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忍一忍，你再等一等
1
坐在妇产科二楼休息椅上的黎兰芳，临着窗口望向楼下的街道，远处有个身影向这边而来，走的很快，从身形看，她知道这是他的丈夫秦明亮。
也就是这十来天吧，黎兰芳发现自己有点反常，食欲不振，闻到点腥味就会犯恶心，还总是昏头昏脑地想睡，打不起精神。这不今天下午上班才一两个小时，她居然在办公桌上弯着头睡着了。同事摇醒她建议她上医院看下，老这样迷迷糊糊的被上司看到了可不好。
幸好今日县医院妇检的人不多，常规检查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确认孕期13周，三个月了。黎兰芳张大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女医生还打趣她这是喜极过度么?黎兰芳生硬的合上自己的嘴，胡乱的“嗯”着，她是惊和喜交加吧。
离开诊室，黎兰芳找了张临窗的休息椅坐下，慌乱的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思绪却翻飞起来。
三个月前秦明宇，秦明亮的堂兄从南方回来，他的宝马驾座出现在村口，亮瞎了村里一众人的眼。
两兄弟当年高考双双落榜，一起去南方的工厂打螺丝。在两班倒熬得萎靡不振的工友中，两兄弟在厂里可谓是两棵青秀挺拔的树。
堂兄秦明宇，言语有趣，诙谐幽默，一两年就混到主管身边当助理，时常还能在厂长眼前晃一晃，偶尔还帮老板大千金跑跑腿。秦明宇在厂里混得如鱼得水，很是开心。
可是秦明亮不开心，虽然他也混上了小组长，但是他觉得在厂里犹如困兽，从睁眼到闭眼间都在车间里转，只有一种声音，机台的隆隆声，只有一种色彩，不锈钢色。
在进入第六年的时候，秦明亮决定回家干点什么，这几年攒的钱够他创个小业了。
“明宇，我想回家了，你呢？”秦明亮已经打定主意年底归家，他怕他再不走，就要窒息在车间的隆隆声里。他一直想问秦明宇，憋了一两年了，还是控制不住惊奇，老板的大千金，大他们七八岁呢。“你和大千金这都两三年了吧，准备咋办？”
“咋办？”秦明宇好笑地看着秦明亮羞红的脸，穿开裆裤就混一起的兄弟俩，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是要结婚的，可没玩的心思。我再等她两年，她要是定不下心来，就分呗。”秦明宇揽起秦明亮的肩，“走，哥请你喝酒”。
酒后不久，秦明亮挥别兄长回到家乡。他把自家两块田和村里人置换合一起，挖成了水塘，准备养鱼。他的口号就是，他的鱼，只吃草的鱼，纯天然的鱼。虽然养殖经营期间有些波折，但他的明亮鱼塘，通过微信，直播视频等宣传，仅一两年的时间在附近的村镇声名远播。大捞鱼起卖常在端午节，中秋节，春节或是酒席订购，小卖就是捞点鱼在各个乡村镇的赶集日。
黎兰芳记得她遇见秦明亮的那天，是秋水乡的赶集日。那天，她正陪着她的外婆赶集。
外婆很爱逛集市，集市里的摊位，她喜欢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看的津津有味。来到一个摆满锅碗瓢盆的摊子前，这是一个很大的摊位。
黎兰芳看外婆要蹲下来细细的挑，估计没个十来分钟不会挪窝，她决定往旁边人少的摊位边去歇歇脚，可是有一股鱼腥味。正要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时，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兴奋声音，
“黎兰芳？”
“呀，是你，秦明……亮。”黎兰芳回头看到鱼腥味传来的摊位，立着个年轻的男子，正滋着白牙，笑得一脸灿烂，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秦明宇有点坯坯地坏笑模样，可这不是他。“你卖鱼呀？”
“是，你逛集市？”秦明亮从他的面包车里拉出一张小小的折叠椅，热情地邀请她，“坐一会呗。”
“生意好不好？”黎兰芳在他的身边坐下，秦明宇兄弟俩高考后去南方打螺丝的消息，当时在同学群中传的沸沸扬扬，两人平时成绩都不错，却未能上榜。“啥时回来的？”
“还行，回来两年了，挖了一个水塘养鱼，需要鱼时找我呗。”秦明亮又从面包车里扒拉出一瓶水，递给黎兰芳，“给。”
秦明亮正想和黎兰芳好好地聊聊，多年未见，这是曾在深夜思念过的人啊。
“芳芳，我们回吧。”黎兰芳外婆挑了个勺子，一个不锈钢盆，“天阴下来了，怕下雨呐。”
黎兰芳赶紧起身要随外婆一起离开，秦明亮立时追了过去，把手机微信打开，“我们加个微信呗。”
2.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可是婚后五年了，却一直未育，夫妻俩陷入了苦恼。刚结婚的那两三年，对于孩子的事不着急，想着正年轻呢，机缘到了，不就水到渠成么。进入第四年的时候，双方长辈就开始催，夫妻俩频频房事，研究易孕姿势，易孕吃食，求神拜佛，都未见回报。唯一的后果是两人对房事索然无味，或者说彼此都勾引不起彼此性趣。
