然还未开口,小钟已是转过脸去,表情冷然。摆明了不打算听她的。

  她看一看正狠揍着她家保镖的慕家人,再看一看满面寒霜的小钟,恨恨一跺脚。拎起一旁的手电筒折身就往山下冲。

  一面跑一面大声喊叫道:“慕骞尧!慕骞尧!你让他们住手啊!快让他们住手!你想打出人命吗?”

  行在前面的慕骞尧闻声,牵牵唇,面色冷戾脚步不停。他一路走,间或低头瞧一瞧,垂首埋在他怀里的那人。心思沉重。

  而追了一半的齐思婕,终是停了下来。她其实何尝不知,自己是做无用功。一切都是徒劳!她求他,又怎么会有结果。

  只是当一个人身陷难处,遇到棘手麻烦事的时候,总难免想望着求助更胜于自己的强者。希冀着对方能对己施与援手,帮助自己脱离困境。

  齐思婕怔怔的看着慕骞尧高挺的背影,渐渐隐没于黑暗里,消失在她的视线外。只有她自己清楚,私心底她对他还是存了妄念。指望他能念念旧情,指望他能对她留有一丝的怜惜,帮一帮她。

  都是这样的吧。女人对自己心之所系的男人,总免不了心存幻想。希望能出现奇迹,痴妄自己能成为那一个例外。

  即使那个男人冷漠若斯毫不留情,即使心知那个男人根本从来也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用过情。

  说是为了出口气,但其实,其实还是想要引发他的注意吧,想要与他共有交集,想要见见他,让他求求她。

  可是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这般糟,变得这般不可收拾!齐思婕萎顿着身子跪坐在地,心中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她突然对慕雨心有戚戚焉,产生了一种同为情场loser的共鸣。她与慕雨爱着同一个男人,同样的痴心相许,爱得毫无保留。却也同样的求而不得,爱而不得。同样的痛苦而无望。

  慕雨那个傻瓜,她是真疯了!

  以为在他面前死去,便能使得他心生愧疚,便能永远的留在他心底,使得他对她终身不忘?使他与池语的感情不得善终?

  同为女人,同为爱而不得的失败者,齐思婕对慕雨的心思洞若观火,格外的明悉。对慕雨来说,她已然此生无望。慕骞尧将她囚在邑乡,等于彻底的放逐了她。

  所以,慕雨便想着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争取慕骞尧最后的一丝留恋。甚至想以此来成为横亘在慕骞尧与池语之间的一根刺!

  呵,多么愚蠢!

  多么的愚蠢!

  瞧瞧,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刚才她告诉他,池语那个女人压根不爱他!拆穿了今晚池语是自愿而来,只为了报复他,折磨他,让他痛苦。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珍宝一般的抱着那个女人,回去了他们的爱巢。满身是伤了,还要抱着那个女人,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

  “呵呵呵……”齐思婕自嘲的低笑,笑得比哭还难听。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样痴心痴意的男人,会是他慕骞尧?那样冷情冷性,冷酷高傲的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竟会这般的低微,这般的委曲求全。

第79章

  慕骞尧抱着池语行在下山的路上,他走得缓慢,但是步伐很稳。一路上,俩人俱无交流,唯余彼此的鼻息在方寸间交融。一个稍沉,一个清浅。

  行至山脚,还未走去车前,已有两名身形精*平头男子迎上前来。

  “慕先生!”

  “慕先生!”

  俩人纷纷恭谨出声招呼。

  这是小钟留的人,为的就是要确保他家少爷的安全。小钟跟了慕骞尧多年,尽得真传。做事向来谨慎周全,滴水不漏。

  非常时刻要防守,既不明状况亦不知对方具体底细,具体有多少人?自是得面面俱到,不留一个缺口。

  “开车,回去。”慕骞尧微颔首,简短低道。

  语毕,已是直接走向车后座。其中一个平头男见状,连忙乖觉的上前先一步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慕骞尧抱着池语坐在后座,他垂头瞧了瞧闭着眼的池语。他知道她没有睡。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凑唇在她额际轻柔的亲了一记。

  继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将她更紧的搂在胸前,让她紧紧的挨着他的身体。接着他垂首,将头埋在了她的发鬓间。

  好一会后,他才抬起头来,借着车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凝望始终一动不动的池语。他的眼神深沉而哀伤。

