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了电台,这样他们就可以采访我了。我太害羞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年,我父亲接到了罗萨里奥中央青年队教练的电话,说他们希望我去那里踢球。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情况,因为我父亲是纽维尔斯老男孩的球迷。我母亲是罗萨里奥中央的球迷。如果你不是罗萨里奥人,你无法理解这种竞争是有多么激烈,就如同生死局一样。当比赛开始的时候,我父母会为每一个进球大声尖叫,获胜者会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嘲笑对方。所以你可以想象,我母亲得知罗萨里奥中央希望我去踢球的时候是多么兴奋。
我父亲说:“哦,我不知道。太遥远了。九公里呢!我们没有车!我们怎样才能够将他送到那儿去呢?”
我母亲说:“不,不,不!别担心,我带他去就是了。没有问题的!”
那个时候,“格拉谢拉”出现了。
“格拉谢拉”是一辆生锈的黄色自行车,我母亲每天都骑着它送我去训练。它前面有个小篮子,后面还有一个座位可以做人,但有一个问题,因为我的小妹妹必须和我们一起去。所以我父亲做了一个小木板,把它绑在自行车的侧面,这样我妹妹就可以坐在那里了。
但事实上,我在罗萨里奥中央的日子并不容易。如果不是我母亲的原因,我早就不踢球了。15岁的时候,我还没有成长起来,但我有个疯狂的教练。他更喜欢身体强壮、有攻击性的球员,而这并非是我的风格。有一天,我没有能够在禁区内争得头球,训练结束的时候,他把所有球员都聚集到了一切,然后转向我……
他说:“你这个懦夫,你真是丢人现眼。你永远不会有任何成就。你会失败的。”
我崩溃了,他还没有说完,我就在队友面前哭了起来,然后我就跑出去了。
当我回到家中,我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间,独自哭泣。我母亲知道我有些不对劲,因为每天晚上我训练回来的时候,我都会去街上玩的。她走进我的屋子,问我出了啥事,我真的不敢告诉她发生额了什么事情,因为我担心她会一路骑着车去球队,揍我的教练。她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如果你对她的孩子做了啥……暴走状态就开启了。
我告诉她,我吵架了,但她知道我说谎了。所以它做了所有母亲在这种情况下做得事情——她给我的一个队友的母亲打了电话,这让她知道了真相。
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我哭得挺厉害的,我告诉她,我不想再踢球了。第二天,我甚至不想离开家,不想去上学,我觉得太丢脸了。我母亲坐在我的床边,她说:“你要回去,迪马利亚。”
你今天要回去,你得去向他证明你自己。
那天我回去训练,然后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的队友们没有嘲笑我,他们帮助了我。当球飞到空中,后卫会让我赢得头球,他们让我找到了一个良好的感觉,那天他们真的很照顾我。足球是一项竞争激烈的运动,尤其是在南美洲。每个人都想要过更好的生活,你知道吗?但我永远都会记住那一天,因为那些队友们看到我在受苦,他们帮助了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那么瘦小。16岁的时候,我还没有能够进入罗萨里奥中央的一线队。父亲也开始担心了。一天晚上,我们在餐桌边,他说:“你有三个选择,你可以和我一起工作,你可以去完成学业,或者你可以再尝试着踢一年球。但如果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工作。”
我什么都没有说。家里情况很复杂。我们需要钱。
然后是我的母亲站了出来,“再踢一年足球”。
这事情发生在一月份的时候。
十二月,也就是一年之约的最后一个月,我在顶级联赛完成了处子秀。
从那天起,我的足球生涯正式开启。但事实上,这场斗争早就在那之前开始了。首先是我母亲帮我修鞋子,然后是她在雨中骑车送我去训练。即便我成为了一名职业球员,这对于我而言仍旧是一场战斗。我不认为南美以外的人能够理解它的样子。你必须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够相信它。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在哥伦比亚的比赛。因为南美的客场比赛并不同于英超,或者西甲。这甚至和你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踢球的时候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罗萨里奥还没有国际机场。你出现在一个小机场,不管那天有什么飞机,你都得登机。你没有问问题的机会。
我们出现在飞往哥伦比亚的航班上,那是一架大型货机。你可知道那种运输汽车,或者其他东西的货机?我记得它叫做“大力神”。
当货机的舱门打开,工人们开始把床垫往飞机上装。
所有球员都在相互观望,这是弄啥呢?
