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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5周年纪念日，我见证了他和白月光吻的难舍难分。
纪念日变成了白月光的生日。
一起走过三世，这次他要带着白月光和我们一起走。
可我要死了，谁又能走的了呢？
1
“清霜，今天下雨了，我在你公司楼下。”
“餐厅我也定好了，你会喜欢的。”
临近下班，我收到顾白的消息，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年的纪念日。
这样的温柔体贴，没有一点间隙的样子。
他数年来总是如此，如果我中午没有刷到他和别人的绯闻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那么今天应该也会是美好的一天。
我整理好心情，想着好歹先好好吃顿饭再说。
“唐清霜姐姐晚上好，你今天好美。”
顾白下来给我拉车门，后座的窗户摇下来，映入眼帘的是浓郁的一头蓝色和夸张的妆容。
说话人正是顾白公司的员工，也是顾白的绯闻对象。
我好容易装出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今天是叶萧的生日，她家里没人，能跟我们一块吃饭吗？”
人都带到我跟前了，还这样问我，好像很在乎我的意见似的。
“叶小姐也没有朋友吗？有点可悲啊。”
我懒得给顾白脸色，瞥了眼后座的人，反唇相讥。
叶萧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笑嘻嘻地道：“唐姐姐，我的朋友不就是你吗？”
我很少遇到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叶萧算一个。
我还是上了车，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在我眼前演。
叶萧递给我一个礼物，很莫名其妙。
“结婚纪念日快乐唐姐姐，希望明年没有机会给你送礼物。”
这话挑衅意味十足，潜台词不过是说明年我已经和顾白离婚，给她让位了。
我说话也一向明着难听，“我明年也不想在这一天见到你。”
她又故作委屈地装起来，“真让人伤心呢唐姐姐。”
“清霜，叶萧也是好意，你说话就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了。”
目睹了全程的顾白看不下去了。
咄咄逼人？我都快成忍者了，谁家结婚纪念日带着小三一起啊。
以为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其实不过是懒都懒得装了。
“行了，在外人面前装的那套就别演到我跟前了。”
2
有人写故事喜欢用几生几世来表达主角的深情和浪漫。
这是我和顾白觉醒在一起的第三世，终究还是难逃变心狗血的俗套剧情。
顾白是个剧作家，在成名之前，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写了个悲剧故事一炮而红。
男主角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分手，分手后不到一周，女友和一个富豪在一起了。后来又屡次与他纠缠不清，但还是选择了别人的故事。
无非就是一个舔狗爱而不得的故事，很是俗套没有心意。
但是一段采访却让这篇故事得到“升华”。
主持人说他写了一个背信弃义玩弄感情的虚荣拜金女形象。
他连连打断，有些结巴地反驳：“她不是这样的人。”
有人歌颂有人心疼，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说他是纯爱战神，赞颂他人格的高尚敬重他的品行，分手了也不会说别人一句不好。
当然也有人讽刺说真的爱就不会写出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受世人诟病，不过是一种沽名钓誉的可耻行为。
后面这种讽刺反而愈演愈烈，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
但是顾白一直没有回应过支言片语。
直到近日有人扒出书中的女主角就是叶萧，又一路顺藤摸瓜找到她在顾白公司，每日与顾白举止亲密，就又在网上骂叶萧小三，说顾白舔狗渣男。
于是护短的顾白为了保护叶萧，就公开采访，说叶萧真诚坦然，善良大方，又说二人都有对象，希望不要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这回应堪称无懈可击，但是清醒的网友已经不好骗，依旧追着骂。
“已经有家室了，两个人一点分寸都没有，也不会避嫌，真恶心，对象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真舔狗，我看对叶萧是真有想法，当年说他沽名钓誉还真是错怪他了。”
“都舔狗了，就把人设立好，又要结婚祸害别人，也是真有意思。”
“这叶萧也是，纯纯拜金女，诶有钱了又回来了，就享受穿梭在花丛中的感觉。”
“渣男渣女锁死，别流入市场祸害别人。”
“他们对象快跑吧。”