  又一会过去了,他再度叹了叹气,微微调换了下姿势,以便她能靠得更舒适一些。再然后,他靠向椅背疲惫的闭上了眼。

  他身上其实疼得厉害。只再多的疼痛,也抵不过他心间的痛楚。虽早知,她是不会爱他的。可这个事实为什么越来越令他痛苦,越来越令他难以承受。

  原来明白是一回事,但要真正的接受,完全的不求回应却的的确确是另一回事!举凡是爱了,总归要心生贪念,总归会渴求更多。

  ※

  这晚过后,慕骞尧便一直留在别墅里养伤。期间警局几次来人分别与他和池语各做了几次笔录。最后齐思婕以“过失*人罪”,“持枪挟持罪”,“损坏公共财产罪”这三项罪名被提起公诉。

  作为受害者家属的慕骞尧以养伤为名,没有出庭举证。只委派律师全权代表。并授意律师一番周旋后,最终以池语受惊过度为由,替她也免去了当庭做证的事项。

  而慕雨的尸体在经过一连好几日的艰苦搜寻后,终于被找到。只是不出所料的尸首不全,有一截手臂与小腿始终未能找寻到。慕骞尧吩咐小钟替她料理了后事。

  至于他和池语,对那晚发生的事皆闭口不谈。仿若有志一同般十分的默契。俩人照常一起办公,自从在别墅养伤以来,慕骞尧在别墅里安置的家用办公室,便更大的派上了用场。

  除了主持视频会议,电话会议以外,多数时候,慕骞尧都完全放权,交由池语处理公事。譬如公司潜力项目的分析与评估;人事的变动与调整;各类文件的签署等等诸如此类。他都让她自行处理,他只在旁略作指点。

  过完这一年的春节后,早春时分,齐思婕案子的宣判结果出来了。因证据确凿,与事实相符,法院宣判三罪并罚,她被依法判处了5年的有期徒刑。

  为什么案子的结果会出来的这么快,为什么齐家极力奔走,上下疏通,却徒劳无功,上诉几次无果?这里边自然有慕骞尧的“安排”。

  从案发直到开庭以来,对齐家人几次三番的表示要过来拜访,他一律拒绝。逼得齐家人没辙,不得不四处托人带话,致歉与求情。他只是不理。窝在别墅内,不肯见客。如此这般下来,齐思婕终是难逃法网,进了班房。

  ※

  这一日深夜,欢&爱过后,慕骞尧抱着池语一个翻身让她趴伏在他身上,拿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俩人都未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

  自那一晚过后,俩人足有两月余没有行这床第之事。一来是慕骞尧要养伤;二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俩人之间蔓延着。

  直到两月后的某一个夜晚,慕骞尧来了池语的房间。打破了这一僵局。而也是自这一次开始,欢&爱过后,慕骞尧不再回去自己的房间。池语对此亦未表示反对。由此,俩人开启了同床共枕的日子。可谓真正的身影相随,朝夕与共。

  “结婚吧。”良久后,趴伏在他身上的池语突然开口说道。

  微阖着眼睑的慕骞尧当即睁开了眼,他再度一翻身,将池语压在身下捧住了她的脸。他依旧没有出声,只定定的看她,眼眸深深。

  “不想娶我吗?”池语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低低道。

  “想!”慕骞尧语音沉沉,没有犹疑的应声,声调里带着些情&事后的粗嘎。

  “你说真的吗?”他接着问道。

  语气里并不见多少欢喜之意,反而更多冷静,与不确定。

  “你不开心吗?”池语却是这么问道。

  “你开心吗?”慕骞尧不答反问。

  “你若开心,我便开心。”他复又说道。

  池语没有作声。

  慕骞尧也不再说话,只专注的看她。眸光深浓而幽暗,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少顷,终是担心会压着了她,他侧身躺倒在床展臂将她揽于胸前,让她偎在他怀里。

  “不早了!睡吧。婚礼日期我们明天再商量,你喜欢哪个日子,我们就定哪个日子。”他说着,已是一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他轻柔的抚摩着她的头,拍抚着她的背。那黑漆的眸子却并未合上,依旧睁着,融于夜色里。