婚后第五年的年初，夫妻俩决定到医院检查下。秦明亮心里是不服气的，自己壮实康健，怎么会干不出一个孩子呢？可妻子丰腴，肤白面嫩，宜家宜室宜子的福相，这么肥沃的土壤怎么可能发不出芽，结不出果呢？
夫妻俩低调地去了一家外地医院。秦明亮去男科，黎兰芳去妇科，其实是有个生殖科，夫妻俩可一起看的。但秦明亮说，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挺难为情的，还是男女分开来的好。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黎兰芳没有任何问题。
黎兰芳把自己的检查结果单递给秦明亮，秦明亮道不用看，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看我会有什么问题么，秦明亮还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往上举的动作，结实有力。当时黎兰芳就笑了，就是，会有什么问题呢。
医生说我们要保持好心情，房事太勤，反而适得其反。说什么小别胜新婚之类的，分分房再偶尔同房，最容易中招。回程时黎兰芳和秦明亮唠着医生的话，觉得可以试试。
回去的当天晚上，黎兰芳就把卧房隔边的屋子，客房兼杂物室，把杂物收拾出去。笑着把秦明亮推进去，以后你就住这间吧。
当夜，隔壁间秦明亮辗展难眠，他拿到检查单时，看完结果后，气愤地把单子用力揉成一团，想扔入垃圾桶时，看到其他人怪异的目光时，又把纸团塞进了裤子口袋。无精症，弱精，少精是什么鬼，难以孕育子嗣，医生说治愈很难但总要吃药试一试。他拒绝了医生的开药治疗。在床上纠结辗展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了会，六点不到便出门了。
水塘边搭建的简陋小屋旁，秦明亮半卧在折叠椅上，阴沉着脸，看着水塘的对岸，眼神痴呆，头脑一片空白。
可当夜，黎兰芳却一夜好眠。她神清气爽地伸展几下双臂，七点了，起床。梳洗一番，上个淡妆，抹点口红，对着镜子里颜光焕发的人儿，扫了个媚眼。把换洗的衣裤往洗衣机里一扔，明亮的呢，她嘀咕着来到隔间屋子。
床上薄毯和衣裤胡乱地扔着。男人就这样，脏，乱，差。黎兰芳把毯子叠好，拎起衣裤，摸一摸口袋，这是自从洗衣机缴坏了一张百元票子后养成的的习惯。摸出来一团揉搓坏了的纸，她好奇地展开来看。
瞬间，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软倒在床边的椅子上，头脑嗡嗡作响，脑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许久待她缓过神来，仿佛纸团烫手，赶紧塞回裤兜，把衣裤团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
3.
日子波澜不惊，秦明亮忙着他的鱼塘，黎兰芳上着她的班。两人偶尔同房，像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但总是草草收兵。
就在两人把日子熬成白水样的光景时，秦明宇驾着他的宝马回到了村里，他像一阵飓风卷入了村子，白水都会沸腾。
“明宇，上次电话时也没听你说要回来呀？”秦明亮看着突然出现的秦明宇，很是惊讶，虽各居一地，但时常联系。
“给你个惊喜嘛。”秦明宇习惯性的搭上秦明亮的肩，嘻嘻笑着。
对于村里人来，秦明宇是个厉害人物，吃得开，混得好。当年秦明宇和老板大千金有了暧昧关系，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五六年。秦明宇和大千金说，我们要么结婚，要么分手。而且结婚要为我生一孩子，不拘男女。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怕她年纪再大生不出孩子了。
大千金看着这个男人，他精壮结实，脊背挺直，不卑不亢。他来到她身边时是青涩少年，如今却是个拥有了潇洒之姿，将要而立的男人。大千金突然泪如泉涌，有钱就幸福吗？前夫身家不斐，日子过得五颜六色，忍了三四年后，双方和平分手，毕竟两家还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秦明宇提出结婚要求时，这一年她和前夫的女儿都快十岁了，她没想过再婚的事。可她看着男人坚定的目光，笑着点头，那我们结婚吧。
在秦明亮夫妻艰难求子就医的时候，秦明宇的女儿已经五岁了。
“老婆孩子咋没带回来？”秦明亮还是很佩服他的堂兄，这个只比他大一个月的堂兄，有胆有色，敢想敢干。
