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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揣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进了新房。
我想,再英勇的男子,在床第之欢这事上,都不会防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的。
1.
凤仙楼是封城最大的戏楼,三年前,我举目无亲,从封城沦陷后再进城,是宋大娘念我孤苦,才把我留了下来,教我唱戏。
可是,三年前的封城,谁不孤苦?
不得不说,闻长生是个好王,封地为王,他仅用了三年,就把封城这块贫瘠的地方,变成今天这般富饶,人们生活满足,吃喝玩乐都尽兴的闹城了。
似乎,所有人的都忘了,三年前,这里曾尸骨遍处,流民四窜,南国进侵,大齐的文官安清文以一己之身,领着大家抗敌,以身殉国。
“停,停,停,唱的是什么啊,悲悲慽慽的,爷我来听戏,是寻乐子的,不是听你哭丧的。”
我戏唱到一半,一个喝得半醉的男子顺起桌面上的茶杯往我身上摔过来,我一躲闪,茶迹溅到身上,微温。
凤仙楼虽是唱戏的,不如那倚门卖喝的歌女,任人调乐,可这也是看顾客的脸吃饭的,这种事,时有发生。
宋大娘上前给那位顾客陪着笑脸,“官爷息怒,今天我们唱的是将军晚归,是一出追念英雄的戏曲,事先我们有张贴了告示的了。”
“一帮粗蛮,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唱诵的,说起英雄,我才算英雄,爷我从山上下来那会,可是一帮子兄弟跟着的。”那男子轻薄的说着,满眼不屑。
我冷笑,“大爷这么英勇,当初怎么就躲起来,没见爷你来抗敌了,那安大人一介文官,连大刀都提不起来,却偏生只有他一个人抗敌了。”
“清欢……”宋大娘喝住我,在众人忌惮的目光中,我只好软了下来。
安清文是英雄,可封城的百姓越是的过得舒顺,就越发的听不得当年那事,似乎觉得,闻长生给他们带来富足的生活,他抢池夺城那凶蛮的行为,就都是对的了。
宋大娘拉着我下来赔礼道歉,我只好屈身认错,“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让大爷不尽兴了,不知大爷今天想听什么曲?”
那大爷突然捏着我的下巴,“小姑娘这身段,这嗓子都是极好的,不知有没有一曲戏,让爷尝尝牧丹花下死的风流?”
我憋红着脸,往后退一步,“让爷失望了,清欢不懂这些。”
“不懂唱没事,懂怎么做就行了。”大爷扼着我的手腕,轻薄的笑着,凑着浓浓的酒味,往我身上蹭了蹭,“丫头,你用的是什么香,把爷撩拨得心都不安了,真坏。”
宋大娘试图把我从那人手上拉出来,“爷,爷,你行行好,这丫头这就给你唱你喜欢的戏曲。”
“这里吵闹,我听不下去,让这姑娘陪我上山唱两天,改天我再把她送下来。”
我挣扎着,一个中年的男子站出来挡住大爷的去路,“想要寻欢,就去隔壁的清欢楼,别在这里闹事。”
“你是瞧不起我是不是,清欢楼那些戏子,怎么能跟黄花大闺女比。”大爷叫嚣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今天我还真要把这姑娘带走了,你们谁想做那救美的英雄,也行,我虎头帮可不是吃素的。”
大家面露惊色,虎头帮是出了名的*人不眨眼的匪徒,后来闻长生进了封城,虎头帮收敛了一些,只抢路过的商队,再也没敢下山犯事了。
我瞟见大爷腰间还有一把匕首,趁他不备,拿过那把匕首划破大爷的手,大爷吃痛的叫了一下,本能的放开我。
“还是个刁辣的小蹄子,爷我还喜欢这沷辣劲了。”大爷狠笑着向我走近。
我把匕首抵在脖子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别啊,清欢,你冷静点。”宋大娘惊得两个眼睛都瞪起来,不敢眨一下。
大爷先是也给唬了下,脚步停搁着,半晌,他恶心的笑着,“我李虎手头沾染的人命,又何止一条,我就看你敢不敢下手,不管你是活的,还是死的,爷我今天还真要把你带走了。”
李虎继续往我靠近,我持刀的手,擅抖着,咬紧牙关,刚想往脖子一抹,这辈子就完了。
我手背给什么打痛了一下,匕首忽落,一身形挺拔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傲然的瞅了一眼李虎,“原来你就是虎头帮的头儿,如今封城是平南王的地方,平南王说过,只要你不扰民,可以饶你*一条,你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走,偏要来摘这人间羞花,可怨不得我了。”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上次管爷闲事的人,已经埋在地下了。”
“我不但要管,我还要你的命呢!”男子恣意而笑,抚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有人认出那玉扳指,“平南王,这是平南王。”
这是我第一次见闻长生,我跟大家一样,这个名听得多,却从没见过真人,我原以为,那个征战沙场,*伐果断的平南王,应该是凶神恶*,面目不善的人,没曾想,竟是这般,放荡不羁,却又透着一股冷咧,明明是看着你,却又目中无物。
李虎闻言,一下子就蔫了,赔了笑脸,“王爷,小的,小的,喝酒误事,再也不敢,请王爷饶恕我这条*吧!”
