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好了休假单,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与愉快。
这几年,我都将每年的休假放在最后一个月的最后几天。其实,年假中的“年”也只是一个人为的定义,是一个阶段的结束而已。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辛苦了一年的农民,春天播种希望,夏天施肥、除草,单等秋天将一粒粒粮食搬到院子里,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不再奔波于田间地头,心安理得地抚摸抚摸仓里的玉米棒子,晒晒冬日的暖阳。其实,没有哪个农民在今年收获之后就真的大事完毕,不管不顾。一年过去了,还有下一年,人生真正的段落,是在生命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只要生命不息,就要一茬接一茬的耕耘、播种和收获。而于我来说,离颐养天年的日子还遥遥无期,所谓的休假,只不过是在忙碌一年之后,把理应属于自己的权利放在最后来享受,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安慰,犒劳一下自己罢了。
也有许多同事还在年初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假期休完了,从心里说,我敬佩他们的果断与勇敢,敬佩他们的洒脱与利落。近两年,由于疫情的原因不敢外出,这仅有的一点福利便被我一直攒到将要过期作废的时节,这样做多少也有个先苦后甜的心理暗示。
都说老天安排给个人的命运是公平的,这辈子要吃多少苦,享多少福都是定数,只不过有的人先甜后苦,有的人苦尽甘来,这当然是宿命论,不可全信。但我也从小听着父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教诲,心想着,如若这样,倒真的是把该遭的罪,放在年轻时一一尝遍,剩下的就都是生活的甘甜啦。因为年轻时身体健壮结实,经得起辛劳,也正因有这样的根本,才有了不怕失败和挫折的底气。即使碰壁到头破血流,也可以凭借一副身板儿,一身蛮力,重新来过。如果一出生就泡在蜜罐儿里,不经风雨,不谙世事,那成年后的困顿是难以承受和逾越的。
其实,苦也是相对而言的。人的记忆虽不像鱼儿短暂,但却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淡化对苦的品味。这正是一个横向和纵向的比较,对于同一个时期、同样年龄的人来说,这是横向,而将彼时与现在相提则为纵向比较。
当年刚从学校毕业回家乡参加工作的时候,我被安排在单位的苗圃工作,从事花草树木的培育,栽植,在那里度过了迄今为止最辛苦的十年。
那时单位搞承包,一个年逾半百的山东大叔成了承包人。县城各处的绿地公园所用的花花草草,都要在温室里经过好几个月的成长,从播种、育苗到出棚,整个过程中,工人都是在塑料大棚里度过的。
每年春季,实际上也就是过完正月十五,一年的工作就开始了,这时还是严格意义上的东北的冬天。棚里棚外的温差最大约有50度,外面是刺骨的寒风,里面是三伏酷暑。现在我们说“温室中的花朵”——的确,花朵是娇弱和被呵护的,而人在这种环境里可真没有它们那种承受力——在外面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进入棚内一下就热得受不了,必须把衣服一件件脱掉,穿半袖还嫌多呢。棚里在阳光充足的时候,温度能达到30多度,而且空气湿度也极大,毕竟生长着这么多花花草草,没有充足的水分,是不可能的。所以劳动的时候,我们常常汗流浃背,下班之前,要先把衣服穿好,在门口儿等半天,等身上的汗彻底消了,才敢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