“她们可不想来咱乡下，就不勉强她娘俩了。”秦明宇不在意的说道，她们开心就好。爹娘已被他接出去了，在他们住的小区里为两老人租了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想看儿子，孙女，随时都能看到，两老人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秦明宇微笑着和看过来的左邻右舍招呼，便和秦明亮一起把行礼从车子后备箱里提下来，一起往秦明亮家去。秦明宇家屋子因久未住人，陈旧破败。他也不想收拾打扫，有回来就住秦明亮家。
“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不确定，明亮我这次回，想把老屋推倒重建，不知会不会批？”
“找找关系，打点打点，估计问题不大。”
“行，明儿我先去了解一下如今是啥政策。”
“明宇，用不着，明儿请村上的和镇上的相关管事人员吃个饭，送个礼，估计就能办下来了，这个你比我在行。”
“你说的是实话。”秦明宇哈哈大笑起来，“世道如此。”
“明亮，你这屋子现装修的不错呀，一走进来就觉得很舒服。”秦明宇对此很是赞叹，舒适温馨，家的味道。
“都是兰芳的主意，她说很多人家装修是很漂亮，就是感觉冷冰冰的，她想要的是一种温暖。”
………………
黎兰芳坐在沙发上看着边喝边聊的两人，外形有四五分像，说亲兄弟有人也是会信的。自从那次医院出来后秦明亮的笑容里藏着忧郁之色，秦明宇的笑容里有光，他们的笑容和夜色的灯光融化在一起。她不忍再看，便独自回房安睡。
两兄弟就着酒菜边喝边聊，久别重逢千杯都嫌少，两人吧唧至深夜。
接下来的日子秦明亮陪着秦明宇跑村上，跑当地政府，请客吃饭，泡脚搓麻将，两三天就拿到了准确消息，说了只管推倒重建就是，准建证书会晚一点下来。
秦明宇联系了县里一家装修设计公司，来村上实地考察，要求公司设计员两三天内设计出样稿以供他参详。公司女设计员说，一套小别墅设计完最快都要十天左右，这两三天真的没办法。秦明宇打量了一下女设计员，深度眼镜，五官端正，脂粉未施，是个实诚可信赖的人。他和女设计员打着商量，最多五天时间，你加班加点一下，我会额外付你答谢费的，这个答谢费不会让你公司知道的。女设计员犹豫半晌还是答应下来。
4.
“明亮，你这鱼塘打理得可真不错。”鱼塘岸上，秦明宇和秦明亮两人并肩而立。村里人夸他秦明宇是个人物。他是个什么人物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凤凰男，软饭男。那又怎样呢？谁能不靠人，只要他问心无愧就好，管他人放屁。
在他秦明宇眼里，秦明亮才是个人物，他是自己创业致富，鱼塘打理得风生水起。
“秦总，走，和我一起去打草，割菜喂鱼。”秦明亮豪不客气的使唤起秦明宇来，“在等设计图的日子里就跟着我天天干活。”
秦明宇畅快的大笑起来，这是和他不生分呀。搂起袖子道，“兄弟，走。”
鱼塘平时有请村里两个单身大龄男子帮着打打杂，打打草，种种菜，这是专喂鱼的菜，捞鱼的时候帮着捞鱼。
“今儿让两位帮活的叔休息一天，我们俩干活吧。”秦明亮递了把镰刀给秦明宇，哈哈笑着。两人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起打猪草的年月，肆意地笑声回荡在鱼塘上方。
鱼塘对岸秦明槐的媳妇林青，她透过窗户，痴迷地看着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秦明槐也是到南方哪个厂打螺丝去了，每年年底回来几天，年后便又匆匆离家而去。家里就余三个女人，秦明槐他娘，他媳妇，他女儿。在他们的笑声里，林青的眼泪滑落下来。
五天后，公司女设计员把图稿发过来了，请秦明宇审稿。
灯光下，三个人围在电脑旁看着，指着这好，那不太好，这要改一下，那要改一下的，讨论得很是热烈。
“爸爸，你啥时回呀。”这时秦明宇的微信视频跳了出来，他的女儿秦南正嘟着嘴朝秦明宇做鬼脸，娇俏软萌。
“宝，来给亮叔亮婶打个招呼。”秦明宇把镜头摇向秦明亮夫妻。
“亮叔好，亮婶好。”秦南摇着小手，稚嫩可爱，银玲般的声音传过来，秦明亮夫妻的心酸软一片。
“南南好乖。”秦明亮呢喃道，他打量着秦明宇，正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和女儿说话，怕声音大点就吓坏了他家宝贝。有这样一个女儿也好呀，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念头，也许明宇可以帮帮他吧。
“爸爸过两天就回来了，要听妈妈话哦。”
“南宝会每天张望的呢，爸爸不许撒谎。”
“爸爸会尽快回来。”吧唧一声，亲一亲我的宝贝。秦明宇向秦南挥手，“过两三天就见到了哈，早点睡，爸还有点事。”秦明宇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在不断和设计师沟通修改，完善，秦明宇终于敲定了终版设计图稿。房子的承建，后期装修都委托了县里这家装修公司，签订合同，付好定金，监督核定验收权委托秦明亮，每完成一个阶段，需有秦明亮签字确定后就付一次款。秦明宇最后只管验收成品房，他嘻嘻笑地拍着秦明亮的肩，那就辛苦老弟了。
秦明宇决定明天启程回南方的家，他想他的妻女了。
5.