“下次再让我在封城见到你为非作歹,你就别想活了,滚。”闻长生连眼皮都不屑抬一眼,李虎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大家拍手称快,那套恭维闻长生的话,说得像肺俯之言似的,瞧,站在高处,随随便便就可以收卖人心了。
宋大娘推下我,“清欢,还不去谢谢王爷!”
“嗯!”我愣了一下,才缓缓的走上去,福身,“谢谢王爷出手相救。”
“罢了,英雄救美这种事,也非我本意,我不过是看不上李虎那恶行。”闻长生侧目瞟了我一眼,我胆怯的往后面躲了躲,闻长生轻笑,“刚才胆子不是挺粗的吗,怎么,现在就蔫了?”
“那遇到劫难,还不懂得自救吗,王爷这是取笑我吧!”我嗫嚅着。
“你这不是自救。”闻长生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突然凑到我耳边,压着嗓子说,“在这乱世,你以为,除了你自己,还会有旁人关心你的死活吗,有些人,命若蒲草,以命相抵,你信不信,连个给你卷草席的人都没有。”
我捏着衣角,心里哆嗦着,闻长生这话,话粗理不粗。
末了,闻长生冷笑一下,像是对着我说,也像是对着大家说,“安清文是条汉子,可他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会择路而生,我给过机会安清文的,是他要以一己之身,堵上那刀眼口上,他以为,以身殉国,是壮烈,殊不知,他这是愚忠,他的尸体留在那里爆晒了十多天,大齐可有人来给他收尸了?”
闻长生侧过头看着我,沉凝着说,“以后,就别唱这种戏曲了,不是丢了性命的就是英雄了。”
“是!”我把头放得很低,心在颤栗。
2.
再见闻长生,是三个月后,立冬过后的第二天,那日封城飘了一夜的雪,像柳絮般的雪,染了满街白,连叫卖的小贩都打着盹,虚虚断断的叫卖着。
我从城西的福缘酒肆一直尾随着闻长生回到王府。
这三个月,我细细打听到一些关于闻长生的事,比如,他每日晨起,都会练完功,就去福缘酒肆用早饭,他喜欢坐在二楼的西厢房那里,一眼望下去,便是封城的城门,他会呆上一个时辰。
闻长生向来疑心重,每次用饭之前,都有专人给试菜,平南王府没有丫鬟,只有几年纪较大的麽麽在府里做事。
闻长生说,女色误事,多为祸水,不近则罢矣。
平南王府原是安清文的知县府衙,闻长生攻下封城,连带周边的三座城池,南国赐地封王,他便把知县府简单改一下,就住了下来。
闻长生在王府门前停住脚步,他回头打量着我,我把头放得很低,“你随了我一路,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跪在闻长生脚下,“民女求王爷赏条活路,让民女进王府做事。”
闻长生吃笑,勾起我的下巴瞅了又瞅,“赏口吃是可以,进王府就罢了,虽然你没有做祸水那姿色,但女子总归是麻烦的。”
闻长生说罢,顺手递给我一个荷包,“走吧!”
我没有接过荷包,而是一个劲的叩头,“王爷,他们都说你心慈为民,王府那么大,你随便把民女往哪里塞都行,若不然,我一个弱质女子,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笑话,封城哪里没有姑娘家的活路的!”闻长生轻笑,“再说了,我长年*戮无数,你跟我说慈悲之心,未免太可笑了吧?”
“王爷是不知道,如今乱世,一个姑娘想要活着,要多艰难,稍有不慎,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还望王爷怜惜。”
“起来吧。”闻长生双手背负,眯起眼缝看着我,半晌,才悠悠的说,“你就非得要进王府,很容易让人觉得,你居心叵测的。”
我垂着眸,“原来,王爷胆子这么小,我一个小女子,身无旁物,不过想求一安身之处,王爷竟害怕我居心不良,试问,我手无铁,一无所有,我能闹出什么来?”
