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者抱怨的智能电视“套娃式会员”体系，与互联网电视行业现行的管理制度相关
文 | 《财经》记者 郑可书 柳书琪 刘以秦
编辑 | 刘以秦
家住宁波的金女士有多喜欢电视剧，就有多讨厌智能电视的会员收费体系。
她用小米电视，花了一年200余元的价格，开通小米会员，得以点播观看部分影视剧；但要看其他剧，还需再买会员。她还发现，视频平台手机端的会员与电视端无法通用，手机端有了会员，要在电视上看，还得付钱。“太气人了，”她说。
事实上，小米提供的视频内容来自于爱奇艺视频平台。因此，购买小米会员后，只能观看爱奇艺版权内容；要想看其他视频平台的内容，还需额外付费。
这一让金女士们不解的智能电视“套娃式会员”体系，与互联网电视行业现行的管理制度相关。在中国，互联网电视服务行业实行许可准入制度，拥有广电总局发放的“集成牌照”与“内容服务牌照”的机构，才能提供相关服务。
一位头部电视厂商人士告诉《财经》记者，理解电视的方式与以前不同，电视不再只是家电产品，而应该被视为智能终端，和手机、平板一样可以下载不同的App，各家App自然有各自的会员系统。
与其他智能终端不同的是，电视严格受牌照限制。此前广电总局曾颁发七张互联网电视集成播控牌照，包括CNTV、百视通、华数、南方传媒、湖南电视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电台，并表示未来将不再发放。
视频网站必须与这七家拥有牌照的企业合作，才能在电视端播出。
一位爱奇艺人士告诉《财经》记者，拿到牌照只有一种方式，就是和拥有牌照的国资企业成立合资公司，且该公司由国资控股。
爱奇艺在电视上的应用叫“银河奇异果”，腾讯视频是“云视听极光”，这些应用都是属于合资公司，视频平台负责运营，国资企业会按控股比例分钱。因此，“如果爱奇艺计算下来会员费20元就能回本，那么在电视上，会员费就需要40元，所以电视不光要再买一次会员，价格通常还会高于手机端。”
根据广电总局《关于加强以电视机为接收终端的互联网视听节目服务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持有互联网电视牌照机构运营管理要求》等相关文件，互联网电视行业共有三大主体：集成机构、内容机构，以及终端设备厂商。
1. 集成机构需要拥有“集成牌照”，对所建集成平台独家拥有资产控制权和运营权、管理权；集成平台由节目集成和播出系统、EPG管理系统（Electronic Program Guide，电子节目菜单）、客户端管理系统、计费系统等主要功能系统完整组成，只能连接广电总局批准的合法内容服务平台。
公开资料显示，拥有集成播控牌照的机构共7家，皆为国资背景，包括央视国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百视通（由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SMG）等投资设立）、华数传媒（由杭州文广集团、浙江广电集团等投资设立）、南方传媒（由广东省人民政府持股100%的广东省出版集团控股）、湖南电视台。
2014年，时任广电总局网络视听节目管理司司长罗建辉在第三届中国互联网电视产业论坛上称，互联网电视集成播控牌照将不再发放。
2. 内容机构为集成平台提供内容，分为“内容服务机构”与“内容平台的合作方”两类。
内容服务机构，需要拥有“内容服务牌照”。据前瞻产业研究院整理，截至2020年12月初，拥有该牌照的机构共16家，同样均为国资背景。除上述7家拥有集成播控牌照的机构，还有电影卫星频道节目制作中心（CCTV6）、城市联合电视台（CUTV，深圳广电集团牵头发起、全国城市电视台联合投资）、北京广播电视台、云南广播电视台、山东电视台、湖北广播电视台、江苏电视台、重庆网络广播电视台、贵州广播电视台。2014年，罗建辉表示内容服务牌照允许省级广电机构正常申请。
内容平台的合作方，即拥有内容资源的无牌照平台，如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等视频网站。他们可与有牌照的机构合作，提供影视剧等版权内容，或图文信息服务。