……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两年前，叶萧刚进入顾白公司，他们就非常熟络，叶萧甚至经常坐顾白的车回家，或者去我家吃饭。
她经常讨好我，但是我对自来熟的人有点防备，又因为顾白对她照顾有加，很难不对她有敌意。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顾白故事里的女主角，也就是网友所说的白月光。
吃饭的时候顾白叶萧都给我夹菜，顾白装得一副温柔体贴的好老公样，叶萧则是好朋友的做派。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真把我当傻子？”
“啧啧啧，叶萧叶晓，别说我还真挺像傻子的。”
叶晓就是顾白写的故事里女主的名字。
我这一世认识顾白的时候，他已经功成名就，我也就知道他那个故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们名字的相像。
“清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现在和叶萧就是朋友。”
“是啊唐清霜姐，今天说清楚也好，你也就不用猜忌我们有什么私情了。”
滑天下之大稽，陌生人都能看出来举止亲密，和初恋女友在这里和我演纯友谊。
“没人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吧，那你可以开除她吗？”
我又转头看着叶萧，“你可以从今以后都不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吗？”
“你们能断了联系吗？”
顾白又坦荡了，他看起来比我还生气。
“清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们？”
3
“我们要是真有什么？还有你什么事？”
很讽刺，就好像叶萧才是配了他三个世界的人。
我们认识了三辈子，我不能功亏一篑。
“姐姐，对不起，那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正沉思呢，对面叶萧站起来了，她那个狂野的烟熏妆搭配这么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实在是很违和。
“好了，萧萧今天过生日呢，清霜，你这样无端猜忌，实在是让我心寒。”叶萧跑出去了，顾白说完这句话也就追出去了。
那天顾白没回家。
第二天我洗漱完正吃个早餐，收到了叶萧的信息，是半裸着上身熟睡的顾白。
我差点吐出来。
“姐姐，顾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十分明目张胆又清新脱俗的挑衅和炫耀。
“这样的垃圾你也是下得去手。”
“我帮姐姐脱离苦海啊。”
我那天下班以后，我又在楼下遇到了顾白。
他递给我一个礼物。
男人是这样的，总是在做了那种事以后，为了让那种愧疚感少一些而做出一些补偿。
我沉默地接过来，听到他喋喋不休地开口。
“我很抱歉昨天跟你生气，我们认识三世啊清霜，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就是有点伤心。”
我知道他在说谎。
我知道人心难测，真心易变，可是已经三世，我们相识相伴已经超过百年。
我很早就知道爱是虚无缥缈瞬息万变的东西，可是时间太久了，我以为会有永恒的东西出现。
也罢，这一场美梦已经持续够久了。
我一直不接话，顾白又说了两句就闭嘴了。
“别这样好吗，清霜？如果我说我可以答应你这一世我们选择回到第一世，你可以相信我吗？”
吃饭的时候，他终于抛出了一个值得我抬头的诱饵。
觉醒之后，我们可以用赚取的钱财去选想要去体验的生活。
我和顾白已经赚了太多钱，几乎任何一种剧情设定都可以体验。
但我只想回到第一世，这一点和顾白有很大的矛盾，他一直不赞同，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悲惨的剧情里逃出来，又为什么要回去？
为此我们总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可是我们又是绑定的，只能有一方妥协，否则就会陷入消亡。
我们是第一世就绑定的男女主，所以必然只能是相爱的，选择也必然是统一的。
我知道按照顾白的好脾气和深情人设，到最后一定是他妥协，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
“但是我有条件。”
他又这样说，眼里是势在必得的了然，他知道我一定会同意。
“萧萧正在遭受舆论压力，骂她是小三，还有激进的人跑到公司去。”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她成为朋友，帮她说话，由你出面的话一定能解决。”
他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与我争执不休的问题。
原来是为了维护他的初恋女友。
我当然同意了，只要能回到第一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我们“和谐”地吃了一顿饭，拍了照片，写了文案，说我和叶萧也是多年好友，希望有心人不要恶意揣测。