闻长生狂笑,他的笑意里,充斥着狂妄,我猜,他会留下我的,他什么都谨慎,偏生喜欢打赌,当初他攻下封城,也是因为他与南国君主的一句口头赌约,征服性那么强的人,怎么容得下我这么个小女子挑衅。
果不其然,他冷笑两声,吩咐他身边的随从,“阿木,我房里还缺个丫头,你们大男子的确不是做侍奉人的事,就让她进来吧。”
阿木谨慎的盯了我一眼,“王爷,这丫头来者不善,王爷若是觉得不便,改日我再给你寻一个机灵点的姑娘。”
“不必了,就她吧!”闻长生挑眉,用余光扫我一眼,“算你有点胆识,我量你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自小孤苦,记事以来,只知道自己名叫清欢。”
闻长生眉心轻轻挪一下,“清欢,名倒是好名!”
阿木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王爷可是心善的人,你若是敢有二心,小心没有命从这里走出去。”
“我只想求条活路。”我乖巧的福身,让阿木无从责骂。
3.
我叫安清欢,安清文的妹妹,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哥哥寒窗苦读,终于考得功名,写了书信,让我来封城与他团聚的。
可那日我还没进城,就被南国的兵马堵在了城外,后来城门打开时,就听说,安清文以一己之身,殉国了。
听封城的百姓说,闻长生敬重哥哥是条汉子,让哥哥投降,可哥哥执意抗敌,他那短小的身段,都不及闻长生的肩膀,却领着那几十个衙役,死守官府。
明知是以卵击石,明知是一场不战而死的抗争,哥哥守着了他读书人最后的那点气节,宁死不作降将。
闻长生为把伤亡降到最低,只*了哥哥,群龙无首,封城的百姓,纷纷丢盔卸甲。
哥哥的尸首在城门摆放了十多天,闻长生在等大齐下降书,可大齐闻若未闻,权当丢了这几个城池。
这反倒全了闻长生爱惜百姓,不愿*戮的好名声,大齐君主胆怯怕事,不足效忠。
哥哥成了愚忠,死不足惜。
那日我坐在凤仙楼门前,望着哥哥的尸首,哭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宋大娘可怜我,才把我留了下来。
宋大娘说,“姑娘,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是的,我还有希望,只要活着,我还有希望为哥哥报仇雪恨。
“丫头,想什么呢,一点规矩都没有。”阿木瞪我一眼。
我连忙起身,给闻长生倒杯茶,闻长生啖了口茶,瞅我一眼,“这茶,与往日有些不同?”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阿木就急慌慌的倒一杯茶尝了一下,的确不同,“这茶里放了什么?”
果然是防备心极重,到底是作恶太多,怕遭人报复,我没有答话,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我还想活着出去,毒害王爷这种事,还是留给木大人去做。”
闻长生噗嗤而笑,透着一股温软的笑意,来王府两个多月,我似乎从没见过他像孩子般的笑意,他是对着阿木笑的,他对阿木似乎很好。
阿木白了我一眼,“嘴巴再这么利害,我就把轰出王府了。”
“说吧,这茶怎么回事?”闻长生又喝了两口茶,眉心舒展,今天他的心情似乎有些好。
我站到一边,恭顺的说,“回王爷,这茶水是清灵寺山上的竹林露水,封城的人都说,清灵寺的水最为甘甜,清林寺竹林的露水更能防百病,所以奴婢斗胆,采摘了一些露水。”
“怪不得这口感这般好。”闻长生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透过茶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有心了。”
阿木打开那壶茶,“这壶茶都是竹林的露水?”
“嗯嗯!”我重重的点着头。
阿木闷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做事不怎么样,倒是挺会讨好人的。”
“行了,阿木,你下去吧,我也泛了。”闻长生让阿木下去,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把目光放得更低了。
“阿木是个粗人,不会好好说话,他没恶意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阿木大人不过担心奴婢对王爷居心不良,他对王爷用心良苦,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闻长生长长的嘘叹着气,“这壶露水,你用了很长时间采摘了吧,其实大可不必,我不是那么细究的人。”
“那倒没有,入冬露重,不过花了两个时辰。”我轻婉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王爷收留奴婢,已是大恩,奴婢总想为王爷做点事。”
“过来,抬起头。”在闻长生的叫唤下,我缓缓走过去,抬着头,撞上他那讳莫如深的目光,又怯意的垂下了眼眸。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王爷忘了,在凤仙楼,王爷救了我一命。”我咬着薄唇,“命若蒲草。”
“原来是你!”闻长生吃笑,“那你怎么就变成了无处可去了呢?”
“我想让自己活得久一些,凤仙楼,终究是以客为生,奴婢性子硬,这嗟来之食,咽不下去。”
闻长生站起来,走到窗台,窗前那枝梅花枝上的积雪,重重欲坠,“你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我往前站了站,“不知王爷想起的是谁?”