  这一夜,慕骞尧久久不能入睡。黑夜里,他的脸色深沉,盈满了深切的悲伤。

  ※

  婚礼日期定在了五月。由池语选定的日子。慕家上下私下里无一不觉得,这日子订得实在太紧凑了些,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了。

  可是慕骞尧发话下来,没人敢提出异议。他们家少爷有多宝贝那未来的少夫人,早已是众人皆知有目共睹。

  于是乎,整个慕家瞬间陷入热火朝天的忙碌中。因为他们的少爷说了,要给少夫人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一切都要讲究,半点也不可以马虎。

  而慕氏掌权人,慕家现在的大家长——慕骞尧即将成婚,迎娶心上人的消息,亦在定下婚期的当天,便由慕骞尧做主,特地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新闻发布会。广而告之。

  发布会那天,池语并未出席。只有慕骞尧一个人,主持了发布会。在发布会上,慕骞尧春风满面,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得象天下所有即将与最心爱的人,携手一生时,自然而然会呈现出来的幸福模样一般,他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欣然与欢喜。

  会上他无比深情的对着各路媒体,表达了他对池语——他未来妻子的深深爱意。毫不掩饰毫无保留。说得是那样的直白,那样的真挚,那样的依恋。一番情话下来,举座皆惊!

  想不到啊想不到!真真想不到啊!由来酷酷的冷面慕总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啧啧,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只看慕总说起未婚妻时,那情深款款,含情脉脉的眼神,亦知他定然爱惨了她。

  很快,一出冷面霸总深爱小娇妻,灰姑娘麻雀变凤凰的都市童话爱情故事,便占领了城中各大主流媒体的头版头条。池语顿时成为了人人欣羡的女主角。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期待着,想要看看财势通天的慕家口中即将要举办的盛大婚礼,到底会如何的艳惊全城,甚至说艳惊全国。

  不单底下人要忙,婚礼的两位当事人也不能闲着。选婚戒,试婚纱,拍婚纱照应接不暇。在外时,慕骞尧总是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态。衬得他英俊的脸孔,愈加迷人。真正象发着光的王子,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反观池语,她却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面容淡漠,神情平静。丝毫瞧不出要做新嫁娘的喜色。熟悉她的慕家人,见怪不怪。这位未来的慕家少奶,就这么个性子。为人安静冷淡,不喜交际。

  而不熟悉的外人,艳羡之余,又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准新娘。着实太过冷淡了些!与周身喜形于色的准新郎,对比鲜明,其态简直可谓天壤之别。

  话虽如此,但大家也不过当做一则逸闻私下里八卦一番,感叹一番。只道,世间万象,人生百态,各样性情的人都有。

  又觉这位准新娘,实在好命!千金易得,有情郎难觅。何况,慕总那真是一等一的人才。纵是用最最挑剔的眼光,也是挑不出半分的不好来。

  这样出挑优秀的人,这样的天之骄子却独独钟情她一人,对她温柔又体贴,殷勤又周到。但凡俩人在一处时,这英俊男人眼里便只得他爱人一个,对其照顾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呵护备至。

  唉呀呀,英俊多金还专情,实乃完美夫婿的教科书范本。唉,慕家少夫人,真正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女人!

  而所有人里唯有小钟心底暗自担忧。细心的他,早在少爷发布新闻会那天便觉察出异样。他的少爷生性内敛沉静,在私人感情上一贯的脾性低调。

  依少爷的性子,他实在不可能那般高调的在众人面前,宣扬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即使因为慕氏的声势,慕家的声望。以及少爷本身出色的条件与能力,少爷在大众眼里,已成为了明星般引人瞩目的存在。而身为本城的名流,结婚广而告之,换别人也是无可厚非。但换做他家少爷可就委实不大合理。。

  便是少爷深爱着池语,想要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也不至于如此。感情是私人的事,甭论少爷还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他对池语的独占欲,慕家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爱池语,只可能爱得想要将她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又怎会……

  尤其当小钟看见发布会后,少爷独处一隅时那面上的神情。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他的少爷并不开心,何止不开心,分明是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因为彼时,他的少爷面目阴沉,满脸郁色。神情萧索而落寞。仿若有千斤的心事,难办的难事压在他肩上,瞅着不尽的疲惫,甚而,甚而可以说他的神态很是脆弱!哪里还有半分在人前的欢喜神气。