然后他们俩人又在评论区回复了几句，舆论风向就又转变了，这样的轻而易举。
大概是觉得拿捏我过于容易，顾白现在装都不装那些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他不再避着我跟叶萧打电话，他前脚出去，我后一秒就能收到叶萧挑衅的信息。
“姐姐，你还真是忍者。”
她和我炫耀他们在街头唱歌，组乐队，一起去滑雪跳伞，挑战极限。
“唐清霜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现在就像木讷沉默的树，毫无生气，又或许是太久了，我和她相识一百多年，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人总是善变的，我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叶萧发给我的录音。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很恶心。
我生病了，还是绝症，这是一个契机，当年选这个剧情就是为了早点死而回到第一个世界。
我打电话给顾白，想商量着早点离开。
不出意外地得到拒绝，“萧萧做饭把手切了，你身体一向挺好，去诊所自己开点药吧。”
他听见我嘶哑的喉咙，只是以为我感冒，我又剧烈地咳起来，咳出来一口血，这时候手机已经挂断。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来看我的第一个人是叶萧。
她带了花和水果，关切地询问我的病情。
“对不起，是因为我吗？”
她没了聊天页面嚣张跋扈的样子，垂下头，很愧疚地道歉。
“要说真的，我挺感谢你让我看清他。”
她倒给我一杯水。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离婚了？”
她眼神变得有些悲哀和愤怒，我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里升腾起来。
“你以为你跟他回到第一世，你们重新来过他就会变好吗？你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吗？”
我脑子里像是断掉一根弦，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白。
我恍惚听见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任务失败，通往原世界的大门即将关闭。
5
我好像在梦里，看着那道光源奋力奔跑，尝试无数次，沉重砸在我眼前的只有厚重黑漆的铁门，光亮被关在门外，只剩密不透风的黑。
我醒来的时候，顾白在我床边。
“对不起清霜，我不知道你生病了，这样也好，我们就抓紧离开这个世界吧。”
“叶萧也觉醒了，他会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只联系了我一个，我们回不去了，叶萧不是觉醒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顾白告诉她的，我们扰乱了新世界的秩序，那道门关闭了。
第二个原因是顾白已经变心，我们不再是绑定的男女主。
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了。
从今往后，生老病死，自然消亡。
我这时候才感受到异常的愤怒，我忍受了这么久，我把底牌亮给顾白，受尽屈辱，还是全功尽弃。
“啪”，我用尽全力扇了顾白一巴掌，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手里现在有一把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去。
“你为什么不去死！”
“唐清霜。”他愣了半天才喊我，“我……跟她，她一个人是去不了新世界的，你总是善良……”
我用巴掌打断她的话。
“别装了，一切都结束了，谁都去不了的。”
“怎么会？清霜，你别吓我。”
这就像是永生，谁都会害怕原本无尽的寿命有了限制。
可是他忘了，自从我们可以选择世界以后，其中的条件是真情与忠诚。
曾经我们都嗤之以鼻，觉得爱果然是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而我们毫不费力就拥有了永恒的爱。
“不管几生几世，我一定会爱你如初。”
“时间不会冲淡感情，只会在长久的陪伴中变得日益深厚，无坚不摧。”
很可笑，我早该知道的，承诺只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算数。
说起来很愚蠢，直到那个大门彻底关闭，我都始终相信顾白对我是与众不同的，他会回心转意。
他出现的时机太好了，我一直记了百年有余，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就像回到那个雨夜。
沉默地死在了那个冰冷萧瑟的深秋里。
我的太阳很早就落了，误把路灯当做太阳以为得到了救赎，灯灭了。
6
我是一个孤儿，长到六七岁被一个老人收养，于是我孑然一身的我有了奶奶和一个家。
爷爷去世，奶奶的子女很少回来看她，除了逢年过节，只有我们二人相依为命。
