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征尔(长发男子)两次听姜建华演奏《二泉映月》的现场都被拍了照片,从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小泽征尔并没有“跪着听”,而是坐在椅子上听
从这两张照片我们可以看到,小泽征尔并没有“跪着听” 《二泉映月》,两次,都是坐在椅子上听的。
理由之二:当事人姜建华接受央视《音乐人生》采访,完整地讲述了这件事的过程,并没有提到小泽征尔有下跪的行为。
是的,1978年为小泽征尔拉二胡的这个女学生姜建华,她后来成了母校的教授,她接受央视《音乐人生》采访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我非常集中非常集中在演奏,我耳朵就听到有哭泣,有人在哭泣,后来这个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还增加了几个人,我一般拉二泉映月我闭着眼睛拉的时候比较多,然后我就抬头一看,对我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震动,我吓一跳,我没有想到在我眼前的这个世界超级的指挥家能听了我这种能感动得流泪,我就一直在继续把这首乐曲完成,完成之后,我还打算正准备演奏第二首的时候,小泽先生非常激动的冲过来,拥抱我,他说,假如说,明天我要指挥这首乐曲的话,今天听了,我明天我就没有办法去演奏,我不知道这首乐曲能让我感受到,人从出生到走的时候,喜悲哀乐就在这首乐曲中表现出来,他说,我难受得要断肠了,他用了这一句语言来说,演出之后,这个消息在中央音乐学院就传开了……”
很清楚:姜建华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小泽“跪着听”这事。
理由之三:早就有人考证过了:小泽征尔“跪着听” 《二泉映月》,其实是以讹传讹的结果。
这一类的考证文章很多,随手举一例:吴跃华的调查论文《“音乐行为”文化误读的典型案例:小泽征尔“跪着听”〈二泉映月〉的文献调查与分析》,就是一篇优秀的考证论文。
依据这一类的考证,当时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小泽征尔并没有“跪着听”《二泉映月》,但是小泽征尔用日语对翻译人员说了一句“这首曲子应该正座听”,然后翻译人员把它翻译成汉语,说“小泽先生说,这首曲子应该跪着听”。
然而问题是:“正座听”和“跪着听”,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考证者认为,所谓“小泽征尔跪着听《二泉映月》”的谣言,就是这样讹传出来的。
说到这里,要注意两点:
第一点:小泽征尔当时其实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他并没有实际下跪。
第二点:日语的“正座”和汉语的“下跪”,不是同一个意思,这个讹传和误会,源于翻译的水平和中日文化的鸿沟。
在中国,跪着听一首曲,有“悲痛”的寓意。但是在日本,“跪着听”一首曲,只是日本的日常礼仪,并没有“悲痛”的意思,为什么?因为日本人本来就是跪着坐的,日本人“跪着坐”叫做“正座”,是日本人的传统礼仪,如下面这些照片:
如图,日本人的“正座”(跪坐)只是一种礼仪,并没有“悲痛”的含义
我们从这些照片可以看到:日本人跪着听老师讲课,跪着观赏茶道表演,这个跪坐(日语“正座”)只是一种传统的坐法,只是一种传统的日常礼仪而已,并没有“悲痛”的意思。
换句话说,中国人跪着听一首曲,和日本人“跪着”听一首曲,这两个意思,完全是不同的,为什么不同?因为文化不同。
更何况,根据现场的照片,根据姜建华的证言,小泽征尔当时,并没有下跪。
讲到最后,我们还原一下这件事的真相:
事实还原一:小泽征尔听《二泉映月》,很感动,但并没有下跪,他对翻译说:这种曲子应该“正座”(日本跪坐)听,小泽征尔的意思是,因为只有那样,才符合日本礼仪,小泽征尔在日本已经习惯了,听这样的演奏,就跟欣赏茶道表演、花道表演、聆听大师讲课一样,应当“正座”才礼貌,而今天他在中央音乐学院的一个教室里坐在椅子上听,觉得很不习惯,这就是日本和中国之间存在巨大文化鸿沟的典型体现。
事实还原二:翻译人员对中央音乐学院的工作人员说:“小泽先生说,这首曲子应该跪着听。”为什么翻译把“正座”翻成“跪着”呢?因为中日两国存在文化鸿沟,如果把“正座”直接翻译成“正座”,中央音乐学院的工作人员听不懂,所以当时翻译人员选择了简单粗暴,直接把小泽征尔口中的“正座”翻译成了“跪着”,但事实上,这二者的意思并不一样,翻译人员也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意的粗暴翻译,后来竟然成为了小泽征尔“跪着听”《二泉映月》谣言的源头。
事实还原三:翻译的话,经由中央音乐学院的工作人员,在各处传说,然后,以讹传讹,再经由八十年代各大报刊的编辑,各种润色,三人成虎,越传越歪,最后讹传成了:小泽征尔听《二泉映月》,深受感动,悲痛下跪,跪着听完了全曲。
人世间的谣言,其实很多都是这么来的。