“安清文!”闻长生转过身,盯着我双目看,我那目光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收回,刹时无处安放,“那日我劝他投降,他也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吃嗟来之食,可有的时候,嗟来之食,也并非那么难咽。”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雪花飘落,不经意红了双目,人虽能佯装,但那感情是压不住的,想起哥哥,我心里抽疼,我福身,“王爷,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清欢……”我走到门口时,闻长生把我叫住了,却缓了一下,只听得他缓缓的说了句,“谢谢,那壶茶。”
闻长生第一次唤我清欢,这两个月以来,他总是唤我丫头,要么就直接说话,其实他话不多,他不处理公务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与他平日里那个恣意傲然的样子,有些不同,甚至有些落寂。
4.
翌日,闻长生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阿木极其不情愿的看着我,“王爷,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你们。”
闻长生一把抱我上马,取笑阿木,“是担心我,还是小瞧我,这个丫头若真对我有什么歹心,我还能应付不过来?”
闻长生说罢,策马而起,隔着风声,我好奇的问,“阿木大人为何,总觉得奴婢要伤害王爷,难道奴婢就长了一副要取王凶性命的恶相了?”
闻长生的笑声从我耳畔掠过,“阿木从小与我一起长大,防备心重了些罢了,不过,如若说你没有一丝别的心思,我也不相信,封城那么大,你着实没必要进王府,况且,敢动进王府心思的姑娘,岂会像你平日里那般唯诺的。”
我下意识的拴紧马绳,也不知是被闻长风洞悉心里的想法感到慌惶,还是风雪寒人,我的心跟着身体一起擅抖了。
闻长风忽然抱紧我,把他身后的披风紧紧的裹着我,不经意的说,“把披风裹紧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出来。”
我下意识把自己连人带心一起,裹得严严实实的。
闻长风带我来到暮南山上,站在高耸的山顶上,放眼望去,是人间烟火,是大好山河,是那惹眼的锦绣。
我侧过头,闻长山刚好在看着,我冷不丁的垂下眸子,“王爷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看那边。”我顺着闻长生手指着的方向,只听得闻长生说,“隔了那条山河,便是陆丰,大齐最热闹的城镇,当初我军入侵,大齐的兵马弃城而逃,全部退到陆丰,以守着陆丰为主,封城,与其说是给我攻下的,不如说,是大齐顾之不及,弃而不惜的。”
我眉心敛起,心里卷着丝丝怅态,“王爷想说什么?”
闻长生爽脆的笑两下,他的笑声在这山间消失得无迹可寻,“你不是说安清文是英雄吗,我就带你来看看,你口中所谓的英雄,是多么的愚笨,明明大齐君主都弃城了,他一介文官,拿什么守城,就拿他那不值一提的命吗,我给过他机会的,他说,一臣不侍二君,我不过是成全了他的愚忠,可终究,我没有屠城,也没有伤民。”
“所以王爷是想说,安清文的命在王爷眼里,也不过是田间那株蒲草,连个给他卷草席的人都没有吗?”我执意的说,唇瓣轻轻擅抖着。
闻长生抿下嘴,他呓笑,“清欢,你必须要明白,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我没错,安清文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乱世,乱世容不下英雄。”
不得不承认,闻长生真的很会说话,明明是他*了我的哥哥,明明是他攻城,却偏偏说得那般无奈,说得好像,他是应世道而行。
我席地坐下,望着陆丰那块地方,“王爷不必跟我说这些的,我只是王府的一个丫婢。”
闻长生解下身上的皮风披在我身上,我怔忡着,“王爷,这不妥。”
“你就披着吧,我瞧你也是冷得哆嗦了。”闻长生说着,在我旁边坐下,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各有所思。
闻长生缓缓的说,“过几日,阿木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我让人再寻几个小丫头进府,你也算是有个伴了。”
“绣坊那个阿香吗?”我脱口而出,我见过阿香来王府几次,那是个温婉爱笑的姑娘,她每次来,总会往我手里塞点吃的,跟我一点都不隔生。
闻长生点头,“三年前,阿香是在阿木的刀下捡回条命的,这是王府在封城,办的第一件喜事,我想办得好看一些,毕竟阿木除了我,也没别的亲人了,阿香,算是他的亲人了。”
闻长生对阿木,给人感觉,就像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爱,我忽然想起,哥哥离开那会,也是摸着我的头说,“等我做了官,衣锦还乡了,就给清欢寻个如意郎君,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礼,寻个上门女婿,我们兄妹俩,永远也不分开。”
哥哥总说,我性子懦弱,如果没有他护着,不知要吃多少亏,如今,的确没有他护着了,这一路过来,我也的确吃了很多苦,可我一个人,总归也要活着走下去。
哥哥不过匆匆上任三个月就殉国了,衣锦,却没还乡,名在,却身死。
“怎么不说话,似乎很少见你说话?”闻长生卷着手上的草槁,漫不经心的问我。
我失笑,“言多必失,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奴婢心里有数。”
这个回答,似乎让闻长生有些不悦,他突的抓起我的手,“那日在凤仙楼,你那气焰不是挺足的吗,怎么就蔫了?”