奶奶对我很好，做得一手好菜，还会给我做衣服。她永远笑呵呵的，对所有人都真诚善良。
她善良但是也泼辣，她发现我被同学欺负，会直接找到学校帮我出气；小时候成绩不好被老师罚站，她会笑着和我说慢慢来；她教会我做人教我自信和勇敢。
我不是孤儿院里没有姓氏的清霜，不是脏兮兮地受人欺负胆怯地缩在角落的野孩子，也不是发烧没人管要睡在地上降温的小可怜。
我是唐清霜，她给我新生。
可是苍天不仁，十二岁那年，奶奶瘫痪，我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奶奶起居饮食，那些叔叔姑姑总是很少回来，最多给一点钱。
我看着奶奶日渐消瘦的身体，她总是吃得很少，每天把药当饭吃，头发全部白了，眼睛里没了色彩。
她总是歉意地看着我流泪，说对不住我。
没有对不住，没有她，唐清霜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角落了。
我那时候已经上了初中，课业繁忙，学校也远，但我不管多忙还是会赶回家给奶奶做饭喂饭。
很累但很充实。
同时又很恐惧，我不敢想象有一天她会离开，我终日惶惶不安提心吊胆，每天睡觉都不敢关灯，过两个小时就去探探她的鼻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有一天夜里我们聊到零点，那天是周末，她精神一直不错，饭也多吃了小半碗，眼睛都像发着光，我们融洽地聊着许多事，过往或者未来。
我后来学会一个词叫作回光返照。
那天我睡得很死，一直到第二天七点，她大喘着气，努力睁着眼，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
只有这四个字。
7
后来的日子很好想象，我被敢了出去，他们说我是克星，克死了他们的父母。
明明奶奶生病，他们三年前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比以往还要少，为了减轻负担，心安理得地把一切都扣在我身上。
我拿着奶奶存的几千块钱艰难度日。
住在三百块的出租屋里担惊受怕以泪洗面。
上了高中以后，为了凑高中昂贵的学费，我只好休学，每天骑着一个破旧的自行车穿梭在城市各地，做着辛苦低薪的兼职。
有一天凌晨两点，十一月的风刺骨，天色灰蒙、雨丝飘荡，路上泥泞不堪，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四肢僵硬，仿佛没有知觉。
路过水坑溅了很高的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四下静默，空无一人，偶尔有车从我身旁穿过。
我这时候有一种胆怯到极致的无所畏惧，就摔死在这个路上，被急驰而过的车辆碾成肉泥，血流一地。
或者被不怀好意的醉鬼或者抢劫犯一刀捅死；被突如其来的巨大货车撞飞，或者怎么都行。
给我一个痛快，给我一个了结的契机。
别让我这样活着，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我很早就死了，在奶奶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也跟着她死去。
我痛恨一切，明明我一无所有，连最后的太阳都要剥夺。
迄今为止，我的生命我的每一寸骨血都刻着痛苦和绝望。
一个巨大的打滑让我摔在地上，天色依旧是灰败的白，雨丝飘进我的眼睛，又从我眼眶滑落。
我一动不动，好像失去所有力气。
哭完这一场，让我见到你好吗？
我闭上了眼睛。
有人背起了我，我想起奶奶带我走的那天，我从车上睡着，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的背上，单薄瘦弱却温暖至极。
月光下，是我们长长的影子。
那是一个美梦，任何片段都温暖轻快，好像定格在收音机里泛黄而陈旧的回忆。
物换星移，暖色的黄变成了灰暗和黑漆，树影如同幽灵，风声呼啸，我好容易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我奋力地跑，却怎么也抓不住，我竭力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还是一个噩梦。
我是被人叫醒的。
那个人就是顾白，我愣了两分钟才清醒，他把纸巾递给我。
“怎么在梦里都哭得这样伤心？”
顾白是我们的班长。
他找过我，说可以为我申请贫困补助。
我拒绝了。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竭力说服我去上学，说有很多补助，只要申请就可以。
后来我还是去上了学，再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高昂的补助全部是他自己掏的钱。
我沉默内敛，眼神灰败，仿佛一片死海，没有波澜。
他太过明朗炽热，他给我买早餐，给我送礼物，教我做题目，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擅自闯入了我的人生。
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反正都会失去，如果都要离开，一开始就不要进来。