  小钟深深的担忧着他的少爷,却是不敢开口问询。少爷决定的事,他断不敢妄加置喙,更不敢擅自干涉。除了心下忧虑,他束手无策,全无办法。

  而众人眼里平静冷淡的池语,随着婚期一日日的临近,她心里的焦躁却是越积越高。她极力压抑,极力忍耐。

  可这焦躁还是随着她不可控的强迫症的全面爆发,而显露端倪。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同样的事情,事无巨细。

  即使是一件最寻常,最简单的日常小事,她都要做很久很久,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这样的状态,使得她根本无法正常的工作。

  到最后,她自己已不能再支撑下去,不得不一遍遍的充满了神经质的询问慕骞尧:

  “你帮我看看,我关好了吗?”

  “刚才那个文件我有装进去吗?”

  甚至是:“我刚刚有刷牙吗?”

  ……

  而每一次慕骞尧都会温柔耐心的一遍遍配合,不厌其烦。直到她安静下来。这样的情况,在婚期临近前的每一天都要上演无数次。

  终于这一天,在慕骞尧第一百零一次的回答着池语,无比肯定她的抽屉真的关好了时。池语冲他惨笑道:“你是对的!你瞧,我可能真的有病!真的需要去做一个精神鉴定。”她说着,语声苍凉,满是自弃与绝望。

  慕骞尧闻言,闭了闭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的脸上是比池语还要深重的痛苦。

第80章

  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眼瞅着婚礼日期就要来临。在婚期前一夜,池语罕见的主动求&欢。在洗浴过后,她坐在了慕骞尧的腿上,捧住他的脸凑唇亲吻。

  慕骞尧愣了一瞬,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表现。以往,她会配合他的求&欢,他的需&索。但象今日这般主动却还是头一次。

  而且,她并不喜欢他的吻。可今天……

  慕骞尧只愣怔了片刻,随即便开始热烈的回应。

  “宝宝是不是想要了?嗯,告诉我,是不是想要了?想要我了是不是?”他低低的,呢喃着吻她,爱&抚她。摩挲她的身体,对着她的耳脖轻轻吹气,热情的挑&逗着她所有的敏&感部位。

  这一晚,俩人近乎疯狂的,抵死般的缠绵了大半宿。直至俩人都精疲力尽,方才搂抱着一起沉沉睡去。

  隔日清晨,慕骞尧率先醒转。他没有惊动池语,轻轻起身。却是舍不得离开,他凝望着她酣睡中的睡脸,眼睛里布满了深切的悲伤。

  他伸出手温存的抚摸她的面庞,喃喃的呓语似的说道:“也许你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是么?你只是不能原谅我,不能释怀。

  所以,你才会那样纠结,那样的痛苦。是有一点点爱我的吧,有一点点的吧,是不是呢?宝宝,是不是?现在还是有一点爱我的吧。”他低低的,自言自语的说着,看着她的表情里有着温柔的忧伤。

  那样的温柔啊,又是那样的忧伤,令人心碎。

  ※

  “少爷!”小钟惊道,望着池语的背影,急得不行。

  天呐!池语和少爷,他们,他们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让她走,不许拦她。让跟着她的人注意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绝不可以让她受到半丝伤害!否则唯你是问!”男人苦涩的吩咐着,但语声坚定不容反驳。

  “少爷!”小钟看了看他的表情,终是什么也不敢说,跺了跺脚领命而去。

  慕骞尧看着身着白色婚纱的池语,漂亮得象下凡仙子的池语——他的新娘义无反顾的走向慕宅的大门,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走得那般决绝。

  他对着她的背影伸手,却是僵在半空,随即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睁睁的看她渐行渐远,直至走出慕宅。走出他的视线。

  慕骞尧面色苍白,薄唇紧闭。脸上只余最深沉的痛苦,看起来憔悴又绝望。他不说话,亦不动弹,久久的顿在原地。

  这是她想好的剧本,他会陪着她演。他一早便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要报复他,根本不是要真心嫁他。

  可那又怎样?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配合着她。顺着她。只要能让她好过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即便是要他付出声败名裂的代价。

  是的,只要她高兴,无论她要做什么?无论要他付出什么?

  他都甘心情愿!

  不惜一切!