“那日,”我长叹口气,“感觉好久的事了,久到,我都忘了。”
闻长生捏着我手环上那个用枯槁编成的手绳,“这个手环,挺有意思的,你自己编的?”
“我哥编的……”我咽了下口水,把手抽回,拉下袖子,把那手环掩过,“不过是一株枯草,入不了王爷的眼。”
闻长生盯着我看,那眼里透着戏谑,却又带着一股冷意,我心里直发怵。
5.
那日下山后,府里就来了四个小姑娘,都是着手办着阿木的喜事,大婚前夜,闻长生与阿木吃了很多酒,两人都吃得有些醉了,他们的笑声,从屋子里荡开,最后我进去的进候,阿木已经醉倒,趴在桌子那里睡着了,闻长生瞅我一眼,“要不要喝一杯?”
“奴婢不会喝酒!”我摆头,找两个侍卫把阿木扶下去休息。
闻长生晃着酒壶走到我跟前,身子也一同摇晃着,“清欢,你是我见过最无趣的女人。”
“王爷也是我见过最无趣的男子。”我本想说这句话的,却咽了回去,扶着闻长生,“王爷,你吃醉了,我扶你下去休息,明天还要主持大婚。”
说到大婚,闻长生咯咯的笑了几下,爽脆的笑着,“阿木终于成家了,是喜事,是大喜。”
我吃力的扶着闻长生,嗔气的说,“是木大人成亲,又不是王爷你娶妃,弄得那么张扬,别人还以为是王府娶王妃了。”
闻长生脚步缓搁一下,他推开我,自顾自的走着,其实他只是微醉,意识清醒得很,“我这辈子不会娶妻的,女人都是没良心的,我心里只有家国天下,没有儿女私情。”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依王爷的意思,什么样的事,才算家国天下?”
“天下统一!”闻长生扭过头,那么认真的盯了我一眼,我心里发虚,“大齐迟早要归顺南国的,大齐的君主刚愎自用,残暴,不体恤百姓,大齐气数已尽,迟早我要帮着国主统一天下的。”
我嘀喃着,“那还不是得打仗。”
闻长生忽然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离我很近,他打着酒嗝,那浓重的酒味,着实难闻,我别开头,“王爷,你,你离我远点。”
闻长生戏笑,“放心,我没醉,我说过了,我对女人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我告诉你,这仗肯定要打的,没经历过黑暗,如何迎来新光,妇人之仁,目光浅薄。”
闻长生说罢,挑起嘴角,“清欢,我父亲就是给我母亲骗得生不如死,活活受罪熬死的,我这辈子最痛恨女人骗我的了,你千万不要骗我,否则,那下场,可就不好看了。”
我腿下发软,只见闻长生摇摇晃晃着身子,消失在月色下,我跌坐在地上,摸着自己怀里那把,发凉的匕首,如同自己的心那般,惊呛又凉飕飕的。
我进王府,只有一个目的,*闻长生替哥哥报仇,我没想着要活着走出去,我原有很多机会可以刺*闻长生的,比如,趁他吃醉,一刀下去,比如,在他的茶水里下毒,又比如,在他熟睡的时候,*他。
不过,既然我只有一次机会,只能确保万无一失,闻长生那么健硕的身形,想用一把匕首,一下子取他性命,必须要刺中要害,他连睡着都没有沉睡,风一吹都能惊醒的人,我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下毒,我但凡出府,阿木都让人跟着,别说弄不到毒药,就算弄到,也未必能送得进闻长生的嘴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阿木红光焕发的,就连见着我,都乐意笑着了,我在院子里摆弄果子,只听得阿木与一侍卫在感叹,“我也没想到王爷会办得这么张扬,王爷说他这辈子不会娶妻的,也许,是想借着我成亲,好好办一样吧。”
“也是,王爷也是吃着苦过来的,当初若不是王爷母亲脚踏两只船,让王爷父亲活活熬死,王爷也不会对女人有那么深的偏见的。”那侍卫压着嗓子说,我却听得分外清楚,“王爷对清欢姑娘似乎有些不同。”
“谁都可以,就清欢不行!”阿木生硬的说着,这场对话便终止了,有人过来叫阿木去接新娘,他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我突然想起,昨晚闻长生说的那句,别骗我,他当时是那般决绝而丝毫没留情面的。
原来,他也是受过伤走过来的。
“干嘛呢!”闻长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我惊惶的后退一步,踩着闻长生的脚踝,跌入他的怀里,我连忙道歉,“王爷,对不起,对不起,我,奴婢不小心。”
“想什么,那么入神。”闻长生捡起我弄落在地的果子,嗤笑,“该不会是,想嫁人了吧?”