我自己都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倘若没有奶奶临终前的那句话，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我大概也恨我自己，被他们洗脑觉得是自己克死了奶奶，我对我的人生和未来不抱任何期待。
我连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爱，更不敢奢求别人。
我一直都知道的，那种概率比中彩票还要低上百倍。
爱是最轻而易举又最强求不得的东西。
可是它的迷惑性实在太高，我那时候只有十六岁。
8
我漂泊半生，孤身一人，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让我痛不欲生。
我还是当面把他拒绝了，他似乎有些伤心，但是还是只是说。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要觉得要负担。”
于是那些直白的炽热变成了默默无闻，我依旧难以忽视在晚课结束后默默跟随的身影，依旧不能对那些随意又小心翼翼的好视而不见。
转机发生在一次地震，我租的那栋房子本就是一栋危楼，被覆盖在废墟里的时候，我依旧感到畅快。
就像我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降临。
我听到营救人员的声音，我并没有出声，静静听着他们离去的声音。
我放心地闭上眼睛，我脑袋混沌困倦至极，又被一个声音吵醒，哽咽得变了调，哀伤又悲痛。
我依旧认出来，那是顾白的声音。
他喊我的名字，这个世界只有他会找我了。
“唐清霜，清霜……你活下来吧……求求你。”
“求你了……应我一声吧，清霜……”
那时候我又想，我似乎并不是一个人，似乎能够活下去的。
我是被期待的，我是被珍视的，也是有人为我痛哭流涕的。
我不是地底不见天日的野草，不是空谷里悲鸣哭泣的风。
“顾白……”
于是黑夜被光明吞噬，那种光亮刺得我泪流满面。
从多年前我就知道，被爱的第一反应是鼻酸和眼泪。
我看到面前的人，他双手灰黑，指甲里泥土粘着鲜血，整张脸也粘着泥土，脸色通红，汗流不止，衣服脏乱破旧。
那时候我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在胸腔中跳动起来，连带着唐清霜的灵魂唐清霜的悲喜和感动一同回到了我的身体。
于是我们交换了心脏，灵魂相通，把一切都给予对方。
我时常对爱这种形式感到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可是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失去的痛苦，我居然获得了一个人长久的永恒的爱。
第一世结束的时候我们相拥而眠，心里想的是遇见你三生有幸，若有来生……
没想到真的有来生，第二世也相当顺利，那时候我真的相信了——爱不会在时光里消散，只会变得厚重浓郁，我知道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一开始看到顾白和叶萧暧昧不清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他所有说的话。
我全心全意信任他，换来的只是背叛和谎言。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秘密，就像只有我们相通的灵魂，蕴藏着百年的爱，轻易地被他打碎。
不堪一击。
9
“你还要怎么绑架我？怎么欺骗我？顾白？”
我告诉了他回不去的理由。
“不……不可能，清霜，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她太像你了。”
“你以前是张扬的，肆意的，你相信我……”
那是多久之前，我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吗？
很可笑，难道怀念一个人的性格而爱上别人不是背叛吗？
他爱的就像不是完整的我。
在奶奶去世后，我就变成了死水，我并不为此可惜，我只是为了长久的记住她怀念她。
我是静默悲鸣的风，生生世世都为她哭泣。
“不爱就是不爱，你早点说，不必如此的。”
连找个借口都这么牵强。
“是啊，已经过了百年，很不容易了。”“只是我还是很恨你，你知道吗？我甚至想*了你。”
我唯一活着的祈求，能回到第一世见一见奶奶，全被他毁了。
“对不起，我毁了以前的我对吗？求你了清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就像回到刚开始那样。”
男人总是这样自信，他甚至以为我隐忍这么久，全是为了他。
“滚吧。”
“求你，就当是为了自己，好好治病好吗？”
他眼里带了哀求，就像刚认识时，他总是这样看着我，仿佛我会像一阵风飘走。
我冷笑一声，“我在医院里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在哪呢？和叶萧寻欢作乐？”“对不起，你恨我也好，怎么都好，好好活着吧。”
这时候他的道歉又能很轻易说出口，他幡然醒悟却需要我以失去最珍贵的食物作为代价。
顾白走了，又来了个叶萧。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着跟你去。”