  这一天,慕氏总裁被新娘放鸽子的新闻,便若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很快传遍全城。奢华盛大的婚礼上,新郎那张惨白绝望的脸,被永远的定格在了各大媒体的新闻稿件里。

  慕骞尧成了一个笑柄。

  之前的婚礼准备得有多么的高调,他有多么的快活喜庆,那么,现在他便有多么的丢脸,与耻辱。一个男人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当众给了这世上最大的难堪,无异于当众掌掴!

  婚礼前津津乐道的民众们,在这场出乎意料,中途大反转的失败婚礼后,照旧津津乐道。只不过谈论的内容变了。从之前一边倒的欣羡与妒嫉,或变做了同情,或变做了轻视,或变做了不解与惋惜。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放着这大好的金龟婿不要!都到手的金矿了,说扔就扔!攀上的高枝,说折就折,说断就断!竟似分毫也不留恋。

  优秀若慕少,人才家世俱无匹的慕少,竟然也会被甩。。

  ※

  “只是为了报复我么?”

  是夜,慕骞尧来到池语入住的酒店。他仍然穿着新郎的礼服,不顾众人的注目与打量。直剌剌来到池语下榻的酒店。

  他盯着池语,她已换了便装,洗去了妆容。而那件空运而来,由他重金聘请国际最知名婚纱设计师,与她的团队日夜赶工,纯手工制出的高级婚纱礼服,被她随随便便的放在房间的沙发边。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瞅着无端的讽刺,就象他的爱情。

  池语不吱声。低垂的脸上一片冷寂。

  “和我上床也只为了报复我?拿自己的身体报复我?”慕骞尧继续轻声的问道。声音苍凉而无望。

  “不是。”这一回,池语淡淡出声应道。

  慕骞尧闻声,显见的意外。一双黯淡的眸子却是瞬间亮堂起来。

  “寂寞。因为寂寞。”池语淡声接道。

  慕骞尧眼里的光,立时熄灭。

  他绝望的问着:“始终不能原谅我了,是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我?无论我怎么做,也不能原谅?!”

  回答他的是一室静寂。房间里静谧无声,空气里却充斥着令人几欲窒息的凝滞与紧绷之气。

  半晌后,慕骞尧走到池语面前。他蹲下身,什么也不说,抱着她低头寻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重重的贴了上去。他将她死死的扣在胸前,吻得凶狠又霸道。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放开她,深深的看她。未有再开口。顷刻后,他起身,大步走出房间,没有再回头。

  ※

  三天后,小钟带着一堆的文件资料找到池语,让她签字。池语翻了翻,第一张便是慕氏最新的人事报告。而第一行就是她的名字。极其醒目。

  她被认命为慕氏企业新一任的执行总裁。慕骞尧卸去了他在慕氏的所有职务。事实上,他将整个慕氏与慕家,他名下所有的动产与不动产,他全部的财产全数赠予了池语。他什么都没留。换句话说,他可谓“净身出户”了。

  池语看完了所有的需要她签名的相关赠予的法律文件,却一个也没打算签。她不要!

  小钟没辙,两个都是不听劝的主。

  然而,这天下午便有个炸&弹般的重磅消息,砸向全城。

  慕骞尧去警局自首了。主动交代了七年前,他为了包庇妹妹做伪证,一手制造池语冤狱的所有事实。

  此事一出,舆论哗然。

  天!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童话,竟是如此的爱恨情仇。。

  有如此不堪的过往,如此多的令人想也想不到的内情……

  然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慕家少爷对池语是真爱无疑。他的行动已毋庸置疑的证明了这一点。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

  前程不要了,声名不要了,万贯家财不要了!甘愿从一个光鲜体面,高高在上的城中名流,沦为阶下囚。除了是真爱,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即使他是赎罪,即使他该为他曾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但这个男人,他确实真心爱着他的爱人。

  池语看着网页上的新闻,淡漠的脸上终于现出痛苦的神情。

  他自首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是那样在乎慕家脸面的人啊!

  没错!她骗婚,为了报复他。

  也为了彻底与他决绝。在她的心还能自我控制的时候,她要离开他。

  她,她不能,不能再一次的爱上他!

  不能!

  可是他自首了!