我羞赧的摇头,不知怎的,突然嘣出这么一句话,“我没打算嫁人。”
闻长生凝目,捋下我的长发,带着一丝隐晦的笑意,“好学不学,不打算嫁人,我昨晚才说不娶妻,你今天就说不嫁人了,莫不是,想赖在王府,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奴婢不敢!”我从咽喉挤出这句话,却觉得脸上发烫,落荒而逃。
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是要*闻长生的,我进王府的目的就是想要*闻长生。
可是,当宾客往来,酒过三巡,我看到那个举着酒杯的宾客,从袖口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往背着他的闻长生身上刺过去时,不知为何,我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匕首。
闻长生惊慌的抱着我叫着,“清欢,别怕,没事,没事的,清欢,大夫就来了,清欢,别怕。”
“闻长生,我原本应该……”那个恨字,我没力气说出口,慢慢合上了双目。
在我晕迷之际,依稀听到闻长生焦急的叫着,“安清欢,你别睡,我不准你睡,安清欢,不可以睡。”
怎么可能,我告诉过他,我名清欢,只名清欢。
6.
万幸,我还活着。
不幸,闻长生还活着,他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他守在我床边,睁开眼,见到他那一刻,我不自觉的笑了,竟这般可笑,我救了我心心念念想*的人,我险些用自己的命,去救那个,*了我哥哥的*人凶手。
闻长生握着我的手,大冷天的,他手心渗着汗,黏乎乎的,他温软的说,“清欢,没事了,不怕,没事了,大夫说了,那伤口刚好偏移了一些,万幸,没伤及性命。”
我嘴皮子干痛,挪一下嘴唇,闻长生便晓得,他倒杯水过来,扶着我的头起来,“来,慢点喝。”
闻长生凝神看着我,半晌,他才恍然的说,“清欢,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
可我不能这么说,我冷薄的挪动眸子,“王爷不是说过吗,我命若蒲草,如果能用我的命救下王爷的贵命,换来王爷帮我卷个草席,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闻长生喉结滚动,他握着我的手放在掌心,“这种傻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我不许你轻贱自己的性命。”
呵,明明是你先轻贱我的性命的,那些话,明明也是你的原话,我挤出一丝笑意,“王爷,那刺客是怎么回事?”
“大齐的人,阿木简单审了几句,是安清文的朋友,一起考过殿试的人。”闻长生说到这里,突兀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下去,“这事你别管了,好好把身子养好。”
“王爷,能不能把他放了!”我垦求似的望着闻长生,双目噙泪。
闻长生敛目,“为什么?”
我忖思一下,诚然的望着闻长生,“王爷相信命吗,行善福未至,上辈子作孽太深,作恶祸未报,上辈子行善有余德,王爷这辈子,*戮太重了,我不希望王爷晚年得报,落得凄苦半生。”
闻长生不以为然,“像我这样子,荣华富贵,名望在手,你觉得,有可能晚年凄苦吗?”
“身无旁人,孤苦零丁,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闻长生愣了愣,他像哄孩子那般,抚着我的额头,轻呓着,“行,只要你喜欢,放了,就放了。”
闻长生见我长松口气,他轻笑,“终于笑了,饿不饿,我让她们给你热点吃的。”
闻长生似乎换了个人,又似乎,他从来就没改变过,不过是,没有刻意压抑着自己。
第二天我醒来时,阿香已经在那里坐着了,她扶着我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我冲阿香歉意的笑了笑,“昨晚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地给我闹腾成这样子了,不好意思。”
“是我们应该跟你说对不起。”阿香拉着我的手,温和的说,“昨晚王爷守了你一个晚上了,刚才我过来,才让王爷去休息一下,如果你有什么事,阿木会一辈子都良心不安的。”
“这不关木大人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
阿香缓了下,“你是不知道,王爷树敌太多了,阿木跟在王爷身边,他那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王爷的,若不是昨晚大婚,有所疏忽,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我疑惑,“很多人想*王爷?”
“嗯!”阿香往我身边靠近坐了坐,“王爷帮太子守着封城,这是与大齐的交界处,那些想动太子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动王爷,况且王爷从一个侍卫争得这封地,这一路走过来,惹急了多少人,别说还有大齐的一些鼠辈。”
“鼠辈?”我纠着眉心,“听说,你是封城土生土长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生活的,总不能因为嫁给木大人,就把自己曾经是大齐的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阿香努着嘴,“也许你说我薄情吧,如若真要这么说,这封城的人,都薄情了,当初封城还没沦陷,我们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官不像官,民不像民,偷抢掳掠,官府又压迫,如果不是王爷大爱,我们封城哪有现在的日子,你是没见着,那会的封城,连个姑娘都不敢上街,有虎头帮公然抢劫,也有官豪抢买,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官府没管吗?”