“没看出来，你也是够痴情的，当年为了钱甩了她，很后悔吗？”
其实我能看出来叶萧平时也只是玩玩顾白的感情，她总是置身事外，好像只是一场游戏，没看出来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恨死他了，我最恨他这样的人，明明有所爱，还要惦记着找刺激找贪图新鲜，我是真心的，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能逃离苦海。”
“他那个人虚伪，装得很假，当年不就是借着我赚了钱，拿我立人设拿你装深情。”
这又是什么迟来的坦白，一边道歉一边说爱。
很莫名其妙。
“我只是太嫉妒他了，嫉妒他这种人 渣还能得到你的爱，你还想跟他回到最初的时候。”
10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一个小妹妹，她小我两岁。
她听见我问，坦然道:“爱需要理由吗？我对你一见钟情。”
“可是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渣，他凭什么呢？”
“我对你的好你通通视而不见，还觉得我是因为喜欢顾白而故意为之。”
“我会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顾白喝醉后和我说你们认识许多年，我就想我也可以，只要你跟他离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
“可是你居然能做到视若无睹，不管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始终无动于衷，就像是爱到极致，只要不闹到你跟前你都能忍。”
“你知道顾白跟我说什么吗？他根本不想回到那个时候，在孤儿院处处受人冷眼受人欺凌，他觉得那段时光是耻辱，他觉得你们的曾经是耻辱。”
“够了。”我打断她，我好歹和顾白认识这么多年，尽管知道他有阴暗的一面，还是不想别人这么随意评判他。
“你本质上也和顾白没有区别，你们的爱总是掺杂着很多东西，嫉妒破坏自我感动。”
她怔愣了半晌，“我只是很胆怯，我害怕你觉得我是异类，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眼里泪光闪烁，“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现在还没那么严重你好好治疗，只要你想，我让顾白身败名裂好不好？”
“不用了。”
我拿顾白的钱还有用。
叶萧走后，系统的声音又响在我耳畔:恭喜您获得破镜重圆剧情值，真爱数值是之前的两倍，可以随时找我穿越世界。
可笑，破镜重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梗，碎掉的镜子粘好也全是斑驳丑陋的痕迹，和好也如不了初。
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实在太盛，远远超过一直相伴的细水长流。
人总是贱，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重蹈覆辙依旧愿意重新来过，说是给彼此机会，不过是一种幻想，一种苟延残喘而已。
“如果我要一个人回去呢。”
“当然可以，只是这需要对方无条件地把所有钱财赠与你，就像自愿抛弃自己成全对方。”
11
我发现顾白每天晚上都来守着我，他也不睡觉，就坐在我床头看着我，仿佛一座沉默的枯井。
在医院的第二个星期，我难忍剧痛，从医院逃跑了。
被顾白找到的时候，我正在公园的一棵海棠树下，暮色降临，一切都与许多年前重合。
七岁从孤儿院与顾白分别后，我们十二岁才重逢。
下学期转学上初中的第一天迷路了，在街上乱窜，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偶然间被一树繁盛的海棠树吸引，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了两声才回过神，天地万物都镀着温和的橘黄色，顾白站在夕阳里。
顾白冲过来抱住我。
他在发抖，我记忆一直很好，地震的那天也是如此。
灾难面前，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及时相爱吧，别让一切溜走。
我们已经拥有过最好的时间了。
他的眼泪蹭在我颈窝，是温热的。
“可以原谅我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为我去死吗？”
他认真的点头，“可以。”
我失笑，可是这样痛苦的时间也太短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钱，全部。”他还是说好。
“谢谢。”
我是真诚的，顾白的爱有期限，但是也确实够久了，只要谁再让我见一见奶奶，他就是我的救世英雄。
他说对不起。
不好意思了，背信弃义的人，跟我一样痛苦都还不够，你要比我痛苦百倍千倍才算还完，谁让你当初接住我又把我扔掉呢。
如果不是你，或许我早就见到奶奶了。
我在他怀里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恨你。”