秦明亮忙完鱼塘里的事，赶到县里的性保健品店里买了点促性的药。在日落村后山头，天际一片沉沉暮色时，匆匆驱车驶进了这片黄昏里的家。
黎兰芳为他们操持好酒菜，瞧着两人聊着没边的话，自顾自的吃好饭，待要离开。
“兰芳，这么多天，辛苦你了。”秦明宇为黎兰芳倒上一杯酒，举杯碰了一下，“先干为敬。”他把空酒杯晃了几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黎兰芳。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黎兰芳也不扭捏，一口就干掉了。她酒量并不好，这在家里倒没什么顾忌。
“老婆，辛苦啦。我也敬你一杯。”秦明亮倒满黎兰芳的杯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黎兰芳好笑地看着秦明亮，“我喝。”杯一干，就有点眩晕，有些醉态。
“那你收拾好，就先去睡吧。”秦明亮扶了一下黎兰芳。
“我没事，你们喝。”黎兰芳打拂掉他的手，转身就去洗浴间。
两人又开始话唠了，天上地下，过去未来，说到哪是哪。聊得迷迷糊糊，喝得晕晕乎乎，直至深夜，秦明亮把酒醉燥热的秦明宇送进了他们的卧房。
秦明亮立在门外，听见黎兰芳迷糊的声音，明亮…………。
良久，呆如门柱的秦明亮踉跄地出屋，来到了鱼塘边的简陋小屋。酒意让他昏沉而又痛苦，他想哭。深夜好像一只兽正张开大口在咬噬他，愤闷和绝望在击打着他，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待他。他双手抚着脸，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而下。
“亮哥。”秦明槐的媳妇林青立在简陋小屋的阴影里，像个鬼魅。
“亮哥，你哭了？”鬼魅向秦明亮移过去，蹲在他身前。
“你怎么过来了？”秦明亮用手胡乱的抹了一下脸，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不，酒灌多了，被你嫂子骂出门来了。”
“快回吧，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女人家出来吓跑干什么？”秦明亮声音低沉，眼神迷茫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亮哥，你要我吧。”林青没有后退，上身往秦明亮倾过去。
“别，妹呀。”瞬间秦明亮头脑清醒起来，他知道她，时常偷偷地瞅他。
“妹呀，女人想男人不是罪，不是错。”秦明亮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男人常年不在家，孤单和寂寞随形，日子不易，怜惜顿生。“在这个村子里，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乱来的女人。”
秦明亮的话，让她的心头一颤，眼泪簌簌落下，啜泣起来。
“等年底明槐回来，你问问他愿不原意来我鱼塘帮忙做事，”秦明亮是计划明年把鱼塘附近两块田买下来，扩大鱼塘的，“如果有余钱，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我鱼塘入一股，大家一起经营。”
“妹呀，你再忍一忍，你再等一等，你男人就回来了。”秦明亮用他粗糙的手抹去林青脸上的泪水。
“谢谢亮哥。”林青的泪更汹涌了，抽泣着，感激眼前这个男人。
“你是个好女人，快回吧。”秦明亮扶起她，把她推出门外，倒在小床上，翻来滚去许久，才缓缓睡去。
6.