“官府倒想管啊,那新来的安大人,倒是清廉,可唬不住这恶习。”阿香叹息,“唯一可惜的,就是安大人了,年纪轻轻就搭了一条性命进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王爷帮他下葬的。”
我喉咙微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7.
这些时日,闻长生变着法子哄我开心,我不知道,到底是他哄我开心,还是我哄他开心,他每天咧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闻长生。
我病好的那几日,闻长生却不在府里了,阿香只让我好生养着身子,不要担心。
后来,闻长生回来了,身上带着伤,脸上带着笑,我迎上去福身,“王爷!”
闻长生看着我,打量了一番,“清欢,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多谢王爷关心,奴婢已无恙。”
闻长生浓重的眉毛皱下,“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
“奴婢……”我硬生生的把话噎住,“是!”
阿木走过来,“清欢,王爷身上有伤,别站在这里了,回去给王爷清理一下。”
闻长生褪下衣裳,他后背那新的,旧的伤痕,格外咯目,我小心的抹着药,闻长生身子本能的挪一下,我抹药的手搁住了,“对不起,奴,我弄疼你了。”
“没事。”闻长生嘿笑着说,“以前这些活都是阿木做的,他那粗蛮劲,哪有你温柔。”
我婉笑,“王爷这是拐个弯,也要夸我一下,是吧?”
闻长生转过身来,他胸口的伤,也一道深一道浅的横亘着,我怯怯的伸手抚着那伤口,“王爷,这些伤口,都是怎么弄的?”
闻长生不以为然,“这些都是跟着太子打天下弄的,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弄的了,这算不了什么,那会太子给大王子暗*,记得我替太子挡下的那一刀,才是致命的,那一刀,结结实实的从我肩膀砍下去,我以为我活不过来了。”
我下意识的瞟一眼右肩膀上那道深深的口子,像一条巨蛇爬在闻长生的身上,我原以为,他天生荣贵,没想到,这一路走过来,他比常人吃的苦还要多。
我摸着那道伤口,“是这个吧,应该很痛吧!”
“能救得了我想救的人,就算以命相抵,也是值得的。”闻长生盯着我看,“太子是我恩人,哪怕为他豁出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倒是你,你与我无亲无故,又无恩情在里面,却用你那么弱小的身躯,为我挡了一命。”
我徙然收回自己的手,垂着目光,“王爷,那事,就不必再提了,我不需要王爷记我恩情。”
“我如若非要记呢?”闻长生扳着我的身肩看着他,“清欢,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哑然,望着闻长生那渴望的目光,紧抿着嘴,不知如何言语,闻长生缓缓凑近我,“清欢,告诉我,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不要骗我!”
我伸手挡住闻长生的唇,“王爷,这用恩情换来的喜欢,我要不起,如果那晚救你的人,是别人,王爷是不是,也是这般对她,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救了你!”
闻长生勾动嘴角,邪意的笑了笑,揽过我腰身,“原来你在意这个,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可是王爷说过,你不喜欢女……”
闻长生堵住了我下面的话,我没的有推开他,起初有些反抗,却被他领得,忘乎所有。
许久,闻长生才放开我,紧紧的抱着我,我感觉到他那浑浊的气息,从我耳畔吹过。
“清欢,我们成亲吧!”
我心里咯噔着,紧紧拽着衣角,“王爷不是说过,不会娶妻的吗?”
“那是以前,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会白头到老的。”闻长生手指划过我的耳环处,“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把虎头帮围剿了,这是我送给你的聘礼,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有好果吃的。”
我愣愣的望着闻长生,“王爷,不值得,我不值得!”
闻长生蹭着我鼻子,“我说值得,便是值得!”
8.
王府办了第二次喜事,我与闻长生成亲了,这是我意料之外,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可一旦躺在闻长生的怀里,嗅着他那气息,我就舍不得拒绝他。
可那把锋利的匕首,我揣着,放在了枕下面。
红烛灼灼,枕着匕首,闻长生与我行了夫妻礼,闻长生满足的拥着我,“清欢,我们一辈子,都要好好的。”
“好好的!”我咬着牙根。
闻长生轻缓的笑着,给我掖着被子,很快就睡过去了,我却丝毫没有睡意。
闻长生睡得很熟,我从没见过他睡得那么沉,猫在窗口叫了几次,他也没醒。
我从枕头下面取出那把匕首,明晃晃的匕首,哪那晚王府遇刺客的那把匕首一样,明晃晃的。
我恍然失笑,把那把匕首揣起来,在闻长生额上落下一吻,“闻长生,你说得对,你没有错,哥哥也没有错,可是,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似乎就天理难容了,对不起。”
番外•闻长生
1.
