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在镜前擦拭嘴角血丝时,右手无名指突然触到某种光滑的曲面。这触感像极了海边捡到的贝壳内壁,却在下一秒让我的胃部剧烈抽搐——那分明是半颗臼齿,躺在掌纹间泛着珍珠母的冷光。
这是本月第三次从相同的梦境中惊醒。口腔里二十八颗牙齿伴随着开始的剧烈磨牙到最后如风中落叶簌簌坠落,在青石板地面敲出编钟般的空响。每次俯身捡拾,总会在指尖碰到齿面的瞬间堕入深渊,醒来时总要数着齿列确认现实。
但此刻掌心的异物如此真实,让我想起上周在牙医诊所看到的全口义齿模型,那些整齐得令人不适的树脂牙床。
"周医生,您确定我没有任何口腔疾病?"三天前的问诊场景在冷汗中浮现。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医师将X光片推到我面前,语气里带着困惑:"张小姐,您的牙槽骨比同龄人还要健康,连智齿都完美排列。"他停顿时镜片反射出诊疗灯的白光,"不过您的咬合肌严重劳损,最近压力很大吧?"
诊室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摸着右侧脸颊,那里有团永不消散的酸胀感,如同含着未成熟的青梅。自从半年前接下那个注定两败俱伤的商业并购案,我的颞下颌关节就开始在深夜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相互啃噬。
走出诊所时,手机弹出第十七条工作消息。项目组正在争论是否要曝光对手公司的财务漏洞,光标在对话框里闪烁了三分钟,最终只发出"暂缓"二字。电梯镜面映出我紧抿的唇线,这个表情被下属私下称为"法务部的铁闸门"。
但此刻站在浴室的月光里,那些精心构筑的防线正在崩解。我颤抖着打开首饰盒,将捡到的牙齿与先前收集的两颗犬齿并排摆放。它们像某种神秘的占卜道具,在丝绒衬底上拼出残缺的星图。这时我才惊觉,这些牙齿的脱落顺序竟与童年换牙期完全吻合。
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的一个晚上。乳门牙脱落时我正偷吃冰箱里的杨梅,酸甜汁液渗进牙床血洞的刺痛感,与此刻口腔残留的金属味惊人相似。当时母亲用红线系住那颗小米粒似的牙齿,说这样新牙才会长得整齐。如今红线早已褪色成浅褐,而我在谈判桌上练就的完美微笑,是否也像那些被替换的乳牙,不过是精心设计的伪装?
晨光初现时,我带着考古学家般的执拗开始拼凑梦境残片。第四颗牙齿出现在咖啡杯底,第五颗卡在梳齿间,等到收集到第十二颗时,终于注意到某个诡异的规律——每颗牙齿内侧都刻着微小的数字,连起来竟是某个经纬度坐标。
这个发现让我在早高峰的车流中急转掉头。导航显示坐标指向城郊的废弃游乐场,那里有棵百年槐树,树干上留着我和初恋刻的歪斜爱心。十九岁生日的月光下,我们曾在此交换带着牙印的樱花糕,他笑说我虎牙上的豁口像月牙船。
而今枯枝间悬挂的许愿瓶早已蒙尘,却在树洞深处找到个铁盒。掀开盒盖的瞬间,陈年雨水的气息裹着十几颗乳牙扑面而来。它们被透明树脂封存成琥珀标本,每颗牙齿都穿着褪色的红线,底下压着泛黄信笺:"给小哭包的新牙基金"。
泪水突然决堤。原来当年母亲悄悄收藏了我所有的乳牙,这个发现比任何梦境都更具摧毁力。那些被我视作软弱象征的童年遗迹,此刻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像串被时光打磨的珍珠。
带着双重齿盒回到事务所时,项目组成员正在激烈争论。我将两个盒子并列放在会议桌中央,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开始讲述牙齿的故事。当说到第十颗乳牙对应的正是并购案关键节点时,法务助理突然举起手机:"张律,对方公司刚发布公告承认财务疏漏...
此刻落地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我摩挲着母亲保存的乳牙标本,突然明白梦境在警示什么——我们总在恐惧失去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却忘了真正的生长永远始于旧物的脱落。
你们有做这样的梦吗?最后是怎么应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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