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窗台时，老张正蹲在自家小院里给刚冒头的豌豆苗搭架子。邻居隔着篱笆打趣："这苗子看着蔫巴巴的，能活？"老张捏着竹条的手顿了顿："昨儿夜里刮歪的，扶正就好。"他轻轻把嫩茎绑上支架的动作，像极了给娃娃裹襁褓。三天后，那排豌豆苗齐刷刷开了紫花，藤蔓缠着竹架爬成一道绿瀑。
生活总爱冷不丁给人使绊子。菜市场卖豆腐的李姐，二十年来雷打不动凌晨四点开磨。有回送货三轮车半路抛锚，她愣是用扁担挑着两板豆腐走了三公里。到摊位时天刚蒙蒙亮，第一缕阳光正巧落在她浸透汗水的蓝布围裙上。
茶铺王老板的柜台抽屉里永远放着两种茶杯——白瓷的待客，粗陶的自用。有人笑他矫情，直到有天下暴雨，他把最后把伞塞给忘带雨具的顾客，自己顶着账本往家跑时，粗陶杯里半凉的茶梗还在晃荡。这种粗茶梗最耐泡，就像小城里的人，经得起日子的反复冲泡。
巷口修车铺的老周工具箱底层，压着张泛黄的技校录取通知书。98年发大水时他拿来垫过千斤顶，后来就一直留着。有回给中学生修自行车链条，孩子盯着他黝黑手指上粘着的机油忽然说："叔叔你修车比我们物理老师讲齿轮原理还清楚。"老周用抹布擦手的动作突然放得很轻，像在擦拭什么贵重仪器。
早市卖花的陈婆婆总在装零钱的铁盒里埋几颗糖。雨天生意寡淡时，她就剥开糖纸含一颗，皱纹里漾开的甜味能让绣球花多挺两小时。去年冬天收摊摔折了腿，再出摊时轮椅扶手总别着枝新鲜月季。问她为啥不歇着，老太太数着钢镚笑："闻着花香，骨头缝里都不疼了。"
生活这坛老酒，有人尝出涩，有人品出醇。裁缝铺玉梅姨踩着老缝纫机补裙子，针脚走得比姑娘们手机计步器还密；快递站阿凯整理包裹时总先贴易碎品的标，像在给萍水相逢的牵挂打包平安。其实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活法，不过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把平凡揉碎了拌上真心，熬成一碗温暖自己的糖水。
街角那盏路灯昨晚又被顽童砸碎了，维修工老吴往上爬时，口袋里掉出个塑料小风车。他站在晃晃悠悠的高梯上接住风车那刻，朝阳正好掠过他安全帽的边沿。底下晨练的老人仰头喊："当心啊老伙计！"他挥挥那个捡回来的风车，铁皮灯罩磕碰的声响里混进几声清脆的"哗啦啦"。
这些扎根在生活褶皱里的光，比任何豪言壮语都亮堂。就像老张后来在篱笆边多种了排向日葵，他说："杆子歪了不打紧，花盘永远知道太阳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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