我曾立誓,此生不娶妻,因为我认为,女子是祸子,是绵里藏针的人。
可是,我遇上安清欢,我便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当我承认自己喜欢安清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真的完了。
那日安清欢尾随着我,虽说了那些狂言,又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求我让她进王府的时候,我同意了。
其实我是注意到,安清欢手上那条用枯槁编织的手绳,安清文至死都握着那根手绳。
我以为她是安清文心爱的女子,后来得知安清文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我便想到,安清欢进王府,不过是打着孤苦的幌子,想取我性命罢了。
安清文是条汉子,可惜愚忠,安清欢却是个安静的丫头,她安静得让我在她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在我印象中,母亲也是这般安静,不喜言语。
母亲思念着父亲以外的男子,而安清欢念着一个与她骨血相连的兄长,在这点上,安清欢比母亲有血有肉,母亲就可以为了那个男人,把至亲的我与父亲都抛弃了。
2.
安清欢明明是想*我的,她却救了我,用她的命救了我,安清欢晕倒在血泊里,我慌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像那日母亲把我锁在房子里,独自离去,心口眼里压着的那口气,险些缓不过来,我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慌张失神,我知道,我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阿木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们的关系比任何人都好,阿木新婚那夜,是我们第一次争吵,为了安清欢。
我答应安清欢,把刺客放了,阿木生气得把屋里能摔的都摔了,“王爷,安清欢那是苦肉计,她是想取得你的信任,再*你的,她从进王府那一刻起,就是藏着*心的,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我愣了许久,“是,我是喜欢安清欢,我不能失去她。”
阿木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是安清文的妹妹,安清文的妹妹怎么可能真心对你。”
“那我就真心弥补她,我要让她离不开我。”
从来只有我用命去护着别人,当我看到安清欢不顾一切护着我的时候,我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只要她愿意,哪怕真的为安清文偿命,又如何?
可我失信了,我并没有机会弥补安清欢。
3.
大婚当晚,安清欢离开王府了,在我们的喜床上,还残留着安清欢的气息,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清欢只留下片言只语:望君珍重,清欢不悔!
安清欢离开王府后,我发疯似的寻找她,她却像从没出现过似的,一点踪迹都寻不着,我也颓废了一段时间,太子继位,大举略城,本就气数已尽的大齐,很快就在我们的手底下,归顺南国了。
君主让我回南城,回到皇城去,我拒绝了,我留在了封城,如果我回南城,安清欢回来了,她找不到我,那该怎么办?
在安清欢离开的十年后,阿木告诉我,找到安清欢了,在一个渔村找到安清欢,安清欢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生活。
我当即就去了阿木说的那个渔村,当我见到那个孩子时,我愣了,那是一个跟我小时候,长得一个样子的男孩子,我喜不自己。
小男孩走到我跟前,“伯伯,你找谁?”
“我找……”我摸着小男孩的头,“我找你父亲!”
小男孩愣了许久,才一脸忧伤的说,“我父亲,阿娘说,父亲是个英雄,战死沙场了,我也想找我的父亲,我从来没见过父亲。”
我心疼的拥着小男孩子,一条影子从屋里出来,“长安,你在跟谁说话?”
安清欢就这么突兀的站在我跟前,跟十年前相比,她没多少变化,只是多了些忧愁。
安清欢怔忡的看着我,一把拉过小男孩,“长安,回屋里去。”
“阿娘,他是谁?”
安清欢抚着孩子,“长安,你先回去,阿娘呆会再找你说。”
我激动的拥着安清欢,“清欢,我找你找得好苦,我说过了,不许你骗我的,你就这么不听话。”
“王爷,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安清欢带着哭腔说。
我瞅着安清欢,“不应该这样,那长安是怎么回事。”
“长安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安清欢固执的说。
我靠近安清欢,她一步步往后退,抵在墙角上,“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把命还给安清文,你才愿意承认,长安是我的孩子?”
安清欢伸手捂着我的嘴,“不许你胡说。”
我顺势握着安清欢的手,“清欢,你信命吗,你若不跟我回去,我可真的是像你说的,晚年凄苦,无妻无儿,孤独终老了。”
安清欢噗嗤而笑,当年她就是这么哄着我把那个刺客放走的,她得负责我后半生的福气。
安清欢娇羞的看着我,“王爷就没有再娶吗?”
“我已经有王妃了,怎可再娶,再说了,我说过了,我不会娶妻的,这誓言,只为你破例了。”
安清欢脸上羞红,我附在她耳边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们也该一家团聚了。”
安清欢挑眉,“那得问你儿子愿不愿意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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