3. 终端设备厂商生产机顶盒等终端设备。相关设备需获广电总局批准、授权，一机一号，且只能连接互联网电视集成平台，不得有其它访问互联网的通道。2011年，广电总局发布《关于严禁通过互联网经机顶盒向电视机终端提供视听节目服务的通知》，禁止相关网站直接通过互联网，与终端厂商合作，提供互联网电视服务。
牌照不能租借，因此，爱奇艺、腾讯视频等视频网站若要提供互联网电视服务，需与拥有牌照的机构合作。常见的方式，是成立合资公司，推出TV版App，再上线至有牌照的集成平台。
比如，爱奇艺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合作，共同成立银河互联网电视有限公司，推出银河奇异果（爱奇艺持股10.125%）；优酷与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合作，推出酷喵；腾讯视频与南方新媒体合作，推出云视听极光。
手机会员不覆盖电视，但部分电视会员可以覆盖手机。以小米为例，小米影视会员分为小米影视VIP和小米影视VIP（移动版），前者价格是348元/年，可以在小米手机、平板、电视上使用；后者价格是258元/年，可以在小米手机、平板上使用。
在视频网站会员之外，电视系统也有会员。主流电视厂商除了提供硬件产品，还搭载了软件系统，如华为的鸿蒙系统、小米的MIUI、创维的酷开等。这些系统会自行推出会员服务，包括采购主流厂商的会员内容，或自行购买版权的内容。
消费者购买电视系统会员后，通常会获得多家视频平台的会员内容，相当于“打包”售卖，价格更低廉。前述电视厂商人士透露，打包采购的具体价格并不高，视频网站更希望以此获得会员数量的快速增长。他们曾以内部价购买一批用于用户抽奖的视频网站会员，发现与打包采购的价格相当。
但麻烦的是，系统会员并不会囊括所有主流视频网站。小米相关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小米影视VIP的内容就主要包括爱奇艺的内容，以及小米购买版权的内容。
前述电视厂商人士表示，每家智能电视企业会有自己的信息源，视与平台合作关系而定，如电视硬件配置如何支持视频网站的超高清画面等，这些合作关系都会导致厂商在视频平台间的侧重略有不同。
“如果之前三家视频网站的推荐比例是3:3:3，在达成一定的合作后，可能会变成5:2:2。”他说。
这就导致，如果消费者需要观看的视频内容不在系统会员内，还需要另外开一个专门的App会员。对此，小米人士表示，在App内购买会员的费用，不会和小米分成。
2022年，长视频平台的业绩情况均不算太好。财报显示，2022年三季度，爱奇艺营收74.7亿元，同比下滑7.6%，日均付费用户1.01亿，同比下滑3.5%。腾讯视频付费会员总数为1.20亿，同比减少900万，环比减少200万。优酷所属的阿里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9月30日止六个月，来自数字媒体及娱乐分部收入为156.23亿元，同比下滑3%。2022年前三个季度，芒果超媒营收102.39亿元，同比下降11.97%，净利润16.78亿元，同比下降15.24%。
2022年，几乎所有的长视频平台都上涨了会员费，其中芒果TV连续涨了两次。不仅如此，2022年12月，优酷更新了会员登录规则，用户账号最多可同时登录3台设备，其中包含：手机端App1个、Pad端App1个、电视端3个、电脑客户端1个、网页端1个、车载端1个、其他端1个。优酷VIP用户同一时间可在2台设备观看，酷喵VIP用户同一时间可在3台设备观看。
前述爱奇艺人士表示，不光是优酷，爱奇艺也有类似的动作，后台能识别出用户是否分享账号，例如看过的电视剧在另一台设备上重新看，或是不同的设备同时在看不同的剧等，这些行为都会触发后台登出账号。他说，此举是为了减少共享账号、买卖账号的行为，提升会员购买量。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视频平台的会员价格还会继续上涨，且由于电视端需要牌照，成本更高，费用也会更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