晨光已现，投影在卧房厚重的窗帘上，落在双合帘的缝里，无声无息。
卧房里，秦明宇睡意还很沉，但干渴得厉害，想要起身去找水喝。
一条白胖的大腿横在他腰上，这是什么睡姿？这是谁的腿？
黎兰芳！秦明宇睡意顿消，张慌失措地挪去这条腿，赤身裸体的他，跌到了地上。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裤，屏气轻声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溜进了自己的车上。这才深吸一口气，发现全身酸痛，妈哒，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油门一加，就飞出去老远。
一直飞奔到上高速的路口，秦明宇想想不对。这算什么，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吗？好像是他秦明亮把他推进房间的吧？并不是他进错房间吧？他很肯定是这样的。
看到路口有一家物流公司，秦明宇便把车停到了公司门口。
“秦明亮，你给我滚过来，立刻，马上。我在上高速路口这，物流公司门口。”秦明宇冲电话吼着，“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也就二十来分钟吧，秦明亮以同样的速度奔了过来。
秦明宇看着秦明亮坐上他的副驾使座上，眼里喷火。
“你说说，秦明亮，你这是干什么，陷我于不义，陷你妻于不洁。”
“秦明亮，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你老婆发现了，可以告我，可以告你。”
“我跟你说，我从不是一个乱来的人。”
“你说，今天不说出个子丑乙卯来，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没得做了。”
秦明宇用手戳着秦明亮的脑袋，声音狠厉，对着他一顿输出。
秦明亮眨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嚎哭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哥，我也不想这样呀，我不想呀。”
“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孩子。”
“哥，是我没用呀，我没有生育能力。”
“我不敢和兰芳说这事，我没脸说。我怕她离开我。”
秦明宇惊咳起来， 这怎么可能？“去医院检查过了？”
“是的，查过了，无精症。”
“我想过或许可以领养个孩子吧，可兰芳肯定会问为什么呀？我想过去做试管婴儿吧，可不是我的精子呀。”
“这不，你回来了，我就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让你替我一下。”
“我俩长的像，有了孩子估计也没人怀疑，是不是？”
秦明宇已经消散了的愤怒又冒了起来，“你这个浑蛋，你事前和我说一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呀。”他抬起手朝秦明亮的肩上拍去，“你这是犯蠢，你这是害我，害兰芳呀。”
“你就不能再等一等，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和我说一说，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秦明亮低垂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秦明宇意气顿消，无奈地叹道，“事已至此。但绝不能有下次，不能让任何人去和兰芳干这事。”
秦明宇烦恼地看着秦明亮，“明亮，这样，如果这次未成。你还是想要孩子，你联系我，我配合你们，用我的精液提取精子，让兰芳去做试管婴儿。”
“哥，原来可以这样的吗？”秦明亮血红的眼睛里迸射出光来，又是悔恨又是感激，“哥，谢谢你。”
“我又累又困，还是先去县里找家宾馆睡一觉再出发。”秦明宇赶秦明亮下车，待要发动车子离去时，犹豫了下，对立在车边还发愣地秦明亮道，“明亮，你不能因这事就嫌弃兰芳，这个错是你促成的。”
“放心，哥，我没资格嫌弃她。”秦明亮心里已是痛悔不已，“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就告诉我一声。”
7.
黎兰芳在医院打电话给秦明亮时，秦明亮和秦明槐正一起放新的鱼苗。
秦明槐是个实诚男人，话不多，做活却有眼色。秦明亮把余下的活放心地交给了秦明槐，衣服都未换，便匆匆赶往县医院。
黎兰芳在电话里告诉他，她有孕了，已三个月了。
秦明亮一阵晃忽，差点掉到水塘里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好，好，好。我就过来接你。
秦明亮赶到医院正要上二楼，黎兰芳已经下来了。
“你慢点，难怪这段时间见你精神不济。”秦明亮赶紧扶住黎兰芳，问她，“感觉很累吗？”
“要不，干脆辞职吧，别上班了。”
“不，我要上班，一个人呆在家里会变成傻子的。”黎兰芳审视地看着秦明亮，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一直上到生，产假后我还上班。”
“行吧，只要你乐意。”秦明亮拥着她往他的车子走去，“过两天，我们去把爸妈接回来吧。这都在妹妹家呆了大半年了，也该回家了。”
“爸妈是眼馋妹妹家的孩子，过过祖父祖母的瘾。”黎兰芳好笑地看着秦明亮，掩着鼻道，“明亮，你要换一下衣服的，这味道我会犯恶心，想吐。”
“好。”秦明亮立马把外套一脱扔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好点没？”
“嗯。”黎兰芳看秦明亮这态度，心里的石头落下。
六个多月后，黎兰芳在县院产下一白胖儿子，母子均安。
秦明亮仔细地打量着孩子，眉眼八成像母亲。秦明亮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抱着粉嫩粉嫩的小婴儿，心顿时柔软一片，悔恨之意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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