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智
5月14日,川航重庆飞拉萨3U8633航班在飞行途中,驾驶舱风挡玻璃破裂致使驾驶舱高空失压,副驾驶半个身体都被“吸”了出去,驾驶舱温度骤降。
危急关头,机组人员在自动化设备失灵情况下,靠经验手动操纵,最终平安备降成都,119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中,除4人受伤,均无大碍。
15日,封面新闻记者联系到国内知名航空公司一位资深机长,从专业角度分析驾驶舱风挡玻璃破碎原因,他认为,主要有四种可能原因,其中,机务检修时出现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目前,民航西南局和四川监管局已介入该事件调查。
记者:驾驶舱风挡玻璃本身结构是怎样的?飞行中爆裂正常吗?
机长:我所在航空公司主要是波音机型,川航备降航班是空客机型,但所有的民航飞机,风挡玻璃都是有里、外层,中间还有一个结合点,外层主要是防止外力撞击,比如鸟类、冰雹,设置内外层的原因,便是为了防止玻璃爆裂。
其实,昨天发生这件事以后,在我们民航业界内部引起轰动,一般来讲,在现代民航业,发生内外层风挡玻璃爆裂很少见,特别少见。
记者:驾驶舱风挡玻璃的检修流程大概是怎么样的?
机长:从机务角度来讲,检修分为A、B、C、D四个等级,等级依次升高,正常的A、B两层检修,深层次是D级检修。一般来讲,主要是机务使用专业仪器,对风挡玻璃进行压力测试,看能否符合标准,能否符合高空高压强的标准。
根据网上公开资料,川航备降航班其实在不久前就做过一次定点检修。
记者:风挡玻璃破碎会给驾驶带来哪些困难?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机长:通俗来讲,一个受过训练的人,失误率可能是千分之一,如果2个驾驶员一起驾驶,失误率就微乎其微,这也是民航配备2个驾驶员的原因,我从业以来也遇到过意外情况,第一次遇到也比较紧张,多经历几次突发情况,就会比较冷静。
我认为,正是由于川航航班机长超过20年的飞行经历,让他在危急时刻很冷静,确实很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其实,高空失压这个问题,是民航训练、教学的一个常见课题,也不是说的那么可怕,但最可怕的是,玻璃在破碎后,强风对驾驶台造成很大破坏,很多自动化设备都失灵了,加上空客自动化操作水平比较高,这给机长操纵飞机带来很大困难。
3U8633航班机组人员,中为机长刘传健
记者:从您的角度来讲,风挡玻璃破碎的原因主要有哪些?
机长:总的来讲,主要有机务维修、风挡玻璃加热、玻璃材质问题、外力撞击四种主要的可能性。
·风挡玻璃材质问题
机长:正常来讲,空客的飞机,风挡玻璃的使用是三万次循环,简单来说,飞机一次起降,定义为2次使用,备降的川航航班的循环使用次数,应该没有达到临界点,严格来说,不能排除玻璃材质的问题,但可能性比较小。
其次,每个航空公司关于风挡玻璃循环使用的政策规定不一样,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分析。
·风挡玻璃加热导致破裂
机长:民航客机在9800米空中,机外温度大概零下40、50摄氏度,民航驾驶员都会打开风挡加温,对玻璃进行加温,避免玻璃产生雾气或者结冰。
有可能是风挡加热的时候,电路突然短路、或者因为设备老化,你要知道,在万米高空中,内外压强差是10倍,任何一点小的细节,都有可能导致玻璃爆裂。
飞机内外高达10倍的压强差,在玻璃爆裂的瞬间,驾驶员就被强风吸出去,川航的副驾驶也差点被吸出去。
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真的出现“加热导致玻璃爆裂”,专业上叫做“设计缺陷”,实际上空客、波音这种大公司,飞机型号成熟、通过了国际专业验证,设计缺陷这一点可能性不大。
·外力撞击可能
机长:你可能也看过英航玻璃破裂的材料,但川航备降和英航不一样,英航是在低空爬升过程中遭遇意外,川航是在高空中遭遇意外。
如果是外力撞击导致玻璃破裂,一般是在低空中,比如鸟类和大一点的虫子,一旦发生外力撞击,飞机本身有一个检测系统,会马上做出提示,做出警告,飞行员不可能不知道。
从业以来,我本人也遭遇过鸟撞情况,都是在低空中,飞机马上发出了预警,在900公里时速下,不仅是鸟儿,就算是大一点的虫子,也会产生一个很大的声音。
其次,在川航备降航班飞行高度9800米,鸟类是不可能有的,气象条件比较稳定,冰雹那种可能也很小。
·机务检修问题
机长:其实我个人认为,玻璃破碎可能性比较大的原因,是机务在检修的时候,没有发现螺丝老化、或者螺丝没有拧紧、检修时没有发现隐患。
根据公开资料,川航备降航班之前做过定点检查,可能会给机务带来一种错觉:飞机已经定点检查过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导致这样一种疏忽。
尤其是在检修时,检修到哪个地步,有没有检修到螺母,要看具体的检修记录。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看法,具体还要以相关部门正式调查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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