  他将他的一切都留给了她,他为了她去自首。他愿意为她去坐牢。池语捂住脸,久久无声。好一会后,有泪滴自她的指缝间淌下。一滴又一滴,淌得又快又急。

  三周后,慕骞尧的案子进行宣判。因事实成立,但有鉴于他主动自首,司法机关酌情减刑。最终,他被判入狱七年。

  宣判后的当天下午,小钟过来找了池语。

  “小语,”他哀切道:“少爷他,他现在要去服刑了。他已经为他做过的错事,付出了代价。你可不可以原谅他?不要再怪他!以后,”

  他觑着她的脸色,哀声求道:“你能不能去看看少爷,我,我知道他其实非常希望能见到你。你若肯去看他,他,他一定会很高兴!”他说着,已是语音哽咽带了哭腔。

  对少爷的举动,小钟也是大感震惊。震惊过后,便只余心疼。他的少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别人狠,也能对自己狠。

  慕骞尧事先半个字也未吐露。无论将慕氏与慕家都转赠与池语,还是他自首服刑。都是事情出来了,众人才得以知晓。

  “你知道吗?少爷其实一早便知道婚礼那天,你会走!他一早就知道,根本不会有婚礼!你根本不会嫁给他,你只是想要报复他,想要他出丑。

  可是他仍然装做不知,还刻意将要结婚的消息,弄得无比的高调。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少爷他爱你!他深深的爱着你!他只想着能让你高兴一些。”小钟伤心的说道。

  池语闻言,冷淡的面容到底是现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他知道?

  知道后,还那样的配合她?

  难怪那天她畅行无阻,没有一个人拦她。

  池语心中震颤,却是不肯说话。那一天,直到小钟离去,池语也未开口答复一个字。

  待小钟走后,她照着镜子,眸色惊愕。少顷,她低头摸着肚子低低自语道:“小宝,你说呢?你说妈妈该怎么办?该原谅他吗?嗯?你说,妈妈到底该不该原谅你爸爸?”

  ※

  一个多月后,青城男子监狱。

  “23号,有访客,见还是不见?”狱警对着慕骞尧所在的囚室高声叫唤道。

  剃着光头的慕骞尧站了起来。颇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又是小钟吧,也只能是小钟了。那小子跑得勤,见天的来看他。跟监狱是他家似的。。

  探视时间看,不是探视时间,做低伏小软磨硬泡,巴巴儿的求着看。。。

  搞得狱方不胜其烦,都要怀疑他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不正常关系……

  不过,来了也好,慕骞尧咧咧嘴,脸上露出笑容。倒是又可以听听她的消息,见到她的近照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慕骞尧走去会客室,才进门便愣在原地。是,是眼花了吗?他罕有的孩气的揉了揉眼睛。

  不,没有错!

  是她!

  他没有看错,真的是她!

  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人,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思念得都要发狂的那一个人。是她,真的是她,她来了。

  她来看他?

  “快走啊,站在这里干嘛?”狱警催促道。

  慕骞尧迎着池语的目光,做梦般走到她面前,隔着玻璃拿起了电话。

  “你来了!”他低道,眼睛贪恋的,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丝毫舍不得挪移。

  唔,她似乎,似乎胖了点。慕骞尧立刻感到欢喜,看来小钟没有骗他,她的确过得很好。转念间又不由有些失落,没有他,她反而过得更好了。

  “你瘦了,也黑了。”池语却是这样说道。她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仿佛只是日常寒暄时的陈述一般。

  “嗯!”慕骞尧应声。下意识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在监狱里天天都要干活,经常户外场地劳作,自然是要瘦一些,要黑一些的。

  “你,你怎么样?还好吗?”慕骞尧明知故问,每一次小钟过来,都会详细的向他汇报她的近况。她好还是不好?他当然都知道。

  只是这么些时日未见,又身陷牢室,他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有些拘谨了。又因为想着能多听听她说话。故而没话找话。她这个闷葫芦,一向说得少,可他却是那样的喜欢听她说话。

  池语没有说话,只低头自包里取出一张纸,推进玻璃窗下的缝隙里。

  慕骞尧看了看她,发现她表情平静,单看她的脸,压根看不出她递给他的会是什么?

  他垂首将纸拿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便愈加激动起来。还未自她肯来监狱探视他的惊喜中回神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继而,巨大的喜悦绽放在他脸上,他抬头直直的看向池语的肚子,一瞬后,又低头看看那张彩超报告。

  她,她*了!

  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一定是婚礼前的那一夜,没错!