我要他此生不得善终。
12
再次睁开眼，还是在海棠树下，我回头瞥了一眼，赶紧往前跑。
我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入一个人的怀抱，那个人把我扶起，校服t恤上是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清霜？”
我直视着顾白的眼睛，坦然轻笑，“抱歉，你认错人了。”
于是他也低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我们擦肩而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早知如此，不如不见吧。
我往前走了几步，有个低矮的身影逆着光而来。
“奶奶。”
我边跑边掉眼泪，我不记得我到底活了多少年，在她面前我依旧毫无长进，控制不住突如其来的眼泪。
被她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我想就算一切都只是梦，就算下一秒就破碎，就算让我朝生暮死，我也是愿意的。
“哎呀，哭什么？奶奶来晚了。”
“我等你好久……我特别……特别想你。”
“奶奶也想你。”
13叶萧视角
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我的父母商业联姻，外人面前相敬如宾，背地里一个玩得比一个花。
我从小就觉得世间一切都索然无味，凭借着张扬无谓的性格，任何人，只要我喜欢，我就会得到手。
顾白只是我众多舔狗中的一个，十分不起眼，我忘了谈过几天，直到后来他火遍全网，我才知道这是个睚眦必报的舔狗。
着实让我恶心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有钱了，又主动联系了我，什么东西还敢来招惹你姑奶奶。
顾白确实有当舔狗的潜质，他对我一掷千金，百依百顺。
我对公司外的一个女人一见钟情，那时候太阳在头顶敲锣打鼓，一切都像是静止，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奇异。
我的耳朵隔这一层薄膜，隔绝了令人厌烦的知了声风声甚至心脏跳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我的心脏才妥善地回到我的灵魂，它如擂鼓，与急驰而过的车辆的轰鸣声重合。
“怦怦”，于是我的灵魂好像重新完整。
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顾白的妻子。
再完美的女人总是会有缺陷，她眼神不太好。
越是接近她，我越是痴迷得难以自拔。
我爱她不屑一顾的眼神，爱她冷淡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唯独只对顾白一个人好。
只有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可是我越做得多，我越是嫉妒得发狂，顾白只用存在，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她的爱。
这不公平。
可是我又很害怕，她不把我当朋友，所以我只能以情敌的身份在她周围环绕。
原来他们在一起很久，整整三世，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她看清了顾白的真面目，而我长久地陪伴她，一定能让她明白我的爱。
她生病了，她也进入不了新世界，是我和顾白害了她。
表明心意后，我不敢再去见她，我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
她死在了顾白怀里，她不是那么蠢的人，她才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惩罚渣男失去爱情。
自欺欺人也罢，我相信她是去了新的世界。
那时候顾白已经身无分文，我随意把网上那些东西加工一下，他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知道我在唐清霜的人生里扮演什么角色，是恶毒的小三还是神经质的告白者。
不知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有没有想起我，哪怕一秒。
顾白日子不好过，我没事就请人去“照顾照顾”他，他整天抱着唐清霜的骨灰，好像精神失常一般。
我很轻易就给他抢了，他死在第三天，唐清霜的墓碑前。
去你的够男人，别脏了我姐的轮回路。
我学会了爱，不是掠夺和妒忌，也不是逼迫和伤害。
如果可以，有幸还能见你一面，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给你一个拥抱。
哪怕是在梦里也行。
（故事完）
,故事虚构，不要带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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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