我们还是登机了。工人们说:“不,伙计们,你们到后面去,拿着这些耳机。”
他们给了我们一些巨大的、军用的耳机来屏蔽噪音。飞机上有几个座位,还有一些床垫让我们能够躺在上面。八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要踢南美解放者杯的比赛。舱门关闭,舱内一片漆黑。我们只能够躺在床垫上,戴着耳机,根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飞机开始起飞,而我们则是在舱内滑动了一段距离,一直滑到了飞机的最后面。我一个队友突然喊道:“谁都不要碰那个红色的大按钮!如果那扇门开了,我们都得完蛋!”
这是难以置信的。如果你没有经历过,你根本就不会相信它。但你可以问问我的队友,它真的发生了。那是我们的私人飞机,大力神运输机!
尽管如此,我回忆起那段往事还是非常开心的。当你想要在阿根廷足坛取得成功,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无论那天出现的是什么飞机,你都得登机。不要问任何问题。
最终,如果你有机会的话,你就会获得一张单程机票。对于我来说,那个机会和本菲卡联系在一起。也许有些人看着我的职业生涯会想:“哇,他去了本菲卡。然后去了皇家马德里、曼联、大巴黎。”也许这看起来很简单,但你根本无法想象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我父亲放弃了他的工作,搬到了葡萄牙和我住在一起,他不得不和我母亲两地分居。有几个晚上我听到他和我母亲通电话,他哭了。因为我父亲太想念他妻子了。
有时候,这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还没有开始自己的征程,就想着离开了。
2008年奥运会改变了我的一生。阿根廷国奥队征召了我。尽管我当时不是本菲卡的首发球员。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那次比赛让我有机会和梅西一起踢球,那根本就不是个地球人,那是个天才。那是我踢过的、最有趣的足球。我所要做的就是全力奔跑。我开始奔跑,球就会落在我的脚边,就如同有魔法一样。
梅西眼睛和你我的眼睛不一样。我们能够从左边看到右边,但他感觉是上帝视角。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在决赛中战胜尼日利亚,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难以置信的一天。为阿根廷赢得金牌,你根本就无法想象那种感觉。
你必须明白,那个时候我已经20岁了,甚至还没有在本菲卡踢上球。在阿根廷征召我参加奥运会之前,我甚至都感到了绝望。在仅仅两年的时间里,我获得了一枚金牌,我开始在本菲卡踢上球,然后我转会去到了皇家马德里。
那一刻,我不仅为自己感到骄傲,也为我整个家庭感到自豪,为所有这么多年来支持我的朋友和队友感到骄傲。他们说我的父亲是一个比我更好的球员,但他在年轻的时候膝盖受伤了,他的梦想破灭了。他们说我祖父甚至比我父亲更强,但他在一次火车事故中失去了双腿,他的梦想也破灭了。
我的梦想也曾濒临破灭。
但我的父亲一直在铁皮屋顶下工作……我的母亲一直骑着单车……我不停地奔跑着……
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命运,但当我为皇家马德里攻入第一粒进球(并非联赛处子球),你知道对面球队的名字吗?
大力神(Hércules CF)。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也许你现在能够理解为啥我在世界杯决赛之前,会在萨贝拉面前哭泣了。我不紧张,我并不担心我的足球生涯,我甚至不担心是否在比赛中首发。
发自肺腑的说,事实上我只是希望能够实现我们的梦想。我希望我们作为阿根廷足坛的传奇而被铭记。我们是如此接近……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看到阿根廷媒体对于我们球队的反应之后,我是如此心痛。有时候,消极的态度和批评的声音是无法控制的。这是不健康的。我们也都是人,我们的生活中发生着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事情。
事实上,在最后一场预选赛之前,我开始去看心理医生。当时我正经历着一个困难的时刻。以往我可以通过家人的帮助来度过艰难的时光。但这一次,国家队的压力非常大,所以我求助于心理医生,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在最后两场比赛中,我放松了很多。
我提醒自己,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队的一部分,我在为我的国家踢球,实现着自己孩提时代的梦想。有时候,作为一名职业球员,我们会忘记这些简单的事实。
比赛仍旧只是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