  只能是那一个晚上,那一晚他们疯狂做&爱。他是因着知道隔天她会走,隔天根本不会有他预期的想望的婚礼。

  所以,那一夜他无助又绝望,悲伤的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在那样的激情中,他完全忘了要做避孕措施。他没有戴套。

  “小语,”他呆呆的看了她好一会,张张嘴,却是口不能言,只觉鼻端酸涩喉间发堵,说不出话来。

  池语飞快的抬眼看了看他,旋即垂下头,低声道:“你照顾好自己,我,我们等你。”她说着,声音显见的不太自然,脸色亦颇不自在。很显然,她不太习惯,不太习惯与他这样的相处。

  玻璃窗后的男人彻底没了言语。

  他紧紧的,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会后,在狱警的迭声催促下,他蠕动着唇,却是只喊出了两个字:“宝宝!”

  探视时间到了。

  慕骞尧眼圈泛红,他恋恋不舍的起身,眼睛象长在池语身上一般,不舍离去。

  “你去吧,我以后再来看你。”池语说着,语声平平。

  慕骞尧却犹如听到天籁之音,他的脸焕发着神采。他对着池语连连点头,欢喜得象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礼物的小孩子。

  才挪步,他又回身拿起电话,不无啰嗦的确认道:“小钟在外面吧?”

  直看到池语点头,他方安心离去。

  待回了囚室,慕骞尧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脸上喜不自胜堆满了傻笑。良久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钟这个死小子!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他!

  只想了想,他又傻笑起来,他要做爸爸了!

  他最爱的女人,要给他生娃娃了!

  她,她终于肯原谅你,接受他了!

  再一想,又不免感到凄然和遗憾。他现在监狱里不能陪着她,让她一个人*,一个人辛苦!而且,而且,他们还没结婚,他们的小宝贝,不得不被迫做好几年私生子。。

  在这一天里,慕骞尧一忽儿欢喜莫名,一忽儿又倍觉伤感。一忽儿傻笑不止,一忽儿又表情忧伤。只是最后的最后,他终是笑倒在床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

  再一会后,有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脸,浸湿了他的心。使得他的心酸酸软软,湿湿潮潮。

  ※

  四年后,一个身形高挺,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了慕氏大楼前。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眉眼弯弯,脸上都是笑容。

  慕骞尧微眯了眯眼,笑看着眼前的大楼。

  终于出来了!

  终于要见到亲爱的她,还有亲爱的他。

  慕骞尧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叠照片,那是她与他们儿子的合影。自儿子出生后,每个月她都会给他带儿子的照片。

  现在小家伙已经三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结实得很!慕骞尧噙着笑,将照片仔细的放回文件包里。

  今天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为了给她们娘俩一个惊喜,他早前便特意拜托了监狱方,隐瞒了他的出狱日期。所以她和小钟都不知道,他今天出狱。

  而为了能早日与他们母子团圆,他可是下足了功夫,在监狱里处处主动,主动的求立功,求表现,以期能减刑,能早一点出狱。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慕骞尧正了正帽子,笑意盈盈的走进了慕氏大厅。

  与此同时,慕氏大楼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面容清雅的漂亮女人,正埋首专心处理着公事。她神情平和,眉眼间隐见温柔之色。

  整个面目显得温婉而柔和。而她的头发已长得很长,顺滑的披散在身后。使得她看起来满身都是女人味,韵味十足。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她温和应声。

  门开了,男人含笑的面庞映入她眼底,四目相对间,满室无言。唯有那爱意流淌,流淌在空气里,流淌在彼此的心间。

  “宝宝,我回来了!”少顷后,男人带笑的眼睛,闪烁出泪光。

  他大步走向前,一把将池语揽在了怀里。

  “宝宝,我回来了!”他低低的重复着。

  将怀中人儿抱得更紧,直恨不能将她就此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使她融于他的骨髓间,融于他的血脉里。

  再也不能分离!

  “你回来了!”池语的声音不自控的轻颤,意外的惊喜过后,她的眼圈也有些发热。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宝宝,我回来了!”慕骞尧喃语着,温柔的摩挲她的面颊。

  他回来了!

  回来捧回他的爱情,回来继续赎罪。

  回来守护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他们是他余生的幸福,唯一的幸福!

  感谢上苍,给了他新生的机会,给了他还可以爱她的机会。给了他